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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靈楓 -【冰上悍將之五】落跑後衛 [打印本頁]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12:35 AM     標題: 靈楓 -【冰上悍將之五】落跑後衛

他是冰球界數一數二的黃金後衛
顯赫家世讓他成為狗仔隊追逐的目標
不願私生活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娛樂話題
可憐的他只好包袱款款跑到鄉間小鎮養傷
本想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會無聊得發霉
開朗熱情的她卻讓他日子過得很是熱鬧
不甘被她嘲笑,向來遠庖廚的他硬著頭皮下廚
見她生病無人照顧,他甘願當僕人伺候她
面對這個怕寂寞、愛笑又愛吃的女孩
他完全不需要戴上假面具虛言敷衍
但相較於她敞開心門真心誠意的待他
教他怎麼告訴她,他並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

[ 本帖最後由 無忻 於 2008-8-8 02:39 AM 編輯 ]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1:53 AM

楔子

  四年一次的冰球世界杯賽事終於來臨,這是一項歐美多國共同矚目的盛事,所有參與的國家均派出國內冰球界精英中的精英,希望能奪得冠軍殊榮。

  萬眾期待的總決賽於今夜正式展開,只要贏得這一場比賽,就能奪得意味著世界第一的獎杯!

  多倫多Air  Canada體育館的冰場內,上萬名觀眾的喝採聲充斥著整個球場,為自己支持的隊伍搖旗吶喊,給予精神上的支持。

  芬蘭隊與加拿大隊的冰球精英正在冰場上對戰,十二名世界級的選手全神貫注,全力以赴為國爭光。

  賽事已進行到第二節最後階段,現在加拿大以三比二領先,只要緊緊的守住這一分,就能獲得勝利!

  在接到教練的指示後,在休息欄後的佟格朗躍到冰場上與另一名後衛替換人,他以極快的速度滑至進攻的敵方前鋒前,以高超的倒溜技巧,緊緊的守著他,協助守門員防守。

  佟格朗密不透風的防守讓對方找不到進攻機會,他只好將冰球傳給隊友,但就在他才要將冰球傳出時,就見佟格朗球棍一挑,成功地截住冰球,幾乎在同一時間往敵方反攻。

  支持加拿大隊的觀眾們因佟格朗的舉動而做出強烈的反應,紛紛發出歡呼尖叫。

  「韓!」本想將冰球傳給隊友,不料三名前鋒都被敵方緊守著,佟格朗別無選擇下只好獨自控球,越過敵方的一名球員,直搗黃龍!

  就在他要進入敵方的防守區時,敵方的前鋒用身體去撞擊他,卻因佟格朗的閃躲而失去平衡滑倒,背部狠狠的壓撞在佟格朗的左腿上,兩人重重摔在冰上,發出一聲巨響。

  「啊!」驚呼聲此起彼落的響起,場內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給嚇了一大跳。

  痛!可怕的疼痛感自左腿傳來,佟格朗倒臥在冰場上,一手按著左腿,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佟!」加大拿隊的隊長韓澤龍以最快的速度滑到他身邊,將壓在佟格朗身上的敵方前鋒拉開。「醫生呢?快叫醫生!」

  眼前一切變得好模糊,佟格朗大口地喘著氣,覺得左腳變得好熱。

  「佟,你聽得見我的話嗎?」

  身邊傳來好多人的聲音,但他聽不清楚,想要響應,卻又發不出聲音。

  「佟,撐著!」

  疼痛慢慢的加劇,只要稍微動一下,就會傳來火燒般的刺痛。

  「佟!佟……」

  是誰在喊他?

  他的頭好重,就連喘息都覺得很費力。

  他……要死了嗎?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1:54 AM

第一章

  九月的陽光照拂著加拿大西岸、溫哥華以北的一個小鎮上,街道兩旁紅黃色的楓葉有著初秋的氣息。

  這是一個名為「朝陽」的小鎮,種植了許多楓樹,維多利亞式的房屋到處可見,整個鎮上沒有高於三層樓的建築物,充滿著傳統的氣息。然而麻雀雖小,卻是五臟俱全,小鎮中心廣場內有著各式各樣的商店,雖然不若大城市般繁華,卻有獨特的鄉村熱鬧風情。

  一輛搬運公司的老舊貨車以緩慢的速度駛進鎮內,像是在觀光般,在這遠離塵囂的小鎮上環繞了一圈,最後來到一間樸實的平房前。

  「是這裏嗎?」駕駛座上的路易看著外頭那漆成淡藍色的房子問。

  「對。」男人將印有地址的紙張與門牌確認,點點頭,「就它了。」

  他有著一頭微長的褐發,藍得近紫的眸子鑲在飛揚的劍眉下,英俊的五官襯著修長體魄,宛如雕像般完美。

  「看起來不怎麼樣。」將車停在門前的車道上,路易打量著聳立於眼前的房子。

  圍繞著房子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坪,前院一棵大樹上係著一根粗麻繩,綁住了一個舊輪胎,當成秋千。

  「天啊!除子草之外,這裏什麼都沒有。」住慣了大城市,路易很少接觸到這麼多的草木。

  「忍一下就好。」佟格朗拿著手提行李袋躍下車,掏出鑰匙走進未來半年的棲身之地。「至少這裏不會有人在我的後院裏做奇怪的事。」

  「也對啦。」在溫哥華的時候,佟格朗就連去倒個垃圾也會被拍照。

  「我真的搞不懂,老是跟著我,他們不煩嗎?!」

  「怎麼會煩?你姓佟華史頓耶!」路易灌了一大口礦泉水,又補上一句:「而且還是大聯盟裏最年輕帥氣的冰球後衛。」

  眼前的男人,正是冰球界數一數二的黃金後衛!

  有著俊美的外表與及高超的球技,屬於進攻型後衛的佟格朗不但能做出最完美的防守,亦能發動神效攻擊,過去五年以來,沒有任何一名後衛的入球率比他高。

  他有著最快的速度、最精湛的控球技術,以及最細密的防守風格,能鎖住敵方前鋒的行動,讓對方無從進攻。

  他是Goran•Torsten--格朗•佟華史頓!

  年僅二十五歲就有這樣成就的佟格朋,很自然成為了媒體追逐的對象,再加上他父親是北美連鎖銀行集團的主席和首席執行官,更讓他成為報章雜志上的話題人物。

  兩個多月前,他在四年一次的冰球世界杯中,被敵隊前鋒從側面撞到膝蓋,導致膝部十字韌帶斷裂。

  手術後,醫生宣布他至少半年不能做任何運動,就連遊泳也不允許。為了他往後的冰球生涯著想,他不得不離開最心愛的冰球,專心養傷。

  雖然他打定主意要好好休息,但不管他到哪裏都會被記者跟蹤拍照,娛樂版上幾乎每天都有他的照片,報導他傷勢的進展,就連他一天去過什麼地方、喝過多少杯水都能拿來大做文章,那些過度的關心讓他心煩氣躁,根本沒有辦法好好休息。

  最後他決定秘密搬來這個溫哥華以北的小鎮,這麼一來,狗仔隊就不會這麼簡單的找到他了。

  「不過我真的不懂,你為什麼不選歐洲啊什麼的,偏要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至少他們可以過點舒服的生活啊!

  「你以為到歐洲就沒事了嗎?」冰球的魅力可大了,歐洲不知有多少人在留意NFL,到那邊只是換另一群狗仔隊跟著他罷了。

  佟格朗推開厚重的木門,映入眼簾的是比想象中寬敞的房子,他邊巡視邊拉起蓋在家具上的白布,露出充滿歐陸色彩的木制家具。

  家具雖老舊,狀況卻保持得很好,齊全的一切讓他不用費心添置。

  「這房子還不錯。」除了有點舊外。

  「哪來的不錯?連網絡都沒有。」路易可是大大的不認同。

  「你不是有手機嗎?用手機上網就好了。」佟格朗不在意的說,反正路易一定找得到方法的。

  「是可以啦,但是不方便而且很慢。」路易抱怨道。

  「將就點吧。」佟格朗笑笑,往廚房踱去。

  路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還好不用打掃。」

  「什麼不用打掃?家事還是要做。」他想得美!

  「你是開玩笑吧?」路易笑不出來了。

  「我是來養傷,不是來度假的。」

  其實他可以聘人來整理家務,但他不喜歡外人翻動自己的東西,而且一時半刻間也沒有適當人選,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不小心請了個瘋狂球迷,或來了個居心不軌的應徵者,可就得不償失了。

  只是兩個男人居住,不會有太多困難吧?

  「你會做家事嗎?」路易不是有意看輕他,但從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呵護長大的他,大概連燒水的經驗都沒吧。

  「不會。」佟格朗老實回答。「你會就好了。」

  「我?我向來是請鐘點女傭來解決的。」他雖然不是什麼有錢少爺,但從小在父母的愛護下長大,又有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幾乎沒什麼機會做家事。「那要怎麼辦?」

  一想到這裏他就擔心,天啊!他們兩個不會餓死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吧?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學著做啦!」佟格朗倒不怎麼擔心,他們兩個有手有腳,絕對不會餓死的。「其實你大可不必跟我來。」

  「怎麼可以,我是你的助手耶,當然得跟著你。」路易說得理所當然。

  「唉,從現在起有四個月的時間我都要待在這裏,完全不能打球。」想到得與心愛的冰球分開這麼長一段時間,佟格朗就覺得心疼。

  「我知道。」路易很明白要這個球癡不碰冰球大半年幾乎等於要了他的命,「乖乖把身體養好,到時才能以最佳狀況重回球場。」

  「唉,也只能這樣了。」佟格朗洩氣道。

  「不過,我倒是挺意外你父母肯讓你來這裏休養。」路易到現在還是覺得挺驚訝的。

  他母親十分寶貝格朗這個小兒子,知道他受傷後,只差沒把全球知名醫生都給請來替他治療,現在讓他一個人來到這鄉間地方,她不擔心死才怪。

  佟格朗聳聳肩,「那是因為我夠堅持。」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先斬後奏,讓她不得不妥協。「那些記者一定不會想到我會跑來這種地方。」

  「沒錯,他們一定認為你是在什麼旅遊勝地度假兼休養。」路易讚同地點點頭。

  「別說了,先把東西搬一搬吧。」

  兩人合力自貨車上搬下行李與及幾樣用習慣了的家具,然後拿著沾溼的抹布笨拙地開始拭擦整理。

  房子因有一段長時間沒有人住,到處都是灰塵,等他們好不容易整理幹凈後,月亮已爬上夜空中,映照著平靜的小鎮。

  兩個男人呈大字型的躺在擦得光可鑒人的木質地板上,氣喘吁吁,只覺累得連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天啊,好累!」打球賽都沒這麼辛苦。

  「不行了,我快死掉了……」路易覺得連呼吸都很困難,他習慣性地伸手到口袋,想要拿手帕擦汗,卻不經意的摸著一串鑰匙,「啊,差點忘了,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佟格朗坐起身,接過他拋來的鑰匙。

  「你的新車。」路易抬指指向窗外那輛停在車道上的老舊車子,「就是那一輛。」

  「什麼?那輛看起來差不多可以報廢了。」真的能開動嗎?

  「是你說要低調啊!」他都這麼盡責了,還被嫌棄。「不然你是要我找輛法拉利給你啊?」

  「你也不用找最爛的給我啊。」那輛廢鐵真的開得了嗎?

  「將就一下。」他已經盡力了。

  「來吧。」佟格朗深吸口氣,站起身並卷起衣袖,踢踢還賴在地板上死不起來的路易,「起來!」

  「幹嘛?」

  「煮飯!」


  「又不能回來啊?」側著頭夾著電話的年輕女人皺起眉頭,以標準的中文向電話另一頭的父親說:「爺爺一定會不高興。」

  「沒辦法,爹地跟媽咪都有事,實在走不開,但是我們聖誕節一定會回去的。」

  「你每次都這麼說。」但每年還不是忙得抽不出時間回家。

  「這次絕不會黃牛!」

  「好吧。」她姑且再相信他這一次。「不過你還是得打個電話告訴爺爺,不然他會不高興的。」

  「知道了,我晚點打到車廠去……爹地得走了,盼盼最乖了,等爹地回來再好好補償妳,Bye。」

  還來不及開口,話筒就傳來嘟嘟聲,連道別的機會也沒有,葉盼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把話筒放回話機上。

  「真是的,怎麼老是這樣子……」葉盼嘟著嘴巴,美麗的小臉因不悅而緊皺著。

  她有著細致如玉石的肌膚,漂亮精致的五官完美無瑕,是個粉雕玉琢的人兒。一頭及腰的長發編成麻花辮係於腦後,她的個子很嬌小,讓她經常被誤會成高中生,即使她今年已二十三歲。

  葉盼正要準備午飯時,電話鈴聲又響起來,她一手拿著話筒,另一手則拿出煎鍋,「爺爺,怎麼了……什麼?你不回來吃午飯啊,這樣喔……那我去薇姨那裏,吃過再到車廠找你吧……待會見,Bye。」

  見不用準備午飯,她收拾好食材與煎鍋,換上簡單的T恤、牛仔褲,再穿上外套抄起包包,騎著老舊的腳踏車,到鄰家阿姨所開的餐館用午飯。

  一縷涼風迎面吹來,她享受地深吸了下秋天的氣息。楓樹的樹香向來是她最愛的味道,讓她的精神為之一振。

  將腳踏車停在餐館門口,葉盼踩著輕快的腳步推門進入鎮上最有名的餐館。

  時值中午,餐館內聚滿了用餐的客人,刀盤相擊的聲音伴著各式各樣的聊天聲,構成一幅簡單淳樸卻不失熱鬧的畫面。

  她才推開店門,便聽見熟悉的大嗓門。

  「保送!」一名客人大喊。

  「全壘打!」另一名男人操著不標準的英語加入。

  「我說接殺!」

  葉盼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些世叔伯又拿正在進行的棒球賽來賭了。

  眼角餘光瞥見剛進門的身影,抽著煙的孟叔趕忙將煙在煙灰缸裏捻熄,朝她招手,「盼盼,來得正好!妳怎麼說?」

  「我說啊……」瞥了眼老電視上所播放的棒球賽,葉盼大眼骨碌碌地轉了一圈,自褲袋裏掏出一塊錢,拋到胖胖的中年男人手中,「二壘安打!」

  「怎麼可能?!」同桌的四人異口同聲。

  「要不要賭大一點?」她挑高秀眉,語帶挑釁。

  「怎麼說?」孟叔興致勃勃。

  她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輸的人請全部喔!」

  「好!」

  葉盼在他們身邊坐下,全神貫注地望著電視上的棒球賽。

  就見球員揮棒的那一剎那,勝負就很明顯的分出。

  「Yes,二壘安打!」她拍拍手,笑得好不燦爛。「看吧,我贏了!」

  「知道了、知道了。」

  「盼盼也來啦。」自廚房裏步出,體態豐盈的店老板薇姨笑著走向店內最熱鬧的這一桌,「要吃什麼?」

  「薇姨!」放下菜單,葉盼開心地點餐,「我要吃洋菇燴意大利面,一杯百香果優酪乳奶昔,還要香草冰淇淋。」

  「點這麼多妳吃得完嗎?」孟叔驚訝的問道。

  「當然!」她個子雖然小,但食量可一點也不小。「難得孟叔請客,當然得吃多一點。」

  「昨天才退燒,妳能吃冰的嗎?」薇姨擔心地問道。

  「已經沒事了。」她用力點頭保證。

  「我看看。」薇姨還是有些不放心地伸手探向她的額頭。

  「真的啦,不騙妳。」

  「老伴他捉了很多螃蟹,我拿幾只給你們吃。」本想昨天送給她吃的,但見她生病了,便留到今天。

  其實盼盼並不是體弱多病的人,只是老會發燒,氣溫稍微變化就會燒上好幾天,讓她非常掛心。

  葉盼的雙親在城裏工作,他們原是鎮裏的居民,但在很年輕的時候就離開了,甚少回到鎮上,葉盼從小就是被在鎮上開修車廠的爺爺帶大的。

  沒有兄弟姊妹的她小時候就在車廠裏玩,沒有什麼童年的玩伴,讓有一對兒女的薇姨非常心疼她,幾乎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來寵。而車廠裏的員工們也是看著她長大,向來將她當成小公主一般。

  也因此雖然父母都不在身邊,但葉盼也不寂寞。

  「真的嗎?萬歲!」葉盼興奮地抱住薇姨圓潤的身軀,賴進她懷中撒嬌,「我就知道薇姨最好了!」

  她最愛吃螃蟹了!

  「妳嘴巴就是甜。」薇姨笑得好不開心,輕捏了下她雪嫩的臉蛋。「坐一下,我去叫嘉莉兒跟肯祈過來。」

  嘉莉兒與肯祈是她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是薇姨的一雙兒女,比葉盼大幾歲的嘉莉兒已結婚,目前懷有身孕。

  「不用了,讓他們忙吧,待會再找他們就好。」知道這時間餐館最忙了,她不好打擾他們,反正下午一定會見面了。

  替她倒了杯水,孟叔開口問:「大學剛畢業,有沒有要去哪裏玩啊?」

  「別提了!」一想到畢業後所做的事,葉盼就不甘心。「爺爺每天捉我到車廠幫忙,害我連計劃的時間都沒有。」

  原本預定好大學畢業後要出國大玩特玩,結果卻是每天一大早就到車廠報到,連到旅行社的時間都沒有。

  「可我看妳也做得很高興啊。」做得最開心的人居然還抱怨?

  「是沒錯啦。」葉盼自小在爺爺的修車廠裏長大,所以她與一般的女孩子不同,對於汽車有著濃厚的興趣,就連大學也選擇念機械工程。

  一道道美食在眾人的閒聊問端上桌,炭烤螃蟹、洋菇燴意大利面、薯泥炸雞,全是葉盼最愛吃的食物。

  「開動!」吃下一口炭烤螃蟹,她喉間發出滿足的嘆息,「哇!好甜!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點,妳前幾天都沒吃什麼,得好好補補才行。」薇姨拍拍她的肩膀,「我去招呼其它客人了。」

  「嗯。」她點點頭,低頭繼續用餐。

  「盼盼,吃完飯要去哪裏啊?」

  「車廠,爺爺說零件終於來了,今天可以把史考特太太的車修好。」葉盼邊啜著奶昔邊道。

  「快快修完車叫她以後不要來了,那老太婆每天都催,聽得我都煩了。」孟叔雖然不在車廠裏工作,但經常找葉盼的爺爺下棋聊天,也因此對車廠許多事都很清楚。

  「沒辦法,史考特太太很可憐,兒女都不在,一個人沒車實在不方便。」

  鎮上有一大部分的年輕人都出去找工作或念書,剩下年邁的父母,也因此鎮上的年齡層偏高。

  「那也不用每天都到車廠煩啊。」一想到每回到車廠就得聽那聲音超高的老太婆抱怨,孟叔就受不了。

  「聽說肯祈打算到城裏找工作。」另一名魁梧的黑人中年男子突然開口道。

  「嗯,他跟我說了。」直到杯裏的奶昔喝光了,空杯子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葉盼才停下吸啜的動作。

  「那我們家的盼盼有什麼打算?」

  「當然是到車廠幫她爺爺的忙,承繼家業啊!盼盼這麼孝順爺爺,怎麼捨得離開這裏、離開我們。」偶爾到車廠幫忙的九叔搶答,「盼盼,我說得對不對啊?」

  葉盼沒有說話,只是回以淡淡一笑,低頭沉默地吃著飯,小手不經意的緊握著包包,裏頭有一份待寄的履歷表。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1:56 AM

第二章

  秋季對於朝陽鎮來說等同於雨季,雨水落在長街兩旁的枝葉上,奏出屬於大自然的樂章,煞是好聽。

  「爺爺也真是的,自己不肯走,卻叫我先回家。」葉盼一個人定在回家的路上,邊旋著手中的雨傘,邊喃喃自語,「晚餐吃什麼好呢?去找薇姨……算了,店裏一定很忙,隨便買個面吃好了……」

  就在她要到菜市場買些簡便的微波面食當晚餐時,目光被前方不遠那輛車頭冒著白煙的老車吸引住。

  安靜的道路旁,一輛老舊的車子緩緩的往前行駛,而生銹的引擎蓋內不斷的冒出白煙。

  葉盼被過多的白煙嚇住了,大步跑到車子旁,看見車裏的人伸手正要抽出鑰匙,她趕忙敲敲車窗,大聲道:「不要關引擎!」

  被車頭冒出的白煙弄得不知所措的佟格朗正想熄火探看車子的狀況,就因突如其來的敲擊聲而頓住動作,他抬頭看去,迎上一張漂亮可人的臉蛋。

  那是個個頭嬌小的女孩,她黑湛湛的眸子靈透有神,充滿著朝氣,一頭被雨水沾溼的烏黑長發垂在身側,讓她精致的小臉看起來嫩似細雪。

  白裏透紅的雙頰,像棉花糖一般,甜甜嫩嫩的,讓他好想捏一下……

  「你的車子引擎溫度過高了。」沒有留意到自個兒正被從頭到腳徹底的打量過一遍,葉盼只是專心解釋。

  詫異自己居然有如此古怪的想法,佟格朗清了一下喉嚨,拉回心神。「沒有吧,表板上明明是正常的。」

  「因為它壞掉了。」

  「妳怎麼知道?」

  「你出來。」她打開車門,向他招手。

  他解開安全帶,聽話地步出車子,等候她的指示。

  「幫我拿一下。」她將雨傘交到他手中,轉身走到車頭前。

  佟格朗跟在她的身後,就見那雙粉嫩的小手熟練地打開引擎蓋散溫,接著又檢查汽車下方是否有漏水。

  「妳……」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看了一眼手表,見時間差不多便關掉引擎,然後自包包裏取出手帕,抬頭問他:「有沒有水?」

  「有。」他自車子裏拿出一瓶未開的礦泉水。

  葉盼扭開瓶蓋,以礦泉水沾溼手帕後包覆住水箱蓋,緩緩地旋開,在水箱蒸氣壓力漸漸釋放完畢後,才完全打開水箱蓋。

  「如何?」

  她稍作檢查後,發覺情況果然如她所料。「水箱的風扇皮帶斷了。」

  「那怎麼辦?」

  「別擔心,這是很普通的事,老車經常會發生。」她拍拍弄臟的手,朝他露出微笑,「你先發動車子。」

  佟格朗伸手進車子裏,旋著鑰匙把車子發動。

  再三檢查過,確定車子暫時安全後,葉盼這才壓下引擎蓋,「你慢慢開去修車廠,記得千萬不要用正常車速,不然引擎可能會燒壞。」

  「嗯。」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見天色不早,再不回家就要餓肚子了,葉盼向他揮手道別。

  「等一下。」佟格朗喚住正要轉身的她,自口袋裏拿出一包面紙,「妳的臉臟了。」

  「哪裏?」她疑惑地伸手撫上面頰,卻不知道這個動作把自己雪白的小臉弄得更臟了。

  他輕笑,抽出面紙替她拭去臉上的污痕,「冒犯了。」

  拿著面紙的大掌帶著溫度,透過單薄的面紙烙在她細嫩的頰間,帶來酥麻的感覺。

  頭一次與一名男子如此的接近,葉盼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任他擦拭她的臉。

  「我……我自己來就好。」知道他不是有心佔她便宜,但她實在不習慣與外人太過親近,她伸手拿過面紙,垂著頭在臉上隨意抹了兩下,不希望被看見發燙的臉。

  「我叫格朗……」話才到唇上,他立刻改口:「格朗•史密斯,剛搬到這個小鎮。」

  「佟華史頓」這個姓氏實在太響亮了,他不得不另想個普通點的名字,好安然度過未來的日子。

  「啊,你是那對剛搬來的表兄弟之一啊!」鎮上的消息向來傳得很快。

  表兄弟?沒想到他和路易的關係已被揣測成這樣,但佟格朗也不做解釋,只是以淡淡的笑容響應。

  「我是葉盼,歡迎你來到我們鎮上。」她綻出一朵甜笑,歡迎新鄰居的到來。

  這偏僻的小鎮居民向來進少離多,新住戶是非常難得的,尤其是像他這麼年輕的,更是從不曾發生過。

  「冬雪公主?」這句話在他聽見她的自我介紹後衝口而出。

  「什麼?」她有聽沒懂。

  「葉盼是印第安神話裏的冬雪公主。」他解釋道。

  「真的?你怎麼會知道?」她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

  「我常看書。」其實是助手愛看書,書看完後又沒有收好的習慣,他就隨手拿來看,也因此知道了許多說不上有用的信息。

  「這樣啊。」她了然地點點頭,瞥了眼手表,「哎呀!我真的得走了,你小心開車。」

  「等一下!」他再度喚住她的腳步。

  「嗯?」

  「那個……」他搔搔頭,實在很抱歉繼續打擾她,但他真的沒有辦法,「最近的車廠在哪裏?」

  葉盼聽了先是一頓,隨即笑了出來,「走,我帶你去。」


  「盼盼,妳怎麼又回來了?」見她才說要回家不久就折返,一身機油的各西爾奇怪地看著她。

  「各西爾。」葉盼跨步走進車廠,向高大的金發男子問:「爺爺呢?」

  這是一間古舊的汽車修理廠,亦是鎮上唯一的修車廠,幾名中年技師在忙碌著,車廠內充斥著金屬敲打聲,以及燒焊與機油的氣味。

  「老孟的車好像出很大問題,老板到他那邊去看看。」各西爾解釋,注意到站在她身後的俊美男人,「新朋友?」

  「他是新搬來的住戶。」她興致勃勃地介紹著,「就是以前艾閣姊姊住的地方。」

  「是喔。」這件事各西爾也聽說了,手臟的他也不好與佟格朗握手,只是向他微笑頷首,「歡迎來到我們鎮上。」

  「請多多指教。」佟格朗向他回以禮貌一笑。

  「他車子風扇的皮帶斷了,你幫他看一看好嗎?」她說出回來的主因。

  「沒問題,我幫你看一下。」

  趁著各西爾檢查車子時,佟格朗好奇的問:「妳怎麼會跟他們這麼熟?」

  「這是我家開的。」葉盼伸手指向掛在門上的橫牌,「沒看到招牌嗎?『葉車房 。」

  「真巧。」難怪她對車子那麼熟悉。

  「小子,你的車子不只是皮帶斷掉那麼簡單。」各西爾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話。「看樣子必須大修,單是檢查就可能要花上一兩個小時,我看你今天沒法開回去了。」

  「那就麻煩你了。」臭路易,在買車之前到底有沒有檢查過啊?

  「不會。」各西爾提議道:「你要不要到處逛逛?等替用車到了再回來,那你就不用走路回家了。」

  在這種地大人少的地方沒有車實在很不方便,因此修車廠都會有專門的替用車,讓客人在車子送修的期間也有車子可用。

  「小丫頭,妳就陪陪他吧。」各西爾看他一個人剛到這裏,人生地不熟,實在需要人陪伴。

  「那你忙,我們先去逛逛。」葉盼說完便領著佟格朗離開車廠。「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有沒有地方可以買一些日用品?」對搬家完全沒有經驗的他,就連沐浴乳都沒有帶來。

  「當然有,就在這附近,跟我來吧。」她撐起雨傘,帶他到常去的商店購買所需的用品。

  一路上,個子嬌小的葉盼屢次以傘骨撞到他的頭,好幾次更纏住了他的頭發,費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解開,到後來索性由他來撐傘,解救他的一頭褐發。

  一柄傘撐兩個人實在太擁擠了,佟格朗不得不把那嬌小的身子納進懷中,不讓雨水沾溼她。

  向來很少與人這麼靠近的他,難得跟個女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盼盼比目測的還要嬌小,身高只及他的胸口,她頭發的淡淡水果香傳進鼻問,令他心神一閃。

  只顧著當導遊的葉盼興致勃勃地說著鎮上的一切,完全沒有留意到兩人的貼近,更遑論身後男人的心思。

  「到了。」她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他抬頭看去,就見他們來到一間古舊的雜貨店。

  「是這裏嗎?」

  「別看這裏地方小,這裏幾乎什麼都有賣。」

  「小盼,今天怎這麼晚啊?」店主櫻阿姨開心地迎向她,目光在瞥見她身邊的男人時睜大眼,「咦,他是誰啊?」

  「他是新搬來的那一戶!」熱心的她巴不得要鎮上的每個人都認識他,好有個照應。

  「就是他啊?」櫻阿姨的柳眉揚得高高的,沒想到搬進鎮上的會是這麼一個俊帥的小子。「你好,我是櫻阿姨,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格朗•史密斯。」他禮貌地頷首,「櫻阿姨好。」

  「乖。」這麼俊又有禮貌的男人實在少見。「你怎麼會跟我們家的盼盼一起約會?」

  「櫻阿姨!」

  「我的車子在葉家車廠裏等著修,就乘機麻煩她帶我到鎮上逛逛,買一些日用品。」

  「這樣啊,那你們慢慢看吧。」櫻阿姨說完轉身替其它客人結帳。

  「給你。」葉盼將手推車推到他面前,自己則拿著購物籃,與他並肩在商店裏逛著。

  這家店有著舊式的設計,充滿著古歐洲色彩,木制的購物架散發出淡淡的楓木香,十分有特色。

  「你是從哪裏搬來的?」她看向身旁正挑著洗發精的佟格朗問。

  「溫哥華。」他是用這個牌子的潤發乳嗎?

  家裏的日用品向來有人打理,他還是頭一次自己買,一時間也想不起慣用的品牌。

  「真的嗎?」她瞪大眼睛。

  「有這麼值得驚訝嗎?」佟格朗被她可愛的表情逗笑了。

  「不,很多人從這裏搬出去,但是很少人會搬進來。」大家都向往大城市的繁華與便利,一心只想著離開。

  「這裏沒什麼不好的,環境好又夠安靜。」在城市裏住久了,來到這裏才能真正的喘口氣。

  「只是太安逸了。」也太過平淡。

  「妳想搬離這裏?」聽她的口氣,好像有些向往大城市的生活。

  她笑著聳聳肩,「不知道。」

  「沒想過嗎?」

  「沒、沒有。」那是她只有在夢裏才想過的事。

  佟格朗也不再說什麼,跟著她在店裏逛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來,剛開始有些生疏,但在生性開朗的葉盼帶動氣氛下,到後來他們聊得不亦樂乎,雖然才剛認識,但他們的話題不斷。

  從雜貨店回到車廠,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後了。

  「天啊,這麼晚了。」她還是頭一次一個晚上說這麼多話。

  「抱歉花了妳這麼多時間。」

  「不會啦!」她擺擺手,「我先走了,再見!」

  「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天色這麼黑,你又不認得路,我自己回去就好。」這個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有許多路十分復雜,就算看地圖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路。

  「可是……」他實在不放心讓她一個女孩子在夜裏單獨走回家。

  「不用可是了,也不用擔心我,再見!」葉盼向他揮揮手,徑自轉身離開。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於黑夜之中,佟格朗才收回視線,坐進車裏發動車子往住處駛去。


  葉盼穿著厚重的外套,披著一頭淩亂的長發,揉揉惺忪的睡眼,緩緩走進鎮上唯一一間銀行。

  才推開玻璃門,就見櫃臺前排滿了人,看樣子她至少要等上一個小時才會排到。

  這就是她討厭到銀行的原因,不但效率差,人手又不夠,明明人都排到門口了,還是只有一個人在做事,真不知道這爛銀行怎麼還沒倒閉!

  過了五分鐘,她再也抵抗不住,索性閉上眼睛小憩,卻不知道這個舉動只是讓她更渴睡。

  就見她的頭不停的點啊點,站不穩的身子亦不斷的向前傾,最後更撞上了排在她前面那位戴著鴨舌帽的男人。

  「小心。」男人眼捷手快的將差點跌倒的人兒扶好。

  驚醒的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睡意一下子跑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葉盼疑惑地抬起頭,迎上一雙藍紫色的眸子。

  「格朗?」

  眼前的男人,正是她最近常遇見的格朗。

  同樣沒料到會遇見她,佟格朗感到意外地說:「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自那天相遇後,整整三個星期,他們幾乎每天都會不期然的遇上對方,在薇姨那、在櫻姨那、菜市場、書店、面包店……讓葉盼開始懷疑這個鎮是不是變小了?不管走到哪都會遇見他。

  「你怎麼打扮成這樣?」她驚訝得水眸大睜,瞧他又是帽子又是眼鏡的,她幾乎要認不出他來了。

  「小聲點。」佟格朗將帽子壓低,回避眾人朝兩人投來的目光。為了怕被認出來,他刻意打扮成這樣,沒想到這小妮子卻替他招來這麼多的注意。

  葉盼吐吐粉舌,不好意思極了。

  仔細一瞧,發現他帽檐下露出的發絲顏色有異,她好奇地偏頭打量,「你的發色是不是變了?」

  他本來一頭淡褐色時頭發變成現在深得發藍的顏色。

  「看得出來嗎?」

  「當然!」要不是他開口,她還真會把他當成陌生人。「我都不知道你有近視。」

  「外出辦事的時候才會戴。」糟糕,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會編故事了。

  「是這樣啊。」

  注意到她眼下的黑影,佟格朗心裏浮現異樣的感覺,但很快就被他忽略了,柔聲問:「沒睡好嗎?」

  「昨天在車廠弄到好晚。」她說著又打了個呵欠,「你怎麼挑人這麼多的時候來?」

  「沒辦法,我趕著繳賬單。」那個臭路易說什麼他會負責所有帳務,叫他不用擔心,結果他根本忘了有這麼一回事,昨天晚上洗澡洗到一半居然沒熱水,原來路易不記得要繳瓦斯費。「妳呢?怎麼不等晚一點沒那麼多人的時候才來?」

  「我也趕著付帳。學校貸款一直忘了繳,再不付清他們可會捉我去坐牢。」

  「念高中也要貸款?」他微訝地揚眉。

  「什麼高中?大學啦!」她沒好氣地翻翻白眼。

  「妳大學畢業了?」

  他知道東方女子外表看起來較年輕,但葉盼不但有張稚氣的小臉,加上幾次遇見她都不見她有刻意打扮,老是簡單的T恤加牛仔褲,一頭烏黑的長發束在腦後,怎麼看都不像個大學已畢業的社會人。

  「怎麼?很訝異嗎?」看他那驚訝的樣子,她不禁懷疑自己外表真的那麼不成熟嗎?

  「有一點。」他老實地點頭,「我以為妳是高中生。」

  「我看起來有這麼年輕嗎?」她不禁失笑,真的不知道這是褒還是貶。見他腳上的固定架已拆下,她關心的問:「你的腳好點了嗎?」

  她知道他的左腳之前動過手術,所以每天下午都會到公園裏做復健,她自車廠回家的時候總會遇上他。

  與他住同一個方向,她每天都會放慢腳步,與他邊走邊聊,兩人的交情也越來越好。

  「好多了。」休養了三個多月,他已經能活動自如,只是還不能做激烈的運動就是了。

  兩人閒聊許久,等輪到佟格朗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

  「真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這麼大一間銀行,卻只有一個人在辦事,輪到我時都快忘了來的目的了。」葉盼怒然抱怨。

  雖然跟她認識沒多久,但佟格朗已經很清楚她那喜怒形於色的性子,也沒有說什麼。

  兩人分別辦好自己的事後,並肩離開銀行。

  「你要回去了嗎?要不要我載你?」

  「不用了,我有開車。」他輕晃一下手中的鑰匙。

  「那……再見了。」

  「再見。」目送葉盼嬌小的身子躍上車後,佟格朗才打開車門,發動車子駛回住處。


  「我回來了。」踢開球鞋將鑰匙掛在大門後,佟格朗習慣性地向屋內大喊,然而話一出口,他才想起來路易不在家。

  一早起床就不見路易的人影,搞不好是受不了這裏無趣的生活,回溫哥華去了。

  「歡迎回家!」路易的聲音突然自屋內傳出來。

  「路易?」沒想到會有人響應,佟格朗不禁愕然地瞪大眼,「你不是出去了嗎?」

  「早回來了。」口氣充滿著興奮的路易大喊道:「快過來!」

  佟格朗循著聲音來到遊戲間,才想開口說些什麼,映入眼簾的東西讓他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這是什麼?」

  「高爾夫球。」

  只見路易站在投映著高爾夫球場的巨大布簾屏幕前,對著布簾揮動手中球桿,將高爾夫球擊向布簾。

  這模擬高爾夫球場,是他打發時間的新寶貝。

  「你哪來這玩意?」

  「郵購。」網絡這麼方便,要買什麼不行?

  「送來的時候沒被看見吧?」佟格朗可不希望自己成為焦點人物,能多低調就多低調。

  「當然沒有!」他可是非常小心翼翼,不但把地址填成自家的,還叫人到鎮外等他,讓他一大早去載回來。

  「你真的那麼無聊嗎?」佟格朗隨手抽起一支球桿,站到布簾前,與他一同打球。

  「看不出來嗎?」居然明知故問。「在外頭有沒有被認出來?」

  佟格朗橫他一眼,還敢問?付帳的事根本不該由他負責!

  「目前還沒有。」他的刻意低調,加上這裏並沒有很多人認識冰球員,得以讓他過著平靜的日子。「這裏的人愛看棒球,不看冰球。」

  「是喔?」路易大力揮出球桿,將球往布簾擊去。「那有沒有認識什麼新朋友?」

  嘖嘖,怎麼只有兩百碼?

  「有。」其實也說不上是新朋友,畢竟在今天之前,他和盼盼就認識了。

  「女的?」路易猜測。

  「有問題嗎?」佟格朗並沒有否認,但不喜歡路易刺探的口氣。

  「沒什麼問題,只是你得小心點。」路易好心忠告。

  「小心?」他聽不懂他的意思。

  「你只是暫時待在這裏一段時間,別太認真。」路易提醒他。

  「我對她並沒有那樣的感覺。」佟格朗否認道。

  「是嗎?」路易挑高一眉,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話。「說說,那是個怎麼樣的女孩?」

  「很可愛。」一提到葉盼,佟格朗的唇畔不由自主的浮現一抹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溫柔笑意。「很真。」

  「真?」那是什麼形容詞?

  「就是不像你那堆女朋友,空有美貌,其實是草包一個。她會吃、會笑,不會裝模作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絕對不會裝笨惹人注意。」跟他之前所認識的女孩子都不一樣。

  相處時間雖然短,但他卻已發現盼盼就像個發光體般,受到每個人的喜愛。

  就連他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對那個有著圓圓的大眼、非常愛笑的女孩子好。不過那只是單純的友誼罷了,盼盼那種感情用事,喜怒哀樂都明白寫在臉上,二十幾歲了還像個孩子般的女孩,若有超乎友誼的關係一定會很累,他才不要做帶孩子這種傻事。

  「希望你真的能抽得開。」路易若有所指地說。

  什麼時候看他跟人如此友好了,在溫哥華時,身為名人之後的格朗向來沒什麼朋友,而在加入球隊成為職業球員後,他身邊除了球迷與想攀關係的人之外,再沒有其它了。

  而現在,他才來這鎮上沒多久,就交上朋友,還是女性朋友,路易不認為他到時候能說走就走。

  與他相處時間這麼久,他很了解格朗重感情的個性,一旦放了感情,哪怕是單純的友情,他也不是那麼容易離得開的。

  「什麼意思?」佟格朗揮桿的動作因他的話而停頓。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1:58 AM

第三章

  「盼盼,要吃蘋果派嗎?」嘉莉兒拿起一顆紅蘋果,問著身旁沒啥精神的葉盼。

  星期天是購物天,葉盼奉命陪嘉莉兒到超市採購未來一個星期的糧食。

  「好啊。」葉盼懶洋洋地回道,一副尚未睡醒的樣子。

  見她伸手拿起購物車上的巧克力棒,拆開包裝紙就吃,嘉莉兒不禁皺眉,「妳怎麼沒付錢就吃?」

  「我又還沒出店門,不算偷啊。」反正她跟超市老板夠熟,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歪理!」嘉莉兒沒好氣地搖頭,繼續挑選蔬果。

  「我肚子餓,等不及嘛!」葉盼還要說些什麼,忽見嘉莉兒伸手按著隆起的肚子皺緊眉,立刻擔心地問:「怎麼了?小寶寶又踢妳了嗎?」

  嘉莉兒依照醫生所教的方式做深呼吸,但仍難受地皺著眉,「他好像很想快點出來。」

  「當然啊,快快出來看看他的盼盼姨。」葉盼輕撫著好友圓滾滾的肚子,笑得好不開心。「還有一個月就要生了,妳很緊張吧?」

  「我一點都不緊張,倒是媽跟肯祈兩個緊張得不得了。」說到這裏,嘉莉兒突然想到一件事,「對了,周末的Baby  Shower妳要請格朗來嗎?」

  「Baby  Shower」是北美的傳統,在嬰兒出生前舉行的聚會,以迎接新生兒。

  對於盼盼新認識的朋友,她並不陌生,畢竟每天都到她家餐館用飯的人並不多。

  「對了,他最近都沒來餐館吃飯,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怎麼會知道。」一提到那個的名字,葉盼即撇嘴輕哼。

  「怎麼了?吵架了嗎?」

  「又不是小孩子,吵什麼架!」她洩憤似的用力咬一口巧克力棒。

  「那幹嘛我一提到他,妳就擺這種臉。」嘉莉兒伸手捏捏她皺在一起的小臉。

  「有嗎?」

  「那到底要不要請他?」

  「我怎麼知道?妳自己去問他啊。」

  「妳跟他不是很熟嗎?」之前常看到他們一起來餐館用餐。

  「我當人家是朋友,但人家可不這麼想呢。」從頭到尾都是她一相情願,他根本沒把她當成朋友。

  「喔?」看她的樣子,還說不是吵架了。嘉莉兒有些好笑的暗忖。

  「我們很久沒有聯絡了。」

  聽她的口氣,嘉莉兒大概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也知道被友人疏遠,依盼盼的個性一定會十分失落。

  「像他那種來自大城市的人,比較不熱情。」她安慰著好友。

  「也許吧。」葉盼意興闌珊地隨口回應。

  「我記得妳說過他的腳受傷了。」

  「是啊,好像是滿嚴重的傷,要休息一段很長的時間。」

  「妳真的放心得下嗎?他不是很不會做家事?」

  「哼,他都擺明了不要我去煩他了,我還能做什麼?」她還未沒神經粗到可以和一個對自己明顯疏離的人做朋友。

  「這不是我認識的盼盼喔。」哪時候見她對認定為朋友的人這麼冷漠了。「男人是種很奇怪的動物,就算真的需要幫忙也不會說出來,硬是逞強地表現出沒事樣。」

  「妳的意思是他其實很需要幫忙?」她倒沒有這麼想過。

  他是因為心煩才這麼冷淡嗎?如果是這樣,她還認為他是不想見到她而對他置之不理,豈不是太對不起他了?

  嘉莉兒正要開口,突然發現不遠處一道修長的身影,她立刻朝那人揚聲招手,「格朗!」

  葉盼聞言回頭看去,就見拿著購物籃的佟格朗朝這邊走過來,她瞪著嘉莉兒問:「喂!妳幹嘛叫他過來?」

  「妳好。」沒想到會在超市遇見到她們,佟格朗禮貌地先向嘉莉兒微笑,再向有一個星期沒碰面的葉盼點頭,「好久不見。」

  葉盼咬著下唇沒有回話,只是隨意點點頭,連看也不看他。

  「你最近怎麼都沒來吃飯?」嘉莉兒故意忽略不斷拽著她衣袖想要快快離開的好友,向佟格朗問道。

  「我在學著自己下廚。」每天吃餐館,他真的吃膩了。

  「是嗎?那很不錯。」嘉莉兒笑著點點頭,「我們周末在盼盼家辦Baby  Shower,你一定要來,不準說不喔!」

  「我……」

  「就這麼說定了!」嘉莉兒趕在他拒絕前截話,瞥了眼腕表,「哎呀,這麼晚啦,我有點事要先回去了,盼盼,妳繼續逛,把要買的東西都買齊全,知道嗎?」

  「什麼?」葉盼以為自己聽錯了,「妳要我一個人去買東西?」

  「我約了媽到美容院,反正需要的東西都寫在清單上了,妳照著買就好。」嘉莉兒無視她的抗議,轉頭看著佟格朗問:「我得把車開走,能麻煩你幫我送盼盼回家嗎?」

  「嘉莉兒!」葉盼簡直不敢置信她會這麼倣,剛剛才說他像是故意在疏遠她,現在嘉莉兒竟然要他載她回家?

  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沒問題。」佟格朗點頭應允。

  「那我先走了,再見。」嘉莉兒朝兩人揮揮手,轉身離開。

  葉盼和佟格朗誰也沒有開口,就這樣僵站在原地,直到後者開口打破沉默為止。

  「還有什麼要買嗎?」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自然。

  「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就好。」她答非所問。

  「那怎麼行?」她一個人絕對拿不了這麼多東西。

  「真的不用麻煩了。」

  「盼盼?」她今天是怎麼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她。

  葉盼沉默了半晌,深吸口氣後道:「你真的不用勉強留下來。」

  「勉強?」

  「你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嗎?」

  「妳在說什麼?」佟格朗沒想到她會忽然說起這個,只能假裝聽不懂她的話。「我沒有啊。」

  見他不肯承認,葉盼心頭一怒,口氣很衝的說:「那為什麼我每次找你你都說有事,就連做復健也故意到別的地方去?」

  「我……」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直視她說出言不由衷的話,在她坦率直接的凝視下,他就快喘不過氣來了。

  見他連說話也不肯正視她,葉盼鬱悶地噘起菱唇,「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妳想太多了。」

  「但你就是給我這種感覺啊!」這幾天他故意避開她,她不是笨蛋,連這麼明顯的厭惡都感覺不出來。

  面對她的指控,佟格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有做得這麼明顯嗎?他只是不希望真的被路易說中,交出太多真心與她做朋友,以免最後要離開這個小鎮時會有所留戀。

  不過他早該想到了?盼盼的性子這麼直率,對友情更是看得非常重,既然把他看成朋友,他突然與她疏遠,自然會讓她有這麼大的反應。

  「你看!連話都不跟我講了,我是不是做了什麼惹你生氣?」她實在不明白,前陣子他們明明相處得很愉快啊!

  「沒有。」他只是想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不想跟誰有什麼牽絆。

  路易說得對,這裏只是他暫時的落腳處,很快就會離開了,實在不宜放太多情感,就算是友情。

  縱然他還滿喜歡跟盼盼做朋友的感覺……

  「那你幹嘛這幾天都在躲我?」說到這裏,一陣沒來由的委屈襲來,讓葉盼的鼻頭一酸,眼眶不由自主的泛紅。

  長這麼大,她從不曾被人如此對待過,讓她一想到就覺得傷心。

  「妳誤會了。」看著她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佟格朗的心情復雜起來,沒辦法再對她冷淡。「只是我最近很苦惱。」

  「苦惱?」葉盼聽了,立刻想到嘉莉兒所說的話,他是真的需要幫忙卻不好意思開口嗎?「發生什麼事?」

  她關心的凝視讓他有片刻的迷眩,一顆心不由自主地悸動著。

  「格朗?」他的不語讓她更相信他發生了什麼嚴重到難以啟齒的事,她擔心得眉頭緊皺。

  「我跟表哥都不會做家事,把家裏弄得一團糟,所以很煩惱。」他刻意忽略胸口強烈得發燙的情緒,說出自己最近頗為心煩的事。「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洗衣服,洗衣機裏都會冒出許多泡泡,衣服要洗好幾次才會幹凈。」

  雖然那不是他疏遠她的原因,但確實是他感到困擾的事。

  「你放太多洗衣精了。」她一聽就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見衣服那麼臟,所以多加一點。」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多加也不會洗得比較幹凈,你要依照分量啊!」她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不會用洗衣機。

  「是這樣嗎?」他揚起眉,認真想著這個可能性。

  「你以前住在家裏都不用做家事嗎?」知道他離家搬到這裏一定會很不習慣,只是沒想到他連做這些簡單的家事都會有問題。

  「是不用。」他大方點頭。

  「難怪聽薇姨說你都在外頭吃。」

  「我只是比較少下廚。」佟格朗不喜歡她的口氣,雖然是事實也不肯輕易承認。

  「我看你是不會煮吧!」她取笑道,「長這麼還大不會下廚。」

  「在家裏時都不用我幫忙張羅吃的。」向來他只要一回家就有管家阿姨做好香噴噴的晚餐,根本不用他煩惱。

  聽到這裏,葉盼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妳會煮?」他輕哼。

  「當、當然!」她不甘示弱的回道。就算自己真的很少下廚,也不能讓他知道。

  「是嗎?」他挑高一眉,口氣盡是不信。

  「你不相信?」

  「不信。」

  「我就證明給你看!」


  為了讓葉盼表現自己精湛的廚藝,兩人在超市裏購買了一些簡單的食物,然後便來到他家裏。

  將新鮮的蔬果肉食擱在廚房的餐桌上,佟格朗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等她大展身手。

  「大廚師,這裏就交給妳了。」

  「沒問題!」葉盼挽起袖子,將買回來的食物一一從袋中拿出來。

  「妳打算煮什麼?」他好奇問道。

  「面!」她鄭重宣布答案。

  「面?」佟格朗不置信地瞪大眼。

  對於他的口氣,她可是大大的不滿,「面很好吃啊,而且也很考功夫。」

  「是嗎?」他扯扯唇,諷刺道:「將面放進水裏真的很考功夫啊。」

  「你那什麼態度嘛!」葉家就只有她跟爺爺住,兩人向來不挑食,加上從車廠回家都那麼累了,有力氣煮食就很了不起了,因此就算下廚多年,其實她的廚藝並不怎麼樣。

  「我還以為妳很了不起呢,結果還不是只會煮那麼簡單的東西。」虧她剛才還說得那麼大聲,讓他以為她有多厲害。

  「那你就很了不起嗎?什麼都不會煮還敢說我。」她不甘示弱地回嘴。

  「誰說我不會?」雖然最近才開始嘗試下廚,但他的手藝並不差,相信不會輸給她。

  「會什麼?罐頭湯嗎?還是微波食物?」並非她小看他,但這個連基本家事都不會的男人,真能做出什麼好吃的料理來嗎?

  「會煮面就很了不起嗎?」把水煮開加面進去,一會兒後把面撈起來就能吃了,她居然把它說得很復雜似的。

  「好,既然這樣,我們就一人煮一道,你煮面,我負責煮其它菜。」葉盼下戰書。

  「誰怕誰!」佟格朗大方地接受挑戰,找了一迭路易從網絡上下載來的食譜,開始研究起來。

  葉盼則拿起一顆洋蔥,打算將它切成小丁,誰知她才切了幾刀,就被洋蔥嗆得不斷流眼淚,她不假思索的伸手想要擦掉眼角的淚水,卻不知道此舉讓手上沾到的洋蔥汁全都揉進眼睛裏。

  「啊……」火燒般的疼痛在瞬間傳來,她失聲痛呼。

  「怎麼了?」在一旁與牛肉塊搏鬥中的佟格朗聞聲轉頭看來,就見她一只手捂著眼睛,不斷的喊痛。

  「眼睛……好痛……」

  「沒事吧?」他趕忙將手擦幹凈,抽出一張面紙,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怎麼會弄成這樣?」

  「我被洋蔥的刺鼻氣味熏得流眼淚,就用手去揉眼睛,沒想到越揉越痛。」

  他拉下她捂著眼睛的小手,只見那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現在是一片通紅。

  「妳眼睛好紅。」

  他帶她到沙發坐好,低下頭檢視著她的眼睛,卻不知道這麼靠近的舉動,讓灼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額角。

  察覺到屬於他陽光般溫暖的純男性氣息緊緊的圍繞著自己,葉盼心神一閃,幾乎要忘卻眼睛火辣的痛意。

  「真的那麼痛嗎?」看她都呆住了。

  「沒……沒有。」她心虛地垂下頭,輕搖了搖頭,暗斥自己怎麼會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悸動。

  「妳喔,笨手笨腳的,還敢說自己很會做家事,結果切個洋蔥都會淚流滿面。」

  「你那什麼口氣嘛!」被他看輕的口氣惹怒,葉盼登時拋開害羞,不滿地嚷嚷,「那只是意外。」

  「在妳身邊意外特別多。」佟格朗嘴上雖這麼說,但還是體貼地替她擰來一條溼毛巾,輕柔地敷在她的眼睛上。「好點了嗎?」

  「嗯。」雖然還是很不舒服,但至少已經不痛了。

  「妳用毛巾敷一下眼睛。」

  「可是我肚子餓了。」她一手按住毛巾,不舒服還是不忘要求。

  見她還會喊餓,就知道她沒什麼大礙了,佟格朗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揚,「等一下吧。」

  「要不要幫忙?」

  「妳坐在那裏不要動就是幫最大的忙了。」

  「你什麼意思嘛!」看不到他的樣子也聽得出他嘲諷的口氣,她不滿地輕哼,「等我眼睛不痛了,就煮一桌好吃到你想哭的菜給你嘗!」

  「好啊,我等著妳。」說完他回到廚房,專心地研究著食譜,然後開始料理起生平第一頓面食。

  盼盼說得沒錯,面食也十分考功夫,不但要掌握時間,將面條煮熟,還要確保它夠彈性,就算食譜上寫得很詳盡,他還是研究了好久才找出訣竅。

  佟格朗全神貫注在料理食物上,沒有留意到客廳內的人兒異常的安靜。

  「幫我切香菜好嗎?」手握著煎鍋的他空不出手來,只好要她幫忙,但他等了好半晌都沒得到任何回應,「盼盼?」

  他疑惑地轉身看去,就見原本大大聲說要幫忙的葉盼整個人躺在沙發上,敷在眼睛上的毛巾早已掉落地上,露出一雙緊合著的眼睛。

  睡著了?

  他沒好氣地搖搖頭,熄掉爐火,自己動手切洗香菜。

  直到他在水果色拉上撒起司粉時,柔啞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他轉頭看去,就見長發微亂的葉盼站在廚房門邊,一臉窘困的絞扭著手指頭。

  「那個……」

  「妳醒啦。」

  「抱歉,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兩抹紅雷瞬間染上她的雙頰,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佟格朗只是淡淡一笑,「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喔……」睡意仍濃的葉盼愣愣地點個頭,隨意用水衝過雙手,然後就坐到餐桌前,在視線觸及一桌美食時,她整個人登時清醒過來。「都是你煮的嗎?」

  餐桌上擺著三盤看起來可口極了的美食,還冒著煙的中華風蔬菜鮮魚炒意大利面;簡單的洋青瓜卷與及水果色拉,散發出讓人食指大動的誘人香味。

  「沒錯!」佟格朗點點頭,好不驕傲。

  「好吃!」她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樂乎。

  「好吃到想哭吧?」他用她的話回敬她,其實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做出味道不錯的面食。

  「哎呀,別這麼說嘛,下次我再煮給你吃就是了。」她邊說邊吃,完全忘了幾個小時前還在虧他不會做家事,現在卻吃他做的料理吃得津津有味。

  「我想還是聽聽就算了。」誰知道她下次又會出什麼意外。

  「別看不起我,今天只是個意外,我保證下次會煮一頓超棒的食物給你吃!」塞了一嘴面條的葉盼拍拍胸口保證,在把盤中的面條吃完俊,她意猶未盡地起身跑到爐子前,「我還要一盤!」

  看著她開心地盛面的樣子,佟格朗的心裏閃過一個念頭--

  他可能永遠無法對這個爽直開朗的女孩子擺出冷淡的面孔。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1:59 AM

第四章

  「快!快一點!」佟格朗一手扯著領帶,另一手猛按電梯,並轉身向身後的路易催促著。

  「等、等我……」路易狼狽地邊收拾著文件邊跑,趕得前腳絆到後腳好幾次,幸好他平衡感好,不然早就跌倒出糗了。

  佟格朗受不了地翻個白眼,回身扯住他的手,一手抄起文件,將他塞進電梯裏。

  「我、我們……為、為什麼要這麼趕?」路易喘息的問道。

  「我就跟你說你可以多留在這裏一天,不一定要今天跟我回去。」電梯門一關上後,佟格朗隨即脫掉襯衫與西裝外套,露出讓女人垂涎的古銅色精壯體格。

  「怎麼可以讓你單獨一個人!」好不容易止住喘息的路易從紙袋裏拿出T恤遞給他,「但我真的不懂,為什麼要這麼急著趕回去?」

  為了要趕回溫哥華參加年度會議,他們可是淩晨兩點就從小鎮出發,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才抵達,現在佟格朗連休息一會兒也不要只顧著回去,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因為我要幫忙明天Baby  Shower的事,不現在走會來不及。」佟格朗在心裏算了下,回程大約要開六個小時的車,如無意外應該能在商店休息前抵達,因此絕不能再拖下去。

  路易微挑一眉,「Baby  Shower?」他是否聽錯了?

  「嘉莉兒的孩子快出生了,所以明天要替她辦個Baby  Shower,我得幫忙準備。」

  「你什麼時候對這種事有興趣了?」他在開玩笑是吧?「你去參加就算了,還要幫忙準備?」

  「嗯,盼盼最近忙著車廠的事弄得很晚,難得今天能請假,要我回去幫她布置場地。」他邊說邊扣上牛仔褲的鈕扣,電梯同時到達地下停車場。

  Baby  Shower的主辦人是葉盼,因為葉家是平房,空間夠大,理所當然在那兒舉辦。

  路易明白的點頭,「噢。」原來是為了那個冬雪公主!他就想格朗什麼時候那麼有愛心了,最後還不是為了她。

  「你又想說什麼?」聽他那古裏古怪的口氣,佟格朗就知道他又在想那些沒有營養的事。

  「沒有。」才怪。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越來越不可愛了?」

  「我認為身為男人並不需要太可愛。」路易的回應惹來佟格朗的冷瞪,但他毫不介意地聳聳肩,忍不住好奇的問:「你的冬雪公主知道你的事嗎?」

  「她不是『我的 。」佟格朗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將跑車駛離停車場。

  「那她到底知不知道?」路易追問。

  「怎麼可能會知道。」盼盼甚至連他的真實姓名也不曉得,只道他是個姓史密斯的普通人。

  「你不打算告訴她?」

  「有必要嗎?」他連想也沒想過。

  如果盼盼得知他的身分,說不定會疏遠他,甚至連朋友都做不成。

  他並不想拿兩人的友好關係來賭,他喜歡現在這樣,平平凡凡的與她做朋友,不用顧忌跟她說的話是否會成為明天娛樂版的頭條,也不用擔心她拿他用過的紙巾垃圾去賣。

  與盼盼做朋友是輕松的、是快樂的,是他不曾嘗試過的,他不希望破壞這段友情。

  「你不怕她會發現?」這個可能性不小。

  路易的話讓他一怔,這才想到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佟格朗刻意忽略胸口難解且沉重的情緒,悶悶地開口,「她發現就算了。」

  「這麼看得開?說不定她會很氣你騙她。」沒錯過他微變的臉色,路易壓根就不相信他真能以如此輕松的態度面對。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嘴上是這麼說,但不知為何心頭像被壓了一塊大石,沉甸甸的,讓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路易還想說什麼,卻發現他轉錯方向,「你太早轉彎了,是下一條路右轉才對,你怎麼在這裏就轉?」

  「我知道,但我要去買個東西。」佟格朗看了眼手心上以原子筆寫上的地址,藍紫眸子搜尋著正確位置。

  「買什麼?」不是說趕著回去嗎?怎麼又要去買東西?

  「果凍。」

  「果凍?」路易微怔,「什麼果凍?」他不是向來最討厭甜食嗎?

  「剛剛開會的時候我看到捷絲在吃,我想盼盼一定會喜歡。」佟格朗回道,沒有發現自己一臉寵溺的表情。

  「哈哈!我了解了。」路易笑了,笑得十分詭異、十分礙眼。

  「你在笑什麼?」

  「笑你明明就很喜歡還故意不承認。」不誠實的家夥,真是純情得讓人受不了。

  「喜歡什麼?」

  「冬雪公主啊!」還想裝傻?

  「我沒有喜歡她。」佟格朗矢口否認,卻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有多麼的欠缺說服力。

  「沒有?」他還真是睜眼說瞎話,路易揶揄道:「那你有沒有發現我們上車這麼久,你都在講關於她的事?」

  「是你先提起的。」關他什麼事?

  「那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又是為了誰?」

  「你到底想說什麼?」被他問得不耐煩,佟格朗口氣不好地瞇眼瞪他。

  「我覺得你心知肚明。」

  「無聊。」佟格朗撇撇唇啐道,將車停到路旁,下車時用力地甩上車門。

  「幾時見他為女人費心做事了,還在那邊嘴硬。」路易看著那走進甜點屋的背影碎碎念著。


  經過六個小時的車程,在他們回到小鎮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的事情了。

  佟格朗將路易載回住處,立刻換開那輛舊車到葉盼家,瞧他精神奕奕的模樣,完全不像已十幾個小時沒休息的人。

  匆匆下車來到門前,他才要伸手按門鈴,大門就被用力打開,出現一張布滿淚痕的小臉。

  「盼盼?!」佟格朗被她的哭容嚇著了。「妳怎麼哭了?」

  「格、格朗……」葉盼一見到他,二話不說的衝進他懷中,哭個不停。

  佟格朗愕然地緊擁著她哭得顫抖的身子,一顆心緊緊的揪著,「發生什麼事了?」

  「爺、爺爺他……」葉盼小手緊抓著他的衣襟,聲音都哭啞了。「爺爺出事了……」

  「什麼?」他聽了心裏一驚,「妳說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剛剛孟叔打電話來,說爺爺……進醫院了……」說到這裏,她已泣不成聲。

  「我送妳到醫院。」他將情緒激動的她抱進車子裏,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

  一路上,她不斷的流著淚,而佟格朗則緊緊的握著她顫抖的小手,無聲的安慰她。

  車子才在醫院門口停下來,葉盼立刻開門下車,衝到櫃臺前,焦急地問:「我爺爺他怎麼了?他為什麼……」

  護士小姐被她嚇了一跳,「小姐,請妳冷靜一點。」

  佟格朗拍拍葉盼的肩,示意由他來問。「我們是葉嵐的家屬,他剛剛被送進來,不知道現在在哪一間病房?」

  「你等一下。」護士小姐查了一下名單,「他在二樓的手術室。」

  聽到「手術室」三個字,葉盼倒抽了口氣,身子晃了一下。

  「謝謝。」佟格朗拉著她冰涼的手,依照指示來到位於二樓的手術室。

  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孟叔拿著報紙翻閱著,手上還拿著一杯熱咖啡,那優閒的樣子與四周環境格格不入。

  「孟叔!」葉盼快步衝到他面前。

  「盼盼,妳來了。」孟叔驚訝地看著哭紅了眼的她,「怎麼哭成這樣?」

  「爺爺怎麼樣了?為什麼突然進醫院?」

  「別擔心,又不是什麼大事情。」孟叔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將事情簡略解釋,「老葉只是得了急性盲腸炎,現在醫生在替他動手術。」

  「盲……盲腸炎?」她眨著大眼,愣愣地重復他的話。

  「醫生說只要動手術就沒什麼大礙了。」

  「真的嗎?」

  「孟叔什麼時候騙過妳?」

  「太好了……」在知道爺爺的情形並不嚴重後,葉盼心上的大石總算放了下來。

  「我本來想在電話裏跟妳說的,結果妳連聽也不聽就掛電話了。」

  「因為你說爺爺進醫院了啊!」聽到「醫院」兩個字她腦子就一片空白!嚇得馬上掛上電話衝出門。

  「看妳哭得這麼慘,眼淚都白流了吧。」孟叔取笑她,「誰教妳性子這麼急,不聽完話就魯莽行動。」

  「我哪有!」她吸吸鼻子,「因為我真的很擔心啊!」

  「現在不用擔心了吧?」

  「還是會啊,動手術耶!孟叔,你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裏看報紙、喝咖啡。」虧他跟爺爺還是好朋友。

  「只是小手術,妳不用太擔心了。」他以前也割過盲腸,因此非常放心。「咦,小子,你怎麼也來了?」他這才留意到一直站在葉盼身後的佟格朗。

  「我正好有事找她,就開車載她過來。」佟格朗解釋道。

  在三人的談話問,手術室上方的紅燈熄掉,隨即走出一名身穿藍色手術袍的年輕醫生。

  「醫生,我爺爺沒事吧?」葉盼立刻迎上去,著急的問道。

  「沒事了,手術很成功。」醫生微笑報喜。

  「太好了!」看著被推送出手術室送到病房的爺爺,她急急又問:「那我可以看他嗎?」

  「是可以,但他麻醉藥還沒有完去退去,希望你們盡量小聲,以免打擾到病人。」

  「知道了,謝謝醫生。」她由衷地感謝。

  目送醫生離開,孟叔開口道:「我要回去了。」

  「你不去看爺爺嗎?」她以為他會想去看看爺爺。

  「不了,反正也沒什麼事,明天再來看他就好。」孟叔搖搖手,「我先回車廠跟其它人說一聲,免得他們擔心。」

  「麻煩你了,孟叔。」

  「傻女孩,說那什麼話。」孟叔寵溺地揉揉她的頭發,「妳也別太晚回去,明天不是要參加嘉莉兒的嬰兒派對嗎?妳都準備好了?」

  「還沒,但我想先去看爺爺。」不看他一眼,她是絕不會放心的。

  知道要是阻止她,她今天晚上絕對睡不著,因此孟叔也由得她,「那妳要小心,別待太晚。」

  「嗯。」

  「小子,好好看著她。」孟叔不忘向佟格朗叮囑。

  「我知道。」

  得到佟格朗的保證,孟叔拍拍她的肩,向兩人道別離開。

  佟格朗轉身想跟她說些什麼,發現她又開始流淚,他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醫生都說沒事了,妳還哭。」

  「我剛剛真的很害怕嘛!」回想起方才的心情,她就忍不住掉淚。

  「妳再哭下去可會把眼睛給哭壞。」他軟聲道,發現自己真的見不得她流淚。「妳先進去看爺爺,我去辦住院手續再過來找妳。」

  「麻煩你了。」

  「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他放開她的手轉身離開。

  這個動作讓他猛然發現,原來他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沒有放開過。

  望著那仍殘留著她體溫的指掌,一股陌生的甜暖感覺湧上心頭,讓他的喉頭一緊。

  「怎麼了?」見他站在原地不動,葉盼不解的問道。

  「不……咳咳……沒什麼。」他狼狽地掩飾亂烘烘的心思,看也不看她大步離開。

  都怪那個多嘴的路易!害他現在變得這麼奇怪!

  在辦理住院手續時,佟格朗一直板著俊臉,看得旁人有些膽戰心驚。

  辦好手續,他走到病房外,勉強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這才旋開門把走進去,就見葉盼正在替睡著的葉爺爺拉整棉被,小臉上有著釋然的微笑。

  聽見開門聲,她抬頭看去,「都好了嗎?」

  「嗯。」他點點頭,「要回去了嗎?」

  「我想再陪爺爺一會兒。」

  「醫生說他麻醉藥效還沒完全退去,不會這麼快就醒來,妳待在這裏也沒用。」

  「那……」她知道他說得沒錯,自己留在這裏也沒有用。「那我先回家,明天再來……」

  她又看了爺爺幾眼,這才與他一同離開醫院。

  「要不要我送妳去薇姨那裏?」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有嘉莉兒他們的陪伴,她就不會胡思亂想。

  「不用了,我不想他們擔心。」現在都這麼晚了,她也不想去打擾他們。「你載我回家就好。」

  向來怕寂寞的她怎麼能夠在這樣的夜裏一個人呢?佟格朗沒有多想便道:「我去妳家陪妳好了。」

  「什麼?」葉盼聞言臉色刷地一紅,結巴地大喊:「怎、怎麼可以!不、不用了!」

  「妳這個心邪的人,想到哪裏去了?」佟格朗沒好氣地笑了,發現她還真是藏不住心事。「我的意思是,我們快點把妳家布置好,不然明天妳怎麼舉辦派對?」

  「喔。」知道是自己想歪了,她羞得抬不起頭,「其實我並不是那個意思的……」

  「我知道。」他當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但放她一馬不出言取笑,還好心地給她一個臺階下,「妳今天布置得如何?」

  「唉,別提了!」她準備了許多不同的飾物,然而沒什麼品味的她不管怎麼擺都覺得很醜。「你一定要幫忙,這是我們第一次辦Baby  Shower,一定要成功!」

  她到過他的房子,知道他的品味夠好,所以她想也沒想就找他來幫忙。

  「那就走吧。」替她打開車門後,他才坐進車內發動車子。

  「你沒戴眼鏡能開車嗎?」方才她一顆心全記掛著爺爺,沒有留意到他並發有戴上那笨重的眼鏡。

  「喔……」佟格朗伸手撫上臉頰,才發現自己居然大意得忘了戴眼鏡,他有點慌亂地說:「沒關係,開慢點就好,反正我近視度數不深。」

  「是喔。」她了然點頭,又忍不住道:「不戴也好,你長得那麼好看,卻讓眼鏡遮住多可惜。」

  「妳覺得我長得好看?」他一道眉毛挑得高高的。

  「當然!」她不吝嗇給予讚賞,「帥得可以當明星了!」

  他忍不住咧嘴微笑,雖然讚美的話他經常聽到,但不明白為何出自盼盼的口中聽起來特別的順耳。

  回到葉家後,葉盼一進門就虛脫地躺在沙發上,「好累喔……」

  「發生那麼多事,當然累了。」

  「今天真是謝謝你。」

  「傻瓜,我也沒幫妳什麼。」他捏捏她的鼻子,眼中有著寵愛,「在這裏等我一下。」

  「好。」她乖乖點頭。

  佟格朗提著一個紙盒,笑著走進廚房,回來的時候端著一盤甜點放到她面前,「請妳吃。」

  那是一盤滿滿的果凍,一個個小圓球狀的透明果凍內,有著不同的水果,草莓、菠蘿、櫻桃,看起來像裝飾品一樣。

  「哇!好可愛!」她看得捨不得吃了。

  「喜歡嗎?」他看到捷絲吃的時候就知道她一定會喜歡,因此盡管時間緊迫,還是抽空去買回來。

  「嗯!」她用力頷首,萬分感動,「謝謝!」

  「快吃,吃完就做事了。」他拿起她的筆記,迅速翻閱了一遍出席人數與她所購買的飾物和食品,決定該從哪邊開始著手。

  葉盼拿起湯匙,開心地品嘗著可愛的甜點,「好好吃喔!」

  佟格朗手上拿著筆記,但他的心根本不在上頭,一雙藍紫眸在她可愛的笑顏上流連,心底最柔軟的一處不由自主地撼動著。

  胸口有著難解的陌生情緒,而她滿足的嘆息聲讓他的感受更加強烈。

  或許路易說得沒錯,他真的喜歡上她了,這個怕寂寞、很愛笑又很愛吃、坦率直爽的女孩子……

  他真的深深喜歡上了……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2:01 AM

第五章

  Baby  Shower圓滿結束,嘉莉兒收到各式各樣的禮物,為寶寶的嬰兒房間增添不少生氣,而葉盼的爺爺也在手術過後的第三天出院。

  日子又回復往日的平靜,葉盼忙於工作,而佟格朗則專心做復健。

  今天,他因為懶得煮食,便到薇姨那裏用午飯,然後從嘉莉兒口中得知葉盼感冒了。怪不得這幾日都沒見到她,入冬天氣涼了,她定是忘了多加件衣衫才感冒的。

  知道此時只有葉盼一個人在家,佟格朗便特地上門拜訪,看看她有什麼需要。

  按了數次門鈴都沒有人應答,他伸手按在門把上,發現門竟然沒有鎖上,他推開門,向屋內喚了一聲:「有人在嗎?」

  屋內沒有回應。

  「打擾了。」他顧不得唐突徑自推門,才步入屋內,兩只一黑一白的松獅犬搖著尾巴朝他踱來,短短的腿兒輕搔著他的腿。

  這兩只狗是盼盼的寶貝,他一點也不陌生。

  佟格朗蹲下身,大掌在牠們軟呼呼的毛上揉著,「雪球、炭球,你們的主人呢?」

  「是爺爺嗎?」

  屬於葉盼的軟軟聲音自房內傳出,有氣無力的,聽得他莫名其妙的一陣心疼。

  循著聲音的來處,他來到她的房門口。

  被病魔折磨的葉盼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以為是她爺爺回家了,「可不可以幫我拿杯水?」

  房門被緩緩推開,露出一張讓她意外的俊容。

  「是我。」佟格朗舉步走進房間,兩只狗跟在他的身後。

  「啊!」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葉盼嚇了一大跳,立刻坐起身,「你、你怎麼……」

  「嘉莉兒說妳病了,所以我來看看。」他微笑解釋。

  「你……」他是怎麼進來的?

  「妳家門沒鎖。」

  「什麼?」一定是爺爺早上照顧她弄到太晚,趕著去修車廠,才粗心忘了鎖門。

  佟格朗一雙藍紫眸因看見她的打扮而充滿笑意。

  被他看到自己穿著睡衣的模樣,葉盼不好意思的垂下頭,悄悄將棉被拉高,遮住身上的熊寶寶睡衣。

  「身體好點了嗎?」來到床邊,他伸手探向她的前額,眉頭蹙得好緊,「還很燙。」

  她搖搖頭,「人很不舒服。」

  「眼睛怎這麼紅?」彷佛哭過。

  「我每次發燒都會流眼淚。」她吸吸鼻子,抽出一張面紙拭去眼角的淚水。

  要是被外人看見這一幕,大概會以為他在欺負她。

  來她家數次,這還是佟格朗頭一回進入她的房間,與他想象的相差甚遠,房間裏只有簡單的床鋪、書桌,與一個放了許多汽車雜志的書架,沒有太多其它擺設,不像一個女孩的房間。

  替她拉好被子,他看著她臉上不尋常的紅暈,再次摸摸她的額頭,「真的很燙,看過醫生了嗎?」

  「看了。」她難過地開口回答。

  「他怎麼說?」

  「感冒加扁桃腺發炎。」她的頭又暈又痛,喉嚨更像火在燃燒般,痛死了。

  「有沒有吃藥?」看她的樣子該是很嚴重。

  「藥要吃飽才能吃,可是我沒力氣煮。」現在她連抬手拿遙控器轉臺的力氣都沒有。

  他還會聽不出她的暗示嗎?

  「想吃什麼?」

  「嗯……」她偏頭想了想,說出剛剛在雜志上看到卻吃不到的菜名,「我想吃鮭魚茶泡飯、馬鈴薯燉肉、酸白菜水餃,還要吃螃蟹……」

  「生病了胃口還這麼好?」這種季節哪來的螃蟹?

  「我還想吃蛋糕。」她繼續提出要求。

  反正一定吃不到,她也只是想滿足自己的幻想罷了。

  「生病了還想吃甜食?」

  「喉嚨很痛啊!用甜點潤喉是最好的方法了。」葉盼說得理所當然。

  「歪理。」佟格朗沒好氣地搖頭,大掌揉揉她的頭發,「妳先睡一下,我去煮給妳吃。」

  「我不要吃外食喔。」生病的她吃不下太油膩的食物。

  「我知道,妳就再睡一下,好了我再叫妳。」伸手替她拉好棉被,他柔聲道。

  揉揉酸澀的眼,她乖順的服從,「謝謝。」

  「不客氣。」佟格朗輕笑,向身後兩只狗招招手,「走了,別妨礙盼盼休息。」

  模糊的聲音隔著合上的房門傳進來,夾著他低低的聲音,葉盼並不覺得吵,甚至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睡意不知不覺間襲來,她打了個呵欠,沉沉的睡去。


  當佟格朗進房喚她用餐時,看到的就是她沉睡的樣子。

  純真的睡容讓他捨不得喚醒她,但她緊皺的眉頭讓他知道她必須吃藥,否則病是不會好的。

  他伸手輕晃一下床上的睡娃娃,「起來了。」

  「嗯?」緩緩睜開水眸,葉盼揉著眼睛,覺得頭好重、身體好累。

  「先吃點東西再吃藥。」

  「我吃不下。」她搖搖頭,現在全身都不舒服,只想好好睡覺。

  「吃不下也多少吃一點。」佟格朗扶起她的身子,發現她連坐也坐不穩,只好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來,先喝杯牛奶。」

  葉盼靠在他的胸膛上,任由他喂了一口溫熱的鮮奶,溫暖的牛奶入喉,她小臉一亮,「哇!好喝!好甜喔!」

  「加了楓糖漿。」知道她一定沒有胃口,所以他體貼地為她準備一杯能讓她開胃的飲料,「現在吃得下飯了吧?」

  「嗯。」

  「拿得穩嗎?」

  「可以。」她捧著馬克杯,幸福地喝著。

  佟格朗溫柔一笑,自廚房裏端來餐盤,擺到床上,又拿了個枕頭放在她身後,「可以自己坐起來嗎?」

  葉盼點點頭,將空杯子擱在餐盤上,驚訝地望著盤內的食物,「你真的做出來了?!」

  鮭魚茶泡飯、馬鈴薯燉肉、酸白菜水餃與及紅酒蒸螃蟹,還有數樣開胃小菜,全都是她之前隨口說出想要吃的食物,雖然與她想象中有出入,但……他怎麼真的做出來了?

  「當然。」雖然知道生病得吃清淡一點的食物,但他還是忍不住要順她的意,只好將成分重新計算,做出口味濃鬱卻又不會太油膩的料理。

  不過這小妮子吃東西還真刁鑽,他捉著路易在廚房研究了好久還是做不出來,最後只好拜托家裏的廚子幫他做出合病人口味的料理,以直升機送過來,就為了讓她能吃到想要的。

  「好厲害,你怎麼變出來的?」他哪來的酸白菜啊?

  「不告訴妳,快趁熱吃。」他將碗盤擱到她面前,「要用筷子嗎?還是用叉子?」

  「筷子就好。」見他只做了一人份的晚餐,葉盼疑惑地問:「咦,你不吃嗎?」

  「我沒關係。」

  「陪我吃。」她不喜歡獨自吃飯的感覺,拍拍床畔的椅子,「坐!」

  「好。」知道不照她的話做一定會沒完沒了,即使佟格朗並沒有很餓,也只好到廚房裏盛了一些飯菜,陪她用餐。

  「開動!」她捧起茶泡飯吃了一大口。

  肥美的鮭魚肚拌著白蘿卜絲與蔥絲,再淋上美味的湯汁,意外的清淡容易入喉,可口得讓她幾乎把舌頭也給吞進肚子裏。

  「好吃嗎?」她吃東西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讓他差點衝動得傾身吻住她。

  「好吃!你怎麼會煮這個?」這麼道地東方口味的料理,他居然能做得出來,而且比她想象中還要好吃好幾倍!

  「照食譜做的。」他當然不能告訴她是廚子的功勞。

  看她吃得一臉滿足,讓他幾乎忘記差點毀了一個廚房,以及數次被熱油燙到的痛楚。

  兩人邊聊邊吃,簡單的一頓吃了快兩個小時。

  吃得飽飽後,葉盼將筷子架在碗上,「冰淇淋呢?」

  「沒有準備。」早料到她會說這個。「等妳病好了,我再買冰淇淋蛋糕給妳吃,現在乖乖的休息。」

  「你說的喔,不許黃牛!」她最愛吃甜食,無奈爺爺跟叔伯阿姨們都說她容易流鼻血不讓她吃,現在聽到能吃一整個冰淇淋蛋糕,她可是樂透了。

  見她剛吃飽飯不會這麼快想睡,佟格朗陪她繼續聊天,「妳想進『疾風 ?」

  「疾風」是世上最著名的賽車和漫動跑車的生產廠商,他一點也不陌生。

  葉盼瞪大眼睛,沒料到他會知道這件事,「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到妳的應徵函。」他指著書桌,桌上放著寫有「疾風」字樣的應徵函。

  「我……我只是亂填……」前陣子她本來想要寄出去,但最終還是沒有。

  「為什麼?妳不打算到外頭找工作嗎?」

  「我怎麼可能留下爺爺一個人。」她的確有想過,但很快就被她否決了那個可能性。

  要到大城市工作,就代表一定要離開朝陽鎮,但她不能這麼做!爺爺年紀大了,需要有人在他身邊照顧著。他都陪她那麼多年,她怎麼能如此自私,說走就走?

  只要她留在這裏就皆大歡喜,是最好的結局。

  「妳打算應徵哪一個職務?」

  「就跟你說我沒有打算……」

  「我只是問問嘛。」

  「汽車設計師。」葉盼小聲的說,在他面前說出了從未告訴過他人的夢想。

  他微訝地揚起眉,沒想到這個嬌小的人兒會有這麼陽剛的理想。

  「不過那也只是說說啦,我大概會留在這裏,替爺爺打理修車廠。」不知道是說服他還是說服自己,她幾乎是立刻就否定了那個可能性。

  一直以來她都不想做出任何改變,自己時夢想與渴望只能殘存於夢裏,只為了留在重要的親人身邊……

  沒有錯過她眼中的一絲失落,佟格朗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見她打了個呵欠,想必是藥效發作了。

  他替她拉好棉被,「睡吧。」

  見他拿起餐盤離開,她問:「你要回去了?」

  「我把碗盤洗一洗,收拾完再走。」雖然他並沒有成功地煮出任何東西,但廚房已被他弄得一片狼藉。

  聞言,葉盼眼眶一熱,啞聲開口,「謝謝你。」

  已不記得有多少年了,沒有人像他這樣,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陪伴在她身旁,守在她身邊照顧。

  佟格朗微微一笑,帶上房門讓她好好休息。

  聽著隱約傳來的洗碗聲,彷佛又回到了她小的時候,家人都在自己身邊……

  她緩緩合上眼睛,在嘩拉嘩啦的水聲中,被拉進甜美的夢鄉。

  夢中,她看到了爺爺,已過世的奶奶、外公、外婆,以及好久沒有回家的爸媽……

  一幅她好渴望再度看見的畫面……


  整理好廚房後,佟格朗來到她的寢室想要在離開前替她測量體溫,卻在目光觸上熟睡人兒的容顏時,視線再也移不開。

  卷翹的眼睫毛在眼下形成扇形,高挺小巧的鼻子下是粉嫩的嘴唇,微微的張啟著,蠱惑著他的心。

  然後,幾乎是情不自禁,他慢慢地低下頭,薄唇輕觸那兩片柔軟的唇瓣。

  「我這樣……算不算太寵妳了呢?」撥開她額前的劉海,低頭輕輕吻幹她眼角因發燒而流下的淚珠,格朗低聲嘆息。

  頭一次如此喜歡一個人,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留在身邊,怕寵她不夠、怕對她不夠好,她不再對他漾出令他心動的笑顏。

  不是因為他的身分而接近他的她、不是因為他的姓氏而依賴他的她……

  她究竟知不知道,這樣的她會讓他想好好呵護一輩子?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2:03 AM

第六章

  平靜的日子過得特別快,彷佛才慶祝完Baby  Shower沒多久,孩子便迫不及待地出世與大家見面了。

  入冬的朝陽鎮,白雪飛揚,為滿街的枝葉們添上銀裝,勾出美麗的冬日景色。

  三天前,嘉莉兒順利產下一個可愛的小男孩,讓眾人好不歡喜,葉盼更是在醫院裏陪她直到被護士請離,之後幾乎每天都會抽空來探望剖腹生產的嘉莉兒。

  今天一早,葉盼再度前來探望,卻因為車廠有事不得不先離開,留下格朗與肯祈陪她。

  「今天是盼盼的生日?!」佟格朗詫異地望向嘉莉兒,一雙藍紫眼眸睜得好大。

  「噓,小聲點。」躺在病床上的嘉莉兒伸指點點唇,示意她所說的乃是高度機密。

  「妳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這麼重要的事,他們怎麼現在才告訴他?他什麼都沒準備。

  「那丫頭不過生日的。」肯祈喝了口礦泉水,淡淡地道。

  「不過生日?」佟格朗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

  盼盼的個性該會是那種視生日為天的人,誰會想到她居然不過生日!

  「不知道為什麼,她從小就不喜歡過生日,以前替她開生日派對她就會哭,而近幾年,只要提到有關她生日的事,她就會生氣。」

  「生氣?」佟格朗更驚訝了。

  「對,而且會生氣很久。」嘉莉兒點點頭,「很難想象吧?」

  真的很難,盼盼的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居然會為了「生日」的事而生氣,實在讓他難以置信。

  「這也是她今天那麼奇怪的原因嗎?」不但整個人心不在焉,就連笑容也顯得勉強。

  「很明顯吧。」因此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特別安靜。「不過你放心,只要過了今天就沒事了。」

  真的會沒事嗎?他並不這麼認為,反倒覺得是她刻意裝出來的假象。

  「你們都沒問過她原因嗎?」

  嘉莉兒搖頭,「誰敢問啊!」

  「或許你可以替我們找答案。」肯祈緩緩開口。

  看著一臉玄機的肯祈,佟格朗正想說些什麼,但話還沒出口就被進門的護士小姐打斷了。

  「寶寶要吃奶了,麻煩你們先出去好嗎?」

  肯祈開口道:「我先回家,晚點再跟媽一起過來。」

  「嗯。」

  「我也該走了。」佟格朗也不好打擾她,尤其在聽見盼盼的事後,他就一直想著她,不想在人前失態。

  離開醫院的路上,他滿腦子只有一件事--

  今天是盼盼的生日。


  「盼盼,這麼晚了,妳要不要回去了?」

  葉家車房裏,各西爾與葉盼埋首修著一輛舊車,叮叮當當的聲音在室內回響著。

  「沒關係,我做完再回去。」她搖搖頭,沒有離開的打算。

  「今天可能沒辦法做完了,妳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繼續吧。」其它人都回去了,只有兩個人實在不能完成什麼。

  「那……好吧。」知道各西爾說得沒錯,她也不堅持,「那我把東西收好再走。」

  各西爾朝她擺擺手,「不用收了,擱著就好,反正這些工具明天也會用到。」

  「那……我先走了。」

  「好。」

  「你也別弄得太晚了,明天見。」葉盼到休息室把沾滿機油的手洗凈,然後換好衣服收拾包包離開。

  要去醫院看嘉莉兒跟小寶寶嗎?還是回家?

  嗯,還是回家好了。

  與其裝作若無其事地面對大家,她還是一個人獨處比較好。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熟悉的好聽嗓音在她沉思時自身後響起,葉盼嚇了一跳,猛地轉頭一看,就見一臉笑意的佟格朗不知何時站在身後。

  「你怎麼來了?」她錯愕地眨著大眼。

  「各西爾說妳在這裏,所以--」

  她打斷他的話,「我是問你怎麼會來這裏找我?!」

  「我要去買個東西,想要妳陪我。」他習慣性地拿起她的包包,準備與她一同離開。

  「我有點累,想回家休息。」要是平常她一定會不假思索地點頭說好,但今天她只想一個人靜靜的過。

  「買個東西不會佔用妳太久時間。」他不顧她的反對拉起她的手,朝停車場走去。

  「可是我……」

  「要不我請妳吃東西。」他提出讓她沒有辦法拒絕的利誘,「小山阿姨的巧克力派。」

  葉盼沉吟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敵不過甜點的誘惑,妥協了。「好吧……但最多一個小時。」

  「定吧。」他沒有給予承諾,替她打開車門。

  一路上,葉盼一言不發的望著窗外的雪景,美麗的大眼裏有著淡淡的愁,不論佟格朗怎麼逗她說話,她都是一句起兩句止。

  原以為這樣的她會令他很心疼,但他發現,比起那勉強得幾近痛苦的笑,他情願她表露真正的情緒--

  雖然那並不會讓他好過。

  看著她要哭出來的表情,就算知道是一個禁忌,他還是開口問了,「聽說今天是妳的生日?」

  「生日」一詞灌進她的耳中,她的身子一僵:「你怎麼知道的?」

  將車子停在一旁,他拉起手煞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撇開頭避開他的視線,冷淡地響應,「沒什麼好說的。」

  因為一年之中,她最痛恨的就是這一天。

  生日就代表她大一歲,但她不想要長大啊!她想要當一輩子的小孩!

  從未聽過她以這麼冷漠的語氣說話,佟格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盼盼,妳還好嗎?」

  她垂下頭,沙啞地開口,「我沒事。」

  「妳真的那麼討厭過生日嗎?」

  「對。」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聲音裏有著掩飾不住的哭意,她緊咬著唇仰頭望向窗外灰暗的天空,倔強地不讓眼淚流下來。

  「討厭一樣東西總會有個理由吧?」他不死心地追問,就算是會惹哭她,他也想知道她到底有什麼心結。

  葉盼本來想逞強地隨口說出一個謊言,但在聽見他關心的口氣,她居然不想欺騙他。

  深吸了口氣,她低聲說出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的心事,「因為那會讓我想起我是孤單一個人……」

  「孤單一個人?」

  痛苦的記憶襲來,她的胸口痛得難以呼吸,嗓音發抖的說:「每多一歲……家裏就會少一個人……」

  先是奶奶、外公、外婆,然後是因為她長大了而放心離家的爸爸、媽媽幾乎是她每年長一歲,家裏就少一個人,那是不是她不長大,大家就不會離她而去了?

  大家都說她很成熟,是個乖孩子,就算父母不在身邊也很乖巧聽話,其實她不是,她也不想當乖孩子!

  她想一直被大家寵愛著,一直當大家獨一無二的寶貝!

  時間為什麼要過得那麼快?她還記得小時候大家都在她的身邊,她可以撒嬌、可以任性,但隨著她年紀漸大,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的離開……她不想再孤單一人了!

  是不是只要時間停住,就不用受這種痛苦了?如果那可以讓她留住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那她不要長大了……

  這是她想獨處的原因,在這個她最討厭的日子裏,她實在沒辦法若無其事的假笑。

  「我不要再這樣了……我情願當一輩子的小孩……」說到這裏,淚水再也按捺不住地滾出眼眶,溫熱的淚水滑落雙頰,烙下讓人心憐的水痕。

  她的淚猶如一條繩索,將佟格朗的心緊箍著,讓他有窒息的感覺。

  伸手將她顫抖的身軀擁進懷中,淚水透進衣衫沾溼了他的胸膛,灼燙著他的心。

  不捨與心疼排山倒海般襲來,他說不出安慰的話,只是將她擁得更緊,無言地給她力量。

  耳畔傳來他有力的心跳聲,鼻間聞著他男性溫熱的氣息,葉盼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然後慢半拍的發現自己一直被他擁抱著。

  這個認知讓她覺得害羞,但同時又很安心,捨不得離開溫暖的懷抱。

  「我可不可以永遠都不要長大?」埋首在他的胸前,她喃喃地自言自語,嗓子因哭過而變得沙啞,聽起來無助得像個迷路的孩子,讓他胸口一緊。

  佟格朗憐惜地低頭輕吻著她的發旋,「與其要強留住過去,好好的面對未來不是更好嗎?」

  她抬起頭,迷茫地看進他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裏。

  「我倒認為長大並不是那麼可怕。」他憐惜地將她燙熱的淚水拭去,「那只會讓妳變得更加堅強,讓妳有能力追求想要的、有能力守護重要的事物,也能讓妳遇上更多對妳很好很好的人,那不是件好事嗎?」

  他的話讓她的喉頭一澀,心裏的某個死結因他的話而慢慢松開。

  她從不曾這樣想過,她一直留戀著過去,只想到失去的,卻沒有想到在失去的同時她得到了也很多。

  他說得沒錯,就是因為她長大了,才會陸續遇到那麼多疼她、惜她、待她非常好的人,更讓她有幸遇上他……

  還好她有長大啊!

  見她不再哭泣,情緒也隱定下來,佟格朗替她將淩亂的發絲攏到耳後,柔聲道:「心情好點了嗎?」

  「嗯。」她點點頭,眼睛因哭過而發酸。

  「那太好了,」他自口袋裏抽出一條領帶,唇邊勾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怎麼了?」葉盼不解地看著他,發現他看著她的眼神怪怪的,甚至稱得上……不懷好意。

  「閉上眼睛。」

  「你要幹嘛?」她疑惑地問,但仍照他的話閉上眼,隨即感覺到他將領帶覆在她的眼睛上,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在這裏等我一下。」他說完話便離開車子,留下一頭霧水的葉盼,在關上車門時,他不忘說道:「不準偷看。」

  「喔……」他到底想做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葉盼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就要拉下領帶時,車門突然被打開,隨之而來的是佟格朗沒好氣的聲音--

  「就知道妳一定會忍不住。」

  「誰教你弄那麼久。」她悻悻然地縮回手,菱唇微噘著,「可以看了嗎?」

  「還沒,跟我來。」他握住她的手,往公園的中央走去。

  「我們要去哪?」他這樣故作神秘,對性急的葉盼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

  「別這麼心急。」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終於聽他道:「到了。」

  「到了?」被蒙住雙眼的葉盼一頭霧水,實在不知道他葫蘆裏究竟賣什麼藥。

  放開她的手,佟格朗繞到她身後,「準備好了嗎?」

  「好了。」她才剛點頭,就覺得綁在眼睛上的領帶滑下她的頰。

  她緩緩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一幕讓她倒抽了口氣。

  就見公園的石階道上鋪滿了紅色的玫瑰花瓣,一路延伸至中心處的涼亭之內。

  紅色的花瓣與遍地的白雪相映襯著,在路燈的照耀下,勾出如畫般浪漫的場景。

  涼亭內擺了一組簡單的桌椅,小圓桌上放著一只以銀色盤蓋蓋著的水晶盤與蠟燭鮮花。

  葉盼不敢置信地喘息著,一雙水眸因過分的驚喜而睜得好大,「天啊!這不是真的吧?」

  「驚喜嗎?」他明知故問。

  感動的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的點頭。

  她的表情讓他好驕傲,他拉開椅子,行了個紳士禮請她入座,「美麗的公主,請坐。」

  葉盼深吸口氣穩定情緒,雙手胡亂地擦著淚,連她自己也覺得這又是哭又是笑的表情一定很可笑。

  佟格朗掀起水晶盤上的銀蓋,露出一個精致的巧克力蛋糕,「生日快樂。」

  「哇!」她驚喜地低呼,「好漂亮!」

  「我選的,當然漂亮。」他拿起長刀替她切了一片蛋糕,柔聲問:「如何?偶爾過個生日也不壞吧?」

  抬眸望進他的藍紫眸子裏,她咬著下唇用力點頭,小臉上還掛著淚水,「嗯!」

  夜晚的公園四下無人,搖曳的燭光將他臉上的笑容映得更加溫柔。

  兩人在白雪紛飛下享用著甜蜜的生日蛋糕,葉盼知道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她叫葉盼,今年二十四歲,喜歡的東西很多,喜歡撒嬌、喜歡牛仔褲、喜歡半生的蛋……

  對了,她還好喜歡、好喜歡眼前這個叫格朗的男人……


  聖誕節的腳步漸漸近了。

  這天,陪佟格朗做完復健,葉盼與他一同到咖啡店買了兩杯飲料,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邊喝。

  「聖誕節你打算怎麼過?」望著裝飾著聖誕擺飾的長街,她好奇的問著身旁的男人。

  「回家跟父母一起過吧。」他母親早有命令,就算再不願意也得回家過節,加上球隊與廣告商們舉辦的聖誕派對要出席,所以他向來不覺得聖誕節是假期。「妳呢?」

  「爸媽說要回來!」她漾出燦爛的笑顏。

  「爸媽?妳的雙親還在世?!」話一出口,佟格朗才驚覺自己有多唐突,急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用道歉。其實不只是你,鎮上很多人都以為我的雙親過世了。」畢竟他們一年出現不到一次。

  「因為我都沒看過他們。」他搬來好一段時間了,從不曾見他們出現,再加上之前盼盼說獨自一人過生日很多年了,他才誤以為他們已經去世,不料他們尚在人間。

  「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爸媽就離開這裏到大城市工作,很少有時間回來。」她把玩著圍巾,輕笑回答。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是垂著頭的,讓他無法看見她臉上的表情。

  「他們是做什麼的?」佟格朗不禁好奇,是什麼工作讓他們捨得從小就留下她一個。

  葉盼頓了一頓,偏頭想了想-,最後神秘兮兮地開口,「說了你要保守秘密喔!」

  「沒問題。」他點點頭,童心大發的問:「要不要打勾勾?」

  「好啊!」她還真的伸出小指,與他打勾勾做承諾。「他們啊,算是很有名的人。」

  「名人?」他訝異地挑了挑眉。

  「你知道卡薩琳•葉嗎?」她說了一個在娛樂雜志上出現率極高的名字。

  「那個華裔女演員?」雖然不怎麼留意演藝圈的新聞,但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她是妳的……」

  「噓!」在他開口前,她伸指按住嘴唇,點頭示意他猜對了。

  佟格朗根本沒法想象,她的母親居然會是個有名的超級模特兒兼演員?

  他還沒消化完這個消息,就又聽她道:「我爸爸是葉淮。」

  「葉淮?!」這次格朗更加驚訝了,「妳是說那個小說家?」

  「你也知道他啊?」她老爸都是寫古怪又另類的小說,沒想到他居然知道。

  「路易……就是我助……表、表哥,他是妳父親的忠實書迷。」他住處的書架上堆滿了葉淮的小說,沒想到盼盼竟然會是那連續數年獲評最受女讀者歡迎的男作家葉淮的女兒。

  「你可別告訴他。」她難得一臉認真。

  「剛剛不是打過勾勾了。」

  她被逗得嘻嘻一笑,「說得也是。」

  「那妳怎麼不跟他們一起搬到城市住?」他好奇地問。一般父母都會選擇給孩子最好的一切……不是說朝陽鎮不好,只是在大城市裏,盼盼會得到更好的教育及更加優渥的生活環境,不用自小就得在修車廠裏幫忙。

  「因為怕我會被他們的工作影響到,所以他們把我交給爺爺帶。」葉盼解釋道。

  媒體記者不曉得她的父母已婚,如果知道了,對他們的工作會帶來很大的影響,而她也不能像其它孩子般平靜地成長。

  偽善!

  佟格朗在聽見她的話後,這兩個字差點衝口而出。

  說來說去,她的父母根本就是自私地想著自己,不想工作被已婚的身分而受到影響。

  說什麼對她好,根本是一派胡言!

  如果真的那麼怕傷害她,就應該把她帶在身邊。盼盼是那麼纖細且重情的人,他們怎麼忍心丟下害怕寂寞的她?簡直不能原諒!

  對盼盼來說,就算是親爺爺的陪伴也不能取代親生父母的地位,這一點格朗清楚得很,但她的父母卻只用一句「不想影響到她」就將她放逐到這個地方,不聞不問。

  難道他們真的不知道這樣做會傷她更深嗎?難道他們真的不知道這樣她會把自己看成是他們的累贅嗎?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葉盼伸指推了下忽然沉默的他。

  「沒什麼。」佟格朗搖搖頭,看到她臉上的笑容就知道她對這件事有多麼期待了。「他們要回來了,妳一定很高興吧。」

  「當然!希望他們不要像去年一樣爽約。」雖然她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是被放鴿子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喔?」

  「去年他們說要回來,結果各自公事繁忙,完全抽不出時間,害我又是一個人過聖誕新年。」她的語氣中有一絲落寞。

  不只去年,前年、大前年、大前年的前年……她甚至已不記得上一次與雙親過節是什麼時候了。

  每一年她都很興奮的朝待,最後的結果卻令她很失望,希望今年他們真的會守信。

  他們總是說她長大了要明白他們的難處,但她私心希望他們能放下一切,陪她過這一天……

  「一個人?妳爺爺呢?」

  「奶奶跟我的外婆、外公都是聖誕節去世的,所以爺爺一向不過節,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回臺灣,要到新年才會回來。」

  也就是說,她獨自過聖誕節已經好多年了。

  「臺灣?」

  「我爺爺是從臺灣移民到這邊的。」她也是在臺灣出生的。「哎,不說這個了,倒是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開始放假那天吧。」

  「那不就是過幾天?」她都沒準備好要跟他道別,他就要離開了……她不禁有些茫然。「要回去多久?」

  「可能要到假期結束才能回來。」他的行程表在一個月前就已經被排得滿滿的。

  一想到可能有兩三個星期見不到她,他的心情就變得糟糕。

  這段日子以來,他們幾乎每天見面,吃飯、聊天、逛街、復健,許多許多事都有她陪伴……

  要回到沒有她的日子,他一定會很不習慣。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2:05 AM

第七章

  聖誕節向來是北美人最重視的假日之一,這個宗教節日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一種傳統,各大城市都充滿了節日的氣氛,就算不是基督徒的人也會慶祝。

  在十二月的第二十四天,即平安夜這個大日子裏,紐約市內最有名的飯店裏,某名牌運動用品公司正在舉行一年一度的聖誕派對。

  位於四十樓的宴客廳布置得美輪美奐,各式各樣的冬季花卉繽紛美麗,廳內充斥著舉杯輕碰的清脆聲響,捧著托盤的侍者們穿梭於各界名人之中,招呼接待。

  宴客廳近窗的一角站著一名身穿合身西裝的修長男子,手上拿著銀叉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盤中的松露色拉。

  他有一頭微長的褐色頭發,輪廓分明的臉上有著俊美的五官,如果他臉上有一點表情,一定會迷倒在場所有女性。

  「你就不能笑一個嗎?」路易沒好氣地看著一整晚都板著張臉的佟格朗,「開心一點,今天是平安夜呢。」

  「我很開心。」口裏咀嚼著好看名貴卻不好吃的色拉,佟格朗忍不住眉頭緊擰,「這裏的東西好難吃。」

  不曉得是不是吃習慣薇姨做的食物,回到大城市裏不管吃什麼都覺得很難吃。

  「會嗎?我覺得很好吃啊。」在朝陽鎮時吃了許多的微波食品,路易覺得這裏簡直是天堂。「對了,別忘了晚上還要到洛杉磯拍照,現在多吃一點補充體力。」

  「愛吃你就慢慢吃個夠吧,我出去走走。」再也受不了連撥個頭發都會遭鎂光燈襲擊,佟格朗將色拉盤放進路易的手中,才要舉步離開,就見路易將食盤放到一旁,完全沒有要替他解決的意思,他又道:「我只吃了一小口,而且沒碰到叉子。」

  「不行啦!被人家發現我吃你吃過的,不知道會寫什麼東西出來。」雖然他很想吃,但要是被拍到,記者們一定會亂編故事,不是說他少爺脾性命令手下吃他吃過的食物,就是可能會揣測他們有超越主僕的關係,反正絕對會寫得亂七八糟就是了。「你消失了好幾個月,現在一舉一動都有記者在盯著呢,還是小心點好。」

  自佟格朗在溫哥華第一個公開露面的活動開始,他身邊的鎂光燈就沒有停過,像是要彌補過去那幾個月的份,無數的記者守在他家、下榻的飯店,連他到哪裏吃了多少錢的午餐也拿來大做文章。

  在這種幾近被監視的狀況下,短短兩個星期,他整個人就被折騰得瘦了一圈。

  「我知道。」現在他只覺連喘口氣也好難。

  「忍耐一下吧。」路易也知道他不好受、難得的聖誕假期還得回來做無謂的應酬。

  不過,他們都知道讓他最心煩的主要理由--不能與盼盼共度佳節!

  「我要到極限了。」忍了這麼多天,他真的再也受不住了。

  見他轉身要離開,以為他是受不了要回家,路易著急的問:「你要去哪裏?」

  「喘口氣。」說完,佟格朗推開通往花園的門。

  位於頂樓的巴比倫式花園被罩圍在一大片圓形的透明玻璃裏,抬頭就能看見飄著白雪的夜空,讓人有身處於空中花園的感覺。

  花園的中心水池邊有一支小型管弦樂隊,正拉奏著充滿冬季氣氛的樂曲,悠揚的樂聲回蕩在四周。

  要是盼盼看到這座空中花園,一定會覺得很新奇……不知道她有沒有來過紐約?應該沒有吧,她那對差勁的父母怎麼會帶她出門。

  改天帶她來這裏看看好了……

  一想到她,他的唇邊就不自主的露出一抹溫存的笑意。

  老天,他真的好想她!

  這兩個星期以來,他馬不停蹄的在北美各大城市穿梭,手機被路易以專心工作的名義沒收了,他已經好久沒聽到盼盼的聲音了。

  她好嗎?父母回來她一定很高興吧?少了他的陪伴會覺得寂寞嗎?

  望著身前一片卡薩布蘭加花海,他沉重地嘆了口氣。

  又待了一會兒,見自己出來也有一段時間,知道再不回去路易定會抓狂,佟格朗腳跟一旋,舉步往宴會廳走去……

  「哎呀!痛!」

  呼痛的聲音在他轉身的同時自花叢中響起,讓他立刻停住腳步。

  他疑惑地望進白色的花叢中,伸手撥開花朵,就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坐在地磚上。

  男人甩著被踩痛的手,一張臉緊皺著,「你怎麼不看路!」

  「古?」他沒想到會有人躲在這裏,更沒想到是同隊的守門員。「你躲在這裏做什麼?」

  「小聲點!你是怕捷絲聽不見啊?」古愷翼伸頭四處張望,確定沒有人發現他們後,將佟格朗拉進花叢裏。

  此刻的他不單頭發亂七八糟,連領帶都被扯得歪歪的,要是被身兼經理人的姊姊發現可就不得了了。

  「你好意思喔,大家在裏面悶,你一個人躲在這裏打電動。」佟格朗簡直不能相信這家夥居然躲在花叢裏玩手機。

  「你還不是一樣!躲在這裏偷懶不去應酬。」還好意思說他!

  「被人發現你這副樣子就糟了。」捷絲絕對會剝了他的皮!

  「有什麼辦法,我在裏頭快無聊死了。」古愷翼苦著張俊臉,說得好不可憐。

  「我知道。」他何嘗不是無聊得想撞墻。

  「幹嘛?瞧你一臉鬱悶,不是在鄉下待很久了嗎?難得回來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古愷翼邊拉整著衣服,邊問道。

  「才沒有。」在朝陽鎮的每一天都輕松寫意,他好久沒有那麼自在了,現在回到這繁華喧囂的城市,他才不習慣。

  一想到朝陽鎮,佟格朗不由自主地的想到葉盼,不知道她有沒有像他想念她般的想念他……

  「給你。」在他神遊太虛之際,一支手機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幹嘛?」

  「從剛剛你就一直看著它了。」知道他的手機被沒收了,看他眼巴巴的樣子,似乎有重要電話要打,古愷翼好心地將自己打發時間的玩具塞進他手中。「拿去吧。」

  「謝謝!」

  「別被人看見,我可不想被路易念。」路易那家夥念人的功力雖然比不上他老姊,但也夠可怕了。

  「知道了。」佟格朗感激地頷首,躲到花園沒有人的一角,按下一組熟悉的號碼。


  聖誕鈴聲叮叮當當的自電視裏傳出,穿著聖誕衣的女歌手在雪白色布景下,開懷地唱著聖誕歌。

  柔柔的歌聲在葉家的大廳內回蕩著,葉盼嬌小的身子蜷坐在沙發上,小臉緊埋在腿間,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Sleigh  bells  ring,are  you  listening?

  「今年還是不能回來嗎?」

  In  the  lane,snow  is  glistening……

  緊握著話筒,葉盼眼神空洞地瞪著以快遞送來的聖誕禮物,除了電視傳出的歌聲外,再也沒有別的。

  A  beautiful  sight,we're  happy  tonight……

  兩只小狗彷佛感受到主人心裏的憂傷,乖乖的蹲在她面前,不敢胡鬧放肆。

  Walking  in  a  winter  wonderland……

  「不用道歉,我明白……」她喃喃地向電話那端不斷地解釋自己為何失約的父親說。

  We'll  have  lots  of  fun  with  mister  snowman……

  父親好像又說了些什麼,但她已聽不見了,淚水滾下雙頰。

  until  the  alligators  knock  him  down……

  「你們保重身體……」她並沒有伸手把眼淚擦掉,只是顫抖地把話說完,「……聖誕快樂。」

  掛上電話,她跌坐在地毯上,任淚水如小雨般滑落。

  結果今年還是得一個人過節……

  為什麼要期待呢?明知道結果只會讓自己傷心。

  一個人孤獨的過聖誕節,在不經不覺間已變成理所當然的事情了,但她還傻傻地期待著……

  為什麼受傷害的一定是她?為什麼流淚的永遠都是她?這麼容易受傷的原因,是因為她太貪心了嗎?

  她只是希望知道自己是被重視的,難道這樣太過分了嗎?

  Walking  in  a  winter  wonderland……

  電視放映的溫馨畫面十分礙眼,葉盼心頭一怒,伸手扯掉電視機的插頭,屏幕「咻」的一聲消失了,熱鬧的房子頓時變成一片死寂。

  她蹲在地上,小臉緊埋在掌間,淚水自指問滑落。

  父母總是叫她忍耐,總是說為了她,所以不得已要分開生活,總是說她已經長大了,應該明白這些道理……

  她不明白啊!她所求的只是一點點的在乎而已,這樣也不可以嗎?

  哪怕是一點點也好,讓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是被重視的!

  就算只有一個人也好,讓她知道她是被需要的,願意留在她的身邊……

  難道這是個任性無理的要求嗎?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葉盼趕緊抹去臉上的淚水,拿起話筒,「喂?」

  「盼盼,是我。」

  熟悉的嗓音自話筒裏傳來,葉盼驚訝地微張著紅唇,連回應都忘了,一雙淚眼圓瞪著。

  彷佛料到她會有如此的反應,另一端的佟格朗只是笑笑,「回魂!」

  她不敢置信地倒抽口氣,「真……真的是你嗎?」這該不會是她的幻覺吧?

  「不是我會是誰?」天啊,聽到她的聲音後,他才發現自己比想象中還要想念她。「妳好嗎?」

  「我……」聽著他溫柔的聲音說著關切的話,她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很……很好。」

  「假期過得還愉快嗎?」

  他的聲音還是一樣的好聽,她好想馬上看到他……

  抬頭堅著寂靜的四周,她只覺得喉嚨發緊,勉強才能擠出聲音,「嗯……當然……」

  「妳怎麼了?」嗓音啞啞的,聽起來像是快哭出來的樣子。

  淚珠沿著粉頰滑下,跌碎在白皙的手背上,葉盼哽咽地開口,「沒、沒事……我要走了,你好好玩吧,回來再說。」

  說完也不等他的響應,她掛上電話,把臉埋在腿間,很用力、很用力的哭出來。

  她實在沒有辦法假裝鎮定地跟他說話,不希望被他聽見自己的脆弱,讓他擔心。

  他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直照顧著她、陪伴著她啊!

  不知道哭了多久,累極了的她躺在地毯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 本帖最後由 無忻 於 2008-8-8 02:17 AM 編輯 ]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2:14 AM

第八章

  當葉盼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她撐起身子,揉揉酸澀的眼,瞥了眼窗外的天空,只見天色已從一片湛藍轉成墨黑。

  發現雪球與炭球蹲在自己身邊,她伸手輕撫著雪球柔軟的毛發,「你們一直陪著我嗎?」

  像是感覺到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些,雪球與炭球舔弄著她的掌心,試著逗她開心。

  「我已經沒事了……」她深吸口氣,在察覺到屋內的一片死寂時,她鼻子再度一酸,「我看還是不要待在這裏,我們到外面走走好了。」

  她穿上雪衣、圍巾,領著牠們一同到後園去賞雪。

  披上銀裝的後園有著冬季的沉靜,嫩綠的車皮變成了一望無際的白,寂寥冷清。

  葉盼來到她爺爺親手做給她的秋千架前,撥去上面的積雪,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著,目光無焦點地看著前方。

  鄰家的聖誕燈一閃一閃的,偶爾傳來開懷的笑聲,在空寂的雪地上回響著。

  在這種普天同慶的日子裏,她卻只有一個人……

  「十、九、八……」

  突然,一陣低柔的倒數聲傳進耳中,葉盼猛地抬起頭,僵硬地轉身看去,她以為自己在作夢!

  「格朗?!」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站在那裏的,是一身冬衣的佟格朗,風塵僕僕的他連頭發都亂了,就見他低頭望著手表,緩緩地朝她走來,一步一句喃喃地倒數著,「七、六、五……」

  葉盼不敢置信地眨著眼,不能確定眼前的人是真實的,抑或是她因過分思念他而看到的幻覺。

  「三、二、一……」來到她的身前,他在數到一時,隨即俯下頭,薄唇吻上她冰涼的唇瓣,「聖誕快樂。」

  He  sings  a  love  song,as  we  go  along,walking  in  a  winter  wonderland……

  她一定一定是在作夢,不然她怎麼可能會看到格朗站在她的面前,還親吻她?

  「我一定是還在睡……」葉盼幹笑了幾聲,拚命說服自己眼前的一切全是因為她還沒睡醒才發生。

  一定是這樣!不然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事?

  被她傻氣的動作逗笑了,佟格朗捧著她的臉,灼熱的唇再度吻上那兩片甜美的唇瓣。

  一反方才蜻蜓點水,這一吻深刻而徹底,火熱的氣息跟隨著他的舌滑進她口中,他用最煽情的方法,吻得她連站也站不穩。

  他的吻是狂野的、是溫柔的、是掠奪的、是纏綿的,葉盼被吻得迷迷糊糊,情不自禁地伸手圈著他的頸項,做出青澀的回應。

  兩人在漫天的飄雪中交換著氣息,不知過了多久,佟格朗終於不捨地結束了這個熱吻,雙手緊緊的圈在她身側,佔有地將她圈在自己的懷抱裏。

  全身的力氣被他吻去,葉盼攀著他不斷喘息著,無力地吐出一縷縷白霧,呼吸紊亂。

  「現在該醒了吧?」長指愛戀地滑過她白裏透紅的頰,佟格朗留戀地輕吻著她雪白的粉頸,「還是要再確定一下?」

  細碎的吻伴著熱燙的呼吸吹拂在她頸間的細嫩肌膚上,雪白的小臉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大腦失去運作功能的她用顫抖的手指指他,再指指自己,然後再指向他,「你、你、你……為什麼……我、我……」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妳。」他抬起頭,以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出讓她心動的話。

  葉盼一雙眼睛瞬間睜得好大,像看到怪物般看著他,聲音微顫的問:「你喜歡我?!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他不喜歡她的口氣,「妳以為我會隨便對別人做這種事嗎?」

  「你……是認真的?」唇上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氣息,她目光迷蒙地望進他藍得近紫的眼眸裏。

  她開不起這種玩笑……

  「當然。」佟格朗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他說得好認真,「妳放心,這種事我只對妳一個人做。」

  他說的並不是什麼好聽的甜言蜜語,卻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悸動著,幸福得想哭。

  「妳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害我找妳找好久。」他敲了好久的門都沒有人響應,害他只好像個小偷般來到後門想要破門而入,最後是憑著雪地上的鞋印,來到這冷清的後園才尋到她。

  葉盼不確定地眨著眼,嘴唇輕輕的顫抖著,「你……找我?」

  「是呀。」

  冰涼的小手撫上他的俊容、她的聲音沙啞,「你真的一直在找我嗎?」

  佟格朗捧住她的臉,深深地、深深地望進她的眼底,「真的。」

  淚水在聽到他的回答後滑下臉頰,她累積多時的委屈、苦惱以及相思,全都一古腦兒地發洩出來,「謝謝……」

  他絕不知道這句話對她來說有多麼的珍貴,從來她都是被丟下的那個,他卻願意花時間來尋找她……

  「傻瓜。」小人兒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他的心都揪起來了,佟格朗低下頭,薄唇刷過她嫩嫩的紅唇,然後重重的吻住,以最熾熱的吻侵佔那柔嫩的紅唇。「老天,妳不會知道我有多想念妳。」

  「我也是……」她緊閉雙眼回吻著他,感受他的存在。

  將她嬌小的身軀納入懷抱中坐到秋千上,佟格朗抵著她柔軟的唇瓣,嘎啞呢喃,「怎會一個人在這裏看雪?」

  「爸爸他們還是沒有辦法回來……」坐在他腿上的葉盼小聲地說道,「剛剛我以為今年又要一個人過聖誕……」

  「從今天開始,妳永遠不會再一個人了。」這是他的承諾,一個他打算遵守一生的承諾!

  暖烘烘的情緒盈滿了葉盼的胸口,她仰起精致的小臉,漾出美麗的笑顏,「我以為你要跟家人過節。」

  「所以在電話裏妳就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嗎?」抵著她微涼的粉額,他心疼地問:「為什麼一個人也不跟我說?」

  「你忙……」她避開他的視線,輕聲說道。

  「就算再忙,也不能讓妳一個人。」她總是這樣,明明就是個需要人疼愛保護的人兒,卻老愛逞強不想別人替她擔心。

  這樣的個性讓他好心疼,想要用盡所有辦法去疼她、寵她,讓她再也看不見讓她傷心的事。

  還好下午有遇到古愷翼,不然他永遠不會知道她正一個人孤獨地哭泣,在心裏喊疼。

  他拉起她的小手吻著她青蔥的十指,卻發現她的手冷得像冰塊,「天啊,妳的手好冰。」

  「我很怕冷。」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體質,在雪地裏站了這麼久,就算有他在暖著還是會冷。

  「快進屋!」他可不想她又發燒了。

  「嗯。」回握住他緊包著自己的手,葉盼抬頭想要向他說些什麼,這才發現他的發色又變了。「咦?你的頭發怎麼又染回來了?」

  「呃……」壓根忘了自己先前染的發色已被洗掉,佟格朗隨意編了個借口,「因為我媽不喜歡我染發。」

  實情是他在電話裏聽出她聲音裏的不對勁,隨即放下手邊所有工作,趕到機場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到朝陽鎮,根本沒有想到頭發這件事。

  「這個顏色跟你比較相配。」這樣的他看起來更帥了。

  「是嗎?咳……」他幹咳一聲,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妳吃過飯了嗎?」

  「還沒。」接到父親的電話後她哭都哭飽了,根本忘了要吃飯。「你呢?」

  「沒有。」

  「那太好了!我準備了好多菜!」她從早上就待在廚房裏,就為了準備一頓豐富的聖誕大餐。

  本以為最後她會把菜全倒掉,沒想到有他在……

  「真的嗎?我快餓死了!」一整天沒吃什麼,他現在餓得能吃得下一頭牛!

  「你不是回家吃嗎?」

  「我聽到妳叫我。」用好傷心、好可憐的口氣叫喚他。

  「真的嗎?」

  「嗯。」他口氣突然變得很嚴肅,「以後寂寞的時候,記得要跟我說,不要藏在心裏。」

  「嗯。」一股難以言喻的甜暖在胸口漫開來,葉盼踮起腳尖,以吻做承諾。

  「我好像忘了跟你說……」她伸臂環著他的頸項,小臉埋在他的胸口,輕聲呢喃,「我也好喜歡你……」

  環著她腰肢的手臂在聽到她的話後收緊,他以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體內的力道緊擁著她,喉嚨澀得發不出聲音。

  她是唯一一個,因為他而喜歡他,不是因為他的姓氏、他的工作,而是因為他的人……

  他以為這麼一個人不會出現,一直認為自己會踏上兄長們的後路,沒有機會嘗試愛人的滋味就與父母挑選出來的媳婦人選步入結婚禮堂,過一輩子貌合神離的夫妻生活。

  大家都很羨慕他,認為他擁有了全世界,但又有誰真的了解他?真的知道他想要的?真的關心他?

  因為他的出身,從小身邊就沒有什麼朋友,孤單得連一個能傾訴的對象也沒有。

  是盼盼的出現讓他了解到有人陪伴是多麼美好的事,是盼盼讓他知道原來寂寞是那麼可怕的感覺……

  一切都只因有她!

  他把臉埋在她的頸間,不希望被看見此刻臉上脆弱的神情,眼角不經意的瞥見她小巧雪白的耳垂,「妳有穿耳洞?」

  她伸手撫著耳垂,「是啊,這是小時候媽媽帶我去穿的。」

  那時候她才一兩歲吧,她雖然不愛戴耳環,但還是會以耳針維持它,因為那是母親帶她去穿的,對她意義不同。

  他的大掌輕撫著她細嫩的肌膚,「怎麼不見妳戴耳環?」不只耳環,連普通的首飾他都沒見過她戴。

  盼盼是他看過的女孩子裏,打扮最樸素的一個。

  葉盼被他的動作弄得心頭癢癢的,紅著臉小聲道,「沒看到喜歡的。」

  「是嗎?那……」佟格朗伸手自右耳解下一只方形的鑽石耳環,「這個妳喜歡嗎?」

  閃著耀目燦爛光芒的白金鑽石耳環並沒有特別的設計,簡單而貴重。

  「哇!好漂亮!」就連不懂得辨分寶石的她,也看得出這只耳環必定價值不菲。

  「那我就當妳喜歡了。」

  「什麼意思?」見他要將耳環別在她的耳上,她用力搖手,「不行啦!這麼貴重……」

  「跟我這是一對的。」他拉起左側頭發,露出戴著耳環的左耳。「我答應過要買禮物給妳的。」

  「可是……」她沒準備禮物送他。

  「別這麼不給面子嘛!」見她不肯答應,他只好來軟的。

  「那……」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些什麼?「謝謝。」

  「這才對。」佟格朗輕吻她的額心,「戴了就不能拿下來。」

  她並不知道,這不是普通的鑽石耳環,而是佟華史頓家的證明,每個成員都有一對,一只給自己,而另一只則是給認定的伴侶。

  他難得的霸氣讓她心頭一甜,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好。」

  「那我可以向妳要一份禮物嗎?」

  「當然可以!」

  看進她的大眼裏,他語氣沉重地開口,「我希望妳記著,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絕對絕對不會傷害妳。」

  「這就是你要的禮物?」瞧他那副認真的樣子,還以為他會向她要些什麼東西呢。

  「就只有這個。」

  「那有什麼問題!」葉盼笑著拍拍他的臉,「我當然相信你啊!」

  這麼疼惜她的他,又豈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打勾勾。」她伸出小指,咯咯輕笑。

  「打勾勾。」指尖傳來她冰涼的體溫,讓他擰起眉心,「天啊!妳的手更冰了!快進屋裏去!」

  他擔心的表情令那兩片緊抿了一整個下午的菱唇揚起甜蜜的弧度,葉盼握住他溫暖的大掌,與他一同在漫天的飄雪中並肩走進門。

  A  beautiful  sight,  we're  happy  tonight……Walking  in  a  winter  wonderland……

  Walking  in  a  winter  wonderland……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2:35 AM

第九章

  渴……

  佟格朗撐起赤裸的上身,想要到廚房裏倒水喝,卻在轉身時發現腰被一只暖熱的腿兒緊緊的圍著。

  輕吻一下睡娃娃光潔的肩膀,他調整一下她的睡姿後,這才穿上隨意丟在地上的長褲離開房間。

  就在他甫走出房門時,褲袋裏傳來一陣輕顫。

  他疑惑地摸出一支不屬於自己的手機,這才想到他忘了把手機還給古愷翼。

  望著彩色屏幕上顯示出的熟悉號碼,他微訝地挑眉,沒想到路易那家夥居然如此神通廣大。

  才按下通話鍵,一陣怒叫猛地傳來,震得他耳膜發疼--

  「終於知道要接電話了嗎?你跑到哪裏去了?」

  「我在盼盼家。」唉,早知道會被訓話他就不接電話了。「我不是叫你跟他們說我身體不舒服,所以才沒去嗎?」

  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冰可樂,仰頭喝了一大口。

  「我不是要說這個,你跑回朝陽鎮的事被跟蹤你的記者發現了!」路易氣呼呼地吼叫,「現在所有媒體都在發狂的找你!」

  佟格朗聽了差點被入喉的可樂嗆著,臉色陡地一沉,「他們怎麼會知道的?」

  「有人向報社說在機場看到你,然後不知道透過什麼管道查出你所搭的班機。」

  他揉揉額角,「他們有發現什麼嗎?」

  「他們大概發現你在朝陽鎮的事,既然知道你在朝陽鎮住了這麼久,其它的事很快就會被查出來了。」他們都很清楚狗仔隊的能耐。

  「你現在人在哪?」早該知道狗仔隊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他怎麼如此大意!

  「飛機上……我知道不能講,小姐,這通電話很重要的,再給我一分鐘……」話筒傳來路易與空姐的爭執聲,片刻後,就聽路易道:「我不能再講了,但我大概一個小時後就到了。」

  「你在機場等我,替我買兩張到洛杉磯的機票。」他伸手抹了把臉,沉重地吐出一口氣,「我現在馬上過去。」

  「你要小心,他們很可能跟你到朝陽鎮了。」

  「我知道了,你也別被發現。」佟格朗來不及再說些什麼,另一頭就被逼掛上電話,他煩躁地按下切鍵,重重地嘆了口氣。

  該來的還是來了……

  把臉埋在掌間好半晌,勉強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他才回到葉盼的房間。

  望著那張沉睡的美麗容顏,他胸口一熱,漲滿了難以言喻的情緒。

  早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臨,只是沒想到會那麼快……

  他實在不敢想象她得知自己身分後會有的反應,盼盼的個性他最清楚,對她來說,沒有比誠實來得重要的事,如果她知道他從頭到尾都隱瞞著自己的身分,會不會氣得要離開他?

  這個念頭他單是想就夠害怕了,他不要失去她,不要因為一個沉重的姓氏而失去他傾心所愛的女人!

  「妳不會離開我的,對吧?」他喃喃地說著,「不管我是什麼身分,妳都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吧?」

  瞥了眼桌上的時鐘,佟格朗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深吸口氣,伸手輕搖著睡得正酣的人兒,「盼盼……起來了。」

  「嗯?」被搖醒的葉盼迷迷糊糊地眨著眼睛,嗓子因剛睡醒而沙啞,「天亮了?」

  「還沒?」他伸手將她拉坐起來,靠在自己的懷中,前額抵著她的,「盼盼……妳喜歡我嗎?」

  「這還用問嗎?」她抓了抓淩亂的長發,打了個呵欠。

  「妳會一直愛著我嗎?」他繼續追問。「不管我變得怎麼樣,都會一直愛著我嗎?」

  葉盼的睡意因他臉上太過認真的表情而消失了一半,疑惑地開口問:「你怎麼了?」

  「先回答我。」他執意要得到她的答案。

  「當然!」就算他是窮光蛋,她對他的心意也不會改變的。「我喜歡的是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一直喜歡你的。」

  如果她不夠喜歡他,就不會把自己交給他了。

  「那妳願意一直跟著我嗎?」

  她偏頭想了一下,然後頷首,「願意。」

  「乖。」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吻,他以最快的速度替她套上衣褲,「妳的護照在哪裏?」

  「抽屜裏。」她指向書桌的抽屜,「你要做什麼?」

  佟格朗沒有回答,只是匆匆地拿出她的護照與外套,再將渾身酸軟無力的葉盼橫抱起來,大步地往車庫走去。

  「怎麼了?」他怎麼這麼急,又為什麼要拿她的護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上車再說。」他將她安置在她爺爺的古董野馬跑車裏。

  「等一下!」在他要將車子發動前,葉盼阻止了他的動作,不得到答案不讓他開車。「我們到底要去哪裏?」

  「我家。」


  「妳還好吧?」佟格朗伸手拍撫著葉盼的背,擔心地問道。

  「我、我……呼呼……」葉盼坐在候機樓的椅子上喘息著,「我們不是要去你家嗎?為什麼會來到機場?那些人是什麼一回事?」

  方才他只說要到他家,然後就一言不發的將車子開到機場,途中不管她怎麼追問,他都沒有說話,當她一頭霧水的來到機場時,無數名帶著相機與攝影機的記者蜂擁而上,追在他們的身後引起一陣騷動,後來還要機場警衛們幫忙將他們送進關。

  「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追著我們猛拍照?」葉盼不解地追問,「你為什麼不說話?你不要嚇我啊!」

  「盼盼,記不記得我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妳的事。」他蹲在她的身前,目光直視進她的眼裏,口氣非常的認真。

  「記得……」

  佟格朗深吸了口氣,知道已到了非說不可的地步,「我不是妳以為的那個人。」

  葉盼不解地眨著眼,完全不曉得他在說什麼。「什麼意思?」

  「史密斯……」他緊握著她冰涼的手,艱難地開口,「不是我的姓氏。」

  「什麼?!」她杏眼瞪得更大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麼?」

  「我姓佟華史頓。」他重重地吸了口氣,「格朗•佟華史頓才是我的真實姓名。」

  「佟華史頓……」葉盼喃喃地重復著他的話,滿是疑惑地蹙起眉頭,「你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

  他沒有回答,徑自問:「妳應該有聽過『佟華史頓 這個姓吧?」

  「當然,那是一家銀行的……」有誰沒聽過這個姓氏?但這跟他又有什麼……她越想眼睛睜得越大,「慢著,你是要告訴我……」

  「沒錯。」格朗緩緩頷首,緊張得心都揪成一團。「我父親是佟華史頓銀行的董事長。」

  葉盼聽了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根本說不出話來,「你、你……」

  「我不是故意要瞞著妳的,一開始我只是不想招來太多注意,才會隱瞞我的真實姓名。」他焦急地解釋。

  「你為什麼要……」她腦子一團亂,連句完整的句子也說不出來。

  既然他是佟華史頓家的少爺,為什麼還要到朝陽鎮養傷?城內不是有更多更好的地方嗎?又為什麼要刻意隱瞞自己的身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好多好多的疑惑佔滿了她的腦海,望著眼前的男人,葉盼一時之間覺得好陌生。

  「我是為了避開傳媒的耳目,所以才搬到朝陽鎮的……」他留意著她臉上的每一個反應,她眼中的迷惑讓他喉頭一緊。

  「我聽不懂你的話……這跟傳媒有什麼關係?」就算他是佟華史頓家的人,又關那些記者什麼事?

  「除了佟華史頓家的三少爺外,我還有一個身分。」他深吸了口氣,公布答案,「我是個職業冰球員。」

  葉盼腦中陡然一片空白,被這太過震驚的消息嚇著,失去了反應的能力,只是臉色蒼白地瞪著他。

  「盼盼……」佟格朗被她的沉默嚇住了,「妳說話呀。」

  她只覺得周遭的空氣變得好稀薄,讓她難以呼吸,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你……你是個冰球員?」

  「是。」他點頭承認。

  「我需要冷靜一下。」她抽回被他緊捉著的手,垂下頭顫抖地轉身,想要想清楚來得又急又猛的一切。

  他說他姓佟華史頓,是個職業運動員……

  那她認識的格朗•史密斯呢?那個昨天晚上跟她說會愛自己一輩子的人呢?

  「盼盼,妳聽我說。一開始會有所隱瞞,是因為我不想被人發現我的身分。」

  他的話讓葉盼稍微清醒,胸口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如果不是被記者發現,你會一直瞞著我嗎?」說到這裏,她已經哽咽得幾乎開不了口。

  「我……」佟格朗被問得啞口無言。

  她說得沒錯,如果今天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他是不會向她坦白一切的。

  他不希望發生像現在這樣的場面,她的淚向來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他不想成為使她哭泣的那個人!

  「你說啊!是不是?」他的遲疑讓她知道自己猜對了,葉盼努力想把眼裏的水霧眨掉,然而豆大的淚水仍是不爭氣地流下。「你真的打算瞞我一輩子嗎?」

  在雨中的相遇、在公園裏的生日宴、在雪地上的一吻……他們相遇相知的畫面在她腦海中一一重現著,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她以為他不一樣,不會丟下她、會永遠跟她在一起,但原來那只是她一相情願的愚昧!

  報紙上曾報導過佟華史頓家的幾個兒子都是商業聯姻,這樣的他又怎麼可能跟她在一起?

  到頭來,就連他的承諾也守不住的……

  相信一個人只會換得滿身傷痕,這麼多年了,為什麼她還是學不乖?

  「既然你一開始就打算要離開,為什麼還要招惹我?你要玩戀愛遊戲為什麼不去找別人?」

  「不!我從來沒有打算丟下妳!」佟格朗知道自己做的事對她來說打擊有多嚴重,但她絕對不可以懷疑他的真心。「我不是在玩遊戲,我愛妳,是認真的,我從來沒有像愛妳般愛過其它人!」

  葉盼咬著下唇,溫熱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又一顆地落下來。

  他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光看著她?讓她以為他所說的都是真的,好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

  「我要回家……」

  「不行!」他絕對不允許兩個人的感情因為這誤會而結束。「妳先冷靜下來好嗎?」

  他得讓她知道,他得告訴她……他還能告訴她什麼?

  他自己也知道,能說的剛才都說盡了。

  這個姓氏、這個身分是多麼光鮮亮麗引人羨慕,但誰能明白他所背負的孤單寂寞?

  而他以為她能明白的。

  現在,她也要離開他的世界嗎?

  但他的欺騙是事實,他能怎麼留住她?

  「你還想說什麼?」葉盼的聲音因為哭泣而顫抖,「我以為你是真心的,沒想到連你也要騙我……」

  她的世界很簡單,要對自己的朋友有忠信,要對自己的愛人誠實,這些不都是理所當然的嗎?為什麼他還要對她有這麼多的隱瞞?

  即使他一開始是為了保護自己,但後來呢?在他疼她、寵她、吻她的時候,在她把心交給他的時候,他為什麼不吐實?

  她的一切在他面前一直是透明的,他卻始終蒙著一層紗,對她有所保留。

  這樣他還要她怎麼相信,他對她是真心的?

  「我承認我騙了妳,但我沒有要戲弄妳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讓妳傷心。」他的聲音因為情緒波動而低啞。

  「你認為這樣就不會傷到我了嗎?」她哭泣低喊著,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見他臉上受傷的表情。

  為什麼……就連他都會用為她好的名義去做出些傷害她的事?

  她以為他是不一樣的啊!

  「除了我的身分,其它的都是真的!」望著她那心碎的哭容,強烈的心疼和愧疚感幾乎淹沒了他。「妳聽我解釋好嗎?」

  「我不想聽……」解釋不就是掩飾?她已經聽過太多的解釋,沒想到連他都要向她解釋。「夠了……真的夠了……」

  「妳說過不管我是誰都會一直愛著我的!」這是她所承諾過的事。

  「原來你就是因為這樣才跟我索取承諾嗎?」那他以往所有的言行是不是都別有用意?「我承諾的人不是你,佟華史頓先生。」

  她好氣!氣他的欺騙、氣自己的愚昧,更氣自己會蠢得以為可以跟他在一起,一生一世……

  為什麼所有人都只會說謊?到最後還是要離她而去,既然如此,一開始為什麼還要對她好,等到她依賴賢了、被寵壞後,卻毫不眷戀地轉身就走!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8 02:37 AM

第十章

  看著在客房門外守了一整夜的佟格朗,葉盼的心頭一緊,哭了一整夜的眼眶再度湧上淚水。

  她蹲下身,凝望著那張疲倦的睡容,眼淚滑下雙頰。她脫下身上的外套,輕覆在他身上。

  「我現在實在沒有辦法面對你……」

  昨夜在機場裏,佟格朗不肯讓她回家,而她亦不願上機,兩人在候機樓裏拉扯著,直到那些記者買了機票,來到候機樓裏採訪。

  她的容貌已被記者拍下來,她知道自己不能回朝陽鎮去了,逼不得已之下,她只好跟他一起上飛機。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知道她什麼也聽不進去,佟格朗只是緊握著她的手,而她則不斷的落淚。

  好不容易到了他家,她一整夜都躲在客房裏不肯見他。

  想到他的欺騙,她就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她早該知道了,像他這麼能幹又耀眼,宛如童話故事裏白馬王子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平凡人?

  是她自己太蠢,沒有看清一切。

  他是個赫赫有名的冰球員,她只是個不清楚自己人生方向的大學畢業生:他家經營的是知名銀行,她家則是個小小修車廠……

  他們就像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本來就該過不同的生活,只是陰錯陽差的相遇,終究還是要回到屬於各自的地方。

  或許他只是一時新鮮,覺得像她這樣的女人與他所見過的不一樣,所以才會說喜歡她。

  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很快就會被忘記……

  淚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葉盼嚇了一跳,趕忙在他醒來前逃開。

  在大得嚇人的佟史華頓家轉了好幾圈,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出口,卻又因害怕被人發現,只好繞到後門離開。

  走出了如迷宮的佟史華頓家,她又面臨了另一個煩惱--

  「這裏到底是哪裏啊?」望著幽靜的街道,葉盼蹲在地上,洩氣地抓抓頭發。

  放眼望去,除了一棟一棟的房子外,就是一片又一片即使在冬日也被打理得綠油油的草皮,連座電話亭也沒有。

  葉盼在社區裏轉了好幾圈,卻怎麼樣都找不到出路,而因為時間尚早,她沒看見一個人影,讓她連問路的機會也沒有。

  她要怎麼辦才好?

  「小丫頭,這麼早就要出門了嗎?」

  突然,一道蒼老的男音自她的身後響起,葉盼回頭看去,就見一個滿身機油的老人自車庫裏走出來,笑容滿面地走向她。

  他滿頭的白發,看起來六十多歲,穿著一身老舊的襯衫與長褲,打扮得與周遭高級的環境格格不入。

  葉盼大喜地奔到老人面前,急聲問:「請問你知不知道這是哪裏?」

  「妳不是這裏的住戶啊?」老人微訝地揚起眉,好心解答,「這裏是比華利山。」

  「比、比華利山?!我在洛杉磯引」葉盼因過於訝異而發出一聲尖叫,昨夜一直沉浸在傷心之中,她根本沒有留意身邊的事物,更別說路牌了。

  發現自己的失態,她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小聲的問:「請問要怎麼離開這裏到市區?」

  「想用走的離開這個社區要走很久喔。」老人呵呵笑道,「要不要我載妳?」

  本來想說好,畢竟她根本不曉得自己身處的正確地點,但眼前的老人再怎麼和善,仍是個陌生人。

  「不用了,我會自己想辦法。」

  「真的嗎?那好吧。」老人也不勉強她,「有什麼可以幫妳的嗎?」

  「我可以向你借地圖嗎?」知道了自己的所在地,她就有辦法回家了。

  「這裏。」他領著她一同來到車庫,拿出一本地圖交到她手中。

  「謝謝。」她點頭道謝。

  老人也不再說什麼,繼續修車,就見他拿著鑰匙打開車子引擎,卻發現沒有任何動靜。

  「奇怪,怎麼還是發不動?」

  正在查看地圖的葉盼被他的動作挑起了好奇心,「怎麼了?」

  「車子還是發不動。」這輛車子一直是他自己在修的,之前測試還沒問題,結果現在又失靈了。「電明明是滿的啊。」

  「這麼老的車,毛病自然多。」她仔細看著那輛傃紅色的古董野馬跑車,「這一輛是六四年的吧?」

  「小丫頭真識貨喔!」老人沒想到她能輕易地辨認出車子的年份、猜她是懂車之人,又道:「我替它換了啟動裝置、電壓衡溫、分流、導地線、火星塞,還有螺線管,零件都是全新的,該是沒問題才對啊,可就是發動不了。」

  「不介意我看看吧?」她合上地圖,來到老人的身邊。

  「請。」他倒想看看一個小丫頭有什麼能耐。

  葉盼看著引擎蓋下的內部,左右研究了一會兒,抬頭笑道:「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什麼問題了。」

  「妳知道?」老人的口氣有著不敢置信。

  葉盼挽起袖子,動作熟練地拆開一組零件,「我的車之前也有同樣的毛病。」

  「妳會修理這種車?」他更加不能相信了,這是古董野馬跑車,一般懂車的人也不一定會修,而這年紀輕輕的小丫頭居然一看就知道車子發生什麼問題了?

  「我爺爺是古董車迷,我家也有兩輛。」知道對於老一輩的人來說,女孩子懂車是罕有的事,葉盼也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問:「工具都可以用嗎?」

  「隨便。」老人興致勃勃地追問:「妳爺爺的車是什麼年份?」

  「一九六二跟一九七三。」她束起礙事的長發,著手修理。

  難得找到知音,老人高興地與葉盼聊起車子,但她的雙手可沒有停下來,邊聊邊修理。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抬起頭來,「可以了,試看看。」

  老人聞言伸手進車子裏,果然成功將車子發動。

  「真的可以了!」他讚賞地揚起眉,「小丫頭,妳還滿厲害的嘛!」

  「不是我厲害,是你犯了個我之前也犯過的錯。」她笑嘻嘻的開口,「螺線管弄反了。」

  「原來是這樣啊!」他恍然大悟,見這女孩年紀輕輕卻身懷絕技,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我還有另一個問題,看妳能不能幫忙……」

  一老一小就這樣在車庫裏研究起車子來,葉盼完全忘了自己的逃跑計劃,而老人也忘了她是個素昧平生的丫頭,大方的讓她觸碰自己另外幾輛寶貝古董跑車。

  「小丫頭,妳真是我的救星啊!」她幫他解決了困擾了他一個多星期的煩惱。

  「言重了。」葉盼拍拍手上的灰塵,偏頭看向車庫外的晴空,發現天色已大亮。「糟糕,現在幾點了?」

  「中午了。」老人瞥了一眼手表,「妳想要去哪裏?」

  「我想……」說著這裏,她猛地想到與格朗的事,愉悅的心情瞬間消失無蹤。「回家。」

  「回家?妳家在哪裏?」

  「溫哥華市外的一個小鎮……」

  「是嗎?要不要我載妳到機場?」脹見她還有些猶豫,老人即道:「就當是謝禮,順便試一試車。」

  知道要靠自己的力量離開是不太可能,葉盼也不再拒絕,「能不能麻煩你載我到最近的灰狗巴士車站就好?」

  她身上的錢不夠搭飛機,只好坐橫越美加的長途巴士回家。

  「從這裏坐車回溫哥華?那要好多天呢。」最快也差不多要一個星期的時間。

  「沒關係。」她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好吧,如果妳堅持的話。」老人以溼毛巾擦拭掉手上的機油,向她笑道:「上車吧。」

  「謝謝你!」葉盼感激地致謝,趕緊替他將零件裝好,好讓車子能發動。

  「舉手之勞。」

  就在兩人做最後的整理,準備出發時,一名身穿著合身西裝的男人突然走進車庫裏,向埋首於引擎蓋下的兩人恭敬問安,「老爺早,盼盼小姐早。」

  葉盼聞聲,猛地抬起頭,卻不慎撞上引擎蓋,發出一聲吃痛的輕呼,「啊!」

  「丫頭,妳沒事吧?」老人擔心地問道,「怎麼這麼大意?很痛吧?」

  「沒、沒事。」她按揉著撞到的後腦,忍痛向陌生的男人問:「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是誰?」

  「我是佟史華頓家的管家,麥華。」那人禮貌地回道。

  「管家?」葉盼倒抽口氣,隨即又想到什麼,轉頭看向一臉笑意的老人,「他剛剛叫你老爺?」

  「孫少爺從剛才醒來後一直在找盼盼小姐,要我告訴他盼盼小姐在這裏嗎?」方才麥華一路跟蹤她來到這裏,本來不想打擾他們的興致,所以一直站在車庫外沒有開口,直到收到負責打掃房子的嬸嬸來電,詢問葉盼的蹤影,他才會開口打擾。

  「千萬不要!」她聽了用力搖頭。

  「既然盼盼不想,就不要了。」老人笑了笑,不忘提醒道:「你也別讓他來這裏。」

  「知道。」麥華聽命頷首,「我先告退了。」

  他靜靜的離開,留下一臉笑意的老人與一臉震驚的葉盼。

  「你……」她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滿身機油的老人,紅唇顫抖,「你是……佟、佟佟……」

  「幸會。」老人朝她露出和善的微笑,「我都還沒自我介紹呢,我是格朗的爺爺,妳可以叫我湯姆。」

  「你……你為什麼……」他們一家人是不是有病?怎麼都愛這樣捉弄人!「你騙我!」

  「騙妳?」湯姆像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話,反駁道:「妳誤會了,從頭到尾妳都沒問過我是誰,我也沒有說過我是誰,什麼時候騙妳了?」

  「我……」葉盼一時語塞,她向來不是個能言善辯之人。「可是你……你故意誤導我!」

  「誤導?」他哪有做這種事?

  「你怎麼不住在那棟大房子裏?」

  「我不喜歡住在像迷宮一樣的房子裏,所以就搬到附近來了。」加上他跟媳婦處不來,這才獨自住在鄰近的房子裏。湯姆無辜地暗忖。

  「你那麼有錢,還自己修車?」她繼續指控。

  「小丫頭,妳真的很可愛。我是愛車之人,修車對我來說是種娛樂,怎麼能交給別人做?」這一點她怎麼可能會不懂呢?「妳這樣不問原由的指控可是會傷了我這老人家的心喔!」

  「我……」知道自己失言了,她彎身道歉,「對不起,我……」

  「好啦,我沒有怪罪妳的意思。」湯姆不在意地搖搖手。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我知道,格朗的事麥華都跟我說了。」他拿起溼毛巾,替她擦去手上烏黑的油跡。「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妳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分,還會跟我一起修車嗎?」

  葉盼沒有答話。

  如果一開始知道他是格朗的爺爺,她逃都來不及了,怎可能會跟他一起修車。

  「妳不能否認妳玩得很高興吧。」

  「是啊……」她方才真的玩得很開心,身邊除了爺爺外就沒有人跟她一起玩車了,偏偏爺爺老是忙著車廠的事,她已經好久沒這麼痛快了。

  「那就對啦!」

  「你是在替他說話嗎?」葉盼悶悶地開口,知道他之所以會說那些話,一定是為了格朗。

  沒想到湯姆反而毫不客氣地數落,「我才不是替那小子說話,連平安夜也不回來看看我這老頭子,活該被討厭。」

  「我沒有討厭他!而且他只是因為太擔心我,所以才沒回來跟你們過節……」話才說出口,葉盼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但聽到佟格朗被說得那麼差,她就是忍不住要替他說話。

  「喔?」湯姆挑高一道眉,「聽妳的口氣該是很喜歡我家格朗才對,為什麼還要走?」

  「我……」她垂下眼睫,苦澀地開口,「我甚至還不能確定他的心意。」

  「我很了解那小子的個性,除非是真正喜歡的人,不然絕對不可能帶回家裏的。」這一點他很清楚。

  「他真的喜歡我?」她迷惘了。

  「這種事還要別人跟妳確定嗎?」湯姆好笑地反問。「妳自己該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她真的清楚嗎?這段日子格朗對她的關懷無微不至,她開心的時候他陪她笑、她傷心的時候他逗她高興、生病的時候更守在她的身邊照顧她……

  他對她那麼那麼的好,她又豈會看不清,但她卻忍不住懷疑他,執著於他的欺騙……

  因為太在乎了,才要求潔白無瑕。

  但她真有資格就這樣全盤否決他的真情真意?

  他對她是真是假,她的確該是最清楚的那個人啊……

  「容我這老家夥問一句。」湯姆斂起笑容,「妳愛他嗎?」

  「當然愛!」就是因為她很愛他,所以發現他的隱瞞後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那還有什麼問題?」

  「有很多事不是只有愛就夠了……」

  「對,妳說得沒錯。」湯姆點點頭,「但是沒有愛,就什麼事都不行。」


  「爺爺到底在想什麼?他怎麼可以把盼盼送走?」

  「你冷靜點。」路易邊替佟格朗整理領帶,邊安撫著。

  加長型轎車內,一身正式西裝的佟格朗一臉暴躁地重復著六天來不斷說的話,那張俊美的臉上除了怒火之外,就只有怒火。

  「你要我怎麼冷靜?我連盼盼人在哪都不曉得!」他們之間的誤會甚至還沒有澄清。

  那天他在門外聽她哭了一整夜,幾乎連心都要碎了,醒來時發現盼盼不見了,他差點嚇傻,找遍整個比華利山也沒有找到她,急得他幾乎要報警。

  後來麥華告訴他爺爺已將她平安送回朝陽鎮,他想也沒想就要去追她,偏偏家人扣起他的護照不肯放他走,非要他留到過年後才將護照還給他。

  他不死心地想要打電話找她解釋清楚,卻發現她家的電話沒人接,而嘉莉兒亦說盼盼根本沒有回家,只是打了通電話報平安,麻煩她代為照顧雪球跟炭球。

  她到底跑去哪了?

  六天了!他已經六天沒有見到她,思念與擔憂快要把他逼瘋了。

  「你別這樣,待會被你媽看到可不好。」這是每年都會在紐約舉辦的新年倒數晚宴,各界名人都會出席,佟史華頓家向來非常重視這個晚宴。

  「看到就看到!」最好氣得她早點把護照還給他。「爺爺那家夥跑去哪裏了?」

  「他們說好過了今晚就會放人,你就再忍耐個幾小時吧。」路易替他拙上領帶夾,又道:「今夜是年夜晚會,老爺子一定會出現,到時候問他不就得了。」

  「他到底存的是什麼心?」佟格朗自問向來對爺爺孝順,就算再不喜歡也會陪他去看古董車展,每逢過節也會打電話給他,那老頭為什麼要在這種關鍵時刻找他麻煩?

  路易還想要說什麼,就感到車子停下來,他往車窗外一看,發現已經抵達飯店。

  「到了,記住,別太衝動。」

  佟格朗沒有應允,不顧路易的叫喚,打開車門以最快的速度走進飯店。

  以白色聖誕為主題,飯店的大廳布置成一片華麗的雪白,數千朵白色的千金子籐點綴出細雪的意景,美麗炫目。

  「爺爺人在哪?」他一見到麥華,立即開口問道。

  「老爺在裏面。」麥華指向舞池。

  他踩著憤怒的腳步走到舞池旁的一桌,果真見到他爺爺在花園內與友人喝酒聊天。

  「爺爺!」佟格朗幾乎是用衝的來到他身前,連道好也沒有,只是追問:「你到底把盼盼藏到哪去了?你跟她說了什麼?」

  「你這小子終於來啦。」湯姆無視孫子的衝動,慢條斯理地向他介紹身旁的男人,「來,叫葉爺爺。」

  「我不用你……葉爺爺?!」看著葉盼的爺爺,佟格朗驚愕得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你怎麼會……」

  「老葉是我最近認識的好朋友。」他與葉嵐均是愛好古董車的人,所以兩人一見如故。「他會來這裏住一陣子,跟我一起好好研究一下車庫裏的幾個寶貝,你別對他不禮貌。」

  湯姆笑著說,不告訴他其實葉嵐已在他家中住了好幾天。

  佟格朗根本沒有把他爺爺的話聽進去,一心只想著葉盼,「葉爺爺,你在這裏,那盼盼……」

  「你這小子,居然還敢在我面前提起盼盼?」一身唐裝的葉嵐瞇著眼,厲然冷哼。

  「我……」佟格朗自知理虧,但並不打算就這樣輕易放棄。「我知道我一開始瞞著她不對,但除了那件事外,我對她都是發自於真心,並無虛假!」

  就算葉爺爺氣得要罵他,甚至出手打他也無所謂,只求他能讓他見盼盼一面,讓他好好解釋清楚。

  「你跟我說那麼多有什麼用,你又沒有對不起我。」葉嵐撇撇嘴,下巴向他後方點了點,「還是跟當事人說清楚吧。」

  佟格朗聞言,猛地轉頭看去,就見一個嬌小的女子緩緩往他的方向走來。

  那是一名身穿無肩帶公主裙的年輕女孩,粉紅色的蕾絲與水晶紗所制的禮服讓她看起來就像個美麗的公主,胸前還有一個薄紗綁成的大蝴蝶結,性感中帶著甜美的氣息。

  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不然他怎麼會看到盼盼帶著笑意,向他走來?

  葉盼一步一步來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漾出美麗的笑顏,「俊美的王子,願意跟我跳支舞嗎?」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艱難地找回聲音,「我以為--」

  「那是好還是不好?」她打斷他的話,挑眉笑問。

  「當然是好!」佟格朗立即握住她的手,順勢把她拉入懷中,再也不肯放開她。

  那溫熱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葉盼收緊雙臂回擁著他,感受著她想念了多日的體溫。

  這段日子,她並沒有回到朝陽鎮,而是在湯姆爺爺的安排下住在比華利山的房子裏。

  從一開始的氣憤,到後來慢慢想通了,再加上從湯姆爺爺口中聽了許多關於他的事,就算有再多的憤怒,她也捨不得再生他的氣。

  她不知道原來他也同她一樣,是這麼的寂寞,連個知心朋友也沒有,就因為他的姓氏和身分。

  她好心疼,寂寞的滋味她最了解了,但她幸運的還有嘉莉兒他們的陪伴,然而格朗不但連普通的朋友都沒有,就連她也因為他的姓氏而選擇逃避他。

  只要她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就該知道這麼疼惜自己的他豈會做出傷害她的事?而她不但懷疑他、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更連道別也沒有就打算悄悄離開。

  她覺得自己好糟糕……

  「我以為妳不想再看到我了。」佟格朗把臉深埋在她的頸問,以她的體溫安撫連日來的焦躁與不安。

  「我是很生氣。」她不否認,在看到他急著要解釋的表情時,她又道:「但我覺得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不該連聽也不聽,就生你的氣……只是那時候我的心真的很混亂……」

  「我知道。」他抵著她的額,「很抱歉讓妳承受這一切。一開始騙妳,是因為我的身分會對我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擾,我不希望連在朝陽鎮也得面對那種事,到後來我更不希望因為我的身分,影響到我們兩人的關係。」

  對盼盼,他從來沒有抱著玩玩的心態,他是認真的,全心全意想要寵她、疼她、愛她……

  「我懂……」食指在他俊美的五官上遊走,她緩緩開口,「畢竟我們是來自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聽了她的話,佟格朗心頭一寒,「盼盼……」

  「你不能否認,我們的確是不同世界的人。」她點住他欲言的唇,「但是我想進入你的世界……」

  他看著她,藍紫眸內有著不解。

  「雖然一開始會格格不入,但我想留在你身邊。你曾經問過我,是否能不管你是誰我都會一直跟著你,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她雙手捧著他的臉,很認真、很認真的看進他藍紫色的眼瞳裏,「那你呢?你會不管我的身分,一直愛著我嗎?」

  「當然!」幾乎是立刻的,他用力點頭。

  聞言,葉盼露出一抹笑意,雙手按在他胸前後退了一步,就見她拉起裙襬,露出一雙穿著粉色球鞋的腳,「就算我永遠都是朝陽鎮的那個葉盼,你也會一直愛著我?」

  她或許永遠都無法改變自己,永遠都會是那個愛穿T恤、牛仔褲,不愛打扮的女人,但她對他的愛絕對不會少!

  「我愛的是妳,就算妳會改變也好,不改變也好,我的愛都不會少一分。」只會越來越多。

  他真摯的語氣讓她的眼眶有些溼潤,感動地笑了。

  「對不起……」想到自己對他做的事,葉盼一陣愧疚,「那天我不該對你那麼兇,還偷偷跑走……」

  佟格朗低下頭,吻掉她道歉的話語,抵著她的唇輕喃:「我愛妳。」

  她綻出甜笑,索取他的承諾,「一輩子嗎?」

  「一輩子。」他的唇畔浮現溫柔的笑意,許下一生的諾言。


【全書完】


  ※文中引用的「Winter  Wonderland」一曲,是由Felix  Bernard  &  Dick  Smith填詞。


後記

  這是一個充滿雪的故事。

  寫這故事的時候,是秋末初冬的季節,到處都好冷,而且還經常下雨,又冷又溼的天氣讓人覺得好討厭。

  其實這個故事也沒什麼秘密,卻寫得很痛苦,劇情改了又改,刪了又刪,想到就覺得心疼。

  秘密一:故事裏那首「Winter  Wonderland」,是我最喜歡的聖誕歌之一,因為覺得跟故事還滿配的,所以就用它了。

  秘密二:格朗買給盼盼的果凍,我曾在某個電視節目裏看過一次,超可愛的,只可惜我不會做。

  秘密三:這個故事寫得很輕松,最難的地方是女主角修車的部分。因為我本身對車子沒什麼研究,還好有朋友幫忙,解釋了好多給我聽,讓我能把最頭痛的地方寫完,「書生大人」,感謝你!

  最後,要感謝幫了我好多好多忙的小秋跟小I!妳們最好了!若是沒有妳們,很多事都不成,衷心感謝!再來感謝Neiya,還好有你的鞭策,不然我可能只顧著玩不做事了。

  當然,我還要感謝各位花時間看這個故事的讀者!

  最最最後,讓我來打個廣告:http://bottleneck.myweb.hinet.net,這是斐大人幫小的做的漂漂網站,大家有時間務必要去看一下,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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