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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面圖】:
【內容簡介】:
明明有喜歡的對象,自己卻忘了這一點。
「所以這表示我瘋了?」
「鐵大兔」在黑暗中這麼自言自語。
大兔因接受〈軍方〉實驗而失去控制,任由黑兔的耳語指使,為了實現「預言」而四處散播破壞……
同時月光與希梅亞等人為了拯救大兔,終於深入〈軍方〉內部。
大兔、希梅亞、遙、月光——錯綜複雜的不只是他們各自的命運與願望,更包括了受詛咒的真相。
一段每個人都不放棄希望的顛覆校園奇幻故事,第六集登場!
【作者介紹】:
鏡貴也
我喜歡喝紅茶,不敢喝咖啡。然後畫《天魔黑兔》漫畫版的老師,最近送了我茶壺加上紅茶跟烏龍茶的品茗組,喝了之後發現烏龍茶超可怕!好喝得不得了。各位,是烏龍茶啊!時代的潮流正朝著烏龍茶前進啊!嗚哇啊啊是烏龍茶啊 ~ ~ 順便說一下,我昨晚整夜沒睡。
【原日文書名】:いつか天魔の黒ウサギ06
【原所屬文庫】:富士見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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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這片黑暗
——我喜歡一個女生。
“是喔。”
——我一直喜歡她。
“這樣啊,那跟她表白不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所以你沒跟她說?”
——嗯。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耶。大概是因為我不知道這一切會結束得這麼快吧。
“啊哈哈,又來了,你每次都說這個。”
——是嗎?
“是啊~~”
——這樣啊。
“就是這樣。你每次……不,你們人類每次都是這樣,偏偏看不見最重要的東西,簡直就像自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也像是自己熄了所有燈火。而且你們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不過算了,不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待在這裡嗎?我的好搭檔。”
——這裡?
“嗯,待在這片黑暗裡。”
——這裡的確很暗啊,暗得不得了。
“你怕嗎?”
——不怕。
“我想也是,畢竟這裡沒人傷得了你。倒是啊……”
——嗯。
——“你喜歡的女生是誰啊?”
——喜歡的女生?
“你不是說你喜歡一個女生嗎?”
——啊啊,的確是。
“你喜歡的是誰?”
…………
“你喜歡的是哪一個?”
——我想不起來?這是為什麼呢?
“你想不起來?”
——嗯。
“那不就表示你不怎麼喜歡她?”
——是嗎?
“誰知道?”
——是嗎?
“我哪知道?”
——是嗎?
“不過算了,已經忘掉的女人有什麼要緊的?差不多該來大鬧一場了。”
——是嗎?
“你不是一直很不舒服嗎?”
——是嗎?
“畢竟你一直都沒動手啊,所以我們來毀了這一切吧!這樣一來,你的煩惱一定也會一掃而空的。”
——是嗎?
“當然是囉!好了,我們上!去對製造出你的人類、對世界、對這一切報仇!雖然全都跟預言裡說的一樣,不過走在別人幫忙決定好的軌道上,可是很輕鬆的喔~~”
——是嗎?
“就跟你說是了~~好了,我們上!毀了全部,終結這一切吧。”
——就在這片黑暗中,黑色的兔子這麼說著。
可是我聽著兔子說話,心裡卻隱隱約約在想別的事。
在亂七八糟混成一團的意識之中,隱隱約約想著別的事。
兔子在說話。
它在命令我:
“來吧,毀掉。毀了這一切,鐵大兔!”
聽著它這麼說,我卻……
我卻以細小的聲音自言自語。
——我喜歡的女生,到底是誰?
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就這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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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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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放暑假的學生會室
他一直討厭跟別人扯上關係。
更討厭跟笨蛋扯上關係。
所以小時候他一直滿心期待暑假趕快到來。
因為暑假假期很長,也就有很多天不用見到愚蠢的老師跟同學。
他無法理解這些傢伙到底是什麼樣的精神構造,才會放暑假還特地跑來學校。
這群笨蛋老是愛找些要參加社團活動,或是學生會有工作要做之類的爛理由,連假日都跑來學校混在一起。這樣到底有什麼意義?
“還是……因為是笨蛋才愛混在一起?”
以往他一直這麼覺得。
甚至可以說,以往他一直看不起這些人。
但他現在……
“……”
紅月光在現在這大好暑假的最高潮,人卻待在學校裡。
暑假期間的學校校舍內十分寧靜,幾乎讓人錯以為是不是只有這裡的時間停下了腳步。
雖然聽得見遠方吵鬧的蟬鳴與學生進行社團活動的聲音,但校舍內幾乎看不到半個學生。
走廊上的燈也關了,唯有從教室窗戶射進來的陽光為整間學校帶來光影。
月光走在走廊上,自言自語地發著牢騷:
“……真熱啊。”
即使待在關了冷氣而導致氣溫不斷攀升的宮阪高中裡,他仍然穿著一身整整齊齊的直筒領制服,手臂上還套著代表學生會幹部身分的臂章。
他的腰帶上掛著一柄像是擊劍比賽用的劍,隨著他的步伐擺動。
這時有人大喊:
“哇哇哇,遲到這麼久會被學姐罵的啦~~”
只見一名穿著印有圖案的T恤與運動長褲、頭髮染成棕色的女生,從教室裡衝出來,眼看就要撞到月光。
月光當然輕巧地閃過,但這個女生卻說:
“啊、啊、對不起……等等,哇、哇!這不是月光會長嗎?糟糕,我沒化妝……不對,呃、會長暑假也要來學校做學生會的工作嗎?”
她說到後來更是一臉陶醉的模樣。
月光原本不想理會,準備繼續往前走,但這個女生又說:
“其實,我也是為了手球社的強化練習才來學校~~說是因為沒有預算,沒辦法辦營訓,只好在學校練習,真的是糟透了~~”
這女生邊說還邊跟來:
“大家都說放假還要來學校實在是糟透了……可是,既然會長也在學校……”
“……”
“就讓我覺得其實來學校也挺開心的……嘿嘿嘿……啊!我、我叫、三杉惠美……”
她囉唆個沒完沒了。
這讓月光開始感到煩躁。
不管怎樣,月光本來就很討厭笨蛋,也討厭聚集了笨蛋的學校。
而他現在卻被這典型的笨蛋給纏住,使他一臉厭煩,正想回頭罵:
“囉唆,別跟著我。”
但他還沒說話就住了口。
接著朝厚著臉皮跟來的女生看了一眼。
看到她沒有眉毛又沒化妝的臉上開心的表情,以及她穿在身上那件胸前微微隆起的T恤。
這件T恤上頭以多種顏色的搶眼字體寫著這麼一句話:
“I am a fool(我是笨蛋)”
月光看著這個圖案。
這個圖案如此乾脆地宣告自己是笨蛋,讓月光再也說不出話來。
“……原來如此?如果你是明知道這一點還來纏我,反而讓人覺得痛快啊。”
“咦、咦?痛快?什麼痛快?”
“……”
“會長該不會是在誇我?”
“……”
“哇——會長誇獎我!我要去跟大家炫耀~~”
“……”
“啊!會長,那我得走了。明天會長也會來學校嗎?”
月光聽到這個問題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明天也會在學校。
自己也包括在這群難得放暑假卻每天跑來學校的笨蛋當中。
“想到就煩啊。”
這個女生聽到月光如此小聲嘀咕,便又開口問道:
“咦?你說什麼?”
月光不理她,結果她似乎擅自理出了各種結論。
“啊哈,但願我們明天還能見面!那我走了!”
她這麼說完便跑走了。
也不知道什麼事那麼高興,只見她連腳步都變得輕盈。
月光一臉厭惡的表情看著她的背影,接著自言自語:
“……熱斃了。”
這時背後又傳來一個女生說話的聲音:
“嘿嘿嘿——我看到啦~~”
但這個說話的聲調比剛剛的女生更輕挑。
而月光對這個聲音並不陌生。
是最近強行跑來加入宮阪高中學生會擔任書記的碧水泉。
所以月光頭也不回。
即使如此,泉仍繼續說著:
“哎呀——月光小弟弟還是一樣那麼受女生歡迎耶~~兩人在暑假期間的學校裡相遇~天氣悶熱死了,兩人的戀情反而更加熊熊燃燒……”
“你很吵。”
月光回頭說了這句話。
泉則伸了伸舌頭笑著說:
“什麼嘛,夏天當然要談戀愛啊,紅同學。男生看的週刊雜誌上,就寫了女生到了夏天都會比較開放,這可是好機會呢~~”
說話的少女留著一頭染成金色的短發,穿著宮阪高中的水手服。她的嘴裡含著棒棒糖,手上拿著圓扇,還掀起水手服的下擺,一點都不遮掩地露出整個肚臍,拿著圓扇扇啊扇的。
月光看著她邋遢的模樣。
結果她故意用手按住之前扇個不停的肚子說:
“你這樣看人家,人家會……”
“你閉嘴。”
“討厭~~”
“啊哈哈~~不過天氣還真是熱耶,不能動用會長的權限開一下冷氣嗎?”
“既然覺得熱,乖乖回學生會室去不就好了?那裡有開冷氣。”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她說著望向月光。
嚴格說來,應該是望向月光背後的教室。
順帶一提,現在泉待在自己班上,也就是一年五班的教室裡。她在五班這個全是學力很高的優秀學生班級當中顯得格格不入,似乎也沒交到什麼朋友。然而關於這點,月光也是一樣,所以這完全不重要。
總之她現在正望向五班隔壁的隔壁教室——也就是一年三班。
她望向鐵大兔、賽托希梅亞,以及時雨遙的班級教室說:
“……不過說得也是。既然你都來了,剩下的交給你,我就回學生會室去吧~~”
月光聽了回答:
“這就對了。”
“不過啊,你對小希要好一點喔。鐵同學失蹤……她似乎遠比我們想像中更受傷。”
“哼,那個軟弱的笨蛋魔女什麼時候不受傷了?”
“是沒錯啦。”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嗯~~那會長閣下,我在學生會室敬候佳音。”
“給我跪坐著等。”
“咦~~原來會長喜歡這種情趣遊戲……”
“少廢話,快走。”
“好好好。”
泉說完一邊搖著圓扇扇臉一邊走遠。
月光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接著再次看向一年三班的教室。一個小時之前,他就吩咐泉去叫賽托希梅亞過來,但這兩人一直沒回來,而且泉還打了手機說:
‘我沒辦法啦~~’
聽到這沒用的發言,月光只好親自跑一趟。
他上前幾步,來到教室前面。教室的門開著,看得見裡頭的情形,但窗簾全部拉上,使得教室內十分昏暗。
昏暗的教室裡當然沒有其他學生,只有一隻魔女待在裡面。
賽托希梅亞。
她是一種人稱〈上古魔法師〉的怪物,全世界的秘密組織都覬覦她的力量。
但這個怪物現在卻有人的形體。
擁有發出粉紅色光輝的頭髮,以及白得晶瑩剔透的肌膚。
儘管穿著宮阪高中的水手服,但她的美麗顯然已經超出人類的範疇太多。她現在坐在教室最後排的座位上,手放在桌上撐著臉頰。
記得這是鐵大兔的座位,而她更滿懷憐愛地抱著這張桌子。
接著她發現月光來了,於是睜開眼睛。
一對深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光芒。
有鐵陪在她身旁時,她從來不曾露出這種蘊含漆黑絕望的妖艷眼神。
她以這雙眼睛看著月光,卻什麼話都不說。
“……”
她什麼話都不說。
月光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
“這張桌子不是鐵。”
聽到這句話,魔女開口回答:
“……可是,上面有大兔的味道。”
“哼,真噁心啊。”
“……是嗎?可是你管不著。”
“少鬼扯了,你是我的奴隸。”
“……”
“乖乖聽我的命令就對了。”
“……”
然而她不再回答。
月光見狀皺起眉頭,正要走進教室。
這時賽托希梅亞說了:
“……不要進來,小心我殺了你。”
但月光並不在意,踏進了教室。
賽托希梅亞什麼都沒做,只是抓著桌子一動也不動。
看樣子從那次〈軍方〉安排的強化集訓回來後,這兩天她一直待在這裡。
理由很簡單。
因為鐵大兔在〈軍方〉的實驗中被改造,而且結果失敗並讓他失去理智,從此下落不明。
〈軍方〉派來的學生會指導老師黑守是這麼說的。
——他已經不是人類了耶?
看來他說得沒錯。
鐵那個笨蛋躲過〈軍方〉撒下的通緝網持續逃亡。
而且賽托希梅亞為了查出他的下落,用過了所有的魔法,但她說每一種魔法都被反彈回來。以前的鐵沒有這樣的本事。
但是現在的他不一樣了。
鐵在〈軍方〉搞砸的實驗中轉變成了強大的怪物,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如今他們就連鐵待在哪個世界的哪個次元都不知道。
而看來賽托希梅亞也已經發現只憑她自己,終究是找不出鐵。
他們需要〈軍方〉的協助。
需要她最討厭的人類協助。
這時月光開口了。他對抱著鐵的桌子一動也不動的賽托希梅亞說:
“我沒興趣安慰別人……”
“那你就閉嘴。”
月光聽了皺起眉頭:
“你打算繼續這樣到什麼時候?”
“直到找到大兔為止。”
“只在這裡抱著桌子,就可以找到鐵嗎?”
“……我在追蹤他的味道。我是以味道為起點——在所有次元撒下追蹤的絲線……”
“這樣就找得到嗎?”
“……”
“聽說鐵的全身都有反射咒力的結界。想來憑你現在的力量,終究找不到他。”
“……”
“而且就算找到,你也救不了他。聽說現在的他已經不剩絲毫理智,要是你一個人去……”
賽托希梅亞聽月光說到這裡,突然“啊哈哈”笑了幾聲。
接著很乾脆地說:
“我就是想死在大兔手裡。我隨時都可以死。因為我的這條命,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意義。自己一個人孤伶伶的,寂寞得不得了……與其回到孤伶伶的日子,我寧可最後再見大兔一面,死在他手裡。”
她還繼續說了:
“而且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我在〈軍方〉的威脅下——把大兔交給了人類。我明明知道人類有多過份……卻還……”
這時月光開口:
“這不是你的錯。”
“我沒有問你的意見……”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難道不是因為要我幫你救他?”
“……”
“難道不是因為你要我救你?”
“……”
“而且如果鐵會變成這樣是你的錯,你就更應該負起責任。”
“……”
“如果原本在我手下當奴隸的鐵,是因為你的過失才被抓走,那你就應該要負責快點把他給救回來。”
“……”
“我已經安排好救鐵的計劃。你這個笨魔女別像個笨蛋似地耍自閉,乖乖來幫我。”
月光連罵了兩次笨。
這幾句話讓賽托希梅亞抬起頭來,以嘲笑的口吻說:
“哼?你有計劃?你嘴上囂張,到頭來還不是〈軍方〉的走狗?連違逆〈軍方〉都不敢的輸家,別在那兒亂吠。”
月光聽她這麼說,卻是老實地點頭承認:
“你說得沒錯,我還沒有足夠的實力違抗〈軍方〉。”
“那就閉……”
“該閉嘴的是你,賽托希梅亞。我告訴你,你什麼都還沒做就放棄一切,根本就是個廢物。我好歹沒有放棄你這個廢物,還大發慈悲使喚你。你說這一切全都逃不出〈軍方〉的手掌心?那又怎麼樣?既然實力還不夠,我當然會在〈軍方〉的手掌上起舞,直到我有足夠的實力撕開他們的手掌為止。”
說到這裡,他將身旁的桌子往賽托希梅亞踢了過去。
賽托希梅亞舉起手,一股看不見的力量起了作用,讓桌子飛向教室前方,並陷進黑板之中。
月光並不在意,繼續說道:
“看到你這死樣子我就不爽。你這個小角色不要在那邊哭哭啼啼的,趕快給我站起來。你不是喜歡鐵嗎?那就來找我求救,跪下來求我,說你願意一輩子當我的奴隸。只要你這麼求我,雖然我會嫌麻煩,不過還是會幫你。這跟〈軍方〉無關,我會幫你救鐵大兔。”賽托希梅亞瞪了他一眼,以快哭了的表情瞪著他,接著說:
“你、你這小子又有……”
不過月光並不聽她說話。
他抬頭看著教室天花板上那沒開的冷氣發牢騷:
“該死,實在有夠熱的。”
接著轉過身去:
“我在學生會室等你,畢竟那裡開了冷氣。”
“你……”
賽托希梅亞又小聲地這麼說了,但月光不予理會,逕自走出教室,用力關上門。這麼一來就聽不見她的聲音了。
走廊比一年三班的教室明亮得多。月光心想這當然是因為其他教室的窗簾是拉開的,陽光照射進來,但搞不好更是因為少了那個陰沉的魔女。
月光開始在走廊上前進。
然後試著在腦中思考賽托希梅亞剛才所說的話。
——到頭來你還不是〈軍方〉的走狗?
她說得沒錯。
〈軍方〉瞞著他改造鐵大兔,甚至不告訴他到底做了什麼樣的改造。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們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些他們都沒有告訴月光。
紅月光率領的學生會,決定追查鐵大兔的行蹤。
據說當初〈軍方〉反對,但指導老師黑守說服了〈軍方〉的高層。
不過月光也不知道黑守在打什麼主意。
即使救出了鐵,也不知道〈軍方〉打算拿鐵怎麼辦?
這一切他都不知道,卻在他們的手掌上起舞,的確越看越像個小丑。
他想到這裡,在心中嘀咕:
“……差不多該跟〈軍方〉斷絕關係了嗎?”
也難怪賽托希梅亞會怕。
當初就是〈軍方〉搞得鐵精神崩潰。
即使靠〈軍方〉的力量救回鐵,等著他們的未來也不可能會有光明。
洗腦。
囚禁。
極刑。
人類想得到的殘酷手段無奇不有,而賽托希梅亞對這點非常清楚,連想都不願意想。
已經不是人類的鐵大兔,到時候一定又會被〈軍方〉盯上,再度淪為犧牲品。
她就是擔心這一點。
所以她才會試圖獨自找出鐵的下落。
她拼命想獨自救回鐵。
月光心想如果是這樣,也許她以後不會再出現在學生會室了。
如果她真的不來,那也無所謂。
換作是自己,一定也會這麼選擇;換作是自己,要相信這群只不過一起行動了幾個月,而且原本還互不相識的人——
就在這時,他的背後傳來故意非常用力開門的聲音。
接著是魔女說話的聲音:
“你……你這小子,也不想想你只是個人類,說話實在讓人火大。”
月光轉過身去看著這個一臉既像生氣,又像感到困惑的魔女說道:
“啊啊,我正在想你這麼笨,一定會出現。”
“你……”
“跟我來,我們要去救鐵。”
“……”
賽托希梅亞乖乖地跟了過來。這個魔女本來十分討厭人類,現在卻乖乖走在月光身後幾步。
氣溫還是很高。
這麼熱的日子裡,竟然有人會放下難得的假期,為了社團活動或是學生會之類的理由跑來學校,實在只有笨蛋兩個字可以形容。
更別說是還得帶著無聊的老師、無趣的同學,再加上麻煩的魔女跟精靈族混血兒,一起去救夥伴了。
月光心想,這到底是哪門子的天真鬼話。
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於是他接起手機:
“是我。”
‘是我~~’
是碧水泉。
‘情形怎麼樣了?’
“她出來了。”
‘哦哦,了不起,不愧是會長。你有沒有好言相勸啊?’
“有。”
‘你騙人~~’
“總之我要回學生會室了,黑守在嗎?”
‘他說晚點會過來。’
“其他幾個笨蛋呢?”
‘美雷說要去買Dr.Pepper,哈斯格跟賽爾裘還沒來。’
“把所有人都叫過去,我們也要過去了。”
‘遵命~~’
月光掛掉電話,就這麼往學生會室走去。
這時賽托希梅亞開口了:
“等一下。”
她在月光背後繼續問道:
“你剛剛說已經安排了救大兔的計劃……是你自己的計劃?”
月光頭也不回地回答:
“不是。”
“是〈軍方〉的計劃?”
“對。”
“哼。”
她發出了嘲諷的聲音。
月光回過頭去。
發現她一臉疲憊傷心,仿佛對一切絕望的孤獨表情,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不動。
沒有任何人站在她那一邊。
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覺得。
她的表情訴說著都是因為跟人類、跟〈軍方〉扯上關係,事情才會弄得無可輓回。
月光看著她的臉說:
“你這個廢物,不要給我一臉輸家的表情在那邊煩惱,看了就礙眼。”
“你……”
月光打斷她說:
“既然都要煩惱,你該想的是怎麼算計〈軍方〉。”
她以有些驚訝的表情抬頭看著月光喃喃說道:
“……算計〈軍方〉?”
接著微微露出思索的表情。她的臉上找回了幾分開朗,露出淡淡的笑容:
“……因為你自己太笨,根本想不到方法?”
“……少跟我鬼扯。要是我搶走部下的工作,你們不就沒事做了?”
“你以為你是誰啊?”
“我是天才。”
“這我聽膩了。”
“不過事實就是這樣。”
月光撂下這句話。
他本以為賽托希梅亞會回嘴,但她什麼都沒說,反而只是點點頭喃喃自語:
“……也好……算計他們……要算計他們是吧……”
緊接著她只輕輕踏出一步,身體就浮了起來,隨即在月光的身旁落地,就這麼抬頭打量月光的臉說:
“那就說給我聽聽,告訴我〈軍方〉到底安排了什麼樣的計劃來救出……來俘虜大兔?”
月光看了看賽托希梅亞的表情,接著仿佛故意不理她似地邁出腳步說道:
“你總算有心做事啦。”
“這才不是你的功……”
“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我的功勞。”
“……啥?你到底有多……”
月光又打斷她的話:
“計劃詳情我到學生會室再說,畢竟到時候還是需要其他幾個傢伙幫忙。黑守當然也會到學生會室來,這個計劃就是他訂定的。如果你真想算計〈軍方〉,就別讓他看穿你的心思。”
賽托希梅亞又問:
“……黑守……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月光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他不知道。
無論是〈軍方〉、黑守,甚至連這間學校存在的理由,他都不了解。
他什麼都不知道,就跑來當學生會長,受〈軍方〉利用。
想到這裡,月光露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嘀咕:
“……受不了,他們把我當什麼人了?”
說著抬頭望向走廊前方通往學生會室的樓梯喃喃說道:
“……不過也好,從現在起我要顛覆這一切。”
他當然沒有勝算。
他也知道〈軍方〉實在太強大,不是個人能夠應付的存在。
但他仍然露出笑容。
因為他很擅長沒有勝算的比賽。
不,應該是因為打從他懂事以來,就一直跟讓他顯然沒有任何勝算的怪物弟弟明爭暗鬥。
這次也一樣。
而他並不打算認輸。
他爬著樓梯,開始在腦子裡思考讓〈軍方〉那些人屈服的方法。
接著想像〈軍方〉與日向在他面前五體投地的情景。
“……”
但他還沒有那樣的實力。
現在還沒有。
所以他不再說任何話。
◆
學生會室裡只有泉一個人。
“夏天!戀愛!女生都會變開放!這可是好時機啊!是這樣啊?”
她獨自在裡頭吃著洋芋片,翻閱不知道從哪個男生桌上拿來的男性雜誌,喃喃說著這些話。
接著她回過頭去,從窗戶望向暑假期間的運動場。
她看見運動場上有棒球社的學生在練習。
社團經理在場邊嬌聲喊出未免太露骨的加油聲:
“大家加油~~尤其是佐久間同學,你要加油喔~~”
泉茫然看著這幅光景,嘴上說著:
“……嗯。是嗎是嗎?夏天果然還是該談戀愛?”
接著先舔了舔被洋芋片沾得油膩的手指,然後握緊雙拳在胸前交叉,再試著猛力張開雙臂。
結果學生會室門口的方向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呀?”
泉維持雙手攤開的姿勢看了過去。
只見一名穿著宮阪高中制服的俊美男子站在那兒。
出聲喊她的,是一名有著一對溫和的深藍色眼睛與金色頭髮的男子。
他是賽爾裘·恩特略。
他與弟弟哈斯格恩特略是一對精靈族的混血兒,一起被挖角到本校的學生會。據說他們是優秀的封·解咒師,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過去。話說回來,這個學生會的人全都有點不正常,所以他的個人檔案當中真正值得矚目的是以下幾點:
戀弟控。
花花公子。
而且長得帥,非常受女生歡迎。
泉朝這個大受女生歡迎的花花公子看了一眼,然後笑著說:
“嗨,賽爾裘同學,昨天才見過耶。”
賽爾裘也笑嘻嘻地回應:
“是,我們昨天才見過。”
說著走了進來,環顧學生會室四周。
“怪了,我收到簡訊,說是要在這裡集合,結果我是第一個來的?”
泉點點頭回答:
“就是啊。”
他聽了開心地笑了笑說:
“那太好了,泉同學,我們終於可以獨處了。”
泉笑著回答:
“啊哈,你跟每個女生都這麼說嗎?”
賽爾裘很乾脆地點點頭:
“對。”
於是泉一臉傻眼的表情:
“你還真~~是永久暑假狀態耶~~”
“咦?永久暑假?”
看到賽爾裘歪著頭這麼問,泉笑著說:
“我在自言自語。”
賽爾裘一臉納悶的表情看著泉,再度開口問道:
“那泉同學你到底在做什麼?”
泉歪了歪頭:
“什麼做什麼?”
“你剛剛不是把雙手一下收起一下張開嗎?”
泉這才恍然大悟,想起剛才自己做的事。她看了看收起的雙手說:
“呃,這個啊,這是在練習解除心防與加強心防。”
“心防?”
“沒錯,因為暑假到了,要是開放過頭,就會被人說松垮垮的~~”
但泉的說明只讓他更加一頭霧水。
泉見狀又啊哈哈笑了幾聲:
“不過這也是我在自言自語啦~~話說回來,還是有冷氣的房間好啊。天氣這麼熱,真不敢相信竟然還有人在外頭打棒球。”
她再度望向窗外。
窗外有個男生滑壘回到本壘得分,又引起女生一陣尖叫。
她看著這樣的景象,喃喃說道:
“……好青春啊。”
賽爾裘聽了後坐到泉身旁的座位上問了:
“你想要青春嗎?”
泉看著他說:
“你坐到我旁邊的動作也太自然了吧。”
賽爾裘笑嘻嘻地說:
“因為這種事我很拿手。”
“你再這樣成天跟女生打情罵俏,小心又被你弟弟罵喔。”
“剛剛我也被他罵了。”
“挨罵了還學不乖?”
“眼前有美女卻不愛上她,那不是很失禮嗎?”
“你是哪來的意大利人啊?”
聽她這麼說,賽爾裘仍然面帶微笑回答:
“我討厭意大利。”
這句話讓泉想起了〈軍方〉讓她看過的那份賽爾裘調查報告。
記得他的母親遭到一個叫做〈教會〉的組織因禁、改造,這個組織跟〈軍方〉同樣可怕,想來〈教會〉對賽爾裘做的事,就跟〈軍方〉這次對大兔的所作所為差不了多少。
聽說〈教會〉的大本營是在意大利的梵諦岡,於是泉又說了:
“想利用同情心引起我的注意也沒用喔~~”
賽爾裘笑著回答:
“啊,行不通嗎?”
“行不通行不通。學生談戀愛就是要青澀到爆炸才行喔~~”
他聽完這句話,一臉上了一課的表情點點頭說:
“哦,青澀啊?我對人類還不是很了解,可以請你告訴我該怎麼做嗎?好讓我有個參考。”
於是泉便開始授課:
“那我們假設女生弄掉了橡皮擦吧。”
“唔,橡皮擦啊?”
“嗯。然後你要一臉很陽光的表情幫她撿起來!”
“啊,這種事我最拿手了!”
“好了,賽爾裘同學0分!答案是撿起來就輸了!”
“咦咦!”
“你應該要想:‘嗚嗚,我好想幫自己喜歡的女生撿橡皮擦,可是我又不好意思撿啦啊啊啊。’這樣煩惱個三天左右才是正確答案!”
“咦咦~~”
“畢竟光是你可以一點都不緊張地跟那個女生說話,就已經證明你不是真心的了!”
“喔~~是這麼回事喔?”
“我哪知道?”
“咦~~”
說著賽爾裘笑了笑。
泉則在他眼前拿起桌上的橡皮擦,一鬆手橡皮擦掉到地上。
賽爾裘見狀發出一聲:
“啊……”
接著就要去撿,卻又立刻停手,並朝泉看了一眼,一副不知道該如何才好的表情。
最後他開口問了:
“我幫你撿吧?”
泉笑著點點頭回答:
“反正我不會跟你談戀愛,就請你放心撿吧。”
賽爾裘聽了露出苦笑:
“那真是太遺憾了。”
他說話的樣子一點都不顯得遺憾。泉則對幫忙撿起橡皮擦的他問道:
“要吃洋芋片嗎?”
他點頭回答:
“要。”
接下來好一陣子,室內只聽得見他們兩人吃洋芋片的聲音。
這時忽然有個叫聲劃破了這些聲響:
“第一~~!”
接著學生會室的門被猛力打開。
一個可愛的少女跳了進來。
這個女生個子嬌小,又長得一張娃娃臉,雖然身上穿著宮阪高中的水手服,但怎麼看都不像高中生。
也不知道到底什麼事這麼開心,只見她甩著馬尾,以火力全開的笑容看著兩人說:
“第一~~!”
與目中無人的本校學生會長訂了契約的雷之惡魔——安藤美雷這麼大喊。
泉聽了便問她:
“什麼東西第一?”
美雷大聲地回答:
“咦?是什麼事情第一啊?我都忘了。”
“你問我我哪知道?”
“啊、啊,美雷也要吃洋芋片。”
“不行~~”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看到美雷表情震驚、全身僵硬,仿佛親眼目睹世界末日來臨,泉於是笑著說:
“騙你的啦,吃吧。”
“太棒了!”
說著她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拿了張椅子湊在一旁。
泉見狀說道:
“好像下黑白棋一樣被包夾了,洋芋片好受歡迎。”
賽爾裘則說:
“我的目標是泉同學耶~~”
“哦,這樣啊?”
美雷則說:
“小泉小泉。”
“什麼事?”
“我去買Dr.Pepper,結果買了十二罐就賣完了。”
泉聽了一臉佩服地說:
“是喔?自動販賣機裝了那麼多飲料喔?”
“虧人家本來想買一百罐的耶!”
“咦~~喝那麼多會得胡椒病的~~”
“那是什麼病?”
“我也不知道。”
“聽起來好可怕耶。”
看到美雷一臉認真地這麼說,泉搔了搔她的頭並點點頭:
“就是說啊。好了,可以吃洋芋片了!”
“太棒了!啊!小泉要不要喝Dr.Pepper,可以分你一罐喔?”
“不,謝了。”
“謝,謝了。”
美雷喊出這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然後開始吃起洋芋片。
房間裡再度只剩下吃洋芋片的聲音。
泉往美雷拿來的一個裝滿Dr.Pepper的塑膠袋看了一眼。
月光對美雷一向保護過度,一天只準她喝兩罐碳酸飲料,現在卻準她一次買多達十二罐的Dr.Pepper,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們可能又有一陣子回不了宮阪高中了。
理由很簡單。
因為他們要去找失蹤的鐵大兔。
雖然還不知道詳細情形,但據說〈軍方〉已經掌握了鐵大兔的所在。而聽說那裡是個相當危險的地方,而且去了之後可能很難回來。
所以泉也帶了幾天份的換洗衣物與生活用品到這間學生會室來。
“……”
她想到這裡,朝放在角落的兩個大型運動提袋看了一眼。那兩個提袋都是她的,舉凡換穿衣物、內衣褲與牙刷等等,全都已經裝了進去。
但她仍然花了些時間思索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因為應該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紅會去找從大兔失蹤以來就鬱郁寡歡的小希,大概就表示終於要出發了。
所以泉在腦子裡做了最後的確認,以防忘了帶什麼東西。
為避免萬一,她還在自己房間的書桌抽屜裡放了一張給家人的告別信。
這個學生會裡只有她是個凡人,稍有失誤隨時都有可能喪命;如果接下來要去的地方那麼危險,她真的會非常容易丟了性命。
所以她在告別信上寫了“我本來應該會在十八歲那年因病死掉,現在卻早了兩年,真的很對不起。”
而且昨天她還為父母跟弟弟做了晚餐。
“小泉特製的咖哩上桌囉~~~”
她拿出看家本領煮了一鍋咖哩,但弟弟們卻懷疑姐姐不會煮咖哩,於是她便鬼扯:
“其實我爸爸是印度人……”
接著爸爸顯得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別說是印度了,泉就連用的咖哩塊都是最大眾款的佛蒙特咖哩。
“……”
她想起昨晚餐桌上的情景,想起全家人特意順著她大笑,就讓她忍不住笑了笑。
全家人的心裡都有個重擔,知道她會在十八歲時死於腦腫瘤。
以往她為了趕走家人心中的不安,一直努力強顏歡笑,然而——
然而這陣子她卻真心覺得開心得不得了。
畢竟每天都持續發生不得了的事情。別說活不到十八歲了,現在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危險到了極點,只要她稍有疏失,隨時都可能喪命。
而且身邊還有惡魔、精靈族之類的人,前陣子甚至還被找去練習魔法。
泉現在也已經能夠使用幾種可說是完全派不上用場的簡單魔法。照這樣下去,說不定會找出能消除腦腫瘤的驚人魔法……
“……”
當然事情多半沒這麼簡單。
但她這陣子真的能夠由衷歡笑。
最棒的就是每天都跟死亡作伴。
最棒的就是並非只有自己一個人恐懼死亡。
最棒的就是處在最糟狀況下的人並不是自己。
自己是站在要救人的那一方。
之前總是隻能被人憐憫的自己,竟然站上了等著救人的那一邊。
這使得她差點笑出聲來。雖然知道這樣不對,但就是忍不住想笑;明知這樣對小希很過意不去,但就是忍不住想笑到流眼淚。
她心想:“啊啊,被魔王囚禁的大兔,你要等著,我們會去救你的。”
“……”
接著她再度望向窗外那群少年少女。
就在不久之前,看著這群平凡又普通的人,她還覺得有一點……真的只是那麼一點點羨慕。
“……”
這時突然聽到墜入情網的社團經理大喊:“山本同學~~”泉心想:“奇怪,她剛剛不是才對一個姓佐久間的拋媚眼嗎?”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她現在即使看到這樣的光景,也已經沒有一絲羨慕的感覺。
因為自己每天都過得這麼充實,自然不覺得羨慕。
泉衷心感謝上天。
儘管這個世界實在太殘酷——尤其像〈軍方〉或〈教會〉的所作所為更是如此,讓人怎麼想都不覺得有天神的存在,但她還是由衷感謝上天。
“啊啊,能過這樣的高中生活,我實在太幸福了。”
賽爾裘聽了就說:
“你的笑容可以帶給人幸福。”
他又丟出這麼一句像是會對每個女生說的話,泉半眯著雙眼回答:
“是喔。”
“我是說真的耶?”
“好好好~~”
“那算了,是騙你的。”
“咦~~?”
說著泉笑了笑,又開始吃起洋芋片。洋芋片真的很好吃。
美雷看著她說:
“好好吃喔!”
這實在是一句再單純不過的評語,泉聽了點點頭。
接著繼續吃洋芋片。就算是大包裝,三個人一起吃,還是讓洋芋片迅速減少。
這樣的景象,全都看在一個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學生會室入口的男生眼裡。
他有著深藍色的頭髮與金色的眼睛。
他是賽爾裘的弟弟——哈斯格·恩特略。
他跟賽爾裘不太一樣,臉孔顯得比較粗獷而倔強。雖然這種風格也非常受女生歡迎,但不知道他是沒興趣還是單純只是害羞,並不像他哥哥那樣跟每個女生都很要好,反而每次看到他,他總是在罵那個腦袋每天都在放暑假的哥哥。
總之哈斯格背靠著走廊墻壁,環抱雙手站在那裡。
他就是不進來。
泉沒多想就喃喃問道:
“哈斯格同學為什麼不進來?”
賽爾裘回答:
“他是好心不打擾我們,因為我們看起來感情很好。”
“你還在扯。”
“啊哈哈。”
賽爾裘笑了笑,接著看向弟弟:
“哈斯格,你為什麼不進來啊?”
結果哈斯格看著他說:
“裡面已經有三個笨蛋坐成一排,進去一定會搞得很麻煩的吧?”
“哈斯格你又來了,明明那麼喜歡我。”
賽爾裘這麼一說,哈斯格就回答:
“去死啦。”
說著還是走了進來。
賽爾裘嘻嘻笑,帶著一副想到什麼好主意的表情看向泉。
泉見狀問道:
“怎麼啦?”
賽爾裘以視線示意桌上那塊他先前幫忙撿起來的橡皮擦。
泉也露出會心的笑容,拿起橡皮擦,接著發出一聲:
“啊……”
就這麼讓橡皮擦掉在哈斯格身前。
“嗯啊?”
結果哈斯格發出這樣的聲音,朝在地板上滾動的橡皮擦看了一眼,然後粗暴地一踢,將橡皮擦踢回泉的腳邊,接著就在旁邊找了張椅子坐下,望向學生會室的入口說:
“月光那小子,叫別人來集合,自己卻遲到?”
賽爾裘則是看著泉:
“好了好了,泉同學,剛剛哈斯格的反應可以得幾分啊?”
聽他如此刻意地問出了這個問題,泉便回答:
“這個嘛,從青春的角度來看,剛剛那下應該挺高分的吧?兼具害羞與善良,讓人有點小鹿亂撞耶。”
“哦哦,哈斯格比我高分?”
“就說你是0分了。”
但賽爾裘卻顯得十分高興:
“原來如此。總覺得弟弟受歡迎還挺讓我感到高興的。我明白了,那麼泉同學,哈斯格就拜託你了。”
“咦~~”
“別看他那樣,其實他害羞得很,一跟女生說話就會緊張得全身發抖,什麼話都說不……”
這時哈斯格朝賽爾裘扔了張椅子過來,讓他沒能把話說完。
賽爾裘輕鬆地接住椅子說:
“哈斯格,怎麼可以對哥哥扔椅子?”
哈斯格皺起眉頭回答:
“煩死了,所以我才不想進來。”
“你老是愛嘴硬,明明那麼喜歡哥哥。”
“我才沒這麼說。”
賽爾裘還是一臉笑嘻嘻:
“啊,還是因為我被泉同學搶走,你才不高興……”
“我叫你去死啦。”
“啊哈哈。”
這對戀兄戀弟情結的兄弟自顧自地打情罵俏。
泉半眯著眼看著他們,又吃起了洋芋片來。
月光吩咐要集合學生會所有成員,自己卻還沒來。
哈斯格拉了另一張椅子坐下,賽爾裘對他說:
“哈斯格也要吃洋芋片嗎?”
“洋芋片?啊啊,嗯。”
“泉同學,可以嗎?”
泉於是撕開捧在手上的大包洋芋片,放到桌上掀開。
然後跟大家一起分享。
暑假的午後。
大家聚集在學生會室裡無所事事。
這幅光景實在太和平,簡直讓人覺得什麼非洲有人餓死啦;哪個國家又開戰啦;朋友被抓去做人體實驗還搞到場面失控、人也失蹤的事情全都是假的。
但這些全都是實際發生的事。
泉說:
“這洋芋片明明這麼好吃耶!”
美雷聽了也說:
“就是說啊!”
賽爾裘則問了:
“你是在跟什麼東西比啊?”
泉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問題:
“不過紅同學還真慢啊。”
賽爾裘聽了點點頭。
接著抬頭看看室內的時鐘。
時間已經來到一點二十分。
如果不是暑假,午休時間已經結束了。
這時鐘聲響了。
即使沒有上課,這間學校的鐘聲還是會響。
說是因為這種鐘聲還有維持結界的作用。
鏘~~鏘~~鏘~~鏘~~變調的鐘聲迴盪不已,接著一名男子走進學生會室,仿佛早就在等這一刻來臨似的。
他有著一頭漆黑的頭髮,雖然已經是夏天了,他一身直筒領制服還是穿得整整齊齊。
他是學生會長紅月光。
“看來所有笨蛋都到齊了啊。”
哈斯格則對他說:
“你也太晚來啦。”
但月光不予理會。
接著賽爾裘問道:
“我們何時出發?”
但月光還是不理睬。
美雷於是大喊:
“月光!”
接著站了起來,拿起放在地上那個裝滿Dr.Pepper的塑膠袋說:
“聽我說,聽我說,Dr.Pepper啊,只剩十二罐……”
美雷說著就要跑向月光,但月光的反應是……
“囉唆。”
而且還一腳踹在美雷臉上。
“唔嘎啊!”
美雷臉上被踹了一腳,但看來卻有點高興:
“結果我只買到十二罐。不過啊,啊,啊,對了,我想起來了!管自動販賣機的叔叔說美雷買了這麼多,所以Dr.Pepper的銷售量是裡面最高的!所以,是第一。”
月光當然不理她。
這時泉望向月光身後,賽托希梅亞已經來了,不知道月光是怎麼把她拖來的。儘管她看起來悶悶不樂,但已經遠比先前看到時開朗得多。
泉微笑著說:
“不愧是會長。”
但月光還是不予理會。
他環顧四周問道:
“黑守呢?”
泉回答:
“他說一點半會來。”
“是嗎?”
月光抬頭看了看時鐘。
接著在學生會室桌前的月光專用座位坐下。
賽托希梅亞也在最邊邊的座位坐下。
這樣一來,除了鐵大兔之外,學生會所有幹部都到齊了。
成員集合的原因就是要去救他。
而且得冒生命危險。
泉想到這裡便開口:
“總覺得我們感情好好喔~~”
但月光、哈斯格與小希都明顯露出厭惡的表情。
賽爾裘則笑得十分開心。
美雷也開心地附和。
泉笑了笑,又吃了一片洋芋片。
然後再次抬頭看看時鐘。
再過十分鐘,〈軍方〉派來當這個學生會指導老師的黑守就會過來。
泉又問道:
“我準備好一個禮拜的換洗衣物,不過我們要去哪兒啊?”
月光聽完只是看了她一眼,還是什麼都不說。
也就是要等到一點三十分他才肯說。
泉心想要去的地方當然不是人類的世界。然而就算月光說要去埼玉縣這類的地方,她應該也只會覺得原來這麼近。
不過紅說過要去的地方很危險,要大家做好心理準備,所以應該不可能是埼玉縣。
那麼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她稍微想像了一下。
總覺得應該會是個陰暗的地方。
例如那裡可能會是一整片荒涼的大地,天空也不會射下光線。
裡面充滿了妖魔鬼怪,總之就是這種非常不得了的地方。
想像這樣的景象,泉覺得有些興奮。
想像這種超乎日常的世界,讓她感受著些許的恐懼與興奮,等待黑守到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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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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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覆中加入附件並不會使你增加積分,請使用主題方式發佈附件。 第二章 缺席的兔子
穿破多層次元障壁之後,眾人來到了一個非常陰暗的地方。
“……”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荒涼大地,天空布滿了厚重的烏雲。
烏雲中雷電肆虐,看來電光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光源。
看著這雷電劇烈翻騰的世界,他心想……
——這地方好奇特。
他有著這樣的感想。
但他並不是覺得眼前的景色很奇特。
先前他經過的每一個世界,都有著很奇特的景色。
所以如今再看到這樣的景色,他也不覺得特別奇怪。
那麼自己到底是覺得什麼東西奇特呢?
他想著這個問題。
次元障壁被他劈開一個大洞。
鐵大兔看著這個洞另一頭的景色……
“……”
並且思考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他覺得奇特。
接著就聽到雷電肆虐的世界中傳來說話的聲音:
“……不知道美雷是不是已經在談戀愛了。”
那是個女子的聲音。
她的嗓音聽起來有點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這句話莫名地在他腦中迴盪,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大兔歪歪頭,又朝洞口另一頭看去。
看著雷電不斷肆虐的荒野。
接著又聽到女子說話的聲音:
“……接著我就被殺了。那麼,你就是來殺我的怪物?”
她這麼問了。
“……你就是來殺我的黑兔?”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子會這麼問,但從她的口氣聽來,仿佛早就在等他來了。
怪物。
黑兔。
她說的是誰?
兔子。
兔子。
兔。
她說的是誰?
不知道。
不過他還是弄懂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奇特。
他覺得洞口另一端的景色很奇特,現在他終於知道了原因。
是魔法。
洞口另一端被人施加了某種魔法。
看樣子這個女子就是知道自己會出現在這裡,所以施了防禦用的魔法。
“……這種玩意明明一點意義都沒有。”
大兔伸出手去,緊接著魔法就要纏上他的手。
他見狀說了聲:
“不要碰我。”
接著他的手上出現了好幾條黑線,這些黑線接二連三描繪出許多術式,畫個沒完沒了。
而這些在他手臂的皮膚上竄來竄去的術式,輕而易舉就彈開了對方的魔法。
不,是彈開了一切。
仿佛排斥這個世界的一切,彈開所有周圍的事物。
大兔就這麼將手伸向次元洞穴。接著洞穴也被術式排斥,仿佛被劈開似的變得越來越寬。
大兔朝著這個開得更大的洞口前進。
這時黑線已經爬滿他全身。
有敵人。
有敵人知道自己會來到這裡。
而且這個敵人實力不弱。
他的全身都能感受到這點。因此他將自己體內的“黑”散布到全身。
接著以一雙仿佛覺得無聊而半開的深紅色眼睛環顧四周。
果然看到了一名女子。
她有著一頭有如雷電飛舞在空中的頭髮、一對發出金色光芒的眼睛。一頭長髮就像披風披在身上,不斷往周圍散髮出雷光。
這名女子以一臉開心的表情看著他。
女子仔細打量他並說道:
“哎呀,照天魔告訴我的預言,是說有個黑兔怪物會來,不過你看起來不像兔子啊……當然也不像人類就是了……不過你本來應該是人類吧?”
大兔沒有回答。不,應該說這一切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他來這裡並不是為了聊天。
那麼他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呢?
“……”
他默默舉起手。
接著對纏繞在自己皮膚上描繪術式的“黑”下令:
“解決這傢伙……”
“哼,劈頭就開打喔?”
女子說著握緊拳頭,巨大的閃電立刻在她的拳頭上聚集成團塊狀,接著朝大兔拋了出來。
大團雷電眼看就要打在大兔胸口。
他看著這些雷電,輕輕發出一聲:
“嗯。”
接著用原本是為了攻擊而聚集在手掌上的“黑”,接住了這些雷電。
“黑”隨即把雷電從這個世界中排斥、消除了。
女子感到十分驚訝。
她睜大眼睛說:
“哇,這什麼玩意?我已經好幾百年沒有像這樣被人輕鬆擋住攻擊了,這可糟糕了。”
但大兔對此仍然不感興趣。
他只是緩緩環顧周遭,看清楚這個世界有多大。
看清楚要排斥、消除這整個世界,需要用到多少“黑”。
看清楚要排斥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需要用到多少力量。
這時女子開口了:
“哎呀,跟我打還敢看旁邊,你也太輕鬆了吧?”
但大兔仍然不看她。
因為他已經推算出要排斥這名女子需要多少“黑”。
於是他對女子失去興趣。
但女子卻囉唆個不停:
“也是啦,照預言的說法,我會在這裡被你殺了,而且這整個魔界都會滅亡,然後預言就會繼續進行下去。不過啊,要我走在全都由別人決定好的軌道上,我實在不太拿手耶。”
大兔聽了看向女子。
女子露出驚訝的表情:
“咦?原來你有在聽我說話?”
“走在別人決定好的軌道上,是很輕鬆的。”
這是拿不久前別人說過的話來現學現賣,但他卻想不起這句話是誰說的。
是腦子裡一個黑色的東西說的。
黑色、黑色——
“……”
啊啊,想起來了。
是兔子。
是兔子這麼說的。
它說走在別人決定好的軌道上會很輕鬆。
毀掉一切,排斥一切,什麼都不去想,只是走在別人決定好的軌道上。
預言裡早已決定了一切,所以什麼都不用煩惱。
所以不要思考了——兔子是這麼說的。
而大兔已經停止了思考。
因為這樣比較輕鬆。
就只要走在別人決定好的軌道上。
大兔正視著她說:
“我要殺了你。”
女子笑著說:
“哼~~原來你是這一型的啊?是那種乖乖遵守規定的模範生?”
“……”
“不過啊,總不能因為你們決定好了,我就得笑著說這也沒辦法,就這麼乖乖讓你殺耶。”
“……”
“所以啦——”
“……”
“我決定跑掉,這樣預言就不會有進展了。畢竟預言是說你殺了我之後,就會毀滅這個魔界對吧?”
“……”
“要是我跑掉了,你就會踏出這別人決定好的軌……”
這時大兔說了:
“你會死的,馬上就會。”
說著又舉起手。這次他打算搶先出手,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但他又有了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他覺得非常不對勁。
這感覺來自右腳。
大兔感覺到有東西碰到了右腳。
這種感覺非常輕,非常細微,如果不是全身竄滿了術式,也許根本不會發現。
但大兔發現了。
於是他朝腳下一看。
他發現一隻蒼蠅停在自己的右腳上。這隻蒼蠅的腹部裂了開來,湧出大批白色的蛆,開始爬滿大兔的腳。
但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大兔揮出聚集在手上的“黑”。他切斷了自己的腳,然後立刻長出新的腳,但被切斷的腳發生了異狀。爬滿蛆的腳從正中央破裂,從中伸出手掌般的物體,接著更冒出了頭與軀幹。
冒出來的是個很高的男子。
他有一頭深藍色長髮與同樣深藍色的銳利眼睛。儘管他的目光銳利,表情卻十分平靜。
他一臉裝傻的表情說:
“奇怪了?剛剛我應該已經從內側咬破了他的身體……他還真有本事啊。”
女子聽了後一臉受不了地看著他說:
“我看是你本事變差了吧?‘蒼蠅王’。”
被她稱作別西卜路哈斯的男子聳聳肩膀回答:
“嗯~~也許吧。畢竟打從我喜歡上她以來,就很少詛咒別人了,也許我詛咒的本事真的變差了。”
“你說的她是哪個她啊?”
“是哪一個啊?我都忘了。”
“你還是一樣差勁啊。”
“哈哈哈,我還沒有令夫君那麼……啊啊,絲克拉德,你這樣瞪我,我會害怕的啦。”
“那就不要亂講話。”
“啊啊好可怕。不過玩笑就說到這裡——你可以趕快跑嗎?要絆住他八成會挺累人的。”
“啊啊,我都忘了。”
被他稱作絲克拉德的女子以金色的眼睛看著大兔:
“就是這麼回事,小兔子,我要跑啦,你可不要追來啊,現在負責陪你的是……”
這時別西卜踏上一步。
他依然是一臉平靜的笑容:
“就由我……還有魔界的巨獸,大家一起奉陪了。要是太小看我們……”
這時別西卜的身體忽然消失。
下一瞬間,耳邊又聽到蒼蠅拍動翅膀的嗡嗡聲,一個男子嗓音混在其中說道:
“小心我詛咒你。”
這時有東西正要鑽進大兔耳朵。
大兔立刻做出對策。不,是住在他腦袋裡的兔子做出了對策。
一條粉紅色的刀刃狀物體從大兔頭部右側甩出,飛快地一轉,以刀刃劈開了蒼蠅。
這時別西卜說:
“我就連你這刀刃一起詛咒……啊,不行,這詛咒不了……我、我要撤退一下。”
大兔朝這個聲音追去。
別西卜在有點距離的地方現身。大群蒼蠅抓著他的背部,讓他飄在空中。
大兔再度朝他甩出刀刃。這次從頭部左側長出白色刀刃並迅速伸長。
“等等,不要只是我一個人打,其他人也上啊。”
別西卜一邊抱怨,一邊閃躲刀刃。
接著四周突然湧出一大群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怪物,這些怪物向大兔一湧而上。
這時背後傳來本來應該已經逃走的絲克拉德說話的聲音:
“啊~~不過我前面的傢伙要往左右躲開喔~~”
大兔聽了回過頭去。
眼看絲克拉德已經創造出比剛才大了幾千倍的大團雷電,朝他扔了過來。
大兔看著這一大團雷電。
要是被轟個正著,自己的身體八成會當場消失。
這裡頭蘊含的力量就是這麼強大。
但前提是要打中。
“……”
大兔伸長從頭上長出的粉紅色刀刃,甩著刀刃轉圈。
接著刀刃輕而易舉地劈開了絲克拉德拋來的雷電。
雷電被一刀兩斷,開出了一條通往絲克拉德的路。
接著大兔將從頭部左邊長出的白色刀刃,朝正面的絲克拉德揮出。
這一刀筆直揮出。
一聲悶響,刺穿了絲克拉德胸口正中央。
“啊……”
她看著自己的胸口,露出看來很傷腦筋的表情,接著說:
“……這個場面,我果然在之前的預言裡看過……而且他的頭上多了刀刃以後,看起來也比較像兔子了……”
她望向大兔,仿佛想起了什麼似地說道:
“雷神之子,被黑兔怪物所殺……”
但大兔並沒讓她說完。
因為必須快點殺了她。
如果不殺她,預言就不會有進展。
因為他要走在別人決定好的軌道上。
大兔並沒有看過預言,但他知道自己非殺她不可。
所以他要殺了她。
因為這樣最輕鬆,所以要殺了她。
要趕快殺了她,讓在場的每個人都來不及插手。
他甩動頭部右側長出的粉紅色刀刃——甩動右耳轉圈。但這樣還不夠,要殺她得用相當大的力量,所以他繼續甩動刀刃。
大兔不斷蓄力,將對他群起圍攻的大群怪物也都卷了進去。
刀刃中央開始浮現黑色的文字。
浮現出“黑”的術式——能夠確實殺死她的詛咒。
他的耳朵繼續伸長,一邊甩動轉圈一邊伸長。
別西卜見狀說道:
“絲克拉德,你別玩了,趕快跑啦。”
絲克拉德抬頭望向大兔背後的別西卜回答:
“不,這刀刃完全拔不出來。”
“咦~~要是你死了,預言不就會繼續下去了嗎?”
她聽了倒是滿不在乎地說:
“到時候你們就努力點吧。”
“不不,我可不幹,因為我想交給你,靠你努力躲過他的追殺~~貝利德、基利亞姆、納滋爾,絆住他。”
他一聲喝令之下,某種東西從大兔腳邊冒了出來。
但大兔並不在意。
因為他第一個要殺的是這名女子。
詛咒已經完成。
之後只要劈開她就行了。
所以大兔開口了。
他看著這名叫做絲克拉德的女子。
“趕快推動預言吧。”
粉紅色的刀刃劈開了她的身體。
◆
時雨遙抬頭看著窗外發呆。
外頭出了太陽,所以今天也很熱。
她看著外頭的景象喃喃說道:
“……啊啊,今天也很適合洗衣服啊。”
她有著一頭漂亮的黑色半長髮,以及一對眼神有些落寞的眼睛。
現在放暑假不用上學,所以她身上穿的不是制服,而是白色的棉質連身裙。
這件衣服是昨天跟朋友去逛街時買的,穿起來還挺適合的,該怎麼說?她就是想穿給大兔看,於是來到隔壁的大兔家,然而……
“……”
他今天也不在家。
據說是學生會有工作要做,很多天都沒回家了。而且遙最後一次見到大兔,已經是考完試正要開始放假當天,之後他都沒有回來,所以算來大兔已經有一個月沒回家了。
這讓遙擔心地自言自語:
“……不知道他要不要緊?”
這間學校的學生會有點奇怪,權限甚至大得可以指揮教職員,但願大兔不要被牽扯進什麼怪事才好。
遙一邊想著,一邊仰望那藍得不得了的天空。
這種日子真想跟大兔一起吃冰。
昨天陪她的朋友似乎才交到男朋友,所以淨聊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聊得非常起勁,像是夏天還是該談戀愛才對啦;要是不小心給了第一次該怎麼辦啦之類的。
當然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心思去想什麼第一次,她喃喃說道:
“……好想像以前那樣,跟大兔一起在院子裡放煙火耶。”
難得的暑假……
她心裡這麼想著。
這時傳來母親的聲音:
“遙~~來幫我曬衣服~~”
於是她回過頭去,正要回答:
“來了~~”
但聲音卻有瞬間顯得十分陰沉,讓她趕緊閉上嘴。她用力閉上眼睛之後再睜開,練習擺出笑咪咪的表情,這才又回答一聲:
“來了~~!”
她決定換個想法,這麼難得的暑假,怎麼可以老是擺著一張苦瓜臉呢?
她站起身來,準備去幫母親……
“……”
但這時放在床上的手機響了。
“啊……”
她嚇了一跳,回頭望去。
因為這來電鈴聲表示是大兔打來的。
遙一聽到這鈴聲,感覺表情都放鬆了,剛剛還那麼憂鬱的心情,忽然間不知消失到哪去了。
而且胸口還有點小鹿亂撞的感覺。
因為已經一個月沒見到大兔,讓她胸口都痛了起來。
“嗚啊,啊~~啊~~怎麼辦?呃,我緊張得都破音了……等等,不趕快接就會掛斷了。”
她自言自語著跑向床邊。
拿起手機。
按下接聽鈕。
笑著說了聲:
“大兔?”
電話另一頭傳來非常尖銳的聲音,幾乎讓人腦子發脹。
遙聽到這聲音的瞬間……
“……”
她又想起了一切。
想起了自己存在的理由。
想起了自己只是為了監視〈上古魔法師〉所愛的鐵大兔而誕生的監視者。
想起了自己一直背叛自己最喜歡的大兔。
“……”
剛剛她還為了大兔打電話來而雀躍不已,現在心情又一口氣變得陰沉。她眯起了眼睛。
這時電話另一頭傳來說話的聲音:
‘你醒了嗎?’
不是大兔的聲音。
是別人的聲音。
“黑守?”
對方回答:
‘啊啊~~從你這反應看來,剛剛的聲音已經確實讓你醒來了?這表示手術很成功。’
“……手術……”
‘你可能不記得了,但是我們已經改造過你。畢竟我們不打算一直讓“月亮外側”那些傢伙為所欲為啊。’
“……”
‘而且我們還讓你再也沒辦法做出你以前對鐵同學所做的那些事。我應該沒猜錯,你一直在對鐵同學施加洗腦的魔法,讓他喜歡上賽托希梅亞,對吧?’
“……”
‘你這樣我們會很傷腦筋。可以請你不要那麼不把人類當回事嗎?你知道你做這種事,人類會有多難受嗎?’
“……”
聽到這句話,遙露出了快哭的表情。
因為這些她清楚得很。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很過份的事。
所以才會拜託日向殺了她。
才會拜託賽爾裘與哈斯格封印賽托希梅亞。
她不希望大兔再被捲入那些怪物無意義的爭端之中。
所以遙對電話另一頭的〈軍方〉使者說:
“……我好歹也是人類。”
‘所以你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過份?’
“知道。”
‘那就更過份了。’
“……”
‘不過啦,照你的樣子看來,你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然而她的回答卻是:
“做過的事就是做過了。”
‘沒錯,不過你好歹曾經試著救鐵同學,所以我們才會留下你的意識。因為我們覺得如果找你交涉,你可能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
‘你不是已經違背了你主人的命令嗎?而且你的主人似乎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像你企圖擅自封印賽托希梅亞的這件事,你的主人就不知道吧?’
對此遙卻回答:
“主人……知道我無能為力改變什麼,因為一切都已經有預言了。”
‘沒錯,說得也是,一切都會照預言進行……可是你卻想違抗預言,不是嗎?’
“……是。”
‘明知是白費工夫還是要做?’
“……是。”
‘我覺得你就是這種地方有人味,就跟我們一樣,所以我才會來說服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反抗預言?’
“……”
聽他這麼說,遙正要回答,黑守卻又搶先說道:
‘對了,不要說謊。我們在監控你的身體,你說謊我們看得出來。’
“……”
‘而且你一旦說謊,植入你腦中的詛咒就會發動,消除你的意志。這一來你就會變成傀儡,只剩下唯一的存在意義,就是讓我們利用你來反咬“月亮外側的怪物”一口。’
“……”
‘站在我們的立場,不管你選哪一邊都沒有差別。不過我覺得如果你自願投靠我們這一邊,在很多方面都會好辦得多,畢竟人類這種生物越是掙扎,往往就越會頑強得出乎意料……好了,我再問你一次,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算計你的主人?’
這時正好傳來母親呼喚她的聲音:
“遙~~要曬衣服了,你怎麼還不來?”
遙朝房門望去。
接著再看看窗外。
剛剛天氣都還那麼晴朗,從窗戶射進的陽光也十分耀眼,但不知不覺間房間裡已經變得十分昏暗。
窗戶上鋪著一層粉紅色的薄膜,正要擠進房間來。
他要來了。
他要來見自己了。
遙見狀說道:
“……不過,好像已經被拆穿了。”
‘咦?是這樣嗎?這可奇怪了。照理說植入你腦子裡的咒術機,應該被設計成不會被“月亮外側的神”發現啊……’
“……”
‘那現在你的主人在哪裡?’
“……”
‘你得快點決定,要投靠我們這邊來救鐵同學,還是繼續背叛他……你要選哪邊都行。’
遙聽完再度看向窗外。
窗戶開著。
房間裡站著一名男子。
“……”
不,也許是女子。真要說起來,遙甚至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性別。
但現在眼前的這個怪物看起來是一名男子。
他有著粉紅色的頭髮、流露出理智的深紅色眼睛,穿著一件像西裝又像袍子的白色衣服。
他環顧四周,接著望向遙,淺笑著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來你的房間吧?”
遙點點頭回答:
“是。”
接著黑守放低聲音說:
‘我剛剛對我的聲音施加了防禦咒術,應該只有你聽得見我說話,所以快點回答我。你要站在他那邊,還是投靠我們這邊?只是不管你選哪一邊,你的性命可能都會有危險啦。’
遙聽了想到現在狀況有多惡劣,差點忍不住發笑。
如果回答要跟〈軍方〉敵對,黑守大概會奪走她的自由意志,因為她的腦子裡已經被植入了這樣的詛咒。
不過即使她選擇投靠〈軍方〉,說要背叛眼前的他……
“……”
她不知道到時候會怎麼樣。
因為自己是他創造出來的。
自己被他創造出來,純粹只是為了執行一個任務,那就是監視鐵大兔,設法讓他對賽托希梅亞產生好感。
所以搞不好當場就會被他消滅。
畢竟對他來說,自己根本一點都不重要。
我只是個脆弱的人。
我只是個脆弱又有人可以頂替的人。
我只是個卑鄙的人,多年來一直背叛喜歡的對象,卻還敢說喜歡他。
像我這樣的人,搞不好當場就會被他消滅。
接著遙發現自己對此感到害怕。自己那麼過份地背叛大兔,事到如今卻還怕死。
她想帶著這樣的心情……
她想帶著自己最真實的面貌,再見大兔一面。
她心想自己每次都這麼任性。
可是自己只能選一邊。
人生總是隻能選一邊。
要選〈軍方〉,還是眼前的他?
這時他開口了:
“這房間真可愛,原來人類的女生都在這樣的房間裡生活啊。對了,你拿在耳邊的是什麼東西啊?”
接著黑守說:
‘如果你想投靠我們,就回答我“好”。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判斷你是不是在說謊。等你下次說“好”的時候……’
但這時他卻說:
“她會回答‘好’的,人類。畢竟她愚蠢得很,愛鐵大兔愛得連自己性命都不顧了。”
黑守頓時住口。
接著他問道:
‘……你聽得見我說話?’
他以平靜的語氣回答:
“你在說什麼呀?我不就站在你身邊嗎?好啦,不躲開可是會死的喔?”
“……”
“啊,沒死,你還挺耐命的嘛。不過你們這些人類做什麼我都無所謂啦。倒是遙,你儘管說沒關係,你要投靠他們那邊對吧?那就跟他說,這樣一來你就不用一直悶在心裡了吧?今天天氣很好,你的表情也應該更陽光一點才對。好了,說吧,說你要背叛我。”
遙聽了只想哭。
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
連自己所有的心思與感情,也全都在他掌握之中。
因為遙已經知道即使現在答應,仍然改變不了任何事物。
但她還是以快哭的表情抬頭看著他,說了聲:
“好。”
她心想,這樣一來也許自己就會被他消滅。
但她已經不在乎了。
既然一切都是白費心機,還不如至少在消失之際,不要背叛自己心愛的大兔。
自己至今一直背叛大兔。
那麼至少最後一刻不要背叛大兔……
但眼前的他卻說了:
“預言裡早就說過你會這樣講,所以這不能怪你。其實連這種心意也都不屬於你。”
他還說:
“不,說起來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你的意志,一切都早已決定了。因為就連人類現在以為是自己的想法,也全都只是術式的一部份。〈軍方〉,我沒說錯吧?你應該已經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還要做無謂的掙扎?這一切不是全都在已經架好的軌道上嗎?”
這時手機傳來回答的聲音:
‘……因為你們……’
但他卻接著說:
“因為你們這種囂張的嘴臉我看了就火大……?”
“……”
“沒錯,就連我一時好勝而讓你氣得鬧彆扭的這檔子事,也都寫在2斯克杜爾的預言裡,而你又再次沒能推翻預言。你要不要乾脆放棄?預言一定會應驗的。”
‘我……’
“我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不不不,這預言又不是我們寫的,你就接受現實吧。現在不是我們雙方在對抗,劇本早就寫好了,一直掙扎很難看的。”
‘……’
聽得出黑守這時掛斷了電話。
他微笑著說:
“哈哈,人類真是可愛。”
“……”
“遙,你也很可愛。看你一臉要哭的表情,你覺得難過嗎?”
遙點頭回答:
“……是。”
他又笑著說:
“一切的劇本都已經決定好了,我們只是照本宣科演出,你卻會覺得難過,實在是太可愛了。這實在是個太滑稽,而且……”
說到這裡,他先停了下來。
接著仿佛在觀看周圍浮現的文字說道:
“而且太寂寞的故事。這個部分的術式真的很美,所以你儘管努力扮演好你的角色。你喜歡鐵大塊,可是這段戀情不會有結果,而你卻無法死心,不惜拋下你的人生……這劇本很寂寞,卻地非常淒美,我會開開心心地看完這齣戲。”
說完轉過身去,接著說道:
“啊啊,我已經消除了你腦子裡的詛咒……儘管走在你想走的人生路上吧。願〈幸福〉與你同在。”
“……”
她不再回答。
而他則笑了笑。
“啊哈哈。”
接著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就沒有這麼一個人來過似的。
窗戶仍然開著。
強得刺眼的陽光照了進來,天空萬里無雲。
“遙,你還好嗎?”
母親進了房間。
遙抬頭望向母親。母親一臉擔心的表情說:
“咦?你怎麼在哭?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
“怎麼可能會沒什麼!呃,怎麼辦?總、總之你說什麼媽媽都聽。”
說著便在遙的身旁坐下。
但剛剛他說這一切都已經決定好了。
母親輕輕摸著遙的頭說:
“來,說給媽媽聽吧?”
遙聽到母親這麼說,感覺自己情緒中最脆弱的一部分就要湧出;感覺到一直獨自忍耐的一切就要脫口而出。
她的喉頭哽住。
熱淚盈眶。
她以顫抖的聲音說:
“我……我……喜歡大兔。”
結果母親很乾脆地回答:
“這我早就知道了。難、難道他甩了你?”
“沒有。”
“那你為什麼哭?”
“……我不知道。”
母親聽了露出傷腦筋的表情,笑了笑說:
“看來事情很複雜囉?”
“我不知道。”
“這樣啊,不知道啊~~那你要再哭一會嗎?”
說著她將遙的頭擁進自己懷裡。
這次遙點了點頭。
就在母親懷裡,試著思索預言。
預言上可有寫著這時候我會再哭一會?
還是寫我不會再哭泣?
她不明白預言上是怎麼寫的。但聽他說一切都已經寫在預言裡,自己只是走在別人鋪好的軌道上,讓她覺得十分不舒服。
他說自己其實沒有自由意志,更讓她覺得徹底被看扁了。
所以她決定開口。
她試著說出一句絲毫沒有脈絡可循的話,想來預言上應該沒有寫著這樣一句話。
“我想吃魚子醬。”
母親聽了後驚訝地問道:
“咦?你沒頭沒腦地在說什麼?”
遙抬起頭來看著母親說:
“因為人家沒吃過嘛。”
“這……我也沒吃過,不過你突然說要吃魚子醬是怎麼回事?”
母親一頭霧水。
遙見狀哈哈笑了幾聲。她不想讓已經這麼擔心的母親更加擔心,於是擠出微笑。
她擦去眼淚,很有精神地舉起雙手說:
“好了,去曬衣服吧!”
母親看著她說:
“你好點了?”
“多虧了媽媽。”
“哦哦,你感受到媽媽的愛了。”
“嗯嗯。”
“不過你不用強顏歡笑的,家人之間不需要隱瞞什麼事情。”
遙聽了瞬間差點露出難過的表情。自己有這麼多事隱瞞著家人,而且自己又背叛了一個重要的人,讓她滿心愧疚。
但她仍然微笑著說:
“我最喜歡媽媽了。”
母親也笑著回答:
“可惜我買不起魚子醬給你吃。”
“其實我也不想吃!”
“咦~~”
“你想想,魚子醬這種東西一定會害我吃壞肚子的。”
“因為太高級?”
“對對對。”
“我們家女兒是走平價路線的,大兔以後可輕鬆了。”
母親說著站起身來。
遙也點點頭應了一聲。
接著努力不去回想他先前說過的話。
——你喜歡鐵大兔,可是這段戀情不會有結果,而你卻無法死心,不惜拋下你的人生——
她努力避免想起這句話。
接著想像大兔跟自己都長大,兩人不時鬥嘴,但仍然開始談戀愛、結婚,還生了小孩。
就算不吃什麼魚子醬,我只要跟大兔在一起,就會一直很幸福。
一直都很幸福。
“……”
這時母親開口:
“好了好了,趁太陽下山前趕快把衣服曬一曬吧。”
遙聽了點點頭。
她心想自己的理想就是像媽媽這樣。像她一樣喜歡丈夫,對孩子很好,看到孩子哭會好好安慰,還會趁太陽下山前趕快曬好衣服。
我想變成這樣的人。
可以的話,希望能在大兔身邊變成這樣的人。
“……我絕對不要變成像什麼鬼預言那樣。”
她以小聲但堅決的口吻喃喃說道:
“絕對不要……”
她開始思考。
接觸到預言的人,全都會開始思考。
思考如何跳脫已經決定好的劇本。
有人想到後來甚至發瘋。
因為一切都已經被預測到了。
一切都已經定案,不管多麼努力,最後還是會照著劇本走。
即便如此……
“……”
時雨遙仍然下定決心,不對自己的命運低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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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上古龍
“今天……今天……”
“……”
“今天好像很熱,我口都渴了。”
“……”
“啊,月光口也渴了吧?”
“……”
“我、我呢,知道有種飲料有夠好喝的耶。”
“……”
“這個,我可以再喝一罐嗎?因為啊,今天這麼熱,當然想讓喉嚨暢快一下啦。我想,月光應該也想……”
但月光不理會這個囉唆的聲音,靠在學生會室墻上,抬頭看著時鐘。
現在時間是兩點五十分。
從黑守說好要過來這裡的一點半算起,已經過了整整一個小時以上。
他以冰冷的黑色眼睛看著時鐘,從口袋拿出手機。
找出電話簿裡的“黑守”選項按下,接著將手機拿到耳邊。鈴聲響了,而且響了好幾次,但黑守沒接電話。不知道他是故意不理,還是沒把手機帶在身上,總之他就是沒接電話。
這讓月光眯起眼睛。
他有點……不,是相當煩躁地低聲說:
“……叫我過來自己卻遲到,這是什麼意思?”
接著合上手機,放回口袋。
然後對同樣在學生會室裡開心地哼著歌、看著流行雜誌的泉說:
“喂,泉。”
她抬起頭問道:
“什麼事?”
接著美雷還說:
“月光,我可以暢快嗎?”
但月光還是不予理會,繼續說道:
“不是說黑守一點半就會來嗎?”
她聽了點點頭說:
“對啊。”
“現在幾點了?”
“咦?呃……”
泉抬頭看看時鐘。
“兩點五十分吧?”
月光點點頭說:
“沒錯,離講好的時間已經過了整整一個小時以上,你到底打什麼主意?”
“咦?這……你問我打什麼主意,可是我根本沒有打什麼主意啊?”
“那就去死吧。”
“咦咦咦!”
“我不需要不中用的聯絡員。”
“不不不,黑守老師遲到又不是我的錯,而且反正也只能乖乖等,紅同學你要不要也找些事情消磨時間?就像賽爾裘同學他們那樣。”
她指向桌子邊邊那對半精靈族的笨蛋兄弟。
賽爾裘與哈斯格似乎閑得發慌,開始隔著桌子比腕力。
他們兩兄弟比腕力,看來十分要好。
光是會做這種事,就已經讓人懷疑他們腦袋是不是有問題,但他們兩人卻是相當認真。
賽爾裘一臉難受的表情說:
“嗚嗚嗚,等等,哈斯格,你差不多該輸了啦,在旁人面前贏哥哥很難看的。”
哈斯格聽了瞪著哥哥說:
“哼,才不會。這事關晚餐誰出錢,我怎麼能放水?”
“哈斯格還是一樣貪吃……啊啊,不妙,我越來越累了。”
“嘿、嘿嘿,我贏……”
“喝啊!”
這時賽爾裘舉起另一隻手,雙手握住哈斯格的手,就這麼一口氣扳倒。
哈斯格瞪大了眼睛:
“啊,你這傢伙,太卑鄙了。”
賽爾裘笑著回答:
“誰叫人家快輸了嘛。”
“裝什麼可愛!話要講清楚,剛剛那下要算老哥犯規輸了,你要請我吃晚餐。”
“不不,贏的人是我,所以是你該請我吃晚餐……”
這時月光從身旁一直嚷著Dr. Pepper的美雷手上搶過紅色的罐裝飲料,猛力扔了過去。
“吵死了。”
眼看Dr.Pepper就要打中哈斯格的頭,但他輕巧地閃過。
接著他以銳利的眼神望向月光,露出挑釁的笑容:
“月光也想比嗎?我們來分個高下,看看學生會裡誰最強吧?”
他邊說還邊甩著手臂。
接著賽爾裘也說:
“只是目前哈斯格輸我啊。”
“你明明犯規了!”
“勝者為王。”
“開什麼……算了,只不過比個腕力,也不用氣成這樣。畢竟天氣本來就已經夠熱了。”
說著哈斯格看向學生會室窗外。
月光也望向窗外。
從萬里無雲的天空射下的陽光,強烈得仿佛要把地上的人烤焦似的。
在運動場上練習的棒球社社員所發出的喊聲,也隨著時間越來越無力。
想來社團活動的時間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但黑守卻還不來。
“……真閒啊。”
月光這麼自言自語。
不知道哈斯格是不是聽見了這句話,他又開口提議:
“那月光,我們來比賽吧,看誰比較強。”
“……”
“還是你怕輸?”
月光覺得他越來越煩人,於是叫了聲:
“美雷。”
美雷立刻眼神發亮:
“我、我可以喝了嗎?”
一一他點點頭說:
“只要你跟那個笨蛋比腕力獲勝。”
“哪個笨蛋?”
“那個笨蛋。”
“哈斯格?”
哈斯格大罵:
“你們不要太過份了。”
月光指著他說:
“只要你比腕力徹底打敗他,你就可以喝了。”
美雷一臉興奮的表情指著時鐘說:
“三點!三點的點心呢?”
“你會乖乖刷牙嗎?”
“會會會!”
“那好吧。”
“太棒啦啊啊啊啊啊啊!”
美雷舉起雙手歡呼,接著對哈斯格說:
“我們來比!”
哈斯格低頭看著美雷說:
“可別以為你是個小不點,我就會放水啊?”
“我也不會放水~~來比來比~~”
說完美雷就蹦蹦跳跳地跑到哈斯格身邊,但結果已經非常明顯,所以月光也不再注意。他再次拿出手機連上網路,接著在搜尋網站上輸入關鍵字“好喝的紅茶怎麼泡”。
然後開始瀏覽,同時心想——
好閒。
早知道會這麼閑,就應該帶本想看的書來。
這時泉說了:
“美雷加油!”
“我會加油的!”
哈斯格還說:
“到時候輸得太慘可別哭啊?”
最後賽爾裘也說:
“那我來喊開始,雙方手放鬆!”
“我好了。”
“好了好了。”
“開始!”
下一瞬間就聽到美雷大喊一聲:
“喝啊!”
“唔喔哇!”
哈斯格整個人翻倒在地上。
月光只將目光從手機上抬起一瞥,接著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哈斯格說:
“哼,我贏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
哈斯格邊吼邊起身,還一副很痛似地按住肩膀說:
“……你真是個怪物。”
美雷聽了後嘻嘻一笑,接著望向月光說:
“月光月光月光。”
月光嫌她吵,揮揮手錶示隨便她。
她見狀立刻歡呼,並開了一罐Dr.Pepper。
只要給她點心,這丫頭倒還挺安靜的。確定她靜下來之後,月光再次低頭看著手機稍作思索,心想下次要搜尋什麼關鍵字才好。
整個房間終於靜了下來。
美雷開始吃點心,笨蛋兄弟或許是比腕力比累了,各自開始翻漫畫與一些寫著新選組如何如何的小說。
賽托希梅亞從剛剛開始就不發一語,一副嫌無聊的神情坐在房間角落,仿佛對一切都沒有興趣,跟有鐵在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泉看著這樣的景象看得發呆,喃喃說道:
“……黑守老師還真的一直不來耶。”
這時已經沒有人回答她。
就這麼維持了一段沉默的平靜時光,耳中聽得見的,就只有大熱天下累癱的棒球社社員叫喊的聲音,以及冷氣運轉的聲響。
泉自言自語:
“總覺得這樣好悠哉,就跟正常的高中生一樣啊~~”
當然沒有人回答。
“……聽說啊,裁縫社的女生好像每天都是像這樣吃著零食閒聊,而且聽說裡面只有一個人真的喜歡裁縫。”
“……”
“如果不要開學,一直都像這樣,那該有多開心啊。最好時間就這樣停住,然後大家都不會變老,一直過著暑假就好……”
這時月光抬起頭說了:
“你很吵。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呢?大家都不說話,所以我想把握機會,請大家聽聽我的意見……”
“閉嘴。”
“不不不,你們就聽聽嘛。”
“我對你的意見沒興……”
但泉打斷他說:
“別這麼說嘛。難得大家變成朋友,一起過著人生中只有三次的高中暑假耶?不是應該互相談談彼此的煩惱嗎?”
她提出這樣的建議,月光便露出厭煩的表情。他本想反對,但看來說什麼都沒辦法讓這女的閉嘴,於是他問道:
“……那就由你開頭。雖然我想你的煩惱一定是些無聊的小事,不過我就大發慈悲聽你說。你有什麼煩惱?”
泉微微睜大眼睛,環抱雙手,露出思索的表情說:
“糟糕,我沒煩惱。”
“是嗎?我也沒有。看來我們聊完了。”
“哪有這樣的啦?”
泉裝傻說到這裡又笑了笑,不知道是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只見她傻笑個不停。
接著學生會室又安靜了一陣子。
然後泉又說:
“……呃~~不過我其實有個煩惱。”
不過月光沒有抬頭。
泉還是繼續說下去。待在這間學生會室裡的都是些聽不懂人話的笨蛋,真的理他們只會累死自己,所以月光聽都不聽。
但泉也不在意,繼續說了:
“……雖然我剛剛說跟大家在一起好開心,只希望時間就這麼停住,不過要是沒救出鐵同學,那可就沒意思了。”
月光聽了揚起視線。
他看的對象不是泉,而是賽托希梅亞。不出他所料,賽托希梅亞有了反應。之前她一直顯得毫無興趣,現在卻抬起頭來看著他。
泉看了看看她的反應說:
“有件事情我想趁黑守老師還沒來之前先問個清楚……鐵同學是被〈軍方〉改造,才會精神崩潰的吧?”
賽爾裘與哈斯格也跟著望向月光。
月光在眾位學生會成員的視線下,將手機收回口袋。
接著點點頭說:
“沒錯。”
泉聽完繼續說道:
“那現在狀況怎麼樣了?我們要遵照〈軍方〉的命令去找鐵同學?把鐵同學弄得精神崩潰的就是〈軍方〉,而我們卻要遵照〈軍方〉的命令去找他?這會不會有點,這個……怎麼說呢?”
聽到這句話,月光看了泉一眼。他知道她想說什麼,而且先前賽托希梅亞也對他這麼說過。
——到頭來你還不是〈軍方〉的走狗?
那個魔女囂張地這麼說。
而她說的是事實。
鐵大兔被〈軍方〉弄到精神崩潰。
之後更下落不明。
找到他所在地方的也是〈軍方〉,而且〈軍方〉還說隨後會告訴他們活捉大兔的方法。
不管做什麼事都擺脫不了〈軍方〉,到頭來簡直完全沒有他們自己的意願存在。
但月光開口了。
他看著四名笨蛋的臉說道:
“現在是這樣沒錯,不過我不打算一直這樣。”
賽爾裘聽了後問:
“……你的意思是說要違抗〈軍方〉?”
“那當然。”
哈斯格聽了就笑說:
“哼,明明沒這本事還敢說。”
月光聽了瞪著哈斯格:
“只是現在實力不夠,我很快就會顛覆這一切,小角色乖乖閉嘴跟我走就對了。”
月光心想哈斯格當然會立刻反駁,因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發言完全沒有說服力。
但哈斯格聽了後卻莫名露出有點開心的笑容說:
“……哼?這樣啊,我還挺喜歡搞這種的。
賽爾裘聽了便看著弟弟:
“……大兔那次也是這樣,做哥哥的實在有點擔心你這種發言啊。我看哈斯格你好像是真的喜歡這一種……”
哈斯格在賽爾裘頭上拍了一記,打斷他的話。
接著抬頭看著天花板:
“不過我可沒想到你想推翻〈軍方〉。我們可是待在〈軍方〉裡面耶?真的辦得到嗎?”
結果賽托希梅亞在房間角落開了口:
“……不這麼做就救不了大兔。”
哈斯格、賽爾裘與泉聽了都轉頭看她。
美雷則心滿意足地吃著巧克力。
賽托希梅亞繼續說了:
“……不管是〈軍方〉還是〈教會〉,人類想的事情永遠都一樣。大兔一定會淪為人類慾望的犧牲品。”
聽到這句話,哈斯格看著月光說:
“她是這麼說,人類大人的意見又是怎麼樣啊?有什麼話想說嗎?”
“我會讓她知道我的慾望比〈軍方〉那些傢伙更強。”
泉聽了笑著說:
“就是因為紅同學會有這種有點白癡的發言,我才會那麼喜歡……”
“小心我宰了你。”
“好啦。”
泉就此閉嘴。
月光確定她安靜下來後,環顧在場的學生會幹部說:
“……我們就趁現在分邊吧,不跟我來的傢伙可以離開了。我總有一天會違抗〈軍方〉,當然也可能會喪命。不喜歡這樣的傢伙就離開這裡,至於留下的傢伙,我會……”
這時背後傳來一個說話的聲音:
“我會保護你們,是嗎?”
那是個顯得若無其事,聽來十分熟悉的男子嗓音。
月光聽了回過頭去。
發現〈軍方〉派來的黑守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學生會室裡。
他的年紀大約二十四、五歲,穿著黑色西裝、打著紅色領帶,戴著圓框眼鏡與白手套。
月光瞪著黑守說道:
“不對,我本來想說如果留下來的這些傢伙要跟我,我就大發慈悲使喚他們。”
黑守聽了微笑著說:
“你還真跩啊。”
“因為我有資格跩。”
“哈哈,你這種小朋友特有的自信可真不錯。違抗〈軍方〉?哼哼,我也跟哈斯格一樣,很喜歡這種作風。自己的命運由自己來開創……人類就該這樣才對。”
聽黑守說出這種令人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話,月光瞪著他說:
“你為什麼這麼晚才來?不是講好一點半嗎?”
黑守聽了後從口袋拿出懷錶:
“啊啊,對不起,我的表停……”
“我們等你不是為了聽你開玩笑。”
“……是嗎?那我就說真話。有入侵者來到這間學校,搞得我差點被殺了……”
這讓月光微微一驚。這個姓黑守的男子強得超乎尋常,憑月光跟美雷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他卻說自己差點被殺。
“……你到底跟誰打了?”
月光這麼問了。
黑守則微微一笑:
“這是秘密。”
“你這傢伙……”
但黑守打斷他說:
“對方差點就能殺了我。就算知道對方的名字,你也無能為力,不是嗎?”
“……”
“而且如果遇到對方的人是你,你已經不在這世上了。這可傷腦筋了。這間學校裡充滿了這樣的怪物,你卻還是很弱小,又不去修行。”
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賽托希梅亞聽了站起身來,看著黑守說:
“……修行?你對大兔的所在……”
黑守緊接著說:
“我知道的,可是我還不要告訴你們。”
“你……”
但這時月光卻說:
“笨蛋兄弟,阻止賽托希梅亞。現在跟他打也沒有意義。”
賽爾裘與哈斯格聽了舉起手,抓住賽托希梅亞正準備發動魔法的手。
哈斯格伸手放在賽托希梅亞已經發動的魔法上說了聲:
“毀壞。”
接著賽托希梅亞的魔法就這麼消失。
這就是這對混血兒的能力。
哈斯格能夠對任何事物解咒,而賽爾裘則可以封印住任何事物。
賽爾裘伸手放在賽托希梅亞的背上說:
“封印。”
這一來她的動作當場停住。
魔女瞪著他們兩人說:
“放開……”
但月光打斷她說:
“不要白費力氣。等打得贏的時候再殺他不就好了?現在我們需要他的知識跟能力,必須從他口中問出鐵的所在,知道怎麼過去那裡。不要無謂地感情用事。”
月光瞪著狂怒的魔女。
結果賽托希梅亞就這麼安靜下來。她眯起眼睛,瞪著黑守說:
“……大兔人在哪?”
黑守回答:
“你冷靜下來了?”
“……”
“要我告訴你們也行,只是就算我說了,你們也去不了,因為鐵同學現在待在非常危險的地方。相信你們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瞬間,所有人就會被殺。”
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賽爾裘、哈斯格、泉與賽托希梅亞的表情都當場一變。
泉問了:
“你們到底對鐵同學做了什麼?”
“咦?你沒聽紅同學說嗎?我們希望他變強,所以利用他不死的能力進行實驗,結果他強得有點超出我們的預期……如今他已經成了跟神種同級的怪物。”
泉露出不懂的表情:
“神種?”
月光則回答她:
“就是強得根本應付不了的怪物。”
不,何止應付不了這麼簡單。一般來說像這樣的存在,人類根本連他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像上古龍就是個例子。
上古龍不是普通的龍,是那種在神話中會以天神身分出現的強大怪物。
再不然就是死神。
是統治“不歸塵地”的死亡象徵。
還有埃德爾卡的主宰也是一樣。
那個搶走賽托希梅亞的能力、讓鐵大兔死而復生的奇妙怪物,也是一種堪稱神種的怪物。
這些怪物都待在人類不能去的地方,待在絕對不會與人世有所交集的次元。即使萬一有所交集,也絕對不會帶來幸福。
至少跟她扯上關係的這兩個人是這樣。
“……”
想到這裡,月光不禁想到鐵與賽托希梅亞都已經請埃德爾卡主宰實現過願望。
他們兩人怎麼看都不像得到了幸福。
埃德爾卡主宰替人實現願望時,會從許願者身上拿走最重要的事物。
賽托希梅亞失去了力量,所以才會讓天魔有機會襲擊。
至於鐵——目前還不知道他失去了什麼,不過那個笨蛋應該也有所失。
失去最重要的事物,得到重要的事物,這件事本身就極為矛盾。
但幾乎所有神種都有著這樣的矛盾。
人類一旦跟他們扯上關係,多半都會非常不妙。
而照黑守的說法,現在〈軍方〉已經把鐵當成與神種同級的生物來看待。
也就是說,他現在待在人類連去都不能去的地方。
也就是說不但沒辦法救他,甚至不能去見他。
“可是……”
開口的是賽爾裘。
他對黑守問道:
“你以前說過人類……不,應該說〈軍方〉已經獵捕過上古龍,對吧?還說這間學校裡就養了幾頭,更說今後擊退上古龍就是這個學生會的業務之一。這也就表示……”
黑守回答他:
“沒錯,我們已經有能力獵殺神種。我本來打算只要你們繼續順利成長,到了明年初就要派擊退上古龍的任務給你們,只是……不過如果你們立刻要去救大兔同學,就需要馬上學會獵捕神種的方法。只是如果現在讓你們死了,可就非常傷腦筋,所以〈軍方〉本來很反對。”
這時泉問了:
“可是黑守老師幫我們說服了他們?”
黑守微微一笑,指著泉說:
“沒錯。因為紅會長來求我,說他無論如何都想救鐵同學,我才小小拼了一下。”
明明是他們自己把鐵搞得精神崩潰,還若無其事說出這樣的話來。
月光皺起眉頭說:
“你們的作風實在讓人看了就反胃。”
“我想也是。可是你沒有能力改變我們,所以也只能乖乖接受。”
“沒錯。”
“那你就只能乖乖聽話了,不是嗎?”
“沒錯,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月光這麼一說,黑守就看著他:
“是嗎?你的成長速度的確比我預期中要快了點……”
這時月光忽然彈響手指。
這一瞬間,他貼在制服內側的一張符咒應聲發動。
符咒對他的手臂肌肉施加電擊刺激,加快肌肉的動作。月光順勢拔出腰間的劍,全力朝黑守刺去。
黑守當然做出了反應,但卻微微慢了一些。劍刃碰到了黑守頸部的皮膚,但沒有刺進去。黑守退到剛好不至於被刺穿的距離,低頭看著劍刃說:
“……啊啊,你比剛參加完強化集訓的時候更快了,魔法的運用方式也很不錯,看得出你很努力啊……很不錯,就是這樣,可是現在還……”
月光聽了收劍入鞘:
“我還不需要贏你。不過你要從我這一劍判斷,我們有沒有辦法獵捕上古龍?”
黑守回答得很乾脆:
“不行,多半三兩下就會死,所以我也來幫忙。只要獵捕個五頭……應該就可以慢慢掌握到訣竅吧。”
月光聽了後說:
“唔,所以你的計劃就是這樣。因為鐵是神種,所以我們要透過上古龍來練習如何獵殺神種,然後再去活捉鐵?”
黑守卻搖搖頭說:
“不,即使成功獵捕了幾頭上古龍,我們還是拿現在的鐵同學沒辦法,他的層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那你有什麼打算?”
黑守回答:
“練習獵捕上古龍,是為了去獵捕其他的神種。下一步我們要獵捕的是埃德爾卡主宰。”
賽托希梅亞聽了後問道:
“……要替我拿回被她搶走的力量?”
黑守聽了微微一笑,點點頭說:
“沒錯。我們要活捉埃德爾卡主宰,把你的力量抽出來。這樣一來,這個學生會的戰力不就會顯著提升嗎?但這個工作非常危險,我們的研究小組判斷理論上有辦法獵捕埃德爾卡主宰……但〈軍方〉還沒有實際獵捕過那種層次的怪物。所以這次獵捕埃德爾卡主宰的行動,〈軍方〉會傾全力進行。”
黑守說到這裡,轉頭看著月光說:
“可是到這裡還沒完。〈軍方〉判斷鐵大兔是比埃德爾卡主宰更高階的神種,而且他現在所待的地方就有許多遠比埃德爾卡主宰更強大的怪物,他卻把那裡鬧得天翻地覆。他在那個連〈軍方〉都還無法入侵的世界,若無其事地到處屠殺怪物,所以才會弄得整個〈軍方〉都反對去動鐵大兔。而且仔細想想就知道,這個行動非常無謀,怎麼想都覺得是個不可能成功的蠢計劃。”
“那你為什麼會想付諸實行?”
黑守笑著說:
“當然是因為你哭著求我。”
但月光打斷他無聊的玩笑話:
“然後呢?”
黑守聳聳肩:
“……〈軍方〉多半也知道非得做出超脫劇本的行動不可……而且我們現在也必須想辦法處理鐵同學。他已經進入了命運的核心……”
但黑守只說到這裡,接著又笑著說:
“不過總而言之,看來〈軍方〉已經想在你們身上賭一把了。我們就趁他們改變心意之前行動吧。雖然也許沒有勝算,但你們還是會參加,不是嗎?”
聽他這麼問,月光眯起了眼睛。
接著環顧其他學生會成員的臉。
賽托希梅亞多半會參加,因為她有理由參加。
但其他人又是如何呢?
他們有理由牽扯上這種事情嗎?月光心想至少泉不應該參加。至於那對半精靈族的兄弟聽了剛剛那些內容,倒是搞不好會參加。
美雷則完全取決於月光自己的選擇,所以一點都不重要。
他心想,那麼自己又是如何呢?
他沒有理由為了救鐵大兔而不惜賭命。那個笨蛋跟自己又沒多少交情,為什麼要冒那麼大的險去就他?
他想著這個問題。
但他已經找到了無數個理由。
首先只要能讓這次行動成功,自己對〈軍方〉的立場就會變得相當有利。
而且只要解決這個案子,學生會的戰力也會得到飛躍性的提升。
畢竟不但可以從埃德爾卡主宰手中拿回賽托希梅亞的力量,更可以將強大得連〈軍方〉都害怕的鐵大兔拉攏到自己這一邊。
也就是說,只要能夠順利克服這個案子,就有可能顛覆自己與〈軍方〉的上下關係。
想到這裡……
“……”
他開始覺得這件事還真有點值得去做。
而且只要自己對〈軍方〉可以占到上風,那對半精靈族兄弟與賽托希梅亞就會覺得站在他這邊是有好處的。
畢竟這些傢伙都討厭〈軍方〉。
甚至討厭全人類。
既然如此,哪怕他們聽了黑守的說明,或許還是願意協助。
只有碧水泉參加這件事完全沒有好處可言,不過她本來就算不上戰力,所以應該也不需要列入考慮。
重要的是要在什麼樣的時機對〈軍方〉設局。
〈軍方〉應該也知道當月光擁有實力,一定會起而反叛。
但現在他們卻說要給月光力量,說願意給他知識,而且不要求回報。
也就是說,自己被他們看扁了。
他們以為不管月光怎麼加強實力,終究跳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但對於這樣的情形……
“……”
他伸手碰了碰腰間的劍,微微露出笑容。因為剛剛他對黑守刺出那一劍時,其實本來可以刺穿黑守的脖子。
但他沒有這麼做。
他要讓黑守更輕視自己。
要讓〈軍方〉更輕視自己。
要讓弟弟日向一直誤以為他自己比較強——為此月光必須隱藏實力。
在得到真正能夠擊潰這些傢伙的實力之前,他必須讓這些人看不起自己。
等得到這些實力之後,就要立刻反叛。要在〈軍方〉預測不到的時機,擊垮他們所有人。
所以月光說:
“……趕快開始吧。不是要獵捕上古龍嗎?那就快點開始。”
黑守聽了點點頭說:
“說得也是,時間也不多了,我們就開始吧。”
接著走上學生會室正中央。
但這時月光小聲喊了一聲:
“……喂,黑守。”
但黑守沒有轉過頭來。
他又對黑守喊了一聲:
“黑守,聽見我叫你了嗎?”
這次比剛剛更大聲。
但黑守還是不回頭。
而這也是應該的。因為月光用了魔法不讓他聽見。
這種魔法能夠控制空氣震動,讓聲音只傳到自己選定的對象耳裡。
這是從黑守身上偷學來的魔法。他以前看黑守用過,所以在集訓期間解析出來。
而黑守對月光剛剛的喊聲沒有反應。
因為他聽不見。
而且他甚至沒發現月光用了這個魔法,沒有發現月光動了術式。
看到這樣的情形,月光越過黑守的肩膀看著他的臉,露出犀利的笑容。
接著調節魔法,對室內的魔女喊了聲:
“……賽托希梅亞。”
但她沒有轉頭,而是隻轉動視線看過來。
她發現了。
她發現了黑守沒有發現的魔法。
這也就表示她在魔法方面比黑守更高竿。
確定這一點之後,他繼續說:
“今後你對黑守用的任何魔法都要進行解析。從運作原理到衍生應用,全都要由你來管理,然後跟我們分享。”
賽托希梅亞聽了後開口反問。
她以跟月光所用同樣的魔法控制了空氣的震動。她只看了一眼,就已經能夠運用自如。
“……為了算計他們?”
“沒錯。我們要搶走〈軍方〉所有的技術。”
她聽了後露出微笑:
“……這主意還挺有意思的。”
但這句話傳來的方式與先前不同。空氣沒有震動,而是直接振動月光的耳膜。
這短短一瞬間,賽托希梅亞已經改良了魔法。
看樣子她已經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但月光見狀卻什麼都沒說,反而取消了魔法,接著轉頭面向黑守。
黑守拿出幾張符咒放到學生會室的桌上說道:
“……那我要開始說明很多事情,大家要仔細聽。要獵捕遠比我們人類強大的神種時,最根本的原則就是要在對我們有利的地方作戰。這次我們要在這個學生會室裡建立夫羅爾圓陣,然後引誘上古龍來到這裡再行獵捕。”
說著黑守拿起一張符咒,用指甲劃破拇指指腹,將流出來的血沾在符咒上,然後將這張符咒擲向房間的角落。緊接著這張符咒就融入房間的墻壁消失無蹤。
黑守轉過來面向眾人說:
“我們就要用這樣的方式,在這學生會室內鋪設結界……順便告訴你們,打從建立校舍的時候,這間學生會室裡就鋪設了這種叫做夫羅爾圓陣的強大結界,只要將這種符咒擲向墻壁就可以發動。要發動結界,就要對四個角落各擲出一張符咒……不過你們知道嗎?做一張這種符咒竟然就要花上八億呢~~”
最後的部分根本無關緊要。
泉聽了倒是說:
“哇,超有錢的……我要是有八億,一定連高中也不念了~~”
她講著這些沒營養的話,而吃完巧克力後又活力充沛得令人厭煩的美雷問道:
“什麼是八億?”
泉回答她:
“嗯,就是很多錢,多到大概可以買一億萬個美雷剛剛吃的巧克力。”
“一億萬?呃、呃,那是幾個啊?”
“大概十個吧?”
“超棒的啦啊啊!”
這莫名其妙的對話還在繼續。
這次換哈斯格拿起桌上的符咒,並看著符咒說:
“……結界?老哥,你看這裡真有那麼強大的結界嗎?”
賽爾裘聽了後也拿起符咒說:
“誰知道呢?照老師剛剛的說明,結界的基礎就位於這間學生會室當中……”
“那你看得到這結界嗎?”
賽爾裘搖搖頭說:
“完全感覺不到啊。不過就連我的封印之力,也一定壓製不住上古龍那麼強大的力量,想來這裡鋪設的結界一定非常強。”
但黑守聽了卻說:
“不,只要有這結界保護,你的封印之力就能對上古龍起作用。因為這個圓陣會削弱上古龍的力量,提升你的力量。可是要讓結界保護你,就得經過一些步驟……”
這時賽爾裘以指甲劃破自己的手指,接著將血沾在符咒上。
黑守見狀說道:
“對,就是這樣。這樣你就被這個結界選上了,之後只要擲向墻壁就好。但符咒只能擲向四個角落,現在只剩三張,所以請先沾上其他人的血再擲出去。”
哈斯格聽了就將自己的血沾到符咒上。
月光也將血滴到放在桌上的符咒上。
接著美雷說:
“人家討厭痛痛!”
泉也說:
“人家也討厭!”
於是月光點點頭說:
“那你們就去死吧。”
他來個相應不理。
兩人面面相覷,低吟了幾聲。接著泉用拿在手上的鉛筆筆尖刺向手指,喊了聲痛之後,也幫美雷刺了手指。
最後哈斯格遞出這張沾上了各個學生會幹部鮮血的符咒,賽托希梅亞拿了過去。
接著……
“……”
她莫名地嗤之以鼻。
看不出她在笑什麼。
她沒有將自己的血沾在符咒上,就將它往墻上一擲,符咒隨即融入墻壁之中。
看不出她為什麼不跟結界訂契約。
但月光什麼都不說。
相信她應該已經有了主意。
就跟剛剛她解析控制空氣震動的魔法一樣,相信她對這叫做夫羅爾圓陣的魔法也是只要輕輕一碰,就已經解析到了相當程度。
所以全世界的組織才會這麼忌憚她。
這種叫做〈上古魔法師〉的怪物能夠駕馭任何魔法,所以各大組織才會那麼害怕他們。
月光看著這名魔女,接著將自己手上的符咒也擲向墻壁。
接著學生會所有成員都望向拿著最後一張符咒的美雷,讓她嚇了一跳:
“咦、咦,怎麼了怎麼了?”
月光回答她:
“別問那麼多,把那玩意往你身後的墻壁扔過去就對了。”
“扔什麼?”
“扔你手上的符咒。”
“扔這個痛痛的?”
“廢話少說,趕快扔。”
美雷聽了就要將符咒朝月光擲過來。
“叫你往後扔你聽不懂是嗎?”
“啊嗚……呃,喝!”
她喊了一聲,將符咒往身後的墻上扔去。
接著這張符咒也被墻壁吸收。
但什麼事都沒發生。
只有賽托希梅亞似乎覺得稀奇,不停地環顧四周,接著微微退開碰了碰墻壁,喃喃說了:
“哼?”
月光見狀問了:
“這樣結界就發動了嗎?”
黑守回答:
“對,已經發動了。這麼一來這裡就是我們的領域,當然實際上彼此之間的力量差距並沒有改變……不過算了,這種時候就不用詳細說明了,大家只要知道我們在這裡會比較有利,敵人則會變弱就行了。那接下來我們就把上古龍引來這裡吧。”
說著朝學生會室裡頭的白色墻壁一指說道:
“座標是夫·皮雷爾·羅·魯克斯耶,紅同學,請你命令〈聖地〉開出〈路徑〉。”
月光聽瞭望向墻壁。
這間學生會室裡有著一種只有他能動用的特殊次元裂縫,能夠開出〈路徑〉通往任何次元。
但這時泉開口了:
“等一下~~等等等等,老師,我有問題!”
說著還舉起手來。
黑守看著她:
“好的,泉同學,你想問什麼呢?”
“呃,剛剛老師說的座標,就是那個吧?只要一接上去,這面墻壁就會通到那種叫做上古龍的怪物所住的地方對吧?”
黑守很乾脆地點頭回答:
“就是這樣。”
“呃,那個,那次元接上的瞬間,那種叫做上古龍的怪物就有可能突然跑來攻擊,對吧?”
“有這個可能。”
“可是我們卻完全沒有做什麼準備就衝過去,這樣真的好嗎?”
“我們不是已經做好準備了嗎?我們發動了夫羅爾圓陣,再來只要實力夠,就算正面硬拼也打得贏上古龍。”
“要是不夠呢?”
“除了我以外應該會全軍覆沒吧。不過如果你們只有這點能耐,還不如就這麼死了。已經決定要走這條路,卻在這種地方死掉,那往後根本也沒有希望了。”
泉聽了又舉起雙手:
“唔喔~~只有我一個人是平凡人,情形好像變得有夠不妙的耶~~”
她嘴上這麼說,卻笑得十分開心。
接著她站起來跑向與能夠開啟〈路徑〉的墻壁相反的方向說:
“那我就在這邊縮起來,大家要保護我。”
月光聽了便命令她:
“你只會礙事,到外面去。”
但黑守卻打斷他:
“不,就請她也留下來吧。這樣難度才會升高,而且只要在夫羅爾圓陣內體驗過極限狀況,也許她在魔法方面的才能也會開竅,所以我要泉同學也留下來。大家要小心不能讓她被殺,並設法活捉上古龍。”
泉聽了看向眾人:
“老師都這麼說了,有種布丁我希望死前一定要吃到,所以大家要盡量保護我囉。”
賽爾裘聽了就說:
“那我會捨命保護你的。”
泉對他伸了伸舌頭,搖著手說:
“你又在講這種對每個女生都會說的話了~~不過你說到就要做到喔。哈斯格同學也要保護我喔。”
但哈斯格只是聳了聳肩膀回應,接著望向白色墻壁說:
“我倒覺得狀況好像沒有輕鬆到可以開這種玩笑啊。要獵捕上古龍……真的辦得到嗎?”
黑守聽了卻說:
“真想快點知道會死幾個人呢。”
接著轉過頭下令:
“那就開始吧。紅同學,將〈路徑〉連上座標。”
月光聽了再度看向白色墻壁:
“美雷,你來一下,我要先解開你的封印。”
美雷聽了瞪大眼睛,表情莫名地轉為緊張,接著一邊四處張望一邊朝月光走近,並悄悄地對他說:
“我、我說,月光,你在大家面前,親我……”
“囉唆。”
月光說著抓住這個笨蛋的頭,往自己身前拉過去,嘴脣貼上她的臉頰。
這讓美雷喊了聲:
“呀!”
下一瞬間,施加在她身上的封印當場解開,讓她體內的惡魔之力獲得解放。
將頭髮綁成馬尾的發圈繃斷,頭髮呈閃電狀飛舞在空中;眼睛閃動金色的光輝,全身開始散髮出雷電。
她仍然看著月光,同樣小聲說道:
“就說大家在看了你還……”
但月光已經不再聽她說話。
他就這麼拔出腰間的劍:
“我要開門了。”
接著可以看出整個學生會室的氣氛都緊張起來。無論賽爾裘、哈斯格還是賽托希梅亞,都將目光轉向墻壁,進入戰鬥態勢。
連黑守看來也有點緊張,不難想像接下來的工作會有多吃緊。
月光見狀也用力握緊手上的劍。
接著他開口了。
他在腦中描繪座標,對〈聖地〉下令:
“開門。”
一瞬間白色的墻上出現次元扭曲現象,輕而易舉地開出一個洞。
學生會室輕而易舉地連接上了上古龍棲息的地方。
室內的每一個人都看著這個大洞。
洞口另一頭是一片漆黑,不知道那是個洞窟之類的地方,還是那個世界裡原本就沒有光。
也可能其實有光,但只有上古龍看得見,人類看上去則是一片漆黑。
但至少可以確定眾人都只看得到一片漆黑。
不,甚至可說是純黑。
月光看著這片黑色,繃緊全身以便隨時因應上古龍的攻擊。
“……”
但之後過了二十秒左右,沒有任何東西從洞口鑽過來。
學生會室裡只聽得見冷氣運轉的聲響以及學生會成員的呼吸聲。
這時泉以緊張的嗓音說:
“……都不來耶。”
美雷聽了後也以緊張的神情看著洞口說:
“什麼東西不來?”
“咦?要從這裡說起喔?你剛剛都沒聽大家講話?”
聽她這麼問,美雷一副被冤枉的生氣表情說:
“我當然有聽!從吃完巧克力之後我就有認真聽,可是他們講的東西好難懂!”
泉聽了後看著美雷說:
“呃~~的確是有點艱澀……等等,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呃,那我簡單說明一下,你要仔細聽喔。”
“嗯。”
“照理說會有很厲害的怪物從這個洞跑來,然後大家要跟它打。”
“唔唔。”
“所以我才說怎麼都不來。”
“喔喔喔喔,我明白了!”
美雷以強而有力的聲調這麼回答,接著開始一臉嚴肅的表情瞪著洞口。
泉見狀笑著說:
“怎麼好像一講出來就變得很單純,連我都嚇了一跳。”
但她們都聊完了,還是沒有任何東西從洞口過來。
月光向黑守問了:
“現在是什麼情形?”
“大概是它沒待在座標旁邊吧。不過上古龍都待在非常狹小的世界,住在由它們自己創造出來、只有它們自己居住的世界,所以我想它應該就在附近……不過問題就是也有些龍根本不在意有人入侵。它們以為自己是絕對不可侵犯的,所以有時候會對入侵者視若無睹。”
“那要怎麼辦?”
“得派個人去誘敵才行。”
“要怎麼誘敵?”
“這你得自己想。”
聽到這句話,所有學生會成員都看向月光,用臉上的表情問他該怎麼辦、要派誰去。
當然這種情形本來應該由有著不死之身的鐵去冒險,可惜他現在缺席。
那麼……
“賽托希梅亞。”
他叫了魔女的名字。
這時她已經在轉動手指,詠唱魔法。
“==========”
她任皙的喉嚨以人類耳朵聽不見的高頻音詠唱魔法。
緊接著一個由黃光構成的小小眼球就從她的指尖出現。
月光曾經看過這種魔法。
眼球後方長出的尾巴插在賽托希梅亞的頭上,看樣子這種魔法可以將眼球所看到的景象傳回給她。
眼球就這麼離開她的手掌,準備鑽過學生會室墻上的洞。
但這時有人抓住了眼球。
一隻從洞口伸出來的手臂狀物體抓住了眼球。
一眼就可以看出這不是人類的手。手上只有四根手指,每一根手指前端又再分岔成四根觸手狀的物體。
這些觸手抓住賽托希梅亞製造出來的眼球,但隨即又張開手掌放開。
這一瞬間,黑守大喊:
“快躲開!”
下一瞬間,觸手已經進逼到眼前。原來觸手伸長了。
月光見狀不及細想就揮出劍,同時罵了聲:
“該死。”
接著用劍斬斷撲向自己的觸手。
仔細觀察狀況。
伸長的觸手並非只有一根,而是有四乘四——合計十六根觸手攻擊他們所有人。
賽托希梅亞看來已經用魔法抵禦住。
美雷與哈斯格也都勉強躲開。
但泉卻——
想到這裡,月光回過頭去,發現賽爾裘擋在泉身前想護住她。
而觸手已經插進他的胸口。傷勢非常嚴重,要是不立刻治療,八成會就此喪命。
哈斯格見狀大喊:
“老哥?”
泉也在他身後大喊:
“不會吧,不會吧,為什麼?”
但賽爾裘不理他們的叫喊,看著月光說:
“啊啊,該死,一開始就躲不……”
但他的話只說到這裡。刺穿賽爾裘胸口的觸手又分成好幾條,抓住他的身體,以莫大的力道企圖將他拖到洞口另一端。
黑守大喊:
“阻止它!一旦被拖到沒有結界保護的次元,他就沒得救了!”
哈斯格立刻有了動作。
他舉起拳頭說了聲:
“破壞!”
接著揮出拳頭。拳頭上纏繞著紅色的光芒,眼看就要打中觸手,但觸手剎那間一彎,閃過了哈斯格這一拳。
哈斯格見狀咒罵:
“該死!”
賽爾裘的身體已經快要被帶到洞穴另一頭。
黑守說:
“不行,我們得放棄他了,絕對不能再追……”
但月光不理他,一腳朝身旁美雷的臉舉起,命令她:
“美雷,把我往那個洞口丟過去。”
“咦、咦?”
“快點!”
月光吼了一聲。
美雷點點頭,抓住月光的腳,接著大喝一聲:
“喝啊!”
就這麼將月光扔出去。月光拿她的手當跳板往前跳,來到正要鑽過洞口的賽爾裘身旁,用劍砍斷觸手,但這時他的身體已經鑽進洞口另一頭。
鑽進了沒有光線的黑暗世界之中。
這時他的腳被人抓住,是有人想將他拉回學生會室。
月光抓著賽爾裘的身體大吼:
“快拉!”
但這一瞬間,他看見了黑暗中有個物體存在。
是個人形的生物。
但它顯然不是人類。它的身體尺寸幾乎跟電線桿一樣大,全身有著藍黑色的皮膚,身體長出數百條觸手。
而它的頭上有嘴,臉上有好幾張長著牙齒的嘴,這些嘴大大地張開。
‘給我自殺……’
這是月光已經被拉回學生會室。拉著他腳的人是賽托希梅亞。她以用魔法編織而成的光網纏住月光的腳,將他拉回室內。
但還是晚了一步。
月光用力按住自己的頭。因為剛剛那個怪物的聲音在腦中一次又一次地迴盪。自殺吧。
自殺吧。
親手讓自己消——
但這時哈斯格大喊:
“破壞這魔法!”
說著打向月光與賽爾裘的身體。
這一拳解開了魔法。
之前一直迴盪的聲音突然消失,讓月光恢復神智,接著皺起眉頭:
“該死,它只用聲音就差點殺了我……”
但這句話也沒說完。
因為剛剛那個怪物正要從洞口鑽過來。
一張長滿嘴的巨大臉孔鑽進學生會室說道:
“奇怪,沒死……我的聲音,不見了。這是怎樣?這裡,到底是怎樣?”
接著又張大嘴說道:
‘給我消失。’
感覺得出詛咒一瞬間遍及全身。
感覺得出全身細胞都開始尋死。
但沒有剛才那麼強烈。身體對這種詛咒的反應沒有剛才那麼強烈。
想來是靠了結界的力量。因為上古龍鑽進了設有結界的領域,導致它的能力被削弱,而我方則得到強化。
但儘管如此,對方仍然強大得讓人怎麼看都不覺得己方會有勝算。
它只不過用一句話,就讓詛咒在教室裡除了黑守以外的每個人身上都發揮了作用。
黑守見狀說道:
“看來遊戲結束了,這次就到這裡,上古龍就由我來……”
但在他身旁表情顯得十分難受的賽托希梅亞卻說:
“啊啊啊啊啊夠了,好……詛咒總算解析完了,看我把你的詛咒原封不動還給你。”
接著朝上古龍伸出纖細的手臂。她大幅度擺動著雙手比劃,在空中畫出發光的紋路,隨即憑空製造出許多張嘴,製造出許多與上古龍臉上同樣的嘴。這些嘴出聲說道:
‘給我——’
上古龍見狀卻笑說:
“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
接著又準備朝只顧著詠唱魔法而沒注意前面的賽托希梅亞,伸出多達數十根的觸手。
但月光卻對這些觸手說:
“慢的是你。”
說著刺出長劍。
刺出漆黑的劍。
他用這把可以破除一切魔性的凶劍刺在上古龍的脖子上,接著大喊:
“凶劍破邪!”
在他一聲喝令下,凶劍漆黑的刀身發出了更強的黑色光芒,劍上的詛咒開始侵蝕上古龍。
這樣應該就殺得了上古龍。
因為這把劍就是被打造來殺死這種怪物的。
因為這把劍非常特殊,無論天神還是惡魔都能照破不誤。
“……”
但上古龍卻說:
“啊啊啊,這可不妙,不妙,我要停下詛咒。”
說著連連甩動觸手,很乾脆地砍飛了自己那已經遭到凶劍詛咒的脖子。
但它卻沒死。
剩下的身體仍然活力充沛,朝月光甩出觸手。
這幾十條觸手前端仿佛一張張龍嘴似的長著銳利的牙齒,咬向月光的頭。
但美雷大喊:
“不要碰月光!”
說著朝這些觸手踢了過去。這不是尋常的腳踢,是帶有雷電的腳踢飛了觸手。
碰到的觸手都應聲粉碎。
但仍然有部分觸手留下。
剩下的觸手撕開月光的肩膀,撕裂他的胸膛。
最後更咬向他的脖子……
‘給我消失。’
賽托希梅亞創造出來的許多張嘴說出了這句話。
上古龍的動作瞬間停住,咬在月光身上的觸手也從他身上分開,接著突然開始吃起自己的身體。上古龍的身體迅速越變越小。
但眾人緊繃的身體仍然不得放鬆。
因為不知道這傢伙什麼時候會反撲。
不,他們甚至不知道這一下是不是已經打倒了它。
但黑守見狀說道:
“……應該結束了。哈斯格,請你解除希梅亞同學施加在上古龍身上的詛咒,弱化到這個地步就可以捕捉了。”
哈斯格看了黑守一眼,接著伸手按在上古龍身上說:
“破壞這魔法。”
一種紅色薄膜狀的東西移到上古龍身上。
上古龍的動作應聲停止。
黑守則朝已經不再動彈的上古龍擲出一張符咒。眾人不知道這張符咒有著什麼樣的效果,只見符咒裹住了上古龍的身體,隨即讓它全身消失。
月光看著這樣的景象問了:
“……封住了嗎?”
黑守點點頭回答:
“對。不過大家可真拼啊,我沒想到竟然一個人都沒死就可以封住上古龍,了不起,大家太優秀了。”
但已經沒有人回應。
他們的確沒死人,但賽爾裘血流如注地倒在地上,泉在一旁拼命按住他胸口的大洞。
月光也是全身都被咬傷,使不上半點力氣。
其他人應該也大同小異。
畢竟他們都中了上古龍的詛咒。明明應該已經透過結界削弱了對方的力量,仍然搞得差點全軍覆沒。
黑守見狀說道:
“不過不聽我的命令就很不應該了。我不是說過不要過去對方的世界嗎?這次是運氣好回來了,下次……”
但月光打斷他說:
“誰要聽你的命令?廢話少說,趕快幫這個軟弱的精靈族治療。看你這麼冷靜,一定還有得救吧?”
黑守微微一笑:
“……如果你要說這就是你的長處,倒也無所謂啦。那我們就休息一下吧,等幫賽爾裘同學跟月光同學治療完,我們就要繼續修行。只要再獵捕個五頭上古龍,相信各位都會慢慢抓住訣竅,接下來我們就要去獵捕埃德爾卡主宰。”
這時哈斯格也跑到哥哥身旁對他說:
“你這個笨老哥,幹嘛保護這種女人?”
但賽爾裘不再回答,他已經失去意識。
按住他傷口的泉聽到哈斯格這麼說,半哭喪著臉說了聲對不起。
哈斯格聽了皺起眉頭,泉又說了聲:
“對不起喔。”
“啊啊,夠了,你不用道歉,是我這個笨老哥自己跑來保護你,結果弄掛了自己。受不了,這傢伙每次一牽扯上女人就沒好事。”
說著哈斯格抱起賽爾裘的身體問:
“那麼,到哪裡可以幫他治療?”
黑守回答:
“在這間學校地下的〈軍方〉總部。”
“老哥真的還有救吧?”
“對,這點程度的傷勢,三個小時左右就能治好了。”
“要是老哥有什麼萬一……”
“你就要殺了我?你明明沒這本事。”
“……”
“不過我們會治好他,請你儘管放心。好了,我們走吧,紅同學的傷勢我們也會一起治療,請你跟來。”
聽他這麼說,月光也站了起來。
這麼一起身,先前因為緊張而麻痺的痛楚又回到身上。
他的肩膀與胸口都被咬得皮開肉綻,而且傷口並不淺,有傷的手臂已經無法動彈。
“……”
但他什麼都不說。
美雷將臉往他胸口探去,一臉擔心的表情抬頭看著他問道:
“你還好嗎?”
“應該沒問題。”
說完望向黑守:
“可以去軍方的人有……”
黑守微笑著回答:
“所有人都可以來,畢竟你們獵捕了上古龍。由就任第一年的學生會長率領,就能獵捕上古龍,這樣的團隊你們還是第一個。相信〈軍方〉也會願意讓你們進入第二階層左右的地方。”
月光聽了眯起眼睛。
沒錯。這個學生會室雖然是由一個叫做〈軍方〉的神秘組織經營,但卻禁止學生會踏入〈軍方〉的領域。
至少過去月光都只獲準進入有〈軍方〉聯絡人員待命的第零階層。
而現在他們卻能一口氣進到第二階層。
雖然不知道這地下到底有幾樓,不過……
“……總算前進了點啊。”
黑守聽了就說:
“才過了第一學期剛放暑假,就已經進入第二階層了,這是非常大的進步。”
“我又不是想得到你們肯定。”
“你當然是這樣啦,不過站在指導老師的立場,我可驕傲得很啊。”
黑守還說:
“既然這麼快就能獵捕上古龍,也許〈軍方〉對你們的評價也真的會改觀。”
但這些都不重要。
〈軍方〉對他們的評價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所以月光又朝賽托希梅亞看了一眼,發現她正注視著封住上古龍的那張符咒。
想來她應該正在解析那張符咒上所施的魔法。
她若無其事地持續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因為她沒有後路了。她一直在思考如何救鐵,之後又要如何從〈軍方〉手中保住鐵。
只要帶賽托希梅亞到〈軍方〉的第二階層去,相信多少會有些收穫。
月光心想雖然不知道所謂第二階層對〈軍方〉來說有多重要,但我一定要從內側咬死你們。
接著月光又朝黑守看了一眼:
“好了,要去就快點吧,不然那個精靈族真的會死。”
哈斯格聽了就說:
“我們有名字,而且我們也不是精靈族。”
“不然是什麼?不中用的豬頭嗎?”
“啥?你別跟我開……”
“好了,該走了,沒時間拖拖拉拉了。”
月光說著從哈斯格身上移開目光,往前走去。
每走一步,胸口與肩膀都會痛,這讓他皺起眉頭說:
“……再五頭上古龍,然後是埃德爾卡……鐵……〈軍方〉……受不了,要做的事情多到讓人傷腦筋。”
他喃喃說著這幾句話,走出了學生會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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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房間。
希梅亞待在一個純白的房間裡。
“……”
這裡是〈軍方〉的設施。
校長室隔壁房間的墻上鋪有傳送結界,將空間連接到這裡。
用座標來說,就是位於這間學校座落處的地下深處,這裡建造了占地寬廣的設施。
她就在這個設施裡頭的一間會客室裡,坐在一張椅子上。
除了她以外,還有惡魔少女、當學生會書記的人類與混血兒弟弟在場。他們在等〈軍方〉的醫療小組治療月光與賽爾裘的傷勢。
但其實這些並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
“……”
希梅亞繼續看著圍繞房間的白色墻壁。墻上寫滿了各式各樣不同的魔法術式,只是經過巧妙的偽裝,所以其他學生會成員似乎都沒發現。
而且上面所寫的,盡是一些連希梅亞也沒看過的珍奇魔法。
“……難怪〈軍方〉實力這麼強大。”
她這麼喃喃自語。
想來這些技術應該都是透過學生會室當中的〈聖地〉之力,進攻到各式各樣的異世界去所搶來的。
上頭有多種據說已經失傳的古代語言並列組合。
她一邊翻譯、閱讀這些文字,一邊調查這個房間在進行什麼工作。
最後她查出了這個房間施加的魔法,是用來解析室內人物的能力。
整個房間裡都畫上了術式,為的是在不被發現的情形下,對房內的人物進行從裡到外的徹底檢查。
對此她的反應是……
“……可惜我不會讓你們看。”
說著用手指在自己裙擺以下的大腿部分畫著小小的文字,魔法隨即發動。
能擾亂室內既有魔法的魔法開始發動。
這樣一來,接下來應該好一陣子都可以避免我方的情報洩漏給〈軍方〉那些人知道。
不過……
“……事到如今才防範,搞不好對方早就把我們查得清清楚楚了。”
說是這麼說,但她仍然繼續閱讀室內的文字。她從墻上所寫的文字順序推測文字的閱讀方式,不斷累積在自己腦中。
她只看了一些斷簡殘篇,就在自己腦中演繹出了許多種可以用這些文字來發動的魔法。
就在這時,有個人類的聲音在喊她:
“小希小希。”
是那個叫做泉的人類。
但她沒有回答。現在可不是閒聊的時候,得想盡辦法救大兔才行。她必須想辦法救出因為自己的失誤而被搞得精神崩潰的大兔。
為此她需要力量。
她需要足夠的力量,才能設局打垮實力強大的〈軍方〉。
憑現在的自己,連剛剛那頭上古龍都殺不了,但〈軍方〉卻已經獵捕過許多頭上古龍,因禁許多神種生物,拿來當實驗材料。
要應付這麼巨大的組織,自己的實力完全不夠。
所以她拼命解讀室內的文字,詠唱魔法,急速吸收自己尚未取得的知識……
但這時囉唆的人類又出聲了:
“小希,理我一下嘛。”
賽托希梅亞抬頭看了她一眼。裙子穿得比自己還短的泉又湊得更近,雙眼盯著自己。
希梅亞看到她的模樣,一瞬間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心想大兔是不是也覺得我把裙子弄得像她這麼短會更可愛,接著想到大兔不在自己身邊,又差點哭了出來。
只是她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她絕對不會在無趣的人類眼前顯露出情緒。
希梅亞抬頭看著泉:
“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有個小小的請求。”
“我不聽人類的請求。”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泉一副親熱的模樣這麼說著,拉了一張椅子放到希梅亞身旁並且坐了下來。
這讓希梅亞覺得很煩,她看著泉說:
“到底有什麼事?”
“我說啊。”
“嗯。”
“小希對魔法很拿手吧?”
聽她這麼問,希梅亞點了點頭。
接著泉就說:
“可以請你教我魔法嗎?”
希梅亞聽了眯起眼睛問道:
“你不是已經在〈軍方〉學了嗎?我還以為黑守很中意你呢。”
泉聽了後有點為難地笑著說: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我也常常請黑守老師教我一些東西……不過我好像不太有天分。”
“那應該就沒辦法了吧?”
“不不不,別這麼說,教我一些東西嘛。黑守老師跟小希會的魔法種類應該不一樣吧?所以我才想說也許小希可以教我一些比較適合我的魔法。”
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當然也許真的會有這樣的情形。畢竟〈軍方〉從施展魔法的方式就與希梅亞不同。
但她回答:
“我為什麼要教你?”
泉聽了很乾脆地笑著說:
“咦,當然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只不過是個人類,卻說跟她是朋友。
這讓希梅亞喃喃復誦:
“……朋友?”
泉聽了連連點頭說道:
“對對對,我們是在學生會認識的朋友,而且還要一起去救大兔,不是嗎?”
要一起去救大兔。
聽到她這麼說,希梅亞眯起眼睛,接著以覺得納悶的表情看著她:
“我倒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麼會這樣?”
泉聽了卻十分高興地看著她說:
“哦,這是怎麼了?小希也會有想不通的事情?”
“嗯。 ”
“而且還跟我有關?”
“嗯。”
泉瞪大了眼睛大喊:
“喔~~!這應該很不得了吧?小希竟然會對大兔以外的事情感興趣,實在很稀奇啊。那希梅亞同學,你儘管問吧,只要我答得出來,我一定會回答的。”
希梅亞以一對血紅的眼睛看著泉的臉:
“你又不認識我跟大兔,為什麼願意不顧自己生死去救他?”
照理說會有這樣的疑問是很理所當然的,畢竟她待在這裡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那對半精靈兄弟就有,他們有著可以得到〈軍方〉庇護、接受〈軍方〉教育等等的好處。
月光應該也一樣,他也是想利用〈軍方〉的人之一。
當然他也想利用希梅亞與大兔的力量,所以才會想救大兔。
但她想不通這名人類女子——想不通這名裙子短得異常的女子有什麼理由要待在這裡。
她真的是個沒有任何力量的平凡人。
就跟剛認識她的大兔一樣,是個脆弱的人類。
她非常脆弱,要是繼續待下去,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為什麼還會想幫助素不相識的大兔呢?希梅亞怎麼想都想不通。
至少她所知道的人類並不是這樣的生物。
除了大兔以外。
除了他以外,人類全都充滿了骯髒的慾望。
“……”
所以她無法理解。無法理解泉為什麼要待在這裡。
還是……
“你腦袋有問題?”
希梅亞認真地問出這句話。
泉聽了又哈哈一笑:
“你這麼問是因為我明知可能會喪命,卻還待在這裡?”
“對。”
“可是,你不覺得待在這裡挺開心的嗎?”
“我倒不這麼覺得。”
“會嗎?”
“嗯 。”
“我倒是覺得跟小希在一起很開心耶。”
希梅亞聽了又納悶地歪了歪頭:
“……跟我在一起,很開心。”
“對對對。小希也覺得跟我在一起很開心吧?”
“一點也不會。”
“別這樣嘛~~”
說是這麼說,她卻笑得十分開心,仿佛絲毫不放在心上。接著她望向室內的其他幾名學生會成員說:
“不過說正經的……我想應該也沒有其他女高中生過的日子會像我這麼刺激了。而且還要冒死去救朋友,又不是在演熱血連續劇。該怎麼說,就是覺得有夠充實的。”
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開心。
充實。
刺激。
泉提到了這幾個詞。
接著她又說:
“不過雖然我很想打進這個圈子,但我根本就是個包袱,不是嗎?還害得賽爾裘同學受重傷,所以……”
“所以你想學魔法?”
泉點點頭說:
“嗯。我不想再弄成那樣,我希望可以真正幫上大家的忙。”
聽她這麼說,希梅亞仔細打量著她。
看著說出的理由全都不是為了自己著想的她。
其實這陣子希梅亞也已經隱約發現到一件事。
那就是人類有時候會說些不合理的話。
大兔就不用說了,連月光都不時會說出不合理的話。
連那個傲慢的學生會長,也曾經在面臨可以放棄希梅亞與大兔的情勢時,沒有選擇這麼做。
而她想不通月光這麼選擇的理由。
因為她曾無數次遭到人類背叛,也無數次目睹人類骯髒的一面。
現在眼前卻又出現了奇妙的生物。
這名女子明明得不到絲毫好處,卻說願意冒生命危險去救大兔。
還說不想變成其他學生會成員的包袱。
希梅亞正視著她說:
“……好……我幫你調整一下腦子,相信這樣一來,你就會比以前更懂得施展魔法。”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願意幫她,也不明白自己心中對她的觀感有了什麼樣的改變。
但她仍然舉起手,伸向泉的頭。
泉見狀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
“要、要動到腦子?”
“嗯。”
“這、這樣就能讓我更懂得施展魔法。”
“大概吧,至少會比現在好……”
“這、這樣啊……那、那我是不是該恭敬不如從命?”
泉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希梅亞見狀露出笑容。她覺得自己終於看穿了泉的真心,微微放心地笑著說:
“既然你這麼害怕,我看還是算了吧?你又不是非得這麼做不可,不需要在這種地方冒生命危險……”
但泉趕緊反駁:
“不不不,我怕倒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
“嗯,不告訴你。”
“……”
“啊,你生氣啦?呃,那我就解釋一下吧?”
聽她這麼提議,希梅亞搖搖頭說:
“我對人類沒興趣。”
“這樣啊?”
“嗯。”
“那可以請你幫我調整一下腦子了嗎?”
希梅亞聽了後又打量著自己實在搞不太懂的她說道:
“好,我幫你。”
泉聽了高興地笑著說:
“太棒啦!”
看到她這麼高興,希梅亞說:
“可是會有副作用……”
泉卻很乾脆地點點頭說:
“沒關係。我相信小希,所以我想應該不會很嚴重。”
“……”
“好了好了,那就麻煩你囉。”
她說得這麼幹脆。
這又讓希梅亞想不通。
說有副作用是騙她的。希梅亞本以為如果她知道有副作用就會怕,那就可以看出她有多膚淺,但她對此卻絲毫不顯得害怕。
所以希梅亞想不通。
想不通她到底為什麼會想做這種事。
是因為想用魔法?
但如果只為了這個理由,風險未免太高。她為什麼寧可讓自己冒這麼大的危險,也想幫大兔、幫學生會……
“……”
希梅亞隨即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希梅亞用手指碰在泉的額頭上,接著手指就融入她的額頭之中。
接著希梅亞就在裡頭——在泉的腦子裡找出了異狀。想來應該是腫瘤,是一種會慢慢長大的腫瘤。
“……”
希梅亞看著泉的表情。
發現她用力閉上眼睛,表情顯得十分緊張。
希梅亞看著她的表情好一會兒,接著對她的大腦功能做了幾項調整,然後抽出手指說:
“結束了。”
泉聽了睜開眼睛:
“喔喔,這麼簡單?”
希梅亞點點頭說:
“嗯。”
“這樣一來我就會施展魔法了?”
“……這要看你能力夠不夠。”
“這樣啊,不過還是謝謝你。我本來內心一直有很挫折的感覺,因為我從魔法的基礎開始就學不好。”
希梅亞聽了就說:
“我跟你說……你的腦子裡……”
但泉打斷她說:
“我知道。”
剛才看到的腫瘤多半會危及她的生命,但她仍然一臉開心中帶有些許為難的表情說:
“小希果然發現啦?聽你說要動到腦子的時候,我就想憑小希的本事應該會發現,所以我剛剛才會嚇到。”
接著又說:
“不過你不要告訴大家喔。我不希望大家用這種眼光看我,因為我希望大家當我是個每天笑得吵死人,待在一起會很開心的人。”
希梅亞正視著她:
“可是你會死的。”
泉又笑了笑:
“大家都會死的,只是早死晚死的差別。”
“……”
“不過我絕對要讓大家說我這個人生前笑臉常開,還做了不得了的大事。”
“……”
“我不希望大家覺得我是強顏歡笑。”
“……”
“所以可以請你別跟大家說嗎?”
希梅亞點點頭答應。
泉看了笑得一張臉都皺在一起。她笑起來的表情看來真的非常開心,仿佛沒有絲毫煩惱。
“小希你人真好!”
說著還在她背上拍了幾下。
“好了,小希都幫我調整好腦子了,我就去讀讀看黑守老師給我的魔導書吧,但願這次真的可以學會魔法!”
說完她就從希梅亞身前走開,翻開會客室桌上攤開的基礎魔導書看了起來。
看著她的身影……
“……”
希梅亞沒有再說話。
但心裡微微覺得人類裡面也有很多種不同的人。
而且她的腫瘤……
那深入大腦深處的異常腫瘤……
但她想到這裡就打住。
因為月光回來了。
最先有反應的是美雷:
“月光!你沒事……”
“囉唆。”
進行了這段一如往常的對話之後,月光看著所有學生會成員說:
“……他們說賽爾裘的傷還要兩個小時才會治好,我們先解散,到時候再集合。”
美雷聽了就說:
“解散解散~~!”
泉聽了也站起來說: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回學生會室了?”
“沒錯。”
“太棒了。這裡墻壁跟天花板都是白色,看得我都眼花撩亂,實在不太舒服耶。”
她是這麼說的。
但她會眼花撩亂,並不是因為墻壁顏色太白,而是因為墻上的魔法正在解析室內的人。
而希梅亞又用魔法干擾解析,讓她更不舒服。
月光或許就是發現到這點,才想叫學生會成員離開這裡。
月光環顧四周,接著說:
“聽見了嗎?我們要先回學生會室一趟,開門。”
接著月光身旁的白色墻上就浮現出一個五芒星。是傳送結界。看樣子他們可以從這個房間直接傳送回學校。
月光看著五芒星說:
“你們幾個,我們要回去啦。”
美雷與泉點點頭說:
“好~~”
“回去了回去了。”
但哈斯格只看了他一眼:
“我要在這裡待到老哥傷好為止。”
泉聽了就說:
“啊,那我也……”
但哈斯格打斷她:
“你回去啦。還有,我跟你說,你不用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那是老哥自己不好。”
“可是……”
“別囉哩囉唆,回去就對了。跟你兩個人一起待在這裡也只會尷尬好不好?”
哈斯格這麼說了。
泉聽了後笑著說:
“咦~~意思是你討厭我?”
哈斯格已經不再回答。
泉見狀又笑了笑,接著說:
“那我回去囉。”
這時月光望向希梅亞。
看來他這道視線的意思,是要希梅亞想想辦法,讓哈斯格繼續待在這裡也不會出事。希梅亞點點頭,將發動的魔法集中到哈斯格身上。
這樣一來,相信他繼續待上兩三個小時也不會出事。
希梅亞確定效果之後站了起來。
接著月光碰了碰傳送結界,他的身影隨即消失。接著泉與美雷也跟著離開。
希梅亞也跟了過去。
通過傳送結界後,果然回到了校長室隔壁。
泉、美雷以及月光都在這裡。
看到希梅亞回來,月光就問了:
“那個房間是怎樣?”
“是用來檢查我們體內的情形。”
“哦?那你有確實阻擋住嗎?”
“嗯。”
“留在裡面的笨蛋會怎麼樣?”
“不會有事,我有確實留下魔法。”
月光聽了囂張地點點頭說:
“好,乾得漂亮。其他方面呢?冒險進入〈軍方〉內部還算值得嗎?”
聽他這麼問,希梅亞點了點頭,但她沒有說出口,因為她不知道〈軍方〉在哪些地方可以竊聽他們的談話。
但她認為冒險進入〈軍方〉內部確實是值得的。
至少她知道了〈軍方〉的位置。
即使大兔又被他們擄走,只要靠著月光可以動用的〈聖地〉之力,應該就能開啟〈路徑〉前往〈軍方〉所在的座標。
除此之外,對於〈軍方〉是以什麼樣的觀念來開發什麼樣的魔法,她也找出了許多線索。
之後只要解析的作業再有一些進展,或許就能建構出足以摧毀〈軍方〉的詛咒。
只是憑她現在的力量,當然無法形成那麼大規模的詛咒。但如果真的可以從埃德爾卡主宰手中拿回她原本的力量,或許就能夠發動這個詛咒。
她有了把握。
雖然不覺得只看那個房間的部分就能看見〈軍方〉魔法技術的全貌,但她覺得已經從裡頭看出了條理,可以推測〈軍方〉建構術式的方針。
這時月光轉身走遠,打算回學生會室。
泉與美雷也從後跟去。
看到眾人離開,她一邊面有難色地思索一邊跟上。
她思索的一直都是算計〈軍方〉的方法。
設局對付〈軍方〉那些人類的方法。
不,她已經開始在腦子裡建構這種詛咒的試作品,開始描繪一段複雜而漫長的術式。
這種詛咒或許還發揮不了效用。
但只要拿回力量……
只要能從埃德爾卡拿回自己的力量……
想到這裡,希梅亞對走在身前的月光叫了聲:
“月光。”
但她這句話是以只有月光聽得見的方式說的。她以一種經過魔法防禦,其他人不會聽見的聲音開了口。
而且等級已經與先前跟月光對話時完全不同,防護的魔法相當強大。
這個魔法也是在先前那個白色的房間裡開發出來的。
而且還是以〈軍方〉所用的古代語建構而成。
希梅亞以這不會被其他人聽見的聲音對月光說:
“等回到學生會室,可以幫我開個〈路徑〉嗎?”
月光不回答。不,應該說他大概使不出這麼高度的魔法。
所以他不回答。
但希梅亞也不放在心上,繼續說道:
“我一個人去見埃德爾卡主宰,然後我們就來設局對付〈軍方〉。”
月光還是什麼也不說,只回過頭來。
“……”
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
◆
◆
埃德爾卡主宰所統治的世界,景色與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一眼望去,整個空間裡鋪滿了發出七彩光芒的波浪。
由於這些波浪就是唯一的光源,視野也就十分昏暗。
在這昏暗的世界正中央,有著一條道路往前延伸。
道路左右都是懸崖,甚至看不到懸崖底下是什麼樣的地方。
想來應該是無限空間,一掉下去就沒有底,不過……
“……”
對賽托希梅亞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她環顧四周說道:
“你不在嗎?”
接著就聽到道路前方那光線照不到的黑暗中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女子的嗓音。這個清澈而高亢的女子嗓音說:
“……是你來找我的,乖乖往前走吧。”
希梅亞聽了後以血紅的眼睛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她操作瞳孔,讓眼睛能在黑暗中視物,但還是看不見埃德爾卡主宰的身影。
所以……
“反正這世界又沒有距離的概念,一切都由你決定,所以倒不如你自己在我面前現身吧。”
這時從希梅亞身後,近得氣息都能噴到她耳邊的距離傳來了聲音:
“〈上古魔法師〉老是這麼囂張,傲慢得仿佛你們成了世界的主宰似的。可是,這裡是我的世界,是禁忌之地,是冥訃的……”
但賽托希梅亞打斷她:
“你的咒言說得再多,對我一概不管用。我以前看你用過,所以之前就先做好了防禦……”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時埃德爾卡主宰笑了,笑得非常大聲,笑得幾乎要震破耳膜。她的聲音之中也蘊含著咒力,蘊含著憑希梅亞現在的力量根本無可抗拒的強大咒力。
她是神種。
這女人果然也是神種。
她有著只靠聲音就能殺死生物的強大力量。
而且這股力量還邪惡得遠非剛剛打過的上古龍所能相比。
埃德爾卡主宰開口了:
“別虛張聲勢了,這裡是我的世界。失去力量的〈上古魔法師〉所展開的防禦,我輕輕鬆松就能穿透。”
說完她伸出手來。女子的手臂太白、太細,讓人看了就不舒服。這隻手從後伸來,在希梅亞面前搖動:
“……不過也罷,我就好心不控制你,不去控制你的恐懼。畢竟你都來光顧第二次了,既然你愚蠢到會跑來光顧第二次,我總該盡點地主之誼。好了,說出你的願望,說出你的慾望,我會幫你實現,我會拿走你最重要的願望,然後幫你實現……”
但希梅亞聽了後轉過身去,面向應該待在她身後的埃德爾卡主宰。
“……”
但她沒有看見埃德爾卡主宰,唯一看見的就是她的手,一隻伸得很長的手。
只有一隻手筆直從道路前方的黑暗中伸來。
但希梅亞卻朝著這隻手走去。
“……哎呀哎呀,你肯走到我這邊來啦?”
埃德爾卡主宰這麼說。
對此希梅亞一邊行進一邊回答:
“我是來交涉的,多少總該讓步一下。”
“交涉?”
“對。”
“啊哈哈,你在說什麼呀?這裡是我的世界,唯一的規矩就是你的願望跟代價。好了,說出你的願望……”
但希梅亞聽了卻說:
“我沒有願望。就算有,你也實現不了。”
“啊哈哈,你真敢說,這世上沒我實現不了的願望,就算有,也只是因為你付不起代價。”
“是嗎?”
“當然是了。”
“那我就說說看吧。我的命給你,你幫我把鐵大兔帶來這裡,帶到我身邊來。”
希梅亞這麼說了。
在還埃德爾卡主宰統治的世界裡這麼說了。
希梅亞在這個吞食願望來養大自己的怪物所統治的世界之中,很乾脆地說出了願望。
埃德爾卡主宰笑了。她哈哈大笑:
“你果然瘋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上古魔法師〉這麼迷戀人類的。鐵大兔,鐵大兔,好,我就叫他來這裡,而我要拿走的代價,是你比自己性命更珍惜的事物。然後你就會開始呼喊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呼喊自己為什麼會輕易放棄這麼重要的事物。你的哭喊跟你的哀號就是我的大餐。好了,拿好這個,拿著你寶貴的東西,鑽過冥訃之輪,放到天秤的一端。要讓兩邊平衡,要讓兩邊平……”
但她說到這裡卻停住了。
接著希梅亞身旁的雪白手臂開始顫抖,開始染成黑色,開始蒙上一種黑色的詛咒。
原來是有人開始詛咒埃德爾卡主宰。
而希梅亞知道這是誰做的。
是大兔。
是大兔在反射外來的魔法。
而這股力量現在正在攻擊埃德爾卡主宰。
他輕而易舉地彈回埃德爾卡主宰的力量,甚至還要詛咒她的身體。
埃德爾卡主宰將這條開始受到詛咒的手臂從身上分開。分開的手臂掉到希梅亞腳邊,接著這條手臂更是連整條道路都想詛咒……
“……消失吧。”
埃德爾卡主宰說了這句話。
接著手臂下方突然開出次元裂縫,通往別的世界,手臂隨即離開了這個世界。
“……”
希梅亞低頭看著這個景象。
接著又抬起頭說:
“……你現在想聽我說話了嗎?”
埃德爾卡主宰隨即現身。
她從黑暗中現了身。
她的模樣是一名失去右手的女子。
身高應該有希梅亞的十倍,但身體的粗細卻與希梅亞差不多,一頭直黑髮更一路垂到地上。
臉上只有眼睛。
這雙眼瞼垂直分開,往左右眨動的眼睛,令人看了十分不舒服。
這雙眼睛往下看著希梅亞說:
“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聽了後露出微微顯得落寞的表情說:
“是大兔的力量。他現在已經是比你更高階的神種了。”
“神種?”
“對。”
“我看可沒那麼單純……我只輕輕一碰,就失去了一隻手。”
“恢復不了嗎?”
“是恢復得了啦。”
說著埃德爾卡主宰望向右手,隨即長出一條細細的手臂,之後她不滿地說:
“可是,我失去了許多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願望……”
接著以發出饑渴光芒的眼睛瞪著希梅亞說:
“可不可以請你不要把麻煩帶過來?這樣我很傷腦筋。”
希梅亞露出笑容:
“你不是說任何願望都可以實現嗎?”
“凡事總有個限度。”
“說得也是。”
“當然是了,那個怪物……”
但希梅亞以稍強的聲調打斷她:
“是大兔。”
“……”
“不許你說他是怪物。”
埃德爾卡主宰打量著希梅亞好一陣子,接著才說:
“……好,我就叫他大兔。”
“這樣就對了。”
“……那大兔他該不會就是……就是會……”
希梅亞搖搖頭說:
“我不知……”
但埃德爾卡主宰打斷她的話:
“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是跟你訂了契約的犧者,身為主人的你應該可以無條件介入體內。來自月亮外側的力量,讓你……”
但她說到這裡就停住了,接著瞪大巨大的眼睛,全身發著抖說:
“難道說他……那個怪物,就是那……就是預言之外的……”
“這我也不知道。”
“這哪裡是說不知道就能了事的?啊啊啊,這、這可就很糟糕很糟糕了。你為什麼要帶這種燙手山芋到這裡來?”
希梅亞不改臉上悲傷的神色說:
“因為劇本就是這麼寫的。”
“這不在劇本之外。”
“可是現在是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大兔……為什麼本來只是個平凡人的大兔會變成這樣……”
埃德爾卡主宰聽完卻害怕地退開一步說道:
“你……應該不是〈上古魔法師〉吧……”
她說出這樣一句話。
“你是〈上古魔女〉?”
她這麼稱呼希梅亞。
Ramiel Lilith。
Ramiel Lilith。
這個字眼在腦海中迴盪。在腦海中最深沉的地方迴盪。
接著希梅亞開口答話。
她抬頭看著顯得害怕的獨眼怪物說:
“……我已經活得太久,所以記不太清楚……不過曾經也有人這麼叫我……”
但她話說到這裡,埃德爾卡主宰又繼續後退,連連眨著眼睛說:
“太離譜了……我吃了這種怪物的願望?不會吧?那我也在預言之外了?”
“……”
“……不要不要不要,哪有這樣的?你到底來做什麼?不要碰我的東西,不要用你那瘋狂的手碰我的世界。”
埃德爾卡主宰以顫抖的嗓音這麼說。
希梅亞則回答:
“我也不想碰啊。”
“那你就回去。”
“等我們談完……”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我有。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怕成這樣,才會兜了這麼大的圈子。”
希梅亞說完,又朝埃德爾卡主宰走上一步。
但埃穩爾卡主宰卻以大十倍的步伐退開,然後看著她說:
“……啊啊,對喔,原來你不記得了。你失去記憶了,所以才擺得出這種表情,還是你腦子壞了?”
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這些都不重要,這不是正題。自己到底是誰?為什麼站在這裡?
這些問題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再去想了。
所以她又朝埃德爾卡主宰走上一步。
接著說:
“今天我是來救你的。”
埃德爾卡主宰聽了就說:
“你真敢講。”
“我是說真的。”
“你要怎麼救我?已經走樣的神要怎麼救我?”
希梅亞則回答:
“我來這裡是要告訴你,〈軍方〉正準備殺你。”
“〈軍方〉?”
“對。”
“你是說人類的組織?”
“對。”
“區區人類……”
但希梅亞說:
“你會被殺。那些人類已經擁有這樣的實力了。”
“……”
“可是我會救你。跟我聯手,一起打垮那些人類吧。”
希梅亞這麼說了。
埃德爾卡主宰以擔心受怕的眼神看著她說:
“……現在的你哪有這種能力……”
但希梅亞聽了卻將手伸向埃德爾卡主宰說:
“所以你要把力量還給我。這樣一來,我就會保護你。”
埃德爾卡主宰聽了以懷疑的語氣說:
“……就算我把這些都還給你,你的能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你把大部分的力量都給了鐵大兔”
“對,可是只要分給你的力量回到我身上,我就能進入大兔的內心。”
“……”
“現在我的力量不夠,所以找不到大兔……但只要拿回之前被你搶走的力量,我就能……”
“就能操縱他?”
希梅亞瞪了埃德爾卡主宰一眼說:
“就有辦法救他。”
埃德爾卡主宰聽了卻笑著說:
“……先把他洗腦……讓他待在你自己身邊,還說什麼救不救的……”
但希梅亞聽不懂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因為她不曾對大兔施展洗腦的魔法。大兔是主動說願意陪著自己,願意陪著總是一個人孤伶伶的自己。
我是個連這樣的神種怪物都會害怕、討厭的怪物,他卻說喜歡我。
她想起了當時的事。
她想起了大兔的笑容。
想起在九年前的一處公園裡。
想起了他跟自己重逢、道歉時滿心愧疚的表情。
還有在那沙灘上……
“……”
想起在參加〈軍方〉準備的強化集訓時去的那片沙灘上,他對自己說出的話語。
他說喜歡我。
說他喜歡我。
明明已經分開九年。
我明明是個人見人厭的怪物。
他卻說喜歡我。
光是想起這幾幕,就讓希梅亞差點哭出來。光是想起他的面孔,就覺得胸口刺痛。
她心想光是這樣,就已經值得她放棄一切。
自己是為了什麼而生。
又為了什麼待在這裡。
這些都不重要。
只要能陪在大兔身邊,哪怕死了也無所謂。
哪怕要消滅這世界的一切都無所謂。
因為她知道自己就是為此而生的。因為只要待在大兔身邊,她就會覺得自己生在這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陪在他身邊。
所以其他的事一點都不重要。
這時候德爾卡主宰開口了:
“那你會救大兔,用這些力量保護我?”
“……對。”
“你騙人。你不會遵守約定。”
“……”
“你只會毀掉一切,自己卻根本不放在心上。”
“……”
“不過我還是幫你吧。”
埃德爾卡主宰接著說:
“畢竟這股力量……從你身上搶來的這股力量這麼噁心,我也不想再留了。我要和所有跟你有關的東西撇清關係。”
希梅亞點點頭說:
“那就還給我。”
“我全都會還你,把所有跟你有關的東西都還給你。不過你可不要在這裡發飆。”
“我會發飆?這話怎麼說?”
這時埃德爾卡主宰的眼睛閉上了之後又再度睜開,接著在之前長有眼球的眼窩當中出現了其他的東西。
是天秤。
天秤在旋轉,仿佛風車般轉個不停。
接著埃德爾卡主宰說:
“因為我要把所有跟你有關的東西都還給你。”
她那有著天秤在旋轉的眼窩射出一道黑色的光芒。這道光在空中有如霧氣一般擴散,最後消失無蹤。
接著她感覺到力量已經回到自己身上。
感覺到失去的力量回來了。
但她還感覺到另有一樣東西回到了自己身上。
那是……
“……”
那是大兔獻給埃德爾卡主宰的事物。
是大兔為了實現願望而獻出的事物。
是他為了實現願望,為了得到足以保護希梅亞的力量而獻出的事物。
對大兔來說最寶貴的事物。
現在卻讓希梅亞拿到了。
“……”
埃德爾卡主宰開了口。
天秤消失後,她又恢復成長了一顆眼珠的模樣,低頭看著希梅亞說:
“他的願望我也一起還給你。跟你……跟你們有關的一切我都還給你,可以請你不要再來這裡了嗎?”
聽她這麼說,希梅亞卻沒有回答。
不,她是答不出來。
因為大兔的心願進入了自己心中。
因為自己拿到了……
拿到了他最寶貴的事物。
他獻給埃德爾卡主宰的代價是一份“感情”。
那是他最珍惜的感情。
——這份感情就是他愛時雨遙。
這份感情卻收進了希梅亞的內心。
“……”
但面臨這樣的情形,她卻笑了笑。
不小心知道了大兔的心意。
不小心知道了他的心意,希梅亞帶著一臉要哭的表情笑了笑。
接著說:
“……不要緊的。”
她說話的聲音小得只有自己聽得見。
“……不要緊的,這種事我很習慣了。”
她這麼自言自語。
明明早就知道會這樣。
明明從出生以來就一直重複同樣的情形,讓她開始懂得事情只會演變成這樣。
她自言自語:
“……不要緊的,我不會受到傷害。”
發屠抬起頭來,看著埃德爾卡主宰說:
“我的力量已經恢復,已經沒事要找你了。”
埃德爾卡主宰說:
“……你要去救鐵大兔?”
希梅亞悲傷地微笑著回答:
“因為我喜歡大兔。”
“……你瘋了,你果然真的瘋了。”
“……因為我喜歡大兔。”
對此埃德爾卡主宰不再說話。
希梅亞轉過身去,以魔法打了信號,接著就看到次元裂縫出現。
是月光幫她開了〈路徑〉。
她回到了學生會室。
月光在說話。
泉在說話。
美雷在說話。
但這些她都沒在聽。
她只再喃喃說了一次:
“因為我喜歡大兔。”
接著她運用拿回的力量尋找大兔。
尋找自己放在大兔體內的力量。
而她很快就找到了大兔的所在。
是魔界。
是個位於黑暗深淵之中的空間,裡頭住著許多神種。
她說出了座標。
月光聽了就說:
“鐵就在那裡頭嗎?”
“對,打開〈路徑〉,我要去救大兔。”
她這麼說了。
月光又說了一些話,但她不聽。她聽不見,而一切都不重要。
她只是緊緊抱著大兔留在自己心中的那份心意。
“……”
她心想要是真的瘋了該有多好,因為瘋了就不會覺得難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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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承諾的〈毒〉
——我喜歡一個女生。
大兔又想起了這種事。
他仿佛成了故障的音響,反覆說著這句話。
接著腦海中的黑色兔子看著自己。
那是一隻跟人類小孩差不多大的黑色兔子。
他——又或者是她,百無聊賴地眯起一對血紅的眼睛說:
“這句話我聽膩了。”
——我一直喜歡她。
“是嗎是嗎?”
——我真的很喜歡她。
“可是你連她是誰都忘了吧。”
——嗯。
“這就奇怪了。”
——嗯。
“到底是為什麼呢?”
——到底是為什麼呢?
“對了,這件事需要講這麼久嗎?”
黑色的兔子這麼問他。
但大兔已經不再理兔子。
他只是一再自問自答——到底是為什麼?
他不再看兔子,將目光轉往現實世界。
眼前仍是一片荒野。
這個世界到處都有閃電激出刺眼火花,卻又顯得十分昏暗。
這裡有著大群的惡魔聚集。
聚集在這裡的弱小惡魔多得幾乎可以蓋住整片大地。
大兔看著這幅光景。
心中卻在想別的事。
他在想自己心中開出的洞。
想自己心中開出的大洞。
他知道那裡原本放著非常寶貴的事物,但他只是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這樣東西。
那明明是他最珍惜的事物,是他絕對不應該放手的事物。
但原本放著那事物的地方,現在卻空了個大洞。
所以……
“……所以我才會瘋了?”
他試著這麼自言自語。
但即使他在現實世界出聲,兔子也不會回答。
那隻囉唆的兔子只住在他腦海中。
這讓大兔露出淺笑。雖然不知道有什麼好笑,但他嘴邊仍然露出陰沉的笑容。
接著甩動頭上長出來的粉紅色耳朵,以橫掃方式不停斬殺四周的惡魔。
然後按住心口。
他很在意心中開出的大洞。
撫摸也摸不出這個洞,因為身體受的傷馬上就會治好。
但心口就是有個大洞。
開出了一個看不見的洞。
他心想一定得想辦法填起這個洞才行。
接著感覺到一股強大得幾乎可以填起這個洞的渴望。
這時兔子又開口了。
‘你看,不趕快多殺幾個,你又要不舒服了。’
腦海中的黑兔開口了。
‘好了,殺,殺,殺~~凡是看得到的都要毀掉!’
兔子以嬉鬧的嗓音說出這樣的話來。
大兔照辦了。
照辦比較輕鬆,所以他照辦了。
因為破壞能夠讓他忘了心中開出來的大洞,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間。
所以他發揮了自己的力量。
他大動作揮舞頭上長出來的粉紅色刀刃。
接著他看了看。
看著被另一隻耳朵刺穿胸口、就此動彈不得的那名叫做絲克拉德的女子。
絲克拉德在抵抗。她抓住大兔的耳朵,將雷電灌注上去,想打斷他的耳朵。
但這種力量起不了作用,因為耳朵上張開了能夠反彈一切的詛咒。他的耳朵上浮現著“黑”精煉而成的術式,任何事物只要碰到這些術式,都會遭到這個世界排斥。
被耳朵刺穿的絲克拉德當然應該也已經遭到排斥,但她以強大的力量反抗。
她將雷光聚集在胸口,拼命阻止詛咒入侵體內。
看到這樣的情形,另一個怪物開口了。
是那名叫做別西卜的男子。在場的惡魔之中,就屬絲克拉德與別西卜的力量最為突出。
而這名男子開口了:
“絲克拉德,你別玩了,趕快跑啦。”
絲克拉德回答:
“不,這刀刃完全拔不出來。”
“咦~~要是你死了,預言不就會有進展了嗎?”
“到時候你們就努力點吧。”
“不不不,我可不幹,因為我想交給你,靠你努力躲過他的追殺~~貝利德、基利亞姆、納滋爾,絆住他。”
別西卜這麼說了。
而在他一聲令下,立刻就有物體從大兔腳下冒了出來,這些物體抓住他的腳,張口咬向他。
但他並不放在心上。
因為一切都有順序。
一切事物的進行都有先後順序。
他覺得自己仿佛在演一出所有內容都已經事先決定好的戲。
做自己該做的事。
照著大綱去做。
照著劇本去做。
就這麼過完一輩子。
現在該做的事是殺了絲克拉德。
他甩出在不斷轉動中蓄足了力道的粉紅色耳朵。
這一刀輕而易舉地撕裂了絲克拉德的身體。
但她還是不死。
這也是早已決定好的。
他的耳朵會在完全劈開絲克拉德的身體之前就停住。
因為這裡會開出次元裂縫。
大兔的耳朵無法劈開次元裂縫,所以絲克拉德得救了。
耳朵被次元裂縫擋了下來。
無力地垂到地面上。
接著大兔朝裂縫看了一眼。
這道裂縫通往人類的世界。
裂縫另一頭的景色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長型會議桌。
白板。
到處亂擺的Dr.Pepper。
一名有著黑髮與冰冷眼神的男子站在那兒。除了這名穿著直筒領制服的男子之外……
他身旁還站著一名少女,她有著美麗的粉紅色頭髮與晶瑩剔透的肌膚。
“……大兔。”
這名少女一臉快哭的表情喊了這麼一聲。
她看著大兔,以快哭的表情喊了這麼一聲。
大兔不明白她為什麼一臉快哭了的表情。
雖然不明白,腦海中的兔子卻說:
‘你可別停手,全都要殺了,不然你很快又要發瘋……’
但少女打斷了這個聲音:
“大兔!”
大兔當場動彈不得。
他感覺到身體不再動彈。
兔子立刻生氣地舉起雙手說:
‘你在搞什麼啦,那個女的實在很礙事。’
“我來……我來救你了,大兔。”
‘這可真奇怪了,你以為我是誰啊?我可是黑兔耶?我們可是瘋狂的人類所打造出來體現預言的……’
但少女又打斷兔子的聲音:
“我好想你。”
兔子說話的聲音迅速變小。
“大兔,我好想你。”
少女似一副快哭的嗓音這麼說。不,她已經哭出來了。大兔不明白她為什麼哭。
但他卻覺得自己也莫名地跟著難過。
“……”
而且兔子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聽不見。
但兔子仍然在說話。
兔子以細微的聲音說:
‘不妙啊,那個魔女……她在操作我們體內“月亮外側的神”的力量……我們好不容易把這力量跟天魔混在一起,混得一塌糊塗,被她這樣一搞,又要走回頭路……’
“大兔,你過來嘛,過來抱我。你知道嗎?自從你失蹤以後,我一直在哭耶?要是沒有大兔在,我什麼事都做不好。”
少女這麼說了。
兔子聽了後說:
‘實在很煩啊。’
“你過來,來我身邊……”
‘你還不明白嗎?劇本已經不是你們的了。’
“你想對我怎麼樣都行。如果你在生氣……只要是大兔,對我做什麼都行……”
‘囉唆囉唆囉唆……’
但她說了。
她哭著說了:
“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回來我身邊。”
大兔聽到這句話,看著這名哭泣的少女說了聲:
“希梅……”
但兔子打斷他說:
‘啊啊夠了,這麼簡單就上當了。不要聽那魔女說話好不好?好,我答應你,我們就過去,就照魔女說的做。她說我們對她怎麼樣都行?那……’
兔子接著這麼說了:
‘我們就要她死。’
下一瞬間,身體有了動作。
踏上一步。
只是這麼一步,就讓他一口氣鑽過次元裂縫,進入了人類的世界。
他舉起手,抓住哭泣少女的頸子。
她的頸子很細。
她的頸子又細又柔軟,幾乎只要微微用力就會扯斷。
結果少女莫名地笑了。
她笑得十分開心。
明明被人一手抓住頸子,卻露出歡喜的表情說:
“大兔,我最喜歡你了。”
她血紅的雙眸流露出既溫柔又愛憐的感情,看著大兔說:
“能死在大兔手裡,我真幸福……”
這時兔子說話了。
腦海中的兔子說話了:
‘她自己都說想死了,趕快殺了她。’
兔子一聲令下,大兔的手指動了。
眼看就要扭斷少女的頸子。
“……”
但內心深處卻有個聲音在吶喊,喊著我不想這麼做。
明知這是已經決定的劇本,內心卻吶喊著我不想這麼做。
心中開出的洞在痛。
遠比剛才更痛。
兔子又開口了。它像個小孩子似的生著氣說:
‘喂喂喂,不要被操縱了好不好?你比這魔女強多了。’
“……”
‘開什麼玩笑,都來到這一步了,哪有這樣的啦。你在煩惱個什麼勁兒啊?這個魔女非殺不可,這你也很清楚……’
但兔子的話說到這裡卻突然停住,一對血紅的眼睛蒙上陰影,皺起眉頭。
接著轉過身去。
不知不覺間,美麗的少女已經站在那兒。
美麗的少女站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正中央。
她是個有著粉紅色頭髮的美麗少女。
她也有著紅色的眼睛。
有著一對跟兔子很像的血紅眼睛。
而大兔知道這名有著血紅眼睛的少女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希梅亞。
賽托希梅亞。
大兔正要叫出她的名字之際……
‘不要叫!我的好搭檔,一旦你叫了她的名字,你就會被那瘋狂的魔女控制……’
但大兔不理兔子,叫了出來:
“希梅亞。”
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只是叫了她的名字一聲,就覺得心口隱隱作痛,覺得心口開出的大洞在痛。
接著兔子呻吟著說:
‘……愚蠢。’
但大兔不在意。
大兔只在意她的表情。
只在意她悲傷微笑的表情。
希梅亞在笑。
笑得十分開心。
笑得像是要哭了。
接著她說:
“……我來了。”
但她說話的聲音難過得發抖,寂寞得發抖。
——你是誰?為什麼我會知道你的名字? 希梅亞聽了後露出有點困惑的表情,接著說:
“……那是因為你的體內,有我的力量……”
你的力量?
“嗯。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力量……”
——你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我?
“嗯。”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
“嗯,我最喜歡你了。”
這句話又讓大兔歪了歪頭,接著他說:
——那麼,我忘記的她……我一直喜歡的女生,就是你?
聽到大兔這麼問,希梅亞又露出快哭的表情。她眯起眼睛,眼眶含淚回答:
“……但願是。可是,我也許已經沒有資格這麼說了。我把你弄成這樣……我把大兔扯進這種事裡……可是,我會負責救你,一定會負責救你。所以,你要先把力量還我,然後我再幫你恢復原狀。”
說完她伸出手。
兔子見狀莫名地慌了手腳:
‘大兔,別被她騙了,別被這魔女說的話給騙了。不可以被她搶走力量。’
聽到這句話,希梅亞血紅的眼睛看著兔子。
看樣子在這片黑暗當中,她也看得見這隻兔子。
她看著這隻兔子說:
“……這小兔子真可愛。”
接著兔子突然害臊地搔了搔頭說:
‘咦?會嗎?’
希梅亞點點頭回答:
“……原來這就是大兔的心,一顆可愛又善良的心,可是我卻把這顆心染得這麼黑。”
‘嚴格說來,是你、人類跟天魔一起乾的。’
“……”
‘已經停不下來了。不管你再怎麼掙扎,都不會停下來了。’
“……”
‘而且你也不希望那樣吧?我知道的。你做不到,劇本上已經寫了這件事。你不但瘋狂,而且滿心只想著自己,所以你做不到的。’
“……你說我做不到什麼事?”
兔子對於這個問題的回答是:
‘就是洗腦啊,用來讓大兔愛上你的洗腦……你不是已經拿到解開洗腦的鑰匙了嗎?就是你從埃德爾卡主宰手中搶來的那玩意。可是你不敢把這玩意還給大兔,因為一旦還給他,大兔就會離開你。’
“……”
‘你就是怕這樣,所以一步都不敢前進。嘴上一直說喜歡他,其實是拋不下自私的想法。所以你才想死,所以你才會選擇在這裡讓我、讓大兔給吃了。我有說錯嗎?’
聽完這番話,希梅亞不再說話。
她又露出快哭的表情。
大兔討厭看到她這種表情。
他一直很討厭看到她露出要哭的表情。
從以前開始他就很討厭看到她哭的表情。
也就是說,自己以前也見過她。
他想起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想起了是在哪裡發生的事。
接著遭到封印的記憶突然恢復。
被封在過去的箱子突然開啟。
那是自己還只有五、六歲的時候。
當時他在學校受人霸凌,經常蹺課跑到公園去。
事情就是發生在他去公園的途中。
這人有著一頭在陽光照耀下會發出七彩光芒的粉紅色頭髮,以及散髮出理智光輝的血紅眼睛。身上穿著一件像西裝又像長袍,過去從來沒看過的白色衣服。
這名男子低頭看著大兔說:
‘就選你吧,因為你看起來很善良。’
大兔抬頭看著他:
‘叔叔是誰?’
‘我就是我。’
‘?’
‘這不重要,倒是我要拜託你一件事。’
‘拜託我?’
‘對。’
‘什麼事?’
‘前面那個公園裡,有個女生在哭。’
‘有女生在哭?’
‘對,她是我的分身。’
‘?’
‘她一直太孤獨,孤獨得都快瘋了。’
‘她沒有朋友嗎?’
‘這麼說也沒錯。’
‘跟我一樣。’
‘哈哈,那你們是一國的。’
‘我會跟她做朋友。’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我就給你力量吧。’
‘力量?’
‘對,一種讓你可以看見她的力量,還有喜歡她所需要的力量。
‘什麼意思?’
‘人類不必知道這些。好了,去吧,之後你可以儘管走在為你準備好的道路上。’
‘叔叔說的話好難懂,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不必知道,因為你會忘記曾見過我。好了,去開始你的故事吧。’
男子是這麼說的。 接著拍了拍大兔的肩膀。 將力量送進大兔體內。
有了這種力量,他就能找到那個寂寞得開始鑽牛角尖,甚至想消除自身存在的女生。
同時還有一種力量,讓他將會只喜歡這個女生。
大兔想起了這些力量,朝希梅亞看了一眼。
看著一直置身於孤獨之中,甚至想消滅自己的她。
看著她受到兔子欺負,一直不說話。
她一臉要哭的表情,沉默著不說話。
但兔子沒有就此住口:
‘你搶走了大兔的人生,還敢說喜歡他?厚臉皮也該有個限度。大兔才正準備開始自己的故事,這是他第一次要擺脫月亮外側那群怪物的束縛,不要來礙事……’
但這時大兔開口了。
他對兔子說:
——你閉嘴。
兔子聽了後,一臉被冤枉的表情轉頭看著他說:
‘只有我才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怎麼可以叫我閉嘴?’
——不要欺負希梅亞。
‘我才沒有欺負她,只是講她幾句而已。因為這個瘋狂魔女真的瘋了,不過也好,就讓這一切結束吧。她說自己想死,那就讓她死吧。你要吸收她的力量,然後你就會變得更強。’
兔子說出這樣的話來。
接著兔子再度望向希梅亞說:
‘好了,交出你的力量吧。我們會吸收你的所有力量,之後的事情我們會去做。你只要放心待在心愛的大兔心中就好了,這樣不就很幸福了嗎?你只要跟大兔在一起,就永遠都會覺得幸福了,不是嗎?’
希梅亞聽了仍然一臉泫然欲泣,點點頭回答:
“……嗯。”
‘那就讓這一切結束吧。放輕鬆,我們會讓你輕鬆……’
但希梅亞對這個提議卻搖了搖頭: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大兔。”
‘所以呢?’
“……所以,我想把大兔失去的東西還給他。”
她說完伸出手,掌心朝向大兔,上頭髮出淡淡的光芒。
兔子看得傻眼便問道:
‘不會吧?難道你想把那玩意還給他?’
“嗯。”
‘那樣一來,大兔就會討厭你耶?’
“……那也沒有辦法。”
‘你這麼喜歡他?’
“……嗯。”
‘你這麼希望大兔得到幸福……?’
“……嗯。”
‘……你真笨。那就傷腦筋了,既然這樣,就表示這條路才是真正的劇本?’
兔子說著回過頭來。
不知道為什麼,連兔子都一臉悲傷的表情。
‘怎麼辦?’
兔子這麼問了。
但大兔根本不知道它希望自己怎麼做,所以他問了。
——什麼怎麼辦?
‘就是問你,要不要把從她那裡拿來的力量歸還。只是這樣一來,我們就得暫時分開了。’
——什麼意思?
兔子聽了後一副傷腦筋的模樣聳聳肩膀說:
‘你明知故問~~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過啊,我覺得不想看的東西就不去看,倒也是挺好的。你就是這樣才能保住理性,這是一種很了不起的才能……那我走了。’
說著兔子又轉身面對希梅亞。
它背對大兔。
但大兔卻知道它臉上是什麼表情,清楚得簡直就像自己臉上也正露出同樣的表情。
兔子難過地微微一笑,看著希梅亞說:
‘要我還你力量也行。’
“真的嗎?”
‘可是,我不知道憑你的力量救不救得了他。’
“這我知道。”
‘就算把你的力量還給你,這裡還是會剩下你們“月亮外側的神”的力量。因為那些人類已經在我體內混進了〈天魔〉。’
“我知道。”
‘如果這樣你還是要救他,你就儘管試試看吧。看是你會被我們吞噬而死,還是大兔會恢復神智……這部分的劇本我就沒看過了。’
兔子這麼說了。
‘我根本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兔子這麼說了。
它正視希梅亞說:
‘不過,就算他現在停手,結論也不會改變耶?就看是你發動〈幸福〉毀了一切,還是我們體現出預言了。’
“嗯。”
‘那這就沒有意義了。’
‘明知維持不了多久,你還是寧可選擇待在恢復神智的大兔身旁?劇本……’
但希梅亞打斷它:
“我一向不看預言,因為看了會喪失往前進的勇氣。”
‘……哼?所以你要往前進?’
“沒有,我本來已經走不下去了,可是多虧大兔陪在我身邊……”
‘啊啊,原來你利用了大兔,拿他來維持理智?’
“……”
‘你後悔這麼做嗎?’
“……不是我做的。”
‘真的嗎?’
‘真的是這樣嗎?’
“……”
‘……對大兔洗腦,製造出時雨遙,這些真的不是你做的?’
“……我不知道。”
‘畢竟你都瘋了嘛。’
“……我不知道。”
‘不過真相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啦……至少大兔想救你。我這個搭檔太笨,所以很想救你。既然這樣,你就試試看吧。’
希梅亞看了兔子一眼,接著望向大兔說:
“大兔,謝謝你。”
兔子聽了搖了搖黑色的耳朵,回頭看著大兔說:
‘她說謝謝耶。那我就暫時消失吧,因為只要我陪著你,你又會失去控制。還有,我不喜歡悲劇。大兔一定會討厭她,然後又會把她弄哭,不是嗎?我不喜歡看到這樣,所以我要消失。’
兔子說到這裡,朝他揮揮手說:
‘那我走啦,我的搭檔。雖然很快又會再見,不過在這之前你就好好努力看看吧。’
說完就消失了。
很乾脆地消失了。
這片黑暗當中,只剩大兔與希梅亞兩個人。
大兔看著她。
發現她還是在笑,笑得十分傷心。
接著她說了:
“……對不起喔。”
——你為什麼要道歉?
“不為什麼。”
——你為什麼哭?
“……因為我要把記憶還給你。”
但大兔搖搖頭。
接著他說:
——我的記憶已經恢復了。看來是從前有人對我下令,要我喜歡你。
“……啊啊,原來是這樣啊。”
——嗯,不過這不是我的真心,我另有喜歡的女生。
“……嗯。”
——我得找回這份心意才行。
“……嗯。”
——我很難受。心裡開了一個大洞,真的很難受。
“……嗯,對不起喔。”
希梅亞這麼說了。她在發抖,聲音也在發抖,仿佛整個人隨時都會當場癱軟。
所以他說了。
——不要哭。
她聽了看著大兔:
“……大兔……大兔總是對我那麼好。”
她笑著說出了這句話。
但她說話的聲音卻很難聽清楚。
“你真的一直都對我那麼好……所以……所以我才會會錯意。我才會誤以為……可以成為你……最重要的人……真是愚蠢……對不起喔,大兔,對不起。”
——不要道歉。
“對不起喔……我馬上就幫你……幫你完全……恢復原狀……”
說著希梅亞讓手上淡淡的光芒落到腳下。
這些光芒仿佛被黑暗吸收似的消失。
這一瞬間,大兔知道胸口的大洞已經填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心中有了改變,仿佛拼上了拼圖當中一直缺少的那一塊。
接著他想起了一個名字。
想起了他最重要的人叫什麼名字。
但希梅亞這時說了:
“我要拿回我的力量。這樣一來,你就不再是不死之身……可是,只要我的力量恢復……只要我的力量恢復,也許就救得了你。”
說完將手伸進腳下漆黑的地面,拉出了一團粉紅色的光芒。
大兔感覺到那是一股莫大的力量,感覺到力量從自己身上分離出去。
感覺到先前自己體內維持平衡的天秤兩邊重量有了改變。
同時腦中開始聽見一陣類似蟲鳴的怪聲喀嘰喀嘰地響著。
感覺到住在自己體內的另一隻怪物醒了過來。
是天魔。
天魔醒了。
希梅亞見狀說道:
“我一定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千萬不要失去理智。”
但這是不可能的。
腦子裡響起了喀嘰作響的蟲鳴聲,幾乎令他發瘋。
這讓大兔發出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大聲慘叫。
希梅亞見狀說道:
“……我一定,一定會救……”
——吵死了!
大兔一揮手。
接著就發現不知不覺間,他的手已經成了漆黑的伸縮塊狀物體。
這塊狀物體朝著希梅亞伸去,前端長出牙齒,還像嘴似的開開閉閉。
咯機。咯機咯機咯機咯機。
眼看就要一口咬向希梅亞。
希梅亞看著這幅光景。
她看著這黑色塊體,卻露出微笑說:
“……我的力量已經完全恢復,你們這些天魔還以為碰得到我?”
說著就要伸手揮開。
但她的手卻被黑色塊體中冒出來的一條蛇咬住。
那是一種與天魔不同的力量。
粉紅色的蛇。
一條與希梅亞頭髮一樣顏色的蛇。
希梅亞瞪著這條蛇罵了:
“該死。”
接著又說:
“我一定會救你。”
說著退開一步,接著就要消失。
大兔……不,應該說大兔心中的天魔說了:
——別讓她跑了,殺……
但這句話沒有說完。大兔住口,接著抬頭看著她說:
——希梅亞,快走。
希梅亞聽了又露出要哭的表情。
接著她消失了。
看到她消失的瞬間,大兔松懈了下來。
腦中又聽見那喀嘰作響的蟲鳴聲,意識就此被占據。
***
月光十分焦躁,忿忿地說:
“……還沒好嗎?”
地點在學生會室。
賽托希梅亞掌握到了鐵的所在,說要去救他,所以月光幫她開了通往魔界的〈路徑〉。
鐵一回到學生會室就出手攻擊希梅亞,接著就這麼停住了動作。
月光看著鐵的模樣。
他的頭上長出了粉紅色與白色的刀刃,臉與手臂的皮膚上都爬滿了黑色咒語般的文字。
他用手抓住賽托希梅亞的脖子,照理說賽托希梅亞應該已經透過這隻手入侵到鐵的意識中。
她說自己要進入鐵的意識之中,讓這個傻子恢復神智,然而……
“……”
不管是賽托希梅亞還是鐵大兔,都一直沒有動彈。
時間應該過了五分鐘左右。
拖到五分鐘之久,〈軍方〉應該已經發現鐵待在這裡。即使賽托希梅亞鋪設過結界,設法讓〈軍方〉看不到這間學生會室裡出了什麼事,但〈軍方〉沒有這麼無能。
所以月光以焦躁的聲音說:
“……你們這些笨蛋,快點。”
這時背後的泉說道:
“怎麼說?事情發展得太突然,實在讓人嚇一跳耶。”
“才剛聽她說要去救大兔,結果他馬上就跑到我們這邊來。”
“會長會長。”
“這樣應該不太妙吧?就算我們在這個階段逮住大兔同學,他也會被〈軍方〉……”
但月光打斷她說:
“我知道,我有計劃。”
“哦?什麼計劃?”
月光被泉這麼一問,轉頭面向她。
她臉上的表情自然已經轉為少有的緊張。
這也難怪。
鐵散髮出來的力量就是這麼充滿壓迫感。
光看就知道他的力量根本不是剛才打過的上古龍所能相比。
儘管他身上還穿著宮阪高中的制服,卻散髮出強烈得令人幾乎動彈不得的壓迫感。他已經變成了某種不是人類的存在。
泉躲在月光身後看著他的模樣:
“……當然我也覺得會長應該想著要怎麼算計〈軍方〉,可是大兔同學來得這麼突然,會長的計劃還能順利進行嗎?”
月光沒有回答。
因為不可能順利。
所以他當初也跟賽托希梅亞說過。
月光叫她等一下,說就算要去救鐵,也應該先擬好計劃。
但她就是不聽。
她說自己一個人救得了他,還命令月光趕快打開〈路徑〉。
月光自然可以拒絕,但他沒有這麼做。
因為〈軍方〉已經知道了鐵的所在,一旦拖延太久,就可能會錯失良機,所以他才會允許賽托希梅亞擅自行動。
也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能在賽托希梅亞擅自行動的時候想出好方法。
然而……
“……”
月光停住了動作。他看著鐵與賽托希梅亞的身影,眯起眼睛細看。
賽托希梅亞到底能不能讓鐵恢復神智?這件事的結果,將會決定他接下來該做什麼。
而他希望能趕快做出這個決定。
趁〈軍方〉來到這裡之前。
他希望能趕在〈軍方〉發現鐵入侵到這裡,整頓好態勢並派遣援軍過來之前做出這個決定。
所以月光大罵:
“喂,笨蛋魔女,聽得到我說話嗎?快點回來!”
結果這時另一個笨蛋卻開口了:
“月光月光月光,這個洞,這個洞是不是通到魔界?”
說出這句話的美雷已經一頭鑽進學生會室墻上開出的大洞。
她回過頭來問道:
“月光,跟你說,跟你說喔,這裡,這裡是我的家鄉……”
“關門。”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但美雷喊歸喊,月光也不回頭看她,只說了:
“我已經記住這裡的座標了 ,等我有空隨時都可以帶你去,你先安靜一下。”
“隨時都可以?”
“對。”
“可以介紹月光給媽媽認識嗎?”
“要怎樣都行,趕快給我閉嘴。”
“好~~”
美雷開心地答應。
月光不理這個笨蛋,目光望向學生會室的門。
確定〈軍方〉尚未趕來。
接著就在他再度將目光轉向他們兩人的那一瞬間……
“月光!”
賽托希梅亞喊了這麼一聲。
接著鐵也大喊: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陣咆哮撼動了整個房間。
要不是這裡設有夫羅爾圓陣,也許光是這麼一喊,就已經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當場消滅。
但月光勉強承受住了這聲咆哮。
接著他瞪著賽托希梅亞:
“情形怎麼樣了?”
“就快了!所以得制住大兔……”
但這時鐵那捏著賽托希梅亞頸子的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道。
“嗚啊!”
她的脖子被捏爛,聲音當場消失。
這時月光的劍由下往上一揮。
他以全力揮出這一劍。
將所有力量都灌注在這一劍上。
大喊一聲:
“……凶劍,破邪!”
接著凶劍的刀身發出漆黑的光芒,砍飛了鐵的手臂。
“啊啊啊嗚啊!”
鐵那紅色的眼睛看了過來,舉起拳頭。月光見狀大喊:
“美雷!絆住他!”
身旁的美雷立刻回答:
“好!”
說著跳了過來,也不顧裙底走光,一腳迴旋踢落在鐵的臉上。
這一腳帶有雷電,理應對鐵造成強烈的衝擊,但他絲毫不為所動。
他的力量應該已被夫羅爾圓陣削弱,但這次跟對付上古龍時不同,美雷的力量完全不管用。
鐵看了美雷一眼,就要揮動頭上長出的刀刃。
但月光不讓他動手。
月光將凶劍剌在鐵的手上下令:
“凶劍,剝奪他的自由!”
接著凶劍立刻發動力量,黑色的詛咒就要從劍刺中的部位往鐵的全身擴散,然而鐵說了句:
“……拒絕。”
這一瞬間,正要擴散開來的黑色詛咒,與鐵自己製造出來的黑色詛咒碰在一起,眼看就要消融在一起。
雙方同質的力量互相吞食,眼看就要消失。
但月光並沒有就此停下動作。他從懷裡拿出幾張符咒,朝鐵身上擲去。
雖然不覺得這種東西對凶劍都應付不了的對手會管用,但能做的事月光全都要做。
這些符咒當場爆裂,從中出現蒼白的鬼火,開始燒向鐵。
但鬼火一瞬間就消滅了。鐵再度轉過頭來,將攻擊目標鎖定在月光身上。
接著鐵的身後又出現了其他敵人。
是黑守。
賽爾裘與哈斯格也在。 更有多達數十名的〈軍方〉部隊。
黑守打開學生會的門說:
“捉住他。用白夜癱瘓黑兔,先分開〈天魔〉與〈月亮外側的神〉。”
月光不知道白夜與黑兔指的是什麼意思。
雖然不明白,但這並不重要。
總之自己該做的事就是……
“美雷,全力拉開我!”
他下了這樣的命令。
接著抓住身旁賽托希梅亞的頭髮。
她見狀驚呼:
“你做什……”
但她說到這裡就說不下去,因為美雷已經開始將月光往後拉。
兩人被猛力往後拉開,但鐵卻以更快的速度逼近月光。
月光已經不再看鐵。
他看的是墻壁。
看著白色的墻壁。
他看著學生會室中那堵號稱〈聖地〉的白色墻壁說道:
“就這麼把我往墻上扔去,我要離開這裡。”
美雷乖乖聽話了。儘管她蠢得毫不遮掩,但遇到這種緊急狀況時,往往出乎意料,能夠做出適切的判斷。
月光一瞬間露出笑容,接著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飛了起來。
他感覺到自己抓著賽托希梅亞的頭,連著她一起飛了起來。
墻壁近逼到眼前,但就在即將撞上之際,他低聲說了聲:
“開門。”
〈路徑〉立刻開啟。
次元產生扭曲,將學生會室接往另一個世界。
月光與賽托希梅亞就這麼移動到另一個世界。
鐵追了過去。
他舉起拳頭朝月光揮出。一旦被這拳打中,想必會當場斃命,但月光揮劍擋下,說了聲:
“凶劍破邪。”
接著劍再度抵銷了鐵的力量。明明已經置身在夫羅爾圓陣之外,這把誅神之劍仍然將他保護得好好的。
月光就這麼滾倒在地。他與賽托希梅亞一起滾倒在地,但隨即重新站好。
接著望向學生會室。
黑守正要鑽到這邊來,其他〈軍方〉部隊也是一樣。
想來他們應該是要來救月光。
而他們或許已經擁有足以活捉鐵的力量。即使鐵已經成了神種,他們或許已經擁有足夠的實力來活捉他。
也就是說,〈軍方〉的戰力已經完全集中在學生會室。
這讓月光露出笑容。
他朝著一臉拼命的表情想鑽過來的黑守等人說:
“……你們以為這裡是哪裡?”
聽到月光這句話,黑守瞪大了眼睛。
月光露出淺笑,看著他震驚的表情說:
“是〈軍方〉啊,黑守。”
“你這小子……”
但月光卻打斷他說:
“關門。”
接著次元裂縫就此合上。
這種次元裂縫只聽契約者的命令,所以黑守他們應該無法立刻趕回這裡。
這讓月光露出笑容。
他環顧四周,露出笑容。
這裡就是先前自己來接受治療的〈軍方〉設施。
地點位於宮阪高中的地下極深處。
現在月光與賽托希梅亞,以及失去控制的鐵都在這裡。
房間裡還有〈軍方〉的相關人士。他們看到鐵後立刻發出慘叫,因為他們知道鐵是什麼人。
他們知道自己在實驗中搞壞的目標,已經成了多麼可怕的怪物。
“怎麼會……來人啊,趕快來解決這小子!”
一名穿著白袍,看似研究人員的笨蛋這麼大喊。接著有人聽命使用了魔法,打在鐵的身上。
而這一擊宣告了他們的末日。
鐵轉過身去……
發出了咆哮。
看來他眼中已經看不見月光與賽托希梅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鐵放聲大吼。只是這麼一吼,整個房間,不,應該說整個地下基地當場被轟得不翼而飛。
這股力量與先前受到夫羅爾圓陣壓製時不可同日而語。
要是沒有防護,月光多半也已經喪命。
但賽托希梅亞護住了他。
她抱著月光,在遠離鐵的地方張開結界,這種結界擋住了鐵強大的力量。
以前這個魔女應該沒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但現在的她卻輕而易舉地辦到了。
接著賽托希梅亞看著月光:
“……可以請你不要利用大兔嗎?”
月光聽了後看著魔女的臉說:
“不然你還有別的辦法對付〈軍方〉嗎?”
沒想到賽托希梅亞點頭回答:
“……現在我也許辦得到。”
“怎麼回事?”
“你不用知道。”
“……哼,也罷。也就是說,現在的你有辦法解決〈軍方〉?”
“嗯,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能做出足以滲透整座建築物……不,是滲透整個星球的毒。”
月光聽了皺起眉頭說:
“規模縮小一點。”
“輪不到你命令……”
“少跟我囉唆,乖乖聽我的。”
“……”
她沒有回答,隨即看著月光說:
“……剛剛你明明有可能害死自己,卻為了大兔而不惜冒險毀掉〈軍方〉?”
聽她這麼說,月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不會為了笨蛋冒生命危險,這都是為了我自己。”
“……啊哈哈,這樣啊?你老是這個樣子。”
“沒錯。”
“不過……我有點喜歡你了。”
“啥?”
“謝謝你囉,謝謝你試著保護大兔。”
“你在鬼扯什……”
但她打斷月光的話:
“我打算把大兔恢復原狀之後就離開這裡……不過最後還是跟你說聲謝謝吧。雖然你個性實在很混蛋……不過以人類來說你算人很好的了。”
“開什麼玩……”
但這句話他也沒能說完。
希梅亞解開結界,立刻傳來一陣微弱的衝擊波。
但衝擊的來源十分遙遠,看來鐵已經前進到相當遠的距離了。
眼中所見的景色都已經破壞殆盡。
希梅亞見狀說道:
“啊啊,〈毒〉終於完成了。而且〈軍方〉也已經幾乎完全被破壞,大概沒辦法東山再起了。我這就去讓大兔恢復正常。”
說著站了起來。
月光聽了後也看向賽托希梅亞問道:
“……你打算離開?”
她很乾脆地點頭承認:
“嗯。”
“你要帶鐵一起離開?”
“不,我要讓大兔變回平凡人。”
“然後呢?”
“我會消失。”
“這樣啊?”
“嗯。”
“這下可清靜多了。”
“啊哈哈,那太好了。”
“不過你應該已經答應當我的奴隸,我可不準你擅自離開。”
賽托希梅亞聽了莫名地抬頭看著他,接著以落寞的表情笑了笑:
“……謝謝你。就算是騙我的……你肯當我是自己人,我還是很高興。”
接著她往前朝著大肆破壞的鐵身邊跑去。
月光也不再跟上。
**
廢墟裡到處都是斷垣殘壁。
就希梅亞眼中所見,這裡已經不剩下任何〈軍方〉的設施。
“……”
看到這樣的景象,她解除了一項在自己體內精煉出來的魔法。
先前她一直在精煉這種用來蠶食〈軍方〉的魔法,但看來〈軍方〉已經被大兔破壞殆盡,再也無法復原。
她看著這樣的景象,喃喃說道:
“……到頭來這也是照著預言(劇本)在走的嗎?”
會不會到頭來這一切都是在已經決定好的軌道上,連〈軍方〉會在這裡垮台也早已確定?
她想著這樣的可能。
或者這裡是在軌道之外?
她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她一向不看預言,所以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而且她平常甚至連有預言這回事都給忘了,因為她對自己施加了魔法,讓自己忘記有預言這麼回事。只是當力量恢復,這種魔法就不再有效,也就想起了一切。
但她知道這個劇本有兩個終點。
右與左。
光與暗。
沒有哪一種比較好,只是存在著兩種不同的終點。
這兩條路會在哪裡分歧?
行進的方向會在什麼樣的時機改變?
這些她也不知道。
因為她不看預言,因為她不想看。
一旦看了預言,想必會連站都站不起來。
就連現在她仍然要竭盡全力才勉強站住。
要是早就知道大兔的心意,一定不會想活下去。
要是早就知道大兔其實不喜歡自己,肯定不可能站得起來。
“……”
但現在她非去見大兔不可。明知這是最後一次,卻不得不去見他這最後一面。
〈軍方〉的設施從希梅亞所站的地方繼續往下延伸。
這裡已經是地下,地板卻開著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洞穴,繼續往下延伸。
途中的〈軍方〉都已經被徹底破壞,甚至無從想像本來這裡有些什麼樣的設施。
她低頭看了看,接著往洞裡一跳。
就這麼縱身跳向洞口。
她以魔法的力量加快身體往下掉落的速度。周圍的空氣化為一陣風,籠罩住她的身體,讓她以遠比自由落體更快的速度往下掉。
她朝大兔所在的地方前進。
朝洞穴底端前進。 她很快就抵達了底端。
由於沒有光線,看不到他的身影。但她卻看得到。
就在洞穴底端。
她看得到大兔縮在黑暗深處。
看得見他破壞一切,縮在這廢墟的正中央。
“……”
她看著這幅光景說:
“給我光。”
接著她的頭上就出現了光源。
但大兔對此沒有反應。
看到她來也沒有反應。
他應該已經發現,卻沒有反應。
或許他已經沒有了興趣。
或許當洗腦的作用消除後,他對她已經沒有興趣。
一想到這裡,希梅亞就差點哭了出來。
但她仍然努力擠出笑容,調整聲音,讓說話語氣盡量顯得溫和:
“……大兔。”
她試著叫了一聲。
但他不回頭。
然而她已經不再在意這種小事。
“我來救你了。”
“……”
“我做好了詛咒,可以毀掉你體內的兩隻怪物。”
“……”
“我現在就讓你變回平凡的人類,你等一下喔。”
說著她踏上幾步。
來到大兔身前。
大兔仍然不抬頭,低頭看著地面說:
“……不要靠近我,你這個魔女。”
希梅亞聽了後表情都扭曲了。只是這麼一句話,就讓她覺得心痛如絞。
“……對不起。”
她道了歉,但不停下腳步,繼續朝他走近。
接著大兔又說:
“……不要靠近我,你這個瘋狂的怪物。”
說著他抬起頭來。他的眼睛是黑色的,整個眼球完全被黑色占據。
天魔的力量占了上風。
那麼,剛剛的話是天魔……
“你只愛玩弄別人的心意……我可不會再當你的傀儡。”
大兔以大兔的聲音這麼說。
希梅亞聽了差點停下腳步,不,甚至想當場尋死。 但她仍然說聲:
“對不起喔。”
說著繼續朝他走近,發動已經完成的〈毒〉。接著她的嘴邊長出了小小的牙齒。
大兔敏感地對這種〈毒〉有了反應。
他注意到了希梅亞正準備動用強大的力量。
他站了起來瞪著她說:
“又來了,你就是這樣毀了我的。”
“……這次,不一樣的。”
“沒有不一樣。”
“這次,我是要讓你恢復……”
但大兔打斷她說:
“沒有什麼不一樣,希梅亞。”
她一瞬間差點停下腳步。
他叫了希梅亞這個名字。
以前他說賽托希梅亞太難叫,所以幫她取了這個名字,而他現在就喊了這個名字。
同時她也發現到光是聽他這麼叫自己,心裡就覺得高興。只是這麼一聲,只是聽大兔叫自己的名字一聲,她就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義。
但大兔卻以一臉不耐煩的疲憊表情正視著她說:
“你又打算毀了我。”
希梅亞聽了差點哭出來。她搖搖頭說:
“不是……”
“哪裡不是了?你明明就毀了我的人生那麼多次。”
“……”
“你說喜歡我?你說你喜歡我?開什麼玩笑。既然喜歡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毀了我的腦袋,搶走我最重要的東西?”
“……”
“你到底是怎樣?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自己就是劇毒,只會污染這個世界,不是嗎?”
“……”
“你這個骯髒的怪物根本沒資格活下去,為什麼還要碰我?既然喜歡,既然喜歡我,那就不要碰我。”
希梅亞聽他這麼說……
她停下腳步跟他道歉:
“……對不起。”
她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了。
因為大兔說的都是事實。
自己生來就是個骯髒的怪物,只會污染世界。
卻還傻傻地喜歡上人類,而且還傷害了這個人,傷得他這麼重。
自己當然不該活下去。
這些……
“……這些我都知道。”
希梅亞掙扎著說出這句話。
“那你就去死啊。”
“嗯。”
“快點去死。”
“我知道了……可是,我要先讓大兔恢復……”
“不要碰我。”
“……”
“不要再用你的髒手碰我。”
“……”
“你的髒手該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趕快殺了你自己,這樣大家都會高興。只要你死了,大家都會高興,這你應該很清楚了吧?”
希梅亞聽了點點頭說:
“……嗯。”
接著她感覺得到自己心中的支柱隨時都會斷裂。
她已經知道大兔中了洗腦的魔法才會這麼說。那是遠比上古龍更強大的魔法。
但憑現在希梅亞的能力,理應能夠除去這樣的魔法。畢竟她已經恢復了本來的力量,要除去這點程度的魔法應該難不倒她。
但她沒有這麼做。
因為大兔說的全都是事實。
因為大兔說的話,對她來說就是一切。
所以她無法違抗他。
她開口了。
她在還碰不到大兔的距離開口了:
“……說得也是,我還是死了比較好。”
“沒錯。”
“……畢竟大兔都不想再看到我了。”
“沒錯。”
“畢竟大兔喜歡的……是那個叫做小遙的女生……對吧。”
“沒錯。”
“那……”
希梅亞說了:
“……那我真的活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希梅亞說完笑了笑,笑著哭了出來。這已經是最後一次,是最後一次站在大兔身前,所以她本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笑容,眼淚卻奪眶而出。
大兔一定討厭我這張臉,我還用眼淚把這張他討厭的臉弄得更髒。
大兔說:
“去死。”
希梅亞聽了 一臉哭喪的表情說:
“如果這樣能讓大兔高興,我會照辦的。”
說著將集中在牙齒上的〈毒〉轉移到右手。
那是毀滅〈天魔〉的魔法。
那是能夠殺死〈住在月亮外側的神〉——也就是殺死自己的魔法。
她將這種魔法聚集在右手,最後叫了聲:
“大兔。”
她看著他。
拼命忍住眼淚,拼命擠出笑容,說了聲:
“我最喜歡你了,大兔。”
大兔當然沒有回應。
他討厭她。
他討厭這種怪物。
而她自己也是一樣。
她也討厭自己。
討厭得要死。
所以她才想一死了之。
她笑著說:
“掰掰,大兔。”
但他沒有回答。
這讓她笑了。
也讓她哭了。
接著她就要將集中在右手的力量送向自己的頸子。
“……”
但這時她的手臂卻被用力抓住。
她抬頭看著抓住自己手臂的人。
結果他看到本來應該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的大兔。
大兔用力抓住她的手,用力得幾乎要將她的手臂扯斷。
這讓她叫了一聲:
“……好痛!”
但大兔抓著希梅亞手臂的手卻更加用力,順勢將她推倒在地。
她沒有抗拒。雖然不知道大兔想做什麼,但她沒有抗拒。
她心想也許大兔肯動手殺了她。
她心想大兔這麼善良,也許願意親手殺了她。
如果真是這樣……
她心想如果能死在大兔手裡,那就太幸福了。
所以她閉上了眼睛。
等著大兔殺死自己。
結果大兔整個人壓在她身上,繼續抓著她的手,用力將她壓在地面上。
接著大兔開口了。
他對她大吼:
“……開什麼玩笑,笨蛋!不準說你要去死!不要哭著說你要死!”
他的嗓音顯得極為難受,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
她從來沒聽過大兔這樣大吼,因而嚇得全身一顫。
她以為自己又惹他生氣,嚇得全身一顫,接著睜開眼睛看看。
結果發現大兔在哭。
不,只有大兔的左眼在哭,右眼仍然被天魔的力量染成一片黑色。
但另一邊的眼睛是大兔的眼睛,是他那一如往常善良的眼睛。
他這隻眼睛流著眼淚,仿佛恢復正常般說:
“……現在到底是怎樣?發生什麼事了 ?我怎麼了?”
希梅亞聽了就要開口……
“不要動!”
卻又被他大吼一聲。
接著大兔看著她那已經灌注魔力,足以殺死〈月亮外側的神〉的右手,說了聲:
“拒絕。”
接著希梅亞感覺得出大兔按在她右手上的左手蘊含了一股力量。他的手上浮現出文字,抹去了希梅亞的力量。希梅亞花了漫長時間才凝聚出來的力量,三兩下就被消除掉。
接著大兔開口說:
“……希梅亞。”
他叫了她的名字。
希梅亞的反應是……
她答不出話來。什麼話都答不出來。
接著大兔開口了。只見他一臉快哭的表情說:
“……希梅亞一點都不骯髒,所以不要說什麼死不死的。”
聽他這麼說……
“……”
希梅亞當場動彈不得。
什麼都無法思考。
“可、可是,大兔對我……”
“我不討厭你。”
“可是我……我們對你洗腦……”
大兔打斷她說:
“我也沒有被洗腦。而且對我洗腦的不是你。”
“可是……”
這時大兔突然一臉快哭的表情大吼:
“而且洗腦解開以後,我還是喜歡希梅亞。所以不要說什麼死不死的,你這個笨蛋!”
希梅亞再也說不出話來。她覺得胸口好痛,喉嚨哽咽得幾乎要發出慘叫。
她忍不住抱住大兔,胸口難受得幾乎要哭喊出來。
但這是不可能的。
大兔最珍惜的,應該是喜歡時雨遙的感情。
但大兔卻說喜歡我。
說喜歡我這種瘋狂的魔女。
明知喜歡我也不可能得到幸福,他卻……他卻說他喜歡我。
她哭了,接著抓住大兔說:
“……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她以顫抖的嗓音說:
“……太過份了啦。虧我好不容易才死心……好不容易才……”
但大兔打斷了她。
他瞪著希梅亞說:
“該死。竟然讓希梅亞……讓希梅亞哭成這樣,我絕對饒不了他。”
她不知道這句話說的是誰。
但大兔的表情隨即扭曲,全身僵硬發抖。
接著他的眼睛……
被天魔染成黑色的右眼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恢復成大兔的臉。
接著他開口了。他低頭看著她說:
“……希梅亞。”
她望向大兔溫柔的雙陣。
接著他又說:
“可以幫我一下嗎?我有些壓不住體內那些怪物。你可以用剛剛那個魔法,解決我體內的那些傢伙?”
賽托希梅亞點點頭。
“……嗯。”
“那可以拜託你嗎?”
“……嗯。”
“我會……在希梅亞準備魔法的時候壓住他們……所以……”
希梅亞點點頭。雖然不知道此時此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仍然開始準備魔法。
準備〈毒〉。
這會花點時間。
這也是當然的,畢竟這是足以殺死天魔的魔法,是足以殺死〈月亮外側的神〉的魔法。
大兔能夠壓住這樣的力量,反而才是異常。
照理說他應該正在承受令人難以想像的痛楚,但他卻一直在忍耐。
為了救她。
為了救試圖自殺的希梅亞,他強忍痛楚,恢復了意識。
他明明應該討厭我。
大兔明明應該另有喜歡的人,卻為我拼命恢復了意識。
“……”
這又讓希梅亞差點哭出來,差點當場僵住。
但她拼命編織魔法。
她拼命產生魔法,想盡可能縮短大兔痛苦的時間。
“完成了。”
說著她口中再次長出小小的牙齒。
大兔痛苦的表情中露出微笑說道:
“那就拜託你了。”
“嗯。”
希梅亞點點頭,接著將手繞到壓在自己身上的大兔背後,接著抬起頭,在大兔的脖子上一咬。
〈毒〉從脖子灌了進去,隨即竄遍大兔全身。
結果進行到一半,大兔卻從希梅亞身上離開,並對她說:
“到這樣就好,剩下的我自己壓得住。”
希梅亞露出驚訝的表情,抬頭看著大兔說:
“可是,還沒全部……”
“這樣就好,因為我還需要更多力量。”
說著他放開了她的手,接著起身摸摸自己的脖子,摸了摸先前她咬過的地方。他摸清楚傷口然後說:
“……傷口沒好。”
希梅亞回答:
“因為我已經拿回了我的力量。”
大兔聽瞭望向她,以依舊溫和的表情說:
“是嗎?”
希梅亞聽了看著大兔,點點頭說:
“……嗯,所以大兔已經可以離開我……”
但他打斷希梅亞:
“那就把那些力量再放回我身上。”
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希梅亞覺得胸口疼痛,因為她不明白大兔為什麼要這麼說。
他應該不喜歡我,他真正喜歡的人應該是小遙。
但要是又跟我訂契約,他就會離不開我……
但這時大兔突然說了:
“希梅亞,我喜歡你。對不起,我傷害了你,我一直傷害你,真的很對不起。可是之前我也說過……我喜歡的是希梅亞。”
希梅亞聽了按住胸口,皺起眉頭說:
“你騙人。”
“我沒有騙你。”
“是天魔……是天魔讓你說出這種話的嗎?”
“不是。”
“……好過份。大兔,你這樣我很難受。這樣……我……我再也受不了這樣……”
當她說到這裡,大兔突然用力抱緊她說:
“我喜歡你,所以請你再跟我訂一次契約。”
“……”
“我要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要怎麼做你才會明白?我想保護你啊。”
聽到他這麼說,希梅亞的反應是……
“這、這個……我、我……”
當場不知所措。
一下子說喜歡,一下子說討厭,讓她一顆心上上下下,腦子裡一團亂。
但大兔以冷靜的語氣重說一次:
“……以前我不是跟你約好要保護你嗎?所以給我力量。”
希梅亞在他懷裡問了:
“……是因為我們約好了,你才肯陪在我身邊?”
“不是。”
“那……”
“是因為我喜歡你。”
“你騙人。”
“是真的啦。”
“你騙人!”
她這麼大喊,接著哭了出來。因為這實在……
“對不起,讓你哭成這樣。而且只有我一直太天真,對很多事情都沒認真看待。雖然我自己也不太記得發瘋的期間發生過什麼事……不過,我好像又沒能保護好希梅亞了。”
說完摸了摸她的頭:
“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這次我不會讓你失望,所以希梅亞,請你跟我訂契約。”
希梅亞抬起頭來:
“可是……”
“別問那麼多了,聽我的。”
“……”
“還是……我太沒用,所以你討厭我了?”
聽他這麼一問,她用力地搖了搖頭。
大兔見狀笑著說:
“那就好。我一直擔心要是你開始討厭我,那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說著怯生生地笑了。那是大兔一貫的表情,是希梅亞喜歡的表情。他不改這樣的表情說道:
“我會好好努力,讓你再也不會說要尋死……請你再跟我訂契約,再一次就好。”
聽大兔這麼說,希梅亞不禁懷疑這會不會是在作夢,更懷疑這會不會是敵人製造的幻覺。
畢竟她最渴望的事物就近在眼前,原以為絕對得不到的東西就近在眼前。
當最渴望的事物來到眼前,她反而害怕起來。
當渴望的事物這麼突然地出現在眼前,反而讓她感到害怕。
所以她以全力施展魔法。在心中祈求如果是幻覺就趕快消失,祈求若是作夢就趕快醒來。
因為看到這麼幸福的光景之後,如果又說這一切都是謊言,那她真的會震驚得再也動不了。
但是魔法起不了作用。
大兔仍然那麼溫柔。
仍然緊緊擁著醜陋的我,擁著大家都討厭的我說:
“來。”
“……這樣好嗎? 一旦訂了契約,你就再也離不開我……”
但大兔回答:
“希梅亞只要一離開我的視線,就會跑得遠遠的偷哭……所以你再也不要跟我分開了。”
這句話讓希梅亞真的忍不住哭了出來,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哭得整張臉皺在一起,眼淚流個不停,一頭埋進大兔懷裡。
“……笨蛋。”
她哭著這麼說。
大兔說了聲對不起。
“我討厭你。”
“嗯。”
“討厭死了。”
“嗯。”
“……我最喜歡你了。”
“嗯。”
接著她開始在自己體內製造魔法。
是很久以前在那公園裡訂契約的魔法。
當時他們兩人的心意都不是真的,她卻用出了這種魔法。
那是一種毒素。
用來讓他們兩人再也分不開的〈毒〉。
這種魔法完成了。
她粉紅色的雙脣之間,長出了小小的牙齒。
大兔問道:
“好了嗎?”
希梅亞點點頭。
“那就動手吧。”
儘管大兔這麼說,希梅亞仍然有些猶豫。因為她會忍不住害怕,也因為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所以……
“真的……”
但大兔打斷她的話:
“我會一直陪在希梅亞身邊。”
聽他這麼說,她哭著點點頭。
接著再次抱住大兔的身體。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他們兩人的身高有了差距,所以希梅亞踮起腳尖也碰不到大兔的脖子,但大兔抱起了她的身體。 接著她就要咬上他的脖子。
“記得這一下還挺痛的耶。”
大兔提到這點,讓希梅亞儘管哭得淚流滿面,仍然笑著說:
“啊、啊哈哈,你放心,我不會弄痛你的。”
“真的?”
“嗯。那我要開始囉。”
“啊好痛!”
大兔叫了一聲。
“希梅亞就愛騙人。”
還不滿地發著牢騷。
希梅亞聽了嘻嘻笑。她一邊注入〈毒〉,一邊嘻嘻笑著。
但心中仍然浮現出許多不安,因為她沒有問大兔真正的心意。
因為她沒有問大兔對小遙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心意。
但她不可能問得出口 ,她怕得問不出口。所以她死命抓住大兔,將〈毒〉注入他體內。因為她覺得只要這麼做,只要自己緊緊抓住他不放,或許一切都會很順利。
就在這時,黑守出現在她視野當中。
他拿著袖珍的小刀,小刀上纏著護符。
一眼就看得出這把小刀非常危險。
過去她看到凶劍時,也曾感覺到這種異樣的氣息。而黑守拿著這把小刀就要撲向大兔。
而且黑守的動作很快,快得異常。希梅亞正要發出慘叫,想出聲叫大兔快躲開。
但她還來不及出聲,黑守的小刀已經朝大兔背上……
“……”
但他沒有剌中。
大兔抱著希梅亞轉過身去,抓住了黑守的手。
動作快得讓希梅亞看不清楚。
接著他半睜著眼睛抬頭看著黑守說:
“太慢啦。”
黑守見狀一臉痛苦的表情低頭看著大兔說:
“……啊啊,原來如此,你恢復正……”
但大兔沒讓他說完。
他扯下了黑守的手掌。
“唔啊!”
黑守悶哼一聲,按住手退開。
但大兔卻說:
“又不是實體,別裝痛了。”
結果黑守露出笑容說:
“……咦咦,連這也被拆穿啦?你可變得真強啊,簡直是個怪物。”
“還不是你們搞出來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不過我們失去的卻比得到的更多啊。照這樣子看來,〈軍方〉的戰力將會大幅……”
但大兔打斷他的話:
“我才不管,你們是自作自受,畢竟你們做的盡是些不人道的勾當,不是嗎?”
“……”
“那你打算怎麼辦?要替〈軍方〉報仇嗎?要打的話我奉陪,黑守老師。”
聽大兔這麼說,黑守聳聳肩:
“既然你已經恢復理智,我也沒有理由跟你打了。歡迎回來,鐵同學——”
說著環顧四周:
“不過這可傷腦筋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東山再起。眼前我們還是先回學生會室去吧。”
說著也不等他們回答,轉身就要走開。看樣子他真的不打算跟已經恢復神智的大兔打。
大兔看著黑守的背影好一會兒,接著說道:
“……〈軍方〉就這麼垮台了嗎?”
但希梅亞沒有回答。她在重新建構〈毒〉,再次注入他體內。
要趁他改變心意之前。
趁他討厭自己之前。
如果這是夢,就更要趁他醒來之前。
接著她總算將〈毒〉注入完畢。
大兔敏感地察覺到這點,於是又問:
“結束了?”
看樣子他跟以前的大兔已經不一樣了。他的體內多了〈天魔〉與〈月亮外側的神〉以後,似乎連個性也有點不一樣了。
然而……
她微微分開,抬頭看著大兔的臉。
他的表情依然那麼溫和,甚至顯得有點害羞:
“……我說啊,這契約該不會跟以前一樣,得說出那句話才會成立?”
希梅亞微笑著回答:
“當然是啦。”
“咦,那多不好意思?”
“哪會啊?剛剛你明明就說了那麼多次喜歡我。”
“不不不,剛剛那是緊急狀況,要這麼鄭重地再講一次,實在有點……”
大兔開玩笑地這麼說。
接著看著希梅亞:
“那我們開始吧。”
希梅亞點點頭。
接著她說了。
說出讓魔法成立所需的字句。
“大兔。”
“嗯。”
“……這一來你就是我的僕人、我的護衛,更是我的情人。我愛你,大兔。”
大兔點點頭,接著說:
“我也愛你,希梅亞。”
這樣魔法就生效了。
兩人之間已經訂立了契約。
“……嗚嗚。”
希梅亞不禁嗚咽。 大兔歪著頭問:
“怎麼了?”
“我又差點哭出來了。”
“咦?是我害的喔?”
“對,所以你要負責。”
“咦?我覺得這樣負擔好沉重啊。”
“嗚,你不喜歡?”
希梅亞露出害怕的表情這麼一說,大兔就笑著回答:
“開玩笑的。”
“討厭啦~~”
說著她伸手抱住大兔,大兔也伸手用力抱緊了她。
接著他仿佛看著什麼東西。
仿佛在看著遠方。
但她沒有問他在看什麼。
因為她覺得只要現在這一瞬間幸福就夠了。
因為她覺得如果這是夢,如果是幻覺,那就不必醒來。
但這並不是夢。
大兔用力抱緊她。
接著開口了。
他仿佛在看著什麼。
仿佛在看著充斥整個世界的詛咒文字,同時喃喃說道:
“……好了,得想辦法迴避預言才行了。” 終章 劈開夜晚的劍——
他們說現在暑假才過了一半。
他自己不知道失去意識以來過了多少時間,但他們說八月已經過了十天了。
大兔獨自走在走廊上自言自語:
“……我連有沒有暑假作業都不知道,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暑假期間學校非常安靜。
幾乎所有教室都沒有開燈,即使偶爾聽到教室中傳來說話的聲音,也只是幾名來學校進行社團活動的學生正準備回家。
現在時刻已經過了五點。
太陽還沒有下山。看到這樣的景象,他深深感受到現在真的是夏天。
他就這麼走在校內寂靜的走廊上,接著走向一年三班的教室。
進入教室一看,果然沒看到半個人。
說來也是當然,畢竟現在是暑假。
“只是我根本沒放到假啊。”
說著他笑了笑,走向自己的座位。自己的抽屜裡塞滿了教科書之類的用品,本來學生都必須在放暑假前帶走教科書,但期末考剛結束就去參加強化集訓,而且還在集訓中被搞得失去理智。
更別說他體內還被放進兩隻不得了的怪物,讓他整個人都變了樣。
所以教科書還是放在抽屜裡。大兔拿出教科書,裝進帶來的書包裡。只是這麼幾個動作,就讓他微微冒汗。現在是夏天,而教室裡沒有開冷氣。
他自言自語地說了聲好熱,並抬起頭來。
接著目光一瞬間落在隔壁的座位上。
那是遙的座位。
時雨遙的座位。
他看著這個座位,微微眯起眼睛。
接著喃喃說道:
“照預言的說法……”
但他只說到這裡。
他獨自苦笑幾聲,背起裝好教科書的書包。
接著決定先回家一趟。
他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回家。
為了不讓家人放心,他得先回去一趟。
但他仍然有點擔心。
自己體內還有怪物。自己已經不是人了,跟這個世界已經有點、不,是已經相當疏離了。
家人會把這樣的自己當一家人看待嗎?
“……說來我那張全學科不及格的異次元成績單都還沒拿出來呢,不知道會不會被罵。”
說著他笑了笑。
接著走出教室。
走廊上有幾個學生。
他們是平凡的學生.。
也不知道什麼話題那麼有意思,只聽他們笑得十分開心,讓大兔也有些開心了起來。
接著往前走去。
走到一半想起一件事,於是從書包中拿出手機。
這支手機在實驗前就被〈軍方〉沒收,是黑守剛剛還給他的。他拿出這隻手機,打開關掉的電源。
結果立刻收到許多先前因為沒開機而收不到的簡訊。
件數將近三十封。
寄件人包括母親、父親、妹妹與朋友。
但最多的還是遙。
遙說:
“大兔你還好嗎?”
“大兔,你現在是不是很糟啊?”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很忙?”
“很忙的話就不用回我了。”
“不好意思寄了這麼多封簡訊給你。”
“怎麼說呢……這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今天啊,我跟朋友去買了一件連身裙,真的很可愛,所以我就想明天方不方便穿去給你看。”
看到這些簡訊,大兔笑了笑。
接著合上手機。
再次邁出腳步。
接著他心想,在回家前就先去遙家裡一趟吧。
畢竟這次也讓她擔心了。
他心想得先跟她道歉才行。
然後就要跟她談談。
談希梅亞。
談遙。
談他自己。
更要談預言。
她已經被牽扯進來,不,她早從一開始就已經被牽扯進來。
所以……
“……”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名穿著水手服的美少女站在走廊前方。
是希梅亞。
她顯得有點無聊,背靠著墻壁等待著。
接著轉過頭來,臉上的表情仍然顯得落寞。
大兔微笑著對她說:
“我們走吧。”
“去哪裡?”
“去學校外面。”
“咦,可是之前說我離開學校會有危險,所以不能出去……”
但大兔打斷她的話:
“有我保護你。而且〈軍方〉已經不在了,這間學校也已經沒有結界。這點你應該……”
“我有發現。”
“那就跟我走吧。”
她聽了開心地笑著問:
“去約會?”
看她興致這麼好,大兔先是感到過意不去地笑了笑,接著才搖了搖頭。
希梅亞問:
“那要去哪裡?”
大兔正視著她,回答了這個問題:
“去遙家裡。”
***
現在學生會室裡只有月光一個人。
賽爾裘與哈斯格回到自己的住處,泉也回家去了。
美雷則被他叫去便利商店買晚餐。
所以他現在獨自待在這裡。
“……”
獨自待在夜晚的學校裡。
時刻是晚上七點。
暑假期間學校很早就關門,所以校門應該也已經關上。
當然前提是這間學校還有在運作。
他坐在學生會室桌前的專屬座位上,想著這些事。
結果這時傳來一個聲音:
“月光。”
那是〈聖地〉的聲音。
是跟他訂了契約,掌控這處〈聖地〉的女子說話的聲音。
月光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發現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現身。
他看到的是個小丫頭,是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少女。她有著缺乏表情的臉孔,一頭及膝直長髮,身上穿著黑色和服式的衣服,卻有著雪白的肌膚,與黑衣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丫頭的名字叫做莉兒·莉兒。
月光與這名魔女訂了契約,在月光滿十八歲之前的三年間,不讓他以外的人動用〈聖地〉。
而她就是掌控這處〈聖地〉的人。
莉兒說了:
“〈軍方〉毀了。”
月光聽了後看著她說:
“是我毀掉的。”
“為什麼?”
“因為我不爽。”
“這樣啊?你還是第一個毀了〈軍方〉的人。”
這讓月光一臉厭煩的表情說:
“這是在誇我?”
她聽了後笑著說:
“對,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像你這麼魯莽的人。”
“而你特地現身就是為了說這句話?你不是討厭我嗎?”
“也不是討厭,只是沒當一回事。”
“那你為什麼現身?”
“因為風向變了。”
“什麼事情的風向?”
“也許已經分歧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
但莉兒也不說清楚,繼續看著月光說:
“也許帶動預言的人就是你。或者,是那隻兔子?”
月光看她不理自己,拿起桌上的杯子扔了過去。
當然杯子立刻就消失在莉兒製造出來的次元裂縫中。
莉兒見狀說道:
“我討厭粗暴的人。”
“我也討厭你,不要在那邊自言自語,我看了就煩。給我說人話。”
她看著他好一會兒,最後卻選擇消失。
月光瞪著她離開的方向說了聲:
“臭魔女。”
他忿忿不平,這陣子他一直忿忿不平。
因為到頭來他還是無能為力,因為他的實力仍然不夠,只能隨波逐流。
預言?
分歧?
他不知道這些字眼是什麼意思。
不,預言這個字眼他至少還覺得似乎曾經聽過。
那應該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是他小時候的記憶,是弟弟——應該說是日向還在他身邊時的記憶。
但他忘記了這段記憶,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忘記了。但想來這段記憶應該很重要,既然與日向有關,自然非常重要。
但他連這段記憶的內容都不知道。
這讓他覺得煩不勝煩。 接著又有人從他背後說話:
“你剛剛在跟誰說話?”
是黑守。
月光聽了也不回過頭去便回答:
“既然當過這個學生會的會長,你應該也跟她說過話吧?”
“你是說莉兒?”
“沒錯。”
“她還好嗎?”
“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哈哈哈,你被她討厭……”
但月光打斷他的話:
“你來幹嘛?〈軍方〉已經垮台,所以你已經不是〈軍方〉的走狗了。那你到底是用什麼身分站在這裡?你知道你已經沒辦法動用這個〈聖地〉了嗎?”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留在這裡。這裡已經沒有〈軍方〉的支援,你為什麼還待在這裡?”
“因為這裡是我的。”
“哼,為了保護同伴?”
“是為了使喚那些笨奴隸。”
“哈哈哈。”
黑守笑了笑。
接著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說:
“只要有我在,大概就能讓〈軍方〉東山再起。而且〈軍方〉原本就是我創辦的組織。”
月光聽了回頭瞪著黑守: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軍方〉是我創辦的,我想我成立這個組織,為的就是遇見你。”
“我聽不懂……”
“我會講清楚,你先閉嘴。”
“……”
“只是到底該從哪裡說明起呢……我也有很多很多的苦衷,實在很累人啊……不過……”
黑守先賣個關子,接著才看著月光說:
“這次要由你來創辦〈軍方〉。”
月光反問:
“創辦〈軍方〉?”
“對。”
“〈軍方〉這個組織到底有什麼目的?”
聽他這麼一問,黑守微微一笑,望向已經一片漆黑的窗外說:
“你看得見外面鋪天蓋地的黑色文字嗎?”
月光聽了之後也朝窗外望去,接著說:
“那你就得先看過。聽說你已經看過一次,只是……”
月光聽了後卻皺起眉頭,轉回頭看著黑守說:
“用我聽得懂的話講,我已經受夠笨蛋語了。”
他這麼一說,黑守就住了口。
隨即又看著月光說:
“照預言的說法,世界將在六年後的這時候消失。然而預言有了分歧,我不知道這分歧是你還是鐵同學造成的,但總之就是有了分歧。按照新的劇本,這一切在下個月就會消失。”
他說出了這段令人難以置信的愚蠢發言。
但黑守還沒說完,他一臉認真地繼續癡人說夢:
“老實說,不管是哪一種我都無所謂。如果預言說得沒錯,也只是時間上的差別,不是下個月,就是六年。可是我希望阻止預言成真。因為如果一切都照預言進行,一切都跳不脫別人的手掌心,實在讓人很火大。因此我才想改變這一切,也才會創辦〈軍方〉……不過我希望這次換你接棒。”
接著又說:
“我希望你去劈開命運。所以我想把一切都告訴你,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
這時月光說話了。他抬頭看著癡人說夢的黑守:
“我對你要說的沒興趣。”
黑守於是換了個說法想引起他的興趣:
“……日向也很期待你……”
但月光不讓他說到最後。只見月光拔出腰間的劍,朝黑守剌了出去。這一劍比先前更快,比之前讓黑守見識過的速度更快。
劍刺在黑守的胸口,他來不及反應。
只能一臉驚訝地看著月光。
“……”
但他什麼都沒說。
不,是月光命令凶劍消除他的聲音。
接著月光說話了。
他看著黑守說:
“我對你要說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對日向也一樣。預言?劇本?管他去,我要自己決定走什麼路,把一切都操控在我手上。所以你也給我記清楚了,我要走什麼路,完全由我自己決定。如果要我為你做什麼事,你就該哭著求我,不然小心我像對付〈軍方〉那樣,把你也給毀了。”
說著拔出劍來。
黑守沒有受傷,因為月光命令劍不要傷他。
黑守見狀看著他說:
“……你曾經看過預言,還說得出這樣的話來……難怪日向會那麼崇拜你……”
說著黑守露出十分畏縮的表情:
“那我求你。”
他請求月光。
“我需要你的幫助。”
聽他這麼說,月光回答:
“好,我就讓你也陪我一起走這條路。”
說著再度望向窗外。
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今天連月亮都看不見。
月光覺得自己似乎在這片黑暗之中也看得見。
看見那佯裝成黑暗流過的黑色文字。
看見充斥整個世界的黑色預言。
他仿佛要劈開這片黑暗似的舉劍一揮。
“……”
接著收劍入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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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各位讀者,我們好久不見了。
《天魔黑兔》經常連月出版,所以像這樣稍微空點時間,就覺得好久不見。
從《紅月光?生徒會室1》算起已經三個月了。
從結束得非常吊人胃口的長篇第5集算來,則已經空了將近……呃,半年以上?不過這本第6集有了新氣象。
那就主角終於占領封面了!而且整個故事的走向也終於全都開始明朗化了!
我自認故事己經帶到相當高潮,不知道各位讀者覺得如何?
好了,作品的內容就留待大家去看小說的部分,呃,這次後記的篇幅竟然只有3頁,所以我日偎怏地把各個話題聊過。
呃,近況1:
好忙!好忙啊!
近況2:
好忙……(這在近況1就講過了)
近況3:
承近況1跟2,我去辦了護照以便逃亡海外,這樣一來至少精神上已經全球化,大概從下次開始就會改用英文寫小說,再下次的後記裡還會寫到“Hi, this is a pen. ”。
可是《天魔黑兔》的美少女責任編輯凱瑟琳跑來跟我說:
“老師您要去哪裡都沒問題的~~☆畢竟現在有電子郵件這種東西,不管您待在地球上的哪個地方,我都會一直寄詛咒郵件跟您催稿☆”
看來就為了這位能橫跨全球送出詛咒的女子“凱瑟琳”,這份護照也可能平白耗盡十年的有效期限。怎麼辦!
不過玩笑就說到這裡,負責插畫的檟宮老師曾經有過非常豪邁的插曲。據說老師當時連夜趕工,完工後失魂落魄地走出家門,結果突發奇想就跑到海外去了。從這個故事看來,只要有心還是出得去的。好,第7集我就到海外寫寫看吧!(不可能)不過我確實打算下次遇到檟宮老師時要向他請教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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