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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總小悟 -【侯門福妻】《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37 AM     標題: 總小悟 -【侯門福妻】《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koou 於 2016-9-14 07:54 AM 編輯

【書名】:侯門福妻

【作者】:總小悟

【內容簡介】:

  她從未想過自己耗盡了一生只對兩個人好,卻落得最終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場。

  眼一閉,本以為會魂歸黃泉,

  卻不想已是重活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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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38 AM

本帖最後由 koou 於 2016-9-11 02:40 AM 編輯

第001章:前程

    佛曰:有其因,必有其果。

    夏阮總是不斷夢見第一次見到夏雯時的情景。

    自己的母親帶回來一個穿著灰色粗布衣裳渾身髒兮兮的小姑娘,小姑娘用自己瘦如柴骨的小手抓著母親的衣角說:娘親,我餓,小雯餓。

    夏阮在聽到女孩的嗓音後,不禁打了個冷顫。

    夢中的夏阮急切地想抓住母親的手,對她說:「娘親,不能讓夏雯這樣喊你。她會害死你和你肚裡尚未出世的孩子,她還會搶奪女兒正妻的位子,你不能讓她喊你娘親。」

    可是夏阮用盡全力也抓不住自己母親的手,只能無助地看著夏雯的笑,和她眼裡的嘲諷。

    她心裡慌亂的很,朝著母親跑去。可畫面一轉,她來到了一條河邊。岸上的村民正圍著一具女屍議論紛紛。

    她聽到他們在說:「可憐啊,這是生了個什麼樣的女兒才會這麼倒楣?造孽啊,這個夏阮三個月前克死了自己的父親,現在又克死了自己的母親。你們知道麼,這李長月的肚子裡還有個三個月的孩子呢,這夏阮真個是災星啊。」

    「可不是,就算是窮酸秀才家,也不願意娶這個災星回去了吧?真是晦氣啊,這秀才家也算是上輩子做孽才會遇見這樣的事情。」

    夏阮搖頭想喊著解釋不是她做的,可是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始終發不出一聲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遠地看著被人群圍住的母親,她那浮腫的身體和那微微隆起的小腹,肚子裡的孩子是她可憐的尚未出生的弟妹。

    夏阮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冰涼刺骨。

    她轉頭看去卻是容貌精緻的夏雯,夏雯笑著對她說:「堂姐,你看。你現在要帶我進京城了,我們能遇見侯爺了,我會幫你給侯爺生個大胖小子的。」

    「不要,不要,放手……放手……」夏阮喊了起來,猛然瞪大了雙眼。

    她看的真切。床邊握住了她的手的,並不是夏雯而是她的夫君平陽侯唐景軒。

    她渾身冷汗,緊緊反握住了唐景軒的手,壓抑住了心中的驚恐:「侯爺,不能娶小雯,不能娶小雯回家。」

    「夫人,你怎的這般說話?」唐景軒甩開了夏阮的手,有些不高興:「如今雯兒有了我們唐家的血脈,我娶回家也是應該的。她不過只是一個妾室,你又何必擔心?」

    夏阮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裡更是慌張的不行。她身子骨向來不好,前些日子又受了點風寒,故一直在屋子裡養病。今日下午她剛喝過藥的時候,夏雯就來過了。

    當時的夏雯一臉喜氣,羞澀地對她說:「堂姐,我如今就要嫁入侯府了。希望今後你我和以前一樣,會一直都是好姐妹。只是堂姐,你終究沒法為侯爺生下個一男半女,若是這樣下去的話,來日你正房的位子未必能坐的穩。我的意思是,你乾脆將這正房的位子讓給予我,姐妹情誼擺在這裡,總比被別人得去好的多。」

    聽到夏雯的話,夏阮的腦海裡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你嫁入侯府?哪個侯府?哪個?」夏雯低頭,然後笑了笑:「當然是嫁給姐夫了。」

    夏阮一口氣沒提上來,猛地咳嗽了起來。她從未想過夏雯竟會如此對自己,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整理自己的思緒。

    夏雯遞給了夏阮一杯茶水,被夏阮奮力推開。夏雯笑了笑乾脆站了起身,將茶盞隨手丟在地上。茶盞落在大理石做的地面上,發出了一連串刺耳的聲音。

    夏雯提高了嗓音,對著夏阮很是不高興地說:「夏阮別給你臉不要臉,你以為憑你這副病怏怏的身體還能為軒郎生個孩子嗎?哼,你就算是能生,軒郎也是不會要的,因為你不過是個鄉下丫頭。你可知道你為什麼不能生育?」

    聽到這裡,夏阮瞪大了眼睛看著夏雯,胸口悶的厲害。

    夏雯靠近夏阮,緩緩說道:「當年老夫人嫌棄你是個鄉下丫頭,還是克死父母的不詳之人。所以在給你吃的糕點里加了一點紅花,經年累月你一直吃這些糕點,能生出孩子才怪了。下賤胚子能生出的還是下賤胚子,這麼多年你都沒明白過來。」

    「不可能,不是的,我的父母,他們是.........」夏阮抓住一邊的床簾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根本無法坐穩。

    夏雯笑了笑,然後站開了一些:「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無非是想說二伯父和二伯母的死與你無關,是嗎?可是大家都認為是你害死二伯母的,可不是我。就算是我真害死二伯母的,除了你和我,也沒人會知道。」

    最後夏雯走時,不忘留下一句:「軒郎說過,這輩子能遇見我,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君心如磐石,永無轉移之時。」就是這麼一句話,讓夏阮徹底氣暈闕在了床上。因為她記得這句話,正是當年唐景軒上門提親的時候對她說過的話。

    此時的唐景軒並沒有注意夏阮的臉色,而是自顧自坐回了夏阮的床邊:「我們這裡好歹是侯府,要辦親事的話,多少也要體面一些。只是你知道,這長安侯蕭韶成是皇上的心腹,新帝才登基不久,自然不會讓我早日回到朝堂之上。我準備辦的隆重一點,利用這次機會讓他們看看其實我平陽侯也是不差錢的。」

    「你想做什麼?六皇子已經役了,你還想做什麼?你明知道我這些年為了你,已經一分錢都沒有了,你現在想讓我拿什麼錢出來,當年你為六皇子........」夏阮還未說完,就被唐景軒打斷。

    只見唐景軒的臉上的笑容已不在,怒氣衝天地開口:「不要再跟我提六皇子,他已經死了。我和他沒有一丁點關係,你提他是想讓全家都給你陪葬嗎?夫人,你也要替為夫想想,如今我們活著跟苟延殘喘有什麼區別?我不過就是想辦一場隆重的親事。」

    夏阮低了頭,口裡一陣腥味。她知道為什麼當今的聖上,也就是曾經的四皇子登基後沒有責罰,一直效忠六皇子的唐家的原由。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39 AM

本帖最後由 koou 於 2016-9-11 02:42 AM 編輯

第002章:往事

    她當年進京時曾救過一個書生,而那個書生也就是現在的長安侯蕭韶成。

    在唐景軒被抓走後,夏阮直奔長安候府,在邸門外跪了兩天兩夜滴水未進。為的就是求長安侯能夠出面向皇上說情。

    她也深知希望渺茫,京城人皆知長安侯雖是個讀書人,但卻最是心狠手辣。當年幫著四皇子逼宮後又篡權,一樁樁一件件無不是做的滴水不漏。

    可是她再沒有別的辦法了,顧不得去多想自己到底愚蠢還是癡傻,只能拿當年救了蕭韶成的事情來求蕭韶成。

    她在長安候府邸外的時候心裡的想法無非就是想要讓自己的丈夫能活下來,她受盡了周圍的人歧視的眼光,在她快要暈闕的時候,蕭韶成派人送了她一幅池鷺圖,讓她自回家去。

    也就是因為這樣折騰,她本來就不好的身體,如今更是扛不住一點風寒的來襲。

    而她看懂蕭韶成的意思,便沒有再去打擾。

    蕭韶成雖然是一個個性難以捉摸的人,但是只要是他點了頭的事情,就不會出現意外。

    果然,六皇子和大皇子的人馬一個個接連被抄家,而唐家卻依舊安穩如初。

    可惜唐景軒一點都不知道避諱,還如此的張揚的想辦親事,只為了迎娶一房小妾。

    這差點讓她再次氣暈過去。

    她這些年為唐景軒納了多少房小妾,連她都數不清了。琴棋書畫樣樣都精通的女子,也有七八個。

    怎知唐景軒依舊不能滿足,如今居然還和自己的堂妹勾搭上。

    現在的唐景軒,還指望她能拿的出來錢幫他?她哪裡還能再變出一分錢來,自從她嫁入唐家,因為老夫人覺得女人成親後不應在外面拋頭露面,她便變賣了自己的產業,那些錢財在唐景軒支持六皇子的時候,她就幾乎將自己僅有的身家徹底掏空了。

    「夫人你要幫幫我啊,我聽雯兒說,你手裡還有一張地契和一些首飾。你把地契和首飾給我,我去換點銀子回來用。不能讓雯兒寒酸的進府,畢竟.........」說到這裡的時候,唐景軒有些猶豫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畢竟雯兒肚中的孩子,清關寺的道長都說是個男孩呢,將來可就是我們平陽侯的世子了。」

    「侯爺?」夏阮將自己的聲音撥高了一些:「那地契是我父親和母親的墓地,那首飾是我進門後所剩不多的嫁妝。我進侯府給了老夫人十萬兩白銀,可是老夫人如何對我的?讓我吃了帶紅花的糕點那麼多年,所以我這輩子也不能為侯爺生孩子了。如今侯爺想讓我拿這殘存下來的東西,讓你娶小雯進府?」

    「你是怎麼知道的?」唐景軒一驚,繼而發現自己問錯了話,趕緊閉了嘴。

    此刻的夏阮臉上血色全無,等了一會才緩緩地開口:「侯爺,這來日........」

    「夠了,這些東西我是一定要拿走的!當年你二十又八徐娘半老的年紀讓我娶回來,我已經夠遭罪了。現在我不過就是想娶個小妾而已,你再不應允,我就乾脆休了你,看來日誰還敢要你!」唐景軒站了起來,然後朝著一邊的檀木衣櫃走去。

    「那是我娘親和父親的墓地啊,是你岳父岳母的安居之地啊夫君……」夏阮說到此處,整個人激動的厲害。

    唐景軒只冷冷的丟了一句:「我只是拿去抵押換點銀子,又不是不贖回來了,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都已經是死透的人了,住那麼大的地不也是浪費嗎?你到底還是不是我的妻子,你還想不想我有子嗣了?真是煩死了,你藏到哪裡去了?」

    夏阮看著唐景軒的動作,想起身去阻止。但她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自己的喉嚨一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頓時腥味溢滿了整個屋子。

    唐景軒看到夏阮吐血,鮮血染紅了她單薄的白色裡衣,他雖然也是嚇了一跳,但是也這不妨礙他繼續找東西,只是眉頭皺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屋子裡的味道不太好聞。

    等了一會,他終於從櫃子深處翻出來了一個精緻的小木盒。打開看了一眼正是地契和金銀首飾,高興地笑了笑,拿了東西便拔腿就跑,獨留下夏阮一個人。

    夏阮目光呆滯的望著唐景軒跑出去的方向,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回想當初,唐景軒娶她之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的唐景軒一力支持著六皇子,急需一大筆銀子。求銀不得的唐景軒,聽說了她後便找上了門。她當時是多麼的天真,以為唐景軒是真的喜歡她。所以在唐景軒為難地道出由於她的名聲不好加上年歲也大了一些,他的母親極力反對之時。她將自己大半的財產拿了出來,湊足了十萬兩白銀送進了平陽侯府。

    最後老夫人終於點頭讓她住進了這座宅子裡,還給了她正房的身份。

    她沒想到的是,就算進了侯府,老夫人依然如此地厭惡她。

    她剛候府那會,經常被妾室欺負。若不是為了維護夏雯,也不會將自己剩餘的錢,徹底拿了出來給了那老婦人。如今老夫人倒是喜歡夏雯了,可她自己呢,居然連自己父母的墓地都保不住。她笑,笑自己癡傻,還癡傻了這麼多年。

    其實夏阮心中清楚,若不是唐景軒首肯,老夫人又怎會在她吃的東西中放紅花,還一放這麼多年。她是多麼想要一個孩子,唐景軒是知道的。

    只是她從未想過自己耗盡了一生只對兩個人好,卻落得最終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場。

    她覺得自己的頭昏沉的厲害,在閉眼的一剎那,她不經意間望向了掛在不遠處的的池鷺圖。之後諷刺一笑,徹底地合上了眼。

    她是真的累了……

    大秦六十七年,平陽侯夫人夏氏役。

    大秦六十八年,平陽侯早年追隨六皇子之事遭揭發,被奪侯爺封號,降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大秦六十九年,唐氏一族死於京城之外,死相極為慘烈。

    【池鷺,又名夏侯鳥和留候鳥,寓意:為夏氏留侯一命。】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41 AM

第003章:重生

    疼,這是夏阮唯一的感覺。慢慢睜開眼,昏暗中的她,舉目所見只有一扇半掩著的木門。

    隱約可見兩個影子在她面前晃動,自己終於還是死了麼。

    再活在這世上也無意義了,如此倒是正好。

    影子似乎越來越近了,她先聽到的是一個婦人的聲音:「我說弟妹,這蕭九如今雖然是個秀才,可來日若是中了鄉試,或許就是舉人老爺了。阿阮若是嫁過去,早晚的是舉人太太。就怕阿阮不樂意。」

    夏阮仔細辨認了一番,這不是大伯母的聲音嗎?莫非是死後重現曾經的回憶。

    此時另一個讓夏阮覺得無比熟悉的聲音響起:「蕭家家世太大,這蕭九又是庶出。大嫂這明明就是找我家丫頭去充個數,之後蕭夫人才好找藉口分家。蕭家二爺娶的那位,向來就是個潑辣的,這不是讓我們家丫頭去遭罪麼?」

    夏阮打量了一下周圍,映入眼簾的是松木製成的木櫃和桌椅,卻不再是往日裡在侯府裡瞧見的檀木傢俱。她剛欲開口之時,就見一個穿著藍色碎花大襖的婦人神情蒼白的走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我的阮丫頭,你總算是醒來了。你大伯母也來瞧你了。」

    夏阮拼命忍住淚,想仔細看清楚眼前的婦人。這婦人居然和她那已經去世的娘親一模一樣,她多希望這不僅僅是一段回憶。她再也忍不住從床上爬了起來,抱住了眼前的婦人。

    「娘親.........」

    若是她的娘親一直都在她身邊的話,定會教導她如何為人妻,會阻止她嫁給唐景軒。絕對不會如同那夏雯一般背叛她。

    「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快告訴娘親,我等會去找周大夫來給你瞧瞧。」婦人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擔憂,用她那粗糙的手掌放在夏阮的額頭上。緩了一會,才將自己袖口當做帕子,給夏阮擦拭掉眼淚,她能清楚的聞到母親衣服上那淺淺的皂莢香味。

    被婦人稱做大伯母的人,正是趙氏。她今日特意選了一件竹青色的新棉襖,伸出手時還不忘特意露出手腕上的蝦須鐲。明晃晃的鐲子的刺痛了夏阮的眼:「這阮丫頭如今都醒過來了,哪裡還需要請什麼大夫,這不是浪費銀子麼?我說二弟媳,你和孩子好好說說。都要嫁人的姑娘了,還這般哭哭啼啼的,多晦氣啊。」

    夏阮愣住了,嫁人?

    她不是早已經嫁入平陽侯府,怎的還要嫁人。

    下意識抓住母親的手掌時,夏阮發現自己的手似乎比以前小了許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也不似自己平日裡穿的雲錦,而是棉布。回憶為什麼會如此的真實,她在觸碰到母親的時候,甚至能感受到母親的體溫。

    趙氏見屋子裡的人都不說話,便緩緩走到夏阮的身前含笑說道:「阮丫頭,今日大伯母路過市集的時候,瞧見了這石榴石鍍金步搖。和你實在般配,便買了下來送你。咱們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也不至於讓你一點金銀首飾都戴不起。」

    說完趙氏從袖中拿出了一枚簪子,遞給了夏阮。趙氏的動作卻只進行到一半,因為夏阮根本都不打算接過。

    她們雖然是農家,但夏阮的祖父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因為善於經營這些年也存下來不少錢。大伯母手上戴著的蝦須鐲,是不僅貴重還極其講究的東西。因為蝦須鐲上有如蝦須般的金絲纏繞,其上還鑲嵌貴重的珠子。這在一般的富貴人家都是拿不出來的。

    這看似講究的大伯母,竟拿著自己已用過且褪色簪子給她,居然還有臉說是嫁妝?

    夏家何時窮成這個樣子了,真是好笑。

    「這丫頭莫非是病糊塗了?」趙氏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拉夏阮。

    夏阮一把推開趙氏。她這輩子最不待見的便是自己的這位大伯母,當初若不是她咄咄逼人,謊稱父親娶了一個不賢慧的妻子,不能為夏家生個兒子。她的父親也不會想不開出去喝花酒,最後慘死在一個花姐的床上。

    若不是她的大伯母逼她出嫁給一個窮酸的秀才,她的母親也不會想不開去跳河自盡。

    在她母親剛去世時候,這位大伯母就將她帶回去撫養,在外人看來這大伯母做的算是仁至義盡。但她知道,大伯母不過就是看上了他們家裡的那點錢財,才會處心積慮的將她收為己用。

    在大伯母家裡的那些日子,她從未吃過一個乾淨的白麵饅頭。直到最後夏雯餓的在她身邊哭泣不止,她才狠了狠心偷了十兩銀子帶著和夏雯偷逃進京。

    沒錯,她永世不忘的還有那夏雯。

    夏阮突然睜大了眼:「娘親?雯丫頭呢?」

    此時夏阮的母親李氏,有些詫異的看著夏阮:「在屋子裡睡覺呢,不礙事的。這孩子也是胡鬧,這都入秋了還要和你一起瞎玩鬧,這才讓你受了風寒。」

    「娘親,你讓夏雯走。你讓這個丫頭離開咱們家,不能讓她在咱們家裡。」夏阮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她最想對娘親說的話。

    「這孩子是怎麼了?你不是挺喜歡雯丫頭的嗎?這是病糊塗了?」李氏一臉擔憂的握住了女兒的手:「你先好好的休息,等下娘親再來看你。」

    說完李氏便起身看了一眼趙氏:「大嫂,我先送送你吧。這孩子看來是病糊塗了,我還得去找找周大夫。」

    「找什麼大夫,你去找道觀裡的道長來給她瞧瞧,莫不是遇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哎,沒想到夏阮變成了這樣,你這讓我如何和蕭家交代......」趙氏歎了一口氣,然後跟著李氏走了出去。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而夏阮此刻卻一點也不平靜。

    她想起曾經在京城的酒樓裡,遇見過的一位前來化緣的出家人。那出家人因為她的好心,對她多說了一句:「佛曰:有其因,必有其果。來日無論施主遇見什麼,都要看開一些。一切皆是定數。」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41 AM

第004章:忍耐

    「我平身最憎被人脅迫,你是第一個。罷了,帶著這副池鷺圖回去,不必再來這裡,你來日定會後悔,今日為平陽侯所做之事。」

    「夫人,我就知道你向來和我貼心。若不是有你,我還會在大牢裡,哪裡總是一股黴味,讓我夜不能寐。以後,我一定會待你好。」

    「當年你二十又八徐娘半老的年紀讓我娶回來,我已經夠遭罪了。現在我不過就是想娶個小妾而已,你再不應允,我就乾脆休了你,看來日誰還敢要你。」

    「不,不,你說要待我好的,不能休我,你說......」夏阮覺得心裡好痛,恨不得暈闕過去。她想去抓住面前的唐景軒,可是卻發現她動彈不得身子,只能隱約看見唐景軒臉上嗤笑。他……他怎地能這般對她?

    痛。

    睜開眼,周圍傳來的不過是秋蟬的低鳴聲。她的眼神漸漸清明,渾身都是冷汗。

    如今的她又在哪裡?似夢似幻。

    夏阮徹夜未眠。

    她整夜都在想唐景軒和蕭韶成。

    唐景軒是他夫君,夢到唐景軒是因為她的心裡不甘,夢到蕭韶成又是為什麼呢?

    她有些困惑,也有些迷茫。

    若是回憶,她也應該早該醒了,如今無論她閉眼多少次,醒來依舊是看到屋子裡那些松木傢俱。

    「老天,若是這真是一場幻境,就不要讓我再回去了。」夏阮握緊了拳頭,生怕那場痛入骨髓的噩夢再來一次。

    ※※※※※※※※※※※※※※※※

    綿綿的秋雨,已經下了有一陣子。

    這三日裡李氏因為擔心她的身體,到處求神拜佛,鬧的家裡是人仰馬翻,若不是她快要及笄了,估計連這道觀裡的道士也會請到屋子裡來。

    她已當如今是重活一世了,那些癡念欲,已經在她死掉的那個夜晚,煙消雲散。

    「丫頭?怎麼就起身了,這天氣涼,你好歹也披件衣裳。」

    夏阮聞言轉頭看著被推開的門,母親李氏正端著湯藥走了進來,臉上掛滿擔憂的神情。

    看到母親之後,夏阮立刻起身準備下榻去拿過母親手裡的湯藥。這上天對她不薄,讓她重活一世,她一定要珍惜自己以前丟失的親情。況且她也不是病的太重,只是小小的風寒。哪裡需要費母親這許多心思。

    李氏倒是有些急了,她趕緊將藥碗擱置在松木桌子上,急忙的走到了夏阮的身前,將她扶回榻上,然後給她攏了攏被子:「大夫說了,這些日子你的身子有點虛,不要輕易下榻行走。」

    說完又將放在一邊牙白色的棉布外衣給夏阮披上,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堂姐,這是大伯母送來的桃花酥,我拿來你嘗嘗。」

    軟糯的嗓音傳來,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姑娘,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配著一身胭脂色的棉衣,顯得更是清秀可人。

    夏阮微微地眯著眼睛打量起小姑娘,她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已經不是前世了,很多事情必須要慢慢來,不能過於唐突。她一直在心裡念叨:忍,耐,避,日久母親便能看懂夏雯的心思了。

    過了一會才緩緩的說:「擱桌上吧。」

    夏雯點了點頭,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然後乖巧地走到了李氏身邊:「娘親,你也嘗嘗,可好吃了呢。」

    娘親?

    夏雯居然有臉喊的出來。

    夏雯是個頗有心計的人,在知道大伯母靠不住之後。她便裝病抱著李氏喊:「娘親不要丟下雯兒,雯兒害怕。」無非就是清楚娘親是心軟之人,不會推開她。果然後來夏雯提議喊母親為娘親而不是二伯母的時候。母親一瞧見夏阮年紀又小,如今淚眼汪汪的可憐模樣,讓她於心不忍便應了下來。事後,母親的意思無非就是,當收養了夏雯。

    「這孩子,就是孝順。」李氏在聽到夏雯喊自己娘親後,卻未曾發現夏阮蒼白的容顏,只是有些歎息地對著夏阮說道:「你三叔去的早,就剩下這麼一個孩子了。我想你也沒有一個伴,讓她陪著你也是好的。」

    夏阮沒有回答,只是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衣,心裡便早已活動起來了。

    夏家祖上並未有多富裕。

    到了夏阮的祖父夏燕堂這輩後才開始有了一點家業,因為夏燕堂娶了紀家大小姐紀氏。

    紀家的祖上卻曾是八品鹽大使,說起來也一度算是名門望族。

    紀氏性情賢慧,深明禮儀。入門之後,紀氏和夏阮的祖父夏燕堂琴瑟和鳴,後因夏燕堂動了做生意的心思,便將自己的嫁妝盡數作為本錢與夏燕堂一同夫唱婦隨。久而久之便置下三間鋪子並五十畝地。

    只是這紀氏生下三子夏富民之後,在月子裡便落下一些病痛,去世那年這三子尚不足三歲。

    夏阮的祖父夏燕堂思念紀氏,在大兒子夏富貴成親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便早早的分了家給三個兒子,而夏阮的父親正是這夏燕堂的二兒子夏富成。

    夏阮的三叔和三嬸是死在流寇的手裡的,當時唯一活著的便是丟在家裡的夏雯,這三叔家裡的錢財,其實也被大伯父收到囊中,卻將夏雯丟到了他們家裡。

    「來喝了這藥,不苦的。」見夏阮不說話,李氏將放在桌上的湯碗端起,送到了夏阮的手裡。

    瞧見夏雯的溫順的模樣,夏阮對著母親笑了笑:「娘親,這來日還是讓雯丫頭喊你二伯母吧,這家裡的人知道這丫頭依賴你喊你娘親雖是無礙,可是外人都知道是大伯母收養了雯丫頭,如今卻喊你娘親,這不是讓大伯母顏面掃地嗎?況且父親……」

    夏阮想了想,父親應該在花街上,當年她的父親是入了冬才死在了花姐的床上。她還記得當時的母親的樣子,就如同心被掏空了一樣。

    她現在說這些,無非就是在提醒母親要顧忌自己的名聲的,人言可畏。

    她只要一想到當年自己的父親去了,她的母親肚子裡的孩子尚未出世就和母親一起葬身河裡的時候,心裡就覺得滲的慌。當時只要一掐算時間,都知道她母親肚子裡的孩子是她父親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最後卻傳出來了她母親其實是偷人……

    夏阮當時想要解釋,卻是百口莫辯,誰也不會聽一個被說成災星的人解釋。

    她後來才明白,這些其實是都是那個人一手算計好的,從她母親的死到她的名聲,到收養她,一步步都是埋好坑讓他們往下面跳,當時她年少不懂這些,現在她不願意母親再被那群豺狼虎豹一樣的親戚,吃的骨頭都不剩。

    李氏猶豫了一下:「可是雯丫頭……」

    母親心軟,這是夏阮早就猜測到的,她對著在一邊的夏雯說:「雯丫頭,你是個懂禮的人,堂姐說這些,你定然是不會介意的吧?」

    夏雯此時本來紅潤的臉上,有了一絲惶恐的神情,這個神情出現在了一個小姑娘的臉上,當真是有點怪異。

    緩了一會,夏雯才回答:「堂姐說的是,都是我唐突了,二伯母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堂姐是為了我好。」

    這個時候夏雯的一句話,說的無比委屈。

    可是也就是這麼一句話,讓夏阮明白這個夏雯是斷然不能留在自己的身邊太久了,她當初就是被這個樣子的面孔欺騙了,現在的夏雯還想用以前的招式來繼續欺騙她,那麼她若是再上當就是真的愚不可及了。

    果然夏雯這一個舉動,讓李氏有點尷尬,她想說話卻被夏阮打斷:「娘親,你讓雯丫頭出去玩吧,我畢竟在病中,若是過了病氣給她,倒是我這個做堂姐的不是了。這大伯母既然送了一些桃花酥來,我瞧著大伯母必定是喜歡雯丫頭的,晚點送雯丫頭到大伯母家裡去住幾日,母親你到時候也別不舍,等我身子好起來再接回來便是。」

    她是絕對不會將夏雯再接回來的。

    夏雯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有著慌張的看著夏阮:「堂姐。」

    「堂姐也是關心你的身子,你如今這個樣子若是和堂姐一起都病了,那娘親不是要累壞了?」夏阮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只是打了一個哈欠,裝作困乏的樣子。

    李氏也不再多語,只是看了一眼夏雯,半響後道:「雯丫頭,你堂姐說的對,大嫂這些日子一直說你好,我瞧著她是很喜歡你,你就去大伯家裡住幾日,等你堂姐身子好了,二伯母再接你回來,可好?」

    夏雯一聽李氏都如此說,心裡雖有不甘,但只能低頭回答一句:「嗯。」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42 AM

第005章:身孕

    夏阮心情有點複雜。

    她的大伯母,居然邀請她過去用晚膳。

    這無事嫌殷勤,非奸即盜。

    夏阮瞧見娘親高興,便也不好再過於拿翹,她穿著一身海棠紅繡梅花通袖褂,烏黑的髮絲盤了一個雙丫髻,只是在髻傍邊簪上了象牙白點翠珠花,整個人顯得典雅又乖巧。

    李氏很是高興的瞧著她:「我的阮丫頭長大了,真漂亮。」

    夏阮無奈的笑了笑,只是心裡略微苦澀。

    她的娘親有著精緻的眉目,這些年來就算一直在田莊操勞,依舊是不減當年的風韻。母娘親嫁到夏家之前,在閨閣裡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可是自從當年執意下嫁到夏家來,和娘家關係疏離了不少,不僅要伺候丈夫,還要照顧女兒,更是還要謙讓大伯母他們,連農忙時期都要親自到田裡去做事。

    可是就算是娘親如此的賢慧,依舊是抵不過夏家想要的一個兒子。

    其實這就是女人的宿命,若是當年在平陽侯府,她能為唐景軒生下一個世子,或許也不會落得最後淒慘的結果,只是想到這裡,她就覺得無奈,因為老夫人不願給她這個機會。

    「我瞧著你身體也漸好,你大伯母同我說,她如今有了身孕帶著夏雯不太方便,若是可以的話,讓我們將夏雯接回來住些日子,你瞧著如何?」李氏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似乎還帶著一點商議的意思。

    不方便?難道大伯母家裡的四個婆子還沒時間照顧一個夏雯麼?

    真是好笑。

    她懂娘親的意思,娘親一直和三嬸關係好,這三叔和三嬸已經西去,娘親自然是想照顧夏雯。這些日子必定又是大伯母說了一些話,加上夏雯又愛在母親身邊裝可憐,這娘親不想動心思都難。

    夏雯年紀雖小,只是娘親或許不知道,在夏雯虛偽的皮相下面,是如何的一顆骯髒的心。當日她不過只是讓夏雯去大伯母家,但是夏雯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

    外祖母去的早,導致娘親向來比較膽小,在很多事情上其實都不似其他大家閨秀一樣有主見。她想維持的不過是這些單薄的家族關係,才會讓大伯母一直都欺壓了這麼多年。

    夏阮握住嘴咳嗽了起來:「娘親,還是讓周大夫來瞧瞧吧,我覺得身子有些不舒服。」

    李氏在聽到她的話後臉上掛著擔憂的神情:「這是怎麼了。」

    「不礙事的,你去幫我請周大夫吧。」夏阮歉意地回答。

    倒不是她金貴,因為她總不能說,懷疑娘親有身孕了吧?她大伯母用身孕的事情想讓夏雯離開,她就要用同樣的藉口反駁回去,畢竟這三叔的家產早就被大伯母拿了過去,她家沒有白養夏雯的道理,而且還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俗話說多智而近妖,她閉嘴的時候,就用周大夫的口將這個事情說出來。

    李氏點了點頭:「那好,你在這裡等著,娘親去請周大夫。」

    等李氏一出去之後,她的臉上的笑容就徹底的淡了下來。

    她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大伯母如此的希望她的家裡四分五裂,難道她們家裡過的不好,大伯母的心裡就會有更多的欣慰嗎?

    這些年來,她的父親將家裡的錢財折騰的也差不多了,若不是母親一心維護那些莊子,估計也會被父親變賣了拿去喝花酒。當年她們家裡的剩餘的八畝地和一個小店面,其實都是母親打算給她做嫁妝的,前世的時候大伯母拿去了,還頗為有些嫌棄。

    夏阮咬了咬牙,這一世絕對不能再讓母親過窩囊的日子。

    這就好比在和那些人賭博,她早就知道自己會拿什麼牌,就算不能贏的徹底,起碼也不會讓自己走到最絕的路上。

    這過了許久,這屋子裡才響起了,輕輕的一聲歎息。

    ※※※※※※※※※※※※※※※※

    周大夫出生寒微,性情又比較古板,在前世的時候夏阮沒有多留意這個人的,總覺得他的身上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

    只是她從未想過,自己最不太喜歡接觸的人,在她肚子餓的快要死掉的時候,還會給了她一個白麵饅頭。

    如今瞧著周大夫瘦弱的摸樣,還留著山羊鬍子,她倍感親切。

    「周大夫,阮丫頭這身子?」

    李氏很是擔心的看著周大夫,有些不安的問道。

    「姑娘的身子無礙的,只是受了點風寒,我寫個方子再加上幾味藥,夫人等下去藥房抓藥,養幾日也就好了。」周大夫眉頭一皺,然後就站了起來,準備收拾自己的東西離開。

    夏阮坐好了身子,急忙地對周大夫說:「周大夫你先別走,我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娘親在照顧我,我怕過了病氣給娘親,你幫我給她瞧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這臉色一臉不好。」

    「你這孩子,我好的很。」李氏看了一眼夏阮,雖說語氣是責備,覺得夏阮這個樣子是在浪費錢。人說母子連心,她身子不舒服,夏阮自然能察覺的到,想到這裡的時候娘親的臉色才稍微的緩和了一些,這孩子也是關心她。

    周大夫雖然性情怪,但是作為醫者本分,還是提醒李氏:「夫人,既然小姐有心,就讓我幫你瞧瞧吧,小姐也是孝心一片……」

    李氏瞧著夏阮的神情,眼裡全是堅定的神色。這才作罷,然後坐了下來。

    周大夫將為娘親診脈的時候,在一邊的夏阮心裡就似貓抓一般,急躁的厲害。她記得在前些日子父親缺錢回來了一段日子,父親和娘親是同房了的,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心都捏出來了一把汗,若是娘親有了身孕的話,一切都好說了。

    周大夫先是瞧了一眼夏阮,然後又轉向了在一邊的李氏,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子。

    夏阮倒是沉得住氣,反而李氏笑了笑忍不住道:「我都說了我無礙的,這孩子就是愛亂想。」

    娘親擔心這診金的問題。

    但是她卻一直用眼神安撫母親,她從上輩子的事情裡想明白了,這錢財當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當用的時候,不用太刻薄對待自己。像她辛苦了一輩子,最後賺了再多的錢財,也不過是給他人做嫁衣。

    「夫人,這話不是這個樣子說。今日還好小姐有心,真的是要恭喜夫人,賀喜夫人了。」周大夫此時也笑了起來,然後繼續說,「夫人的脈象上看來,是喜脈,已經有一個月多了。」

    周大夫話一出,她的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落地了。

    還好,這一切都和以前是一樣的。

    一切也沒有因為她的重生給改變本該發生的事情。

    只是李氏整個人魂不守舍的,等了半響才喃喃自語:「我?有身孕了?」

    夏阮嫣然一笑,緩緩地走到了松木桌邊上,握住了娘親的手高興的說:「周大夫說的話,自然是可以相信的,娘親,這一定是個弟弟。」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4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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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交鋒

    今日的趙氏穿著一件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掛,半倚在一張軟榻上,腳上蓋著厚實的羊毛毯。

    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子跪在榻下,在趙氏的腿上不輕不重的捶著:「夫人,這晚膳要準備肉嗎?」

    趙氏眉間皺起:「不是說準備羊肉麼?這味怎麼膻就怎麼做。對了,那些內臟也做好了端上桌子來,噎不死他們。」

    趙氏本就不待見夏阮,這次會邀請她來家裡用膳也是無奈之舉,趙氏明白夏雯說白了就是一個累贅,放在自己家裡讓她左右看不順眼,覺得心裡總是堵的慌。

    這二弟媳是個好說話的,她若是用身孕做藉口,讓夏雯到二弟家裡去,也是無礙的。

    只是……

    前些日子她剛收了蕭家三百兩銀子,蕭二爺一直催著要讓她跟李氏說說,讓夏阮趕緊的嫁過去,這蕭家大爺性喜尋花問柳,蕭家三爺又是庶出性子懦弱的,不喜相爭。讓夏阮嫁過去之後做了三太太,也算是一生盡毀。

    她本就有心謀奪家財,若是二弟家裡都毀了,那麼二弟家裡還剩下的幾畝地和一間鋪子,也是會到她的手裡來的。

    想到這裡,趙氏的臉上又多了一抹淡淡的喜色。

    「夫人,三小姐來了。」

    屋子外面有小丫鬟通傳道。

    趙氏緩緩的坐起,整理了一下儀容:「怎地來的這般快?讓她進來吧。」

    ※※※※※※※※※※※※※※※※

    今日是夏阮獨自一人來了大伯父家裡,她沒有多留意這些下人的嗤笑。就算是留意到了,她也不會太動氣。這些人向來就是拜高踩低,這些樣子的表情,早在她還上世還在侯府裡的時候,就見得多了,早已經麻木了。

    她在耳房裡略坐了一會,趙氏身邊的貼身婆子王月華慢悠悠的迎了來,笑呵呵的說:「三小姐來了,怎地不先派人來說一聲,這也讓咱們有些準備,怕怠慢了三小姐。」

    夏阮聽出來了王月華嘴裡諷刺的意思,她是何等精明之人,一直在趙氏身邊,怎會不知道趙氏今日邀她來用膳。她只是淡淡的一笑,並不回答:「王媽媽,這聽我娘親說,大伯母有身孕了,這身體可還好?前些日子我也受了點風寒,不然早應該來看看大伯母了,說起來也有好些日子沒見過兩位堂姐了。」

    王月華見夏阮沒有接話的意思,反而是提起家裡的兩位小姐。如今夫人有孕,說這些本是有點晦氣的事情。

    夫人的脾氣不太好,這些年她從不敢由著性子說話。如今夏阮說這些,她也不敢越了自己的本分去議論,便沒了興致再和她多說,只是緩了一會才道:「兩位小姐都好,這會夫人在屋子裡休息,三小姐你隨我去吧。」

    夏阮起身,由著王月華引著,拐過一道垂花門,走過抄手遊廊。清寒的空氣襲來,院子裡幾株含苞待放的秋菊傳來淡淡的香味。她大伯父是個雅致的人,住的地方極為講究,只是在鄉試中屢屢不得志,到了如今也不過是個秀才。

    夏阮走到門前,門簾子便適時的掀起了,一個小丫頭對著她笑了笑,未曾對她行一個福禮:「三小姐今日來的巧,這夫人剛起身還在拾掇,奴婢蘭花,來帶三小姐進去。」

    話裡,沒有半句客氣。

    她沒有生氣,只是點了點頭,進了屋子。

    蘭花沒有主動幫夏阮除去斗篷,她便自己動手將斗篷除下,並沒有多理會。這斗篷針線已經有些舊了,娘親怕讓她受了寒,便讓她穿在身上。只是這斗篷也不知道是那年的舊物,蘭花眼裡有些諷刺,也是正常的。

    「阮丫頭來了?快進來坐著,陪大伯母聊聊。」趙氏懶懶地道。

    夏阮轉過一道屏風,就看到趙氏坐在軟榻之上,一臉笑意的看著她:「說起來也大伯母的不是,你這身子剛好,就讓你過來一起用膳。」

    「大伯母這般說可是埋汰侄女來遲了?夏阮可不依,不過是一點小風寒,哪裡就那麼嬌氣了。」夏阮上前,穩穩的福身行禮。

    趙氏的面上掛著淡淡的笑,眼角透露出一絲精明,看起來有些刻薄。

    「你這丫頭,就知道嘴貧。」趙氏笑著說道,目光一閃打量起來了夏阮,這丫頭生的標誌,長挑身材,鴨蛋臉面,腮凝新荔,溫柔可人。只是可惜生在了二弟家裡,因為二弟家裡這錢財,一直讓她記掛著。

    夏阮臉上隱約出現幾分嘲弄,很快便又斂去,仍是那副軟弱的摸樣。

    今日她沒有讓娘親過來,為的就是拒絕大伯母的提議,這夏雯讓大伯母看著心裡不舒服,她就應該讓大伯母多不舒服一陣子。她的娘親沒有主見,這不代表她也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

    夏阮瞧了一眼屋子,笑顏逐開得問道:「大伯母,今日怎不見兩位堂姐?」

    一聽這話,趙氏臉上的笑容斂去一些。

    她就是來給趙氏添堵的。

    趙氏進門這些年,為大伯父先後生下兩位姑娘。趙氏向來嬌**姑娘,結果就導致兩位堂姐的脾性驕縱任性,前些日子二堂姐夏清荷還和溫家四小姐動了手。

    這溫家四小姐,父親是東陽知縣,母親是淮安府尹的嫡女。那樣不比夏清荷嬌貴?當時若不是大伯父請人去溫家賠罪,也不知這夏清荷要遭多少罪。

    只是現在夏清荷雖然沒事,但是在這小縣裡也算是丟盡了人,逢人都會議論這夏家二小姐是多沒教養的一個人,更別提這大伯母的臉面上了,連頭幾乎都抬不起來了。

    「夫人用茶。」

    王月華感覺將茶水遞了上去,讓屋子裡尷尬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趙氏笑了笑,然後接過王月華手裡的茶盞:「給三小姐也嘗嘗,這是今年的新茶,不知道這丫頭能不能嘗的出來。」

    夏阮沒有回答,沒必要去接那些諷刺她的話。只是拿起來了茶盞品了起來,入口既感覺到醇厚回甘。她緩了一下才說道:「這果然是上好普洱。」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44 AM

第007章:推脫

    趙氏聞言便愣了一下,白皙的手指擰住茶蓋,若有所思。

    緩了一會,才裝作漫不經心地道:「你怎知是普洱?」

    夏阮嘴角微撇。

    新茶?當她真的不知道嗎?

    從前的她自然是不知道這是普洱茶,但是如今她怎會不知道?

    趙氏無非就是想擠兌她,還好她也不想給趙氏好臉色。前世她從未多琢磨趙氏話裡的意思,如今她早已不再蠢笨,自然不會以為趙氏的如此說話是無意的。

    「要說香味,這普洱自然是日子隔的越久香味就越好,若是說新茶嘛,是比不上碧螺春。但是大伯母如今是有喜之人,自然是要喝普洱。只是這普洱……」說到這裡,夏阮的眼裡帶著一絲譏諷,轉瞬即逝:「周大夫說,有喜之人還是少喝一些茶為妙。」

    宅子裡的鬥爭,是沒有硝煙的。一旦自己亂了陣腳,別人就會乘虛而入。趙氏越是喜歡她家裡不安寧,那麼她就偏要趙氏失望。

    趙氏以前害怕夏富成有子嗣,總是喜歡在夏富成埋怨母親不能為夏家傳宗接代,就算生下了她這個女兒,來日也會嫁出去,又怎麼能接手家業。母親沒有主見,父親也好不到哪裡去。前世父親死在花姐的榻上,母親空洞的眼神跪在靈堂裡,每一個場景都在刺激她。

    只是事情已經有些久遠,父親當日的死,依舊是讓她琢磨不透。

    趙氏瞧著她笑的時候,嘴角彎起小小的弧度,笑意極淡。

    王月華在一邊接了話:「三小姐這般說,真像是跟周大夫學手藝了。」

    「王媽媽這些年,越來越喜歡打趣人了,這外人若不知道王媽媽在大伯母身邊,估計還以為你損我呢。我這個做侄女的,只是想關心一下大伯母而已。」夏阮臉上的笑容斂起,露出無奈的樣子。

    王月華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這些年她雖一直都是夫人的貼身婆子,但是夏阮再不對,也是這夏家的三小姐。她平日裡習慣說話刻薄,如今也是一時大意忘記改了她自己也太不小心了。不過她也有些驚訝,以前溫順的夏家三小姐,怎麼如今一場大病過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言語裡多了一些咄咄逼人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惶恐。

    趙氏揮了揮手,在一邊的王月華趕緊低下身子:「三小姐,是老奴說錯話了。」

    怎麼會說錯話,這才是王月華心裡的話。大伯母平日裡早就不待見她,這些做奴才的無非就是看主人臉色拜高踩低。

    只是是傍人也就罷了,只是這王月華在她的記憶裡太過於深刻了。

    前世,她到了這大伯母家裡之後,這王月華動不動就克扣她的吃食,言語總是侮辱。大冬天,丫鬟都不吃的餿掉的糙米飯,卻丟給她吃。表面上她是夏家的三小姐,可是過的卻是豬狗不如的生活。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最後偷了銀子帶著夏雯入京,更不會遇見唐景軒。

    如今瞧著王月華,她如何能不氣。

    趙氏眯起眼睛打量了一會夏阮,才道:「你母親怎地沒來?不是說今日來接雯丫頭回去麼?」

    聽到這裡的時候,夏阮覺得王月華在大伯母心裡還是有位子的,不然也不會幫著轉移話題。畢竟跟在大伯母身邊這麼多年,她想讓兩人之間生出間隙,也是急躁不來的。只是,她這個大伯母真有意思。

    當初三叔和三嬸出事之後,趙氏就主動將夏雯接到府裡,所以這三叔家裡的那些錢財,如今也是趙氏收著。那麼如今將夏雯推到他們家裡來,這趙氏的如意算盤打的還真好。

    若是夏雯是一個規矩的孩子,她倒是不介意自己多一個妹妹。只是這夏雯從來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她又如何能將這個人放置在身邊。

    她不是高看夏雯,而是她從不會低看自己的每一個對手。

    「大伯母如今有了身孕不能照顧雯丫頭,只是如今我娘親怕也是不便……」夏阮一直打量著趙氏臉上的神情,她倒是想看看接下來趙氏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果然,在聽了夏阮的話後,趙氏倒是有些愣住了。

    今日的夏阮總是讓她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到底是哪裡不對,趙氏也是說不上來。

    平日裡這個孩子總是喜歡低著頭,大多的時候也是不喜歡言語的。所以在蕭家二爺說起要讓夏阮嫁到蕭家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將這個事情答應了下來,如今莫非這夏阮還不同意了?

    趙氏的思維飄開了一瞬,很快又飄了回來,臉上依舊掛著笑:「這……你娘親怎麼了?不會是受了風寒了吧。我瞧她近日閑著,還盼著她來和我說話解解悶。」

    姑娘長大了……趙氏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夏阮,她一雙杏眼一閃一閃,桃花般唇瓣也微微地抿了起來。雖說這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只是如今瞧著夏阮早已褪去了稚嫩,素雅裡透了莊重。

    夏阮還未開口,就聽見外面小丫環的聲音傳了進來。

    「夫人,四小姐來給你請安了。」

    夏阮看到趙氏的臉上透著一絲不耐煩,看來這個夏雯來的可真是時候。

    「讓她進來吧,外面涼。」趙氏雖然不高興,但是還是要做個樣子的。

    夏阮才一怔時,只見門簾啟處,夏雯已是進了屋子。今日的夏雯穿著一件褪色的藕色棉布衣裳,髮鬢稍顯淩亂,含笑恭敬的上前給趙氏行禮:「大伯母,雯兒來給你請安了。」

    從前,夏阮總是將夏雯當做一個孩子,懵懵懂懂,人情世故似懂非懂。三嬸去了之後,也就沒有上心教她為人處事。

    可是,她是小瞧了夏雯。

    今日娘親沒有來,夏雯這可憐的樣子,又是做給誰看的?

    「起來吧,雯丫頭今日必定是聽下人說二伯母要過來,才來這裡的。平日裡這個丫頭,總是喜歡悶在屋子裡。」趙氏笑了笑,隨意一睞夏雯:「不過你二伯母今日身子不舒服,你來的不是時候。我看,要不你跟著你三堂姐去瞧瞧你二伯母?」

    聽了這話,夏雯露出了一副驚訝的模樣。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46 AM

第008章:伯父

    一直以來,夏阮想不明白,為什麼夏雯年紀小,心眼卻不少。

    難道,在親人之間就必須算計來算計去?

    一旦親人沒有利用價值,就會當做棄子丟掉。

    若是不順心的話,還要踐踏上幾腳,方能解氣。

    憑心而論,大伯母是一個精明的人,善於笑裡藏刀,半藏半露。看上的東西,就絕對不擇手段的得到。

    這樣的一個人,夏雯的那點小心思,在她的面前又怎麼能藏的住?

    經驗告訴夏阮,大伯母將夏雯送到她家裡,絕對沒安好心。她瞧著放在一邊的果盤,抿唇一笑就拿起桂圓吃起來了,惹的站在身後的王月華多瞥了她一眼。

    「大伯母,我現在去打擾二伯母,好嗎?」夏雯低著頭,忘著自己的腳尖。嬌嫩的嗓音裡帶了一絲無辜和無奈,聽起來就彷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被人趕走似的。

    趙氏笑了笑,滿不在意:「你這個丫頭,怎地這般說話。你雙親不在了,我同你二伯母就是你的親人,在家裡你何必見外。你若是有心去瞧二伯母,你三堂姐也是不介意的。對不對?阮丫頭?」

    夏阮本是心情愉快的拿著桂圓剝皮吃,沒想到兩位又將話題扯到了她的身上,她從袖口裡拿出手巾擦拭了唇角,才緩緩道:「當然不介意,歡迎都來不急呢,只是去了便不能吃到這些好果子了。大伯母這裡的果子,是最鮮的,雯丫頭必定饞的不願意跟我去。」

    雙方幾乎都要鬥紅了眼,恨不得生啖其肉。卻依舊要做這些表面功夫,夏阮都替他們覺得累。

    「堂姐,我願意去的,我……」夏雯突然停頓了下來,張了張嘴,卻說不下去了。

    夏阮想,夏雯自然是願意去自己家裡的。夏雯的雙親早已不在,兩位堂姐有刁蠻任性,哪裡能給她好果子吃。剛說那些話試探時,夏雯的臉色便不好,這些日子夏雯在大伯母家裡,自然是不痛快的。

    趙氏含笑接了話:「你堂姐剛才說不方便讓你過去住些日子,說你上躥下跳跟你猴似的,怎麼都呆不住。」

    夏阮愣了一下,她何時說了這句話了?這大伯母栽贓的能力也太強了一些。

    從前,大伯母也是這般說她不喜綢緞,穿著素雅的麻布是為父母守孝。所以她來了大伯母家裡之後,衣裳總是單薄。那年冬夜,大雪冰冷刺骨,她跑到柴房裡用稻草裹住自己。第二日,還聽見王月華念叨:這怎麼都沒死,這賤蹄子的命也忒大了。

    她命大?若不是她跑的早,那麼早就死在她們的手裡了。

    「夫人,老爺回來了。」

    外面的丫鬟傳來話後,趙氏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神情,笑著就要從軟榻上起身。王月華反應快,立馬攙扶著趙氏,讓她起身。

    人活的久了,有些事情總是會被遺忘,而有些事情無論多久,都是忘記不掉的。她恨大伯母,但是更恨大伯父。

    昔時,她父母去世之後。大伯母無情無義也就罷了,趙氏本就是心眼小的婦人,而大伯父呢?

    夏阮記得父親曾和她說過,大伯父小時貪玩。

    那年冬日大伯父跟父親出去買肉,踩滑不小心掉進河裡。若不是父親寧死不肯鬆手,呼喊大人來幫忙,那麼大伯父便沒有生還的機會。正是因為這件事情,如今天氣稍微轉寒,父親的手臂就會疼痛難忍。

    如此忘恩之人,怎配的起她喚他一聲大伯父。

    夏阮覺得自己的心裡堵的難受,一股惡氣翻湧。

    父親去世的時候,是大伯父將父親的屍體領回。父親雖然貪戀花街上的姐兒,但父親尚未過不惑之年,怎就會出這樣的事情。

    那些事情,若是留心多思,便是件件蹊蹺。

    「我今日聽說阮丫頭過來了,在哪裡呢?」

    清朗若風吟的嗓音傳來,門簾一撩,大伯父便走了進來。

    他身形欣長,穿著荼白色的圓領袍,玉樹臨風地站著。白玉一般俊臉上帶著一抹慵懶的淺笑。

    大伯父是好看的,身後的大伯母早已紅了臉,柔情似水。

    可是就是這個看似暖心的的大伯父,如今卻讓夏阮覺得面目可憎,心如毒蠍。

    「阮丫頭,雯丫頭,怎麼不知道喊人了?」夏富貴儀態雍容走到夏阮面前,笑了笑:「今日是來接雯丫頭回去的麼?」

    又是這個詞語,回去?回哪裡去?她今日從未想過要將夏雯帶回去,這些人都如此的喜歡猜別人的心思嗎?這恐怕是要讓他們失望了。

    夏阮心裡暗自冷笑,瞬間便又福下身去:「大伯父萬福。」

    「大伯父萬福。」夏阮行禮之後,在一邊的夏雯也趕緊對著夏富貴行禮。

    瞧見兩個侄女對自己行禮,夏富貴臉上的笑意便又加深幾分,索性坐了下來,緩了一會才道:「阮丫頭真懂禮,今日大伯父幫你伯母買了些新出的胭脂,一會你也帶點回去,算是大伯父給你的親事賀禮。」

    夏富貴這話一出,夏阮差點「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了。

    原本她以為大伯母已經夠吝嗇,沒想到大伯父更是變本加厲。

    不過她也不得不佩服大伯父,她早瞧見夏雯的臉色了,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小小的一盒胭脂,就能挑撥起夏雯的嫉妒心,這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阮丫頭,蕭家的事情,你母親可同你說了?」夏富貴笑著問道。

    蕭家?窮酸秀才蕭九嗎?

    只是可惜,她從未想過要嫁人。

    蕭家那邊的事情,她自然早就聽母親說過了。

    蕭九是蕭家三子,不止是個庶出,這性子懦弱,又不喜相爭。母親林氏更是一個不受寵的小姨娘,常年被正房太太岳氏欺淩。她若是嫁過去,這正好讓嶽氏有了分家的藉口,想也不用想,這蕭九能得到的東西,會少的可憐。

    她若是嫁過去,這一生也算是會毀個乾乾淨淨。

    而且,唐景軒的事情讓她夜夜噩夢,她怎會還想去找個男人做依靠?

    夏阮這世早已想好,等母親生下孩子之後,便帶母親入京。

    她要和以前一樣,開酒樓攢錢養家。只要有了錢,這要不要男人都是無礙的。

    畢竟,她是當真害怕了被背叛的感覺。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47 AM

第009章:退婚

    外面的秋雨,不知是何時又重新下了起來。

    屋子裡靜謐的能聽清楚屋外雨水落在青石板地面上的聲音。

    旁邊站著的婆子和丫鬟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瞧著夏阮的眼神多了些緊張。

    夏阮根本沒想過要將這個冷場給暖起來,她只是溫順的垂眼看著自己的鞋面,若有所思。

    接了話,就要嫁到蕭家。

    不接話,又算是對大伯父的不恭敬。

    不過還好,她從未想過要去尊重一個處心積慮來謀害自己一家人的大伯父。

    「你這個丫頭,如今這些事情還害臊?這蕭九是個不錯的孩子,生的濃眉大眼的,你必定會喜歡。」趙氏見夏阮不接話,就當是她害羞了。畢竟姑娘家,誰也沒有權利來決定自己未來的夫君會是何人,一切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夏阮此時心裡嘀咕,若是蕭九好,為何不見大伯母將大堂姐、二堂姐嫁過去。

    當初三叔去世了,大伯母也是口口聲聲說要對夏雯好。

    夏雯當時一瞧這大伯父家裡比父親家裡強,恨不得早點住到大伯父家裡。可是誰想,結果卻是大伯母拿了三叔家裡的錢財後,這轉眼就翻臉不認人。

    夏雯如今腸子都悔綠了。可是又能如何?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

    夏富貴笑了笑,握住茶盞的手頓了頓:「這你大伯母也是為你好,你父親……哎,家門不幸。」說到這裡的時候,夏富貴的臉上多了一些遺憾,緩了緩接著說,「這蕭家是個好去處,我同你母親說過,她覺著不錯。況且這蕭家已經派人送來了一些禮錢,這……」

    「禮錢?」夏阮沒有給夏富貴機會說完這些話:「大伯父,我母親收了禮錢了?」

    這禮錢自然不可能是她母親收下的,她的母親若是同意她嫁給蕭九,又怎麼會帶著三個月的身孕投河自盡。

    昔時,她父親去世不過兩個月。按理說是要守孝三年,可是大伯母也不知是什麼手段,非要她讓先嫁去蕭家,說是蕭家老夫人不行了,需要衝喜。她母親自然是不願意的,可是大伯母當時哭的淒慘,說夏阮的父親已經收下蕭家三千兩銀子,若是她不嫁過去的話,這夏家賠出去的銀子就不止三千兩了。

    人已死,這三千兩白銀到底是不是父親收下的,早已變成了死無對證。

    她唯一清楚的便是,若是她嫁過去的話。第一周圍的人會說她不孝。第二,蕭九本是個性情軟弱的秀才,分家必定不會有一絲好處,那個時候的她以後可要怎麼過?當時的她不懂事,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哭鬧,說就算是死也不願意嫁過去。於是,最後落得母親選擇投河自盡。在夏阮的心裡,是她逼的母親這個樣子做的。

    母親的苦心,她又何嘗不知道。母親再去了,她這三年的孝期若是再不守,還要嫁去蕭家,外面的人就會說大伯父家是個不懂禮儀之人。因為這能做主讓她嫁去蕭家之人,便是大伯父了。

    母親為她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她如今面對母親的時候依舊是滿腹愧疚。

    只是最後誰也沒想到,會演變成周圍的人都在謠傳,她其實是一個克死父母的掃帚星。

    如今她不會再讓以前的事情再次發生,蕭家她是不會嫁過去的,也不會再讓母親走投無路選擇投河自盡。

    夏富貴愣了一下,目光裡的笑意漸漸的散去,露出了如刀鋒般冰冷的眼神。他被夏阮的一句話噎的說不出話來,屋子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這禮錢自然不是你母親收下的,是大伯母幫你母親收下了,你母親說……。」趙氏見自己的丈夫說不出話來,自己便將這個擔子扛了一下,神色間閃過一絲不自在。

    趙氏怎麼也沒想到,她未曾解釋完,夏阮又再次打斷了她的話:「那就將禮錢退回去。」

    這話一出,不止是夏富貴,連趙氏都是滿臉的詫異。

    這是夏阮?是他們那個乖巧的侄女嗎?以前說話大聲說話都不敢,如今卻是敢一而再,再二三的打斷他們的話。

    夏阮自然明白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心裡想的是什麼,從她認定自己是重活一世之後,便不會再吃悶虧。而今日之事,不過只是一個開頭,還有往後她一定會讓大伯母這些年從母親身上占的東西,一點點的還回來。

    若說大伯母是蛇蠍的話,她這個從地獄裡重新活著回來的人便是惡鬼。

    瞧見趙氏還想說點什麼,夏阮乾脆福下身子對趙氏行了一個禮:「侄女今日無禮了,是侄女的錯。」趙氏聽了這話,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你還小,不懂事,大伯母不會放在心上的。」

    放在心上更好,夏阮覺得有的時候,言語間的傷害,比在人身上砍上幾刀更厲害。那種痛入骨髓的滋味,她如今都不會忘懷。她也想讓大伯母嘗嘗這個滋味。

    「大伯母說的對,侄女還小,也不懂事。蕭家家業太大,侄女若是不小心做錯事情,會讓夏家顏面掃地。況且,母親如今身邊也離不了人,前些日子院子裡的婆子都嫌工錢少,走了個乾淨。侄女覺得走了也好,這些婆子個個都想攀高枝,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東西,背信棄義之人。這小縣裡除了夏家還有誰願意收留她們。」夏阮瞧著趙氏的臉色一陣蒼白,卻又不能呵斥她的摸樣,要多滑稽便有多滑稽。

    說起來,她住的梧桐院裡以前也有幾個婆子。

    但是這些人都被王月華唆使,在母親面前嚷嚷工錢太少,最後母親便讓那些婆子離開了。如今,這些婆子怕是快來大伯母這裡了。她今日先將這些話說出來,若是大伯母收留了這些婆子,那就是給自己貼上了收留背信棄義之人的名聲。

    夏富貴此時已經有些哆嗦,臉上的怒氣也隱約可見,語氣裡帶了一些輕蔑:「哦?你倒是說說,你母親身邊為何離不開人?難道小小的風寒竟沒有痊癒之日?」

    大伯父話裡諷刺的意思她就假裝沒聽見。夏阮反而是抿唇一笑:「母親有喜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49 AM

第010章:勝負

    夏阮無心暗示,直接將事情挑明。

    有些人越是裝作自己不在乎,口裡說著不介意,而心裡往往卻是相反的。

    自欺欺人的把戲,她不願意多看。

    趙氏剛才臉上的笑意慢慢的斂了起來,眉峰聚攏:「阮丫頭你這話,什麼意思?」

    聰明的大伯母,如今卻在這裡裝傻充愣,連話都說不順。

    她絞盡腦汁的想讓自己父親和母親的感情不和,若是母親這次生下是男孩,那麼她這些年來在父親面前誣陷的母親話,也就會徹底失效。

    以前她過的日子是我為魚肉,人為刀俎。

    如今,卻也有反過來的日子。

    「母親有喜了,這些日子自然要人在身邊伺候著。」夏阮神情自若的回答:「說來也巧,前些日子雯丫頭拿了一些桃花酥給母親嘗。平日裡母親也是不挑食的,可也不知怎地,那日竟一點也咽不下,說想吃些酸桔。周大夫診脈之後說是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孕。」

    她說道桃花酥的時候,趙氏看著夏雯的眼神更冷冽了一些。

    大伯母喜歡做樣子給母親看,送給夏雯的桃花酥看起來色澤不錯,實際上卻是她自己不願意吃的。因為那日送來的桃花酥,太過於膩味了一些,身懷六甲的人聞著便覺不舒服,又怎能下嚥。反倒是夏雯卻當是個寶貝,還拿到自己面前來耀武揚威。

    夏阮覺得,無論再窮,也不能吃嗟來之食。

    「消息可准?」在一邊沉默的夏富貴此時望著夏阮,略微有些驚訝。

    夏阮的唇角浮現一絲諷刺的笑,轉瞬即逝:「侄女怎能在大伯父面前誑語,這話是周大夫親自說的,又怎會有假?大伯父若是不相信侄女,自然是可以找周大夫來問問的。」

    不知道為什麼,夏阮覺得有些苦澀。在平常人家裡,添丁本是喜事,到了自己家裡,卻變成了讓大伯父和大伯母夜不能寐的壞事。

    王月華此時走到內室靠南放置的檀木桌上,倒了一杯熱茶過來。

    她將茶盞遞給趙氏:「夫人,天氣涼了,喝些熱茶。」

    趙氏的眼裡漸漸的清明了一些,並未接過王月華手裡的茶水,只是瞥了一眼桌面。王月華趕緊將茶盞擱在一邊的小桌上,並沒有再出聲。

    趙氏的聲音有些乾澀,臉上帶著淡淡的笑:「這自然好事,這些年來弟妹一直未曾……」

    說到這裡的時候,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斜睨夏阮一眼:「你父親可曾回來過?」

    夏阮垂著眸子,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眼裡的情緒,只是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

    「阮丫頭你放心的說,大伯父給你擔待著,誰也不敢拿你怎麼樣。」瞧著夏阮如此的神情,在一邊的夏富貴反而是覺得有些驚喜,語氣也不掩飾自己焦急。

    夏阮搖了搖頭,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夏阮的眸子裡泛起了水光,她想到了昔日母親的處境。

    當時周圍的人都在議論,母親肚子裡的孩子不是父親的,她跪在大伯母面前,讓大伯母出去解釋,可是卻被大伯母呵斥了一頓,說她不知廉恥。夏阮知道,她的母親是個膽小怕事,又沒有主見的婦人,這些年一直和娘家疏離,為的無非就是能陪在父親的身邊,可是死後卻得到這個樣子的惡名。

    她那個時候年紀小,唯一能做的就是傷心的哭泣,可是哭泣又如何?謠言這個東西,讓人百口莫辯。比任何武器都要可怕,那種錐心之痛讓她那些年,幾乎夜夜都未曾休息好。

    如今,大伯母居然敢問這話。這又是在懷疑她母親肚子裡的孩子嗎?

    夏阮牙關咬的死緊,貝齒打了個顫。

    「這孩子是怎麼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父親可曾回來過?你快和大伯母說說,一家人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趙氏給王月華使了個眼色。

    王月華是跟在趙氏身邊多年的老婆子,自然明白趙氏的意思。她將自己的手巾拿了出來,緩緩的走到夏阮面前遞給了過去:「三小姐,不是做奴婢的多嘴,這俗話說的好:長兄若父。如今二老爺的事情,你若是沒人做主,自然是可以來找大老爺的。你放心,這家裡人,哪裡會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呢?」

    夏阮視若無睹王月華遞過來的手巾,並沒有回答。

    夏富貴見夏阮置若罔聞的樣子,便有些急了,嗓音也加大了一些:「你倒是說呀。」

    這話一出,反而是在一邊的夏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夏阮半響才喃喃地道:「前些日子父親回來,在家裡小住了幾日,說是想去做點生意。只是,後來不知怎地,便又想拿走莊子的地契去換銀子。若不是娘親發現的早,如今侄女怕早是連糙米粥都喝不上了。」

    這下,大伯父和大伯母怕是要失望了。她緩了緩繼續說:「母親說,大伯父這半年也不在家裡,去了丹陽縣。或許是父親想明白了,想和大伯父一起好好的做生意了,如今看來父親還是和從前一樣。大伯父,丹陽縣那邊的棉花賣的可好?」

    夏阮問完之後,夏富貴的臉色有些猙獰。

    夏阮心裡不由得冷笑,這大伯母不是問父親前些日子有沒有回來嗎?她乾脆就問問大伯父,明明在丹陽那邊做生意,這大伯母又是如何懷上的?

    大伯父向來就是一個疑心病重的人,看來這個家裡又會熱鬧起來了。

    看了這麼多年的戲,她多少還是會做一些的。

    沒有聽趙氏的回答,夏阮緩緩的站起身來,然後說道:「是侄女唐突了,今日之事大伯父千萬不要在母親面前提起,父親的事情說出去夏家的名聲有損。不過大伯父你放心,侄女已經讓王三去請父親回來,今夜應該就能到家,畢竟母親有了身孕喜事。只是侄女不能陪著大伯父用晚膳了,是侄女的錯。」

    趙氏臉色有些蒼白,半響後點了點頭:「回去吧。」

    夏阮行了個福禮,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在小覷她的夏雯,唇畔露出一絲淺笑,緩緩的走了出去。

    夏阮剛走出門,就聽到裡面茶盞落地的聲音,還伴隨著趙氏的低泣。

    她看了看院子裡的秋菊,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這對於她來說,不過只是一個開始罷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50 AM

第011章:報應

    自從李氏有了身孕,便一心在家安胎,很少出門走動。

    夏阮見母親這樣,自然是高興的,還特意讓人佈置兩張交椅在小院子裡。

    秋意漸濃,夏阮瞧了一眼忙碌的翠柳,琢磨是不是要找幾個婆子回來伺候著。

    翠柳是母親的陪嫁丫鬟,三年前許給了莊子裡王管事的兒子王三,兩個人也過的和和睦睦的。

    其實夏阮對翠柳是感激的。

    前世,周圍的人在她父母雙亡之後,瞧著她的眼神,就好比看見掃帚星一樣。有的人更是不屑的還會恥笑幾句,當時唯有翠柳和王三不會如此待她。翠柳有一次私下匆忙地找到她,將手裡五十文錢放在她懷裡,泣不成聲。

    前些日子,院子裡的婆子都想聽王月華的唆使。一會說工錢少了,一會又說自己年老不宜操勞。夏阮不禁嗤笑,想要離開都找這麼爛的藉口。

    如今那些婆子怕是不能如願了吧?

    翠柳見夏阮眯著眼,專心的做著針線活,趕緊將手裡的青花瓷罐放在一邊的桌上:「小姐,這些活讓奴婢來做就好了。」

    夕照懶慵,余暉下夏阮穿著一身素雅花色的錦衣,膚色雪白嬌嫩的如同一朵初綻的花。翠柳心底不禁生出一絲可惜,夏阮只是隨便這麼坐著,便顯得清貴矜持。可惜這樣子的人才,卻不在李家。不然,哪裡需要在莊子裡吃這些苦。

    夏阮察覺翠柳略微有些不對,微微一笑:「這些小事,我來便好,哪能件件都讓你做。翠柳,你今日來的正好,我有些事同你商議。」

    聽了這話,翠柳有些詫異。

    其實翠柳會驚訝,這也是夏阮預料到的。

    母親總是不會多提外祖父的事情,隱約間夏阮還是覺得母親似乎在逃避什麼。不過母親不願意說,她也從不會多問。只是,這外祖父必定也是個冷血的,當初母親去世的時候,李家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李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家,她從未有興趣去瞭解。其實從翠柳的舉止上便可以看出,母親的出生必定不低。所以就算是讓翠柳來幫著母親管家,她也是放心的。

    「母親既然有了身孕,以後的日子必定會忙碌。我想,乾脆再去找幾個人來伺候著,畢竟你一個人也太累了一些。」夏阮說這些話的時候,客客氣氣的。

    她會同翠柳說這些,是真的不清楚要用那些人。她當時離開這個地方很早,在她的記憶裡,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翠柳和王三。

    翠柳臉上露出氣忿的表情,語氣不善的回答:「小姐,你當真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院子裡的幾個婆子一個個都走了,圖的不就是攀大爺的高枝。王媽媽這事做的太過分,說什麼讓她們去大爺家裡,不止是工錢多,好處也不少。呸,如今瞧瞧她們狼狽的樣,大爺哪裡會要這些賣主求榮的老東西。」

    聲音一入耳,夏阮忍不住莞爾一笑,她似乎錯過了什麼好看的東西。

    這些日子她一直陪在母親的身邊,沒太注意大伯父家裡的動靜。

    不過,此時的夏阮裝作略微驚訝的摸樣:「這話從何說起?莫非,她們想去大伯母家裡伺候。」

    「可不是,如今都被大爺讓人給趕了出來了呢。」翠柳的臉上出現了得意的笑容,似乎很是解氣一般:「小姐,你是沒瞧見,那些婆子跪在大爺府外,哭著鬧著說要見王媽媽。可是大爺都發話了,誰敢讓她們進去。這些婆子也是沒眼色的,當真以為大爺是不知道她們做的那些事情。若是大爺讓她們在府上做事,這要惹多少閒話啊。」

    夏阮想,事情果然如她所料。

    王月華是大伯母身邊的人,王月華就算再囂張也不敢來做這些事情。如今她敢做,那麼必定就是大伯母的意思。其實這樣也好,不願好好做事的人,放在身邊看著也是鬧心,如今倒是清除了個乾淨。

    只是這些人鬧的母親頭疼,想要好好的去大伯母那邊做事多賺一些錢,那麼她自然是不會給這些婆子機會的。她當日說那些話,大伯父是個好面子之人,必定會放在心上,也就不會讓那些婆子在自己的府上做事。

    其實,當初母親會留下這幾個婆子,無非是因為這些婆子家裡多少有些清貧,可是轉眼,婆子們便成了忘恩負義的人,也是該受點懲罰的。

    翠柳見夏阮不回答,頓時就有些急了:「小姐,你可千萬別再讓這些婆子回來做事了,個個賊眉鼠光……」

    「你怎會如此說?我從未想過讓她們回來。咱們家,不是誰想來就來,誰想走就走的地兒。」夏阮打斷了翠柳的話,她有些好笑覺得翠柳居然在擔心這件事情,滿不在意:「只是,如今我瞧著是需要找幾個懂事的人來伺候母親,你讓王三去辦這個事情吧。」

    聽了夏阮這話,翠柳面露驚喜的點了點頭:「奴婢謝謝小姐,王三一定會辦好的。還好,還好,小姐你不打算再用那些婆子了。你都不知道,她們見大爺那邊不願意收留他們。又來咱們這裡哭鬧,說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聽王媽媽胡說。小姐你說的對,咱們這裡,不是誰想來就來,誰想走就走的地。」

    夏阮沒想到這些婆子還有臉來她家門口哭鬧,不過這樣也好,要知道人言可畏。若是傳了出去,這些婆子是如何被王月華唆使的,這東陽縣裡丟臉的可就是大伯母了。

    大伯父聽了這些話,心裡必定生氣。大伯父是個聰明之人,稍微一想便知前因後果,這往後大伯母的日子怕是過的也不如意了。

    夏阮瞧了一眼桌上的青花瓷罐,尚未開口,翠柳就回答:「最近夫人說想吃些酸梅,奴婢買了一些,放在這個罐子裡,等會便給夫人送去。」

    身懷六甲的人似乎都喜歡吃一些酸的東西。她雖沒有過生育,但是當年侯府的那些小妾,總是喜歡拿一些酸味的東西,來顯擺有了身孕是多麼嬌貴。只是這也都是命,唐景軒小妾雖多,卻沒有一人能為他生下一個兒子,這才讓夏雯最後如了願。

    往事如煙,夏阮如今琢磨,是不是需要再買一些酸味的糕點。可是就在此時,她卻聽到門外王三的嗓音傳了進來:「夫人,小姐,二老爺回來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51 AM

第012章:矛盾

    夏阮看著自己的父親,微微一笑。

    今日說來也巧,趙氏剛出門,就演了這麼一出好戲,夏阮看的是津津有味。

    夏富成移開了眼,緩了一會才道:「這是怎麼了?周媽媽怎會跪在這裡。」

    還能怎麼?無非就是自作孽。

    跟在周兮花身邊的幾個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大門外,模樣一個比一個淒慘。

    可是這又能怨誰?

    若是她們安分守己的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不去賣主求榮,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若說是其他的婆子想去大伯父那邊,夏阮多少也是覺得情有可原。但是夏阮從未想過周兮花居然也會跟著去,還是在院子裡鬧騰最厲害,說是死都要離開。

    當初周兮花的丈夫因為欠下賭債,要拿女兒去抵債。周兮花不願自己的女兒被賣花街上,抱著女兒就要投河。若不是因為遇見李氏,這周兮花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

    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可是如今,李氏救了周兮花,出了不少的銀子,弄得自己的處境窘迫。卻被周兮花使下絆子,弄的偌大的院子,就王三和翠柳兩個下人伺候。

    父親問了話,夏阮並沒有回答,更沒數落周兮花,心裡只是有口氣悶悶的。現在畢竟是在門口,以後要數落機會很多,何必讓周圍的人看她家的笑話呢?

    結果夏阮這一回避,反而是周兮花更來勁了。她朝著不遠處,穿著海棠紅小碎花棉襖的趙氏說:「大夫人,你一定要為老奴做主呀。這前些日子明明是張媽媽說我們從二夫人家裡出來,便能來大爺府上做事的,如今為什麼又不收留我們了呢?今日,老奴也是不在這裡胡鬧,這誰有理,誰沒有理,大家心裡都是清楚的。」

    翠柳嗤之以鼻。

    趙氏此時氣的哆嗦,但是又說不出半句來反駁,倒是站在趙氏身邊的夏富貴指著周兮花吼道:「胡說,你這都是胡說。」

    一番話說的正大光明。

    夏富成來晚,自然不明白自己的大哥和自己家裡的奴才有什麼過節。只是憑著感覺,夏富成覺得這裡面多少是有點恩怨的。他挑眉,然後忍不住看了一眼翠柳,似乎在詢問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翠柳尚未回答,夏阮就走到了夏富成的身邊,微微一笑,不以為意:「父親趕緊進屋裡歇歇,晚膳我親自來做,算是給父親接風洗塵。」

    夏富成身姿筆直,面容清俊,一身牙色的圓領袍,外罩著金銀鼠大氅。整個人看起來,比起夏富貴多了一分輕浮,少了一分沉穩。

    夏阮想,這個喜好尋花問柳,卻又薄情寡義的人,為何會是她的父親?

    「你大伯父不是暴戾恣睢之人,定是周媽媽做錯事了。趕緊讓周媽媽離開,免得掃了我兄弟二人團聚的興致。」夏富成笑著義正言辭解釋。

    夏阮垂下眼簾,自己的父親就是如此幼稚。在很多事情上他不明白,最相信的人背叛自己那種滋味,那是何等的疼痛?他一直都認為大伯父是他的大哥,在很多事情肯定是不會害他的。卻未曾想過,有的時候,事情往往是相反的。

    那些單薄的親情,在大伯父的眼裡,不如銀子來的實惠。

    她今日不想阻攔周兮花的哭鬧,也讓父親看清楚大伯父到底是何居心。

    周兮花聽到夏富成這般說,那裡還能繼續忍的住。直接站了起來,挺直身子指著趙氏鼻子就罵:「大夫人你耍的好手段,前些日子讓王媽媽來和我們說離開二爺家裡就給我們漲工錢。我們現在離開了二爺這邊,你卻又不願意將我們收下。這不是欺負人麼?當我們是猴呢?不過大夫人老奴如今是要養活一家子人的人,你若是讓老奴活不下去,那麼老奴就將這個事情鬧大。讓周圍的人看看,你大夫人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倒是可憐了二夫人,居然會遇見你這個樣子兇惡的嫂子。」

    這話一出,鴉雀無聲。

    趙氏狼狽的捂住胸口,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

    這完全出乎了夏阮的意料了。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大伯母,恰好大伯母也瞧了過來,兩人的眼神就碰到了一起。趙氏的眼神冰冷刺骨,好似一把鋒利的刀刃,恨不得將夏阮刺穿。但是夏阮的眼神卻是冷冷淡淡,好似一個傍觀者在看戲一樣。末了,唇畔掛了一抹淺淺的笑,似乎在憐憫趙氏,可是她這個樣子在外人看來,卻是盡了禮儀。

    趙氏愣了一下便低下頭,失了興趣。

    她握住衣袂手指用力的握了起來,隱約泛白。

    夏阮瞧在眼裡,忍不住暗自的歎息了一聲,這大伯母還當真是沉的住氣。

    俗話說,人比人,比死人。若是以前的話,她應該早就和大伯母大吵起來。那能像大伯母這樣,在不利的情況下,還能如此的沉的住氣。

    有的時候,只要一個眼神,便知道自己有沒有落於下風。

    「你這個沒臉的下流東西怎麼能如此污蔑大嫂。」夏富成皺著眉頭,嗓音不悅:「周兮花,你也要拿鏡子照照,配在大嫂屋裡遞茶遞水不配。」

    聽了這話,夏阮有些哭笑不得。

    看來如今,父親還是願意相信大伯父的,她多少有點失望。

    只是,父親都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罵人的話?當真是粗魯,不過也夠解氣。

    夏阮唇畔微微上翹。

    翠柳在一邊回答:「二老爺,周媽媽早離開夏家了。前些日子一會說是嫌工錢少了,一會又說家裡還需要她忙活,沒空來伺候二夫人。三小姐病了,周媽媽更是鬧騰的厲害。夫人最後覺得周媽媽這樣失儀,會打擾了三小姐養病,便讓周媽媽走了。」

    添油加醋,也是要講究技巧的,不該說話的時候不多說。

    翠柳這麼一說,夏富成愕然。

    因為夏富成是知道,翠柳不是一個口出誑語的之人。

    今日之事到底是為何?

    夏阮看著父親,眼眸清亮如水,柔聲細語的說:「父親,進屋子再說吧。正好,讓大伯父和大伯母一起過來用晚膳,好好的說會話。女兒雖比不上大伯父家裡的廚子,有著精湛的廚藝。但是還能做幾個勉強入口的小菜。」

    大伯父和大伯母在聽見父親回來後,不安好心的便站在門口候著。好在她先迎了出來,不然也不知道大伯父會同父親說點什麼。

    那麼正好,她今晚就給大伯父和大伯母同父親說話的機會。

    只是,她會在一邊聽著,更不會任人宰割。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2:53 AM

第013章:吵架(一)

    大伯父是個驕傲的人,夏阮既出言相邀,他便不會拒絕。

    只是趙氏面露窘色。

    夏阮明白,趙氏估計還想讓她嫁入蕭家。

    當真是賊心不死。

    「大嫂你何必爭那些閒氣?不過是些沒臉的下流婆子。」夏富成見趙氏臉色蒼白的模樣,勸道:「東陽縣這個地,多少人千方百計想來咱們夏家伺候。當初若不是我夫人心善,這周婆子那裡能有如今這個樣。茶也是現成的,飯也是現成的,省了多少嚼用。」

    趙氏淺笑,殷殷勤勤敘過寒溫,方道:「怎不見二弟媳?」

    夏阮不由的心中冷笑。

    這大伯母方才丟了臉面,如今又想要扯到母親的身上。

    「娘親本也是要迎爹爹的,但是大伯母也知,這有喜之人都容易困倦。我爹爹向來都是心疼娘親的,是個貼心之人。自然不會讓母親多勞累。我就做了主,讓娘親在屋子裡候著。」夏阮回答,俏皮的笑了笑,瞧著夏富成撒嬌:「爹爹,我說的是不是?」

    夏阮這句話讓趙氏的笑容僵了起來。

    夏富成是心疼李氏的,不讓她多下榻走動。那麼她今日出來走動,就是夏富貴不心疼她了?一樣都是有喜之人,李氏怎就如此嬌氣。

    趙氏的心裡有些憤憤不平。

    果然,聽了夏阮讚美之言。夏富成大笑:「自然是,就你嘴乖。」

    順著抄手遊廊步入,到了內堂之後,翠柳便去準備茶水。

    趙氏心裡還想著夏阮的話,心裡有些疑惑。以前的夏阮是個不大說話,似木頭之人。怎會一場大病之後,反而開了竅?她不禁害怕了起來,若是以前的話,她還是可以插手一下夏阮親事。可是如今,這個小丫頭越來越牙尖嘴利了,哪裡還會由她呼來喝去?

    趙氏越想越覺得不安,蕭家的銀子居然拿的如此棘手。她不由的抬眼瞥了一眼夏阮,今日的夏阮不過只是穿著一件普通的家常棉衣,素雅的花色在夏阮身上就顯得既襯身又好看。臉上薄薄地上了一層粉,談笑之間,落在趙氏的眼裡,都覺得是美貌驚人。

    只要是女人,都會羨慕那些姿容比自己美麗的人,趙氏也不例外。當初李氏嫁入夏家的時候,夏富貴就曾多次窺看李氏。她這個做妻子的,當時也是敢怒不敢言,男人好色是天性,瞧見美麗的自然會多看幾眼。

    想到這裡,趙氏的委屈又添上了三分,氣鼓鼓的未曾接過夏阮遞給來的茶水,便開口道:「這顏色,是陳茶吧?阮丫頭就是如此待大伯母的?」

    夏阮一愣,然後將茶盞擱在桌上。

    趙氏事事就愛和李氏計較,想要掐尖兒,一雙眼睛總盯著李氏。如今又和夏阮較上了。

    「大伯母這是在說笑呢,瞧都未曾瞧過,怎知是陳茶?」夏阮差點被大伯母的樣子逗樂,這個樣子的大伯母,哪裡有半分平日裡的沉穩。

    夏富成瞥了一眼夏阮,臉上多了幾分疑惑,他起身走到了趙氏的身邊,將擱置在桌上的茶盞拿了起來,然後揭開之後瞧著顏色有些不對。頓時,夏富成的就有些慍怒:「這是什麼東西?」

    夏阮垂著眼,神色萎頓。父親未聽過她解釋,便如此的偏心覺得大伯母是正確的。她的心情是又無奈又複雜。幼年,父親嫌她是個女兒,從未疼寵。如今,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玉樹臨風的男子,和父親這個詞隔的越來越遠。

    父女之間,為什麼會如此的陌生?

    「這是棗茶。」夏阮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似笑非笑:「這茶是給有喜之人準備的。前些日子周大夫跟娘親說,身懷六甲便不宜多飲茶。爹爹是喜歡吃茶之人,娘親跟在父親這邊這些年,便也習慣了,一時要戒口也是有些難的。所以女兒便在醫書上查過,吃棗茶是無礙的。這紅棗,枸杞再添少許的普洱便能做成棗茶,既不用戒口,對身子也是有宜的。」

    這話一出,趙氏頓時就變成了無理取鬧了。

    這屋子裡的人都知道,夏家幾位爺都是喜歡吃茶之人,趙氏在夏富貴身邊這些年,估計早已習慣。趙氏生夏清荷那年,周大夫也是如此囑咐:夫人不宜過量飲茶,切記,切記。趙氏不以為然,最後早產生下夏清荷。

    當時,誰也未將趙氏早產之事和吃茶扯上關係。如今夏阮這麼一說,夏富貴的臉色便有些怪異。

    趙氏有些急了,面露惶恐之色:「你胡說,你既說有喜之人不能吃茶,這棗茶為什麼就可以吃?」

    說完之後,趙氏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若是她承認自己有喜不能吃茶,那麼夏富貴肯定是要將當初夏清荷早產的事情責怪在她的頭上了,便又解釋:「當初懷大丫的時候,我也是吃了茶的。」

    瞧著趙氏這個樣子,夏阮差點忍不住笑出了聲。

    趙氏還有臉提夏清雅。

    夏清雅是夏家的長女,是夏阮的大堂姐。

    夏清雅出生的時候,穩婆當時都有些悔恨自己為什麼圖銀子多要來接產了。因為夏清雅的右臉上,有嬰兒巴掌大小的褐色胎記。在穩婆眼裡,多少有些晦氣。

    這些年來,無論夏清雅在臉上鋪多少層脂粉,也是遮擋不住那塊胎記。容貌對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來說,就好比命一樣的存在。

    這夏清雅身上的胎記到底是怎麼回事,夏阮當真是一點也不知情。但是如今趙氏說了出來,這胎記肯定就會被夏富貴怪趙氏多吃了茶致成的。

    可巧,這茶水不正是褐色?

    「紅棗,枸杞,皆是補血滋陽、生津潤燥之物,有喜之人吃了自然是好的。」夏阮裝作委屈的摸樣,語氣有些沮喪:「這平常之物大伯母瞧不上也是有理的,難怪周媽媽他們削尖了腦袋往大伯母屋裡鑽。是侄女唐突了,本……我還是給大伯母換普洱吧。」

    夏富貴瞪著趙氏,神情間隱約可見猙獰之色:「要吃好茶?做夢。你現在給我滾回去。若是我的兒子出了什麼事,趙二丫我一定會休了你。」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3:00 AM

第014章:吵架(二)

    趙氏不甘示弱的站起了身子,瞪著夏富貴,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

    「夏富貴,你說什麼?你想要休我?好、好、好。」趙氏一連說了三個好,氣的握緊了拳頭:「那你就寫休書吧,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

    「誰叫你貪嘴想要吃茶,清雅臉上的胎記,清荷的早產。都是因為你不顧及你這張嘴,吃,吃死你算了。你還敢和我吵,說日子沒法過了。趙二丫,你以為我真的想和你過日子?」夏富貴氣的面紅耳赤,若不是夏富成拽著,看樣子還會動手。

    趙氏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嗓門拉高:「想當初是誰跟我父親說,以後會心疼我,將我放在心尖上。我嫁來夏家,吃的穿的,那樣能和娘家的人比?你怎麼和我說的,你說會讓我過上好日子的,如今我為你生下兩個女兒,你心裡還怨我吃了茶,你以為我願意清雅的臉上有那塊胎記嗎?那是我十月懷胎的孩子,我比誰都疼她。」

    這話一出,夏富貴的氣勢就少了一大半,神情有些尷尬,但一閃即逝:「我又不是真的想休你,只是你要為腹中的孩子想想。這次,我特意去廟裡給了香火錢,不就是為了求個兒子嗎?我不想來日,我的兒子和清雅一個模樣……你都不知道,別人怎麼說清雅的,那些話簡直不堪入耳。」

    「怎麼說清雅?夏富貴你真要和我談清雅的事情?」趙氏氣的渾身哆嗦,拿著手巾擦拭了眼角的淚水:「當初是誰非要去找那些大嘴的穩婆的,我說了多少回,她們用不得。可是你是怎麼說的,你說她們不敢對夏家指手畫腳,可是如今呢。清雅從未出過閨房,可是外面的人怎麼就知道清雅是這個模樣。別說你不知道。」

    夏富貴徹底的說不出來話了。

    夏阮站在一邊,垂眸沉思,卻沒有和父親一樣去勸架。

    因為她那樣做,反而是讓趙氏多心。何必自討沒趣?

    她今日也是有點驚訝,以前從未見過大伯父和大伯母這個樣子的爭吵。

    在她的記憶裡,大伯父臉上都是帶著陽光的笑,大伯母也是一個沉穩而又內斂的人。兩個人的感情雖不能說十全十美,但也算過的和和睦睦。那裡會似如今這個樣子,吹鬍子瞪眼的。

    其實,現在看起來,他們的感情也沒夏阮從前認為的那般好。

    夏富貴緩了一會,才淡淡的說:「我為你們趙家做的也不少,不然也不會幫你三弟養一個野孩子。」

    這話一出,屋子裡頓時安靜了起來,夏阮抬起頭,瞧見趙氏略微有些緊張,頓時止住了哭聲。

    其實大伯父話裡說的那位,夏阮知道是誰。

    趙氏的三弟趙成天是一個風流之人,十歲那年就知道拉著丫鬟往榻上躺。只是這趙成天,千不該萬不該去招惹宋家的嫡小姐宋襄。宋家在丹陽縣,是個大戶人家。但趙家的家境在宋家的眼裡,根本不值一提。這宋襄也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當年本以為自己屈身嫁給趙成天,會換回趙成天浪子回頭。可卻從未想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道理。

    宋襄和趙成天成親不到六個月,趙成天便想娶姨娘入門,若不是當時的趙老爺子壓著,這趙成天真能做出這個事情來。宋襄向來體子不佳,有了身孕八個月的時候,已經開始吃保胎的湯藥。可卻不想趙成天一點也不心疼,反而將宋襄的陪嫁丫鬟勾到了手。這個消息讓宋襄聽到之後,當場就暈了過去。

    這後來,宋襄早產生下男嬰,自己卻早早的去了。

    宋襄死後,宋家和趙家徹底的撕破了臉面,想將這男嬰帶回宋家。趙老爺子一想,這若是宋家帶回自己的孫兒,不就是天大的笑話了嗎?於是兩家吵吵鬧鬧,最後決定這孩子由趙家來養,但是絕對不能在趙成天身邊,等這孩子娶妻之時,這趙家要分一半家產給這個孩子。

    趙老爺子就趙成天這麼一個兒子,這家產分一半給自己的孫兒,他自然是沒意見的。

    只是孩子給誰養呢?

    最後,趙氏告訴父親,說自己來養這個孩子。一定會對待這個孩子如同自己親生的一般,也好了了她沒兒子的心願。

    她當時說的真切,趙老爺子也就同意了。

    這孩子便就是大伯父說的野孩子,趙南柯。

    這趙南柯一直被趙氏養著,周圍的人也是褒貶不一。有的說趙氏是為年邁的父親考慮。有的也說是趙氏心善,不願自己的弟弟被宋家責罰。這些話,時常也傳到夏阮的耳裡,只是夏阮和他們想的不太一樣。

    夏阮想的,其實就是趙氏貪圖的是趙南柯手上趙家的一半家產。

    這些年趙南柯和趙天成的感情也越來越差,趙老爺子如今是手把手教趙南柯做生意,明顯是已經放棄了趙天成。趙氏更是在很多時候,也在挑撥趙南柯和趙天成的父子感情。

    只是,很多事情往往是計畫不如變化快。

    夏阮心裡明白,趙南柯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昔日在侯府的時候,她也是聽那些達官貴人的嘴裡說過趙南柯的事情。

    所謂南柯一夢,到了他的手上卻不是這個樣子。

    夏阮倒是很期待來日趙南柯會做點什麼事出來。畢竟以前只是聽說,卻從未見識過這個人的手段。「大哥,大嫂。你們都消氣,這事是阮丫頭的不對。」夏富成緩了一會才說道,扶著夏富貴坐下後,才轉過身來看著夏阮:「阮丫頭,快給大伯父和大伯母賠個不是。」

    父親的一句話,夏阮回過神來,有些目瞪口呆。

    這又成她的錯了?

    夏阮看著父親的樣子,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夏阮這次倒是很溫順的走到了夏富貴的身邊:「大伯父,今日是侄女的不是,你莫要氣壞了身子。今日侄女就給大伯父做你最喜歡吃的糖醋鯉魚,如何?」

    夏富貴的臉色漸漸的緩和了起來,知道夏阮是在勸慰他,便也沒有多想就點了點頭。

    在一邊的趙氏卻是面無表情強裝鎮定,但是實際上氣渾身哆嗦。好似這一道糖醋鯉魚,是她心頭刺。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3:01 AM

第015章:挑撥

    夏富貴和趙氏演了這麼一齣戲,耽誤了晚膳的時辰。

    如今宅子裡外,就翠柳和王三兩個下人,夏阮能幫的時候自然也會動手。

    翠柳停下手裡的活,憐憫的看了一眼夏阮:「小姐,奴婢來做便好。」

    這事情向來是分輕重急緩,她若是在內堂陪著,也是說不上話的。

    不如將這晚膳收拾妥當,免得最後還要讓母親來動手。

    縱使在外人的眼裡母親是個精力充沛之人。但如今有了身孕,也是要多少注意一些的。畢竟頭三個月是關鍵,夏阮不希望出什麼差錯。

    「無礙的,我同大伯父說了,今晚的晚膳我來做,怎能誑語。」夏阮笑了笑,然後接著道:「這菜都做的差不多了,等湯好後你便送上來,只送一份。」

    翠柳雖有些不明,但見夏阮這樣說,便點了點頭。

    夏阮從膳房出去後,便朝著大堂的方向走去。

    還未走到門口,便聽見屋內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說二弟妹,你可別聽阮丫頭胡說。俗話說對症下藥,阮丫頭哪裡懂這些。若是吃出點事來,遭罪的是你和肚子裡的孩子。」

    「可是這周大夫都說是無礙的,這紅棗、枸杞都是滋陰補血之物……」

    「你這意思,做大嫂的還會害你不成?」

    「大嫂你說笑了,怎會。」

    夏阮聽到這裡心裡不禁冷笑,剛才還在和大伯父爭吵不休的大伯母。轉眼又披上一張畫皮來教訓母親,妄想挑撥她們母女之間的感情?有的時候,她真的很想揭開大伯母披著的畫皮,瞧瞧這皮下到底是有多少毒汁。

    「哎,我這個做伯母的不過是想給阮丫頭說門好親事。可是你沒瞧見,前些日子你都不知道阮丫頭同我說話那口氣,還非讓我將這些彩禮錢退回去,我……這怎麼能行啊。」

    夏阮整理了一下衣襟,便笑著走了進屋。

    「母親,大伯母,你們在說什麼?這晚膳我已備好,就等你們發話。」夏阮笑了笑,瞧見屋子裡大伯父和父親不在,便乖巧地走到了母親的身邊。

    趙氏臉色不悅,但又不知說點什麼。夏阮如今的一舉一動,她尋不出半點紕漏之處。

    李氏握住夏阮的手,有些心疼的瞧上一會:「這些粗話讓娘來做便好,你一個姑娘家,哪裡能入那種地方。累壞了吧?快好好歇歇。」

    夏阮大病初愈,一直在屋子裡養著。如今,不過是稍微一經勞累,便覺著有些不舒服。現在不過只是在膳房裡幫了一把手,五臟六腑便卷上來一股疲憊之感。她剛進屋前,已經整好自己的儀容,沒想到還是被母親瞧了出來。

    知女莫若母,母女的血脈終究是連在一起的。

    趙氏挑唆半天,也沒見李氏對夏阮半點不滿。

    趙氏掃了一眼夏阮,只見她淺淺的笑著,如同三月盛開的桃花。雖然這段日子跟夏阮也算是朝夕相見,趙氏依舊是忍不住打量夏阮。這稚嫩的面容下,掩藏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城府心思。

    「我不累,娘親你可瞧見爹爹和大伯父了。天色不早了,我去喚他們早些用晚膳吧。」夏阮回看了趙氏,然後俏皮的眨了眨眼:「大伯母,你今日同大伯父說了好些話,定是困乏了。等會,我讓王三送送你。」

    趙氏一愣,這丫頭下逐客令可是夠快的。她想反駁,卻找不出話來堵住夏阮的嘴。因為,若是她再說下去,夏阮肯定會提及她和夏富貴爭吵之事。已經夠丟臉了,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

    李氏點了點頭:「我去吧,你在這裡陪陪大伯母。」

    夏阮沒有挽留母親,只是囑咐:「也好,一會讓女兒來佈菜。」

    趙氏咳嗽了一聲,想要打斷夏阮的話。卻未曾想到,夏阮說完這些,便對她行了一個福禮,扶著李氏出了門。

    最後,留下趙氏一個人在大堂內。趙氏是身子一僵,目瞪口呆。今日的李氏居然敢如此不將她放在眼裡,這對母女到底都是怎麼了。尤其是夏阮,偶爾那雙眸子裡露出來的神色,卻讓她覺得滲的慌。

    「小賤蹄子,都是一對賤蹄子。這來日,夏家的家業都會落在我手裡的,到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你們。」趙氏低聲嘀咕起來。

    出了門李氏便又握緊了夏阮的手。

    其實夏阮心裡多少也是高興的,這是母親第一次在大伯母的面前如此的硬氣。若是平日裡,母親絕不會如此怠慢大伯母,只是今日她這般做,這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夏阮的親事。

    看來,蕭家這些日子又開始催促趙氏了。不然今日趙氏也不會又在母親面前說這個事情。夏阮心裡跟明白,母親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蕭家,真的是太亂了。

    前些日子聽說,跟蕭九一奶同胞的妹妹蕭意雪,要嫁到張家做姨娘。親事都已經訂了下來了,明年開春張家大少爺張月朗便會來迎娶。

    這張月朗是個什麼樣子的人?這方圓百里誰沒聽過張月朗的名字。有的時候大人想唬住孩子,便哄騙道:再哭,便送你到張家大少爺身邊。

    其實,張月朗就是一個怙惡不悛的人。

    張月朗的父親張成峰是當朝楊閣老的門生。如今雖說只是屍位素餐的縣令。可是,這些年來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離譜。天高皇帝遠,誰也拿張家一點辦法都沒。

    現在看起來,不過是蕭家賣女求榮。這蕭意雪據說容貌出眾,又是個極其溫柔文雅的女子。不料,卻遇見如此心狠的父親。

    在蕭家人的眼裡,女子的榮耀,便是能為家族的利益獻身。

    這個事情上,夏阮從頭到尾都未曾聽說蕭九有半點動靜。一個做哥哥的護不住妹妹,這倒也就算了,但是卻半分憐憫都沒有嗎?

    昔日,有人當著夏阮的面罵夏雯是小賤蹄子,來日只能為奴為婢。她提起掃帚追著那人打了足足一條街。這便也就導致了後來,誰都不敢來提親的一些原因。

    畢竟,誰也不願意娶一個彪悍的姑娘入門。

    「阮丫頭,娘親有些話,想同你商議。」李氏這個時候淡淡的說一句話,似乎有些哀傷。

    夏阮回過神來,認真的看著身邊的母親。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3:16 AM

第016章:疑惑

    「這次你爹回來,娘擔心他會為你訂下蕭家那門親事。」

    李氏說完這些話,忍不住轉過身子,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淚水。

    夏阮有些緊張的扶穩母親,心中一沉,便開始揣測母親話裡的意思。

    前些日子,她曾讓王三去花街上找過父親。

    可是後來父親卻說要做生意便推辭,說歸來之日暫不能定。當時她聽了這些話,多少有點吃驚。

    在花街上做生意,也不知道父親做的是哪門子生意。

    只是後來這話,夏阮未曾告訴母親。

    這些年來,母親心裡一直都癡情父親,件件事情都為父親考慮。縱然父親有千般萬般不是,母親也不曾對父親有半點怨恨。

    夏阮記得翠柳曾說過,母親生她之時難產,足足疼了三天三夜,才將她生下。當母親奄奄一息的時候,穩婆問父親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當時,父親沒有片刻思索,就說了一句:「當然是保小孩。」

    女子生育的痛苦,有人曾比喻,說似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母親當時因為心裡愛慕著父親,僅憑一縷愛戀做意志,那漫長的疼痛也算是咬破唇扛了下來。

    可是如今,母親為了不讓她嫁到蕭家吃苦。先是個大伯母翻臉,又是背著父親來和她商議,要如何逃避父親一意孤行的想將她嫁入蕭家。

    前世,母親是何等的無奈和絕望,才會選擇投河自盡。用飛蛾撲火那般奮不顧身的做法,來保全她的未來。

    夏阮想到這裡,眼眶就紅了起來,緊緊的握住了母親的手。

    「娘不會讓你嫁去蕭家的,你去必然會受苦的。娘已經想好了,與其讓你嫁入蕭家,不如嫁到娘親的娘家。娘親的表姐和娘親關係很好,她有一子姓岳名成安,大你三歲。表姐已經同我說了,你嫁過去就是正房太太。成安也跟我保證,五年之內不會納妾。」說完,李氏哭了起來,她現在做這些也是無奈之舉。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往火坑裡跳嗎?

    夏阮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卻有些迷茫了,她從未聽說岳成安這個人。前世,倒是聽說過岳家。只是咸陽的岳家,會是母親的表姐嫁的岳家嗎?她搖了搖,這是不可能的。天下那麼大,姓嶽之人那麼多,怎麼會這般巧。

    她記憶的咸陽岳家不是一般的小戶,而是名門貴族,更是唐景軒生母岳老夫人的娘家。

    當年,她剛入平陽侯府時。嶽老夫人左右瞧她都未有順眼之時,同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下賤胚子生的東西,果然瞧著更像是下賤胚子。我軒兒作孽,才娶了你這麼一個東西入門。來日你若是敢做對不起我軒兒的事,我定會將你活活打死,以泄我心頭之恨。」

    她當時有些詫異,嶽老夫人為什麼會如此說話。更可笑的是她還將自己辛苦攢下來的銀子、地契等值錢的東西。悉數上交給嶽老夫人,希望嶽老夫人會喜歡她。嶽老夫人不客氣的收下她的血汗錢,卻變成了對她綿裡藏針的態度。

    最後,夏阮才明白。

    有些人註定永遠不會喜歡你,對於那種人,完全沒有必要去討好。因為結果永遠都是,徒勞無功自討沒趣。

    女人,首先要將自己看的高貴一些。其次,你才會有和別人平分秋色,甚至一枝獨秀的權利。

    想到這裡,夏阮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她會亂想,也是因為嶽老夫人在她的記憶裡,有著永遠抹不掉的痕跡。

    只是,她無奈覺得自己太過於敏感。母親怎麼會認識嶽老夫人呢,岳家可是遠在咸陽。看來,此岳家非彼岳家。

    「兒女的親事,一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親,你若覺得成安哥好,那麼女兒就願意嫁過去。」夏阮停頓了一下,將母親的手又握緊幾分:「只是,女兒想等娘生下孩子再離開。女兒,想看看母親肚子裡的孩子。」

    李氏聽到夏阮這麼一說,眼淚掉的厲害。女兒的心思,永遠比丈夫細膩。

    其實對於夏阮來說,保護母親安危,便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夏阮早就想過,等過些日子她會將房間裡那些金銀首飾換點錢,然後開始做點小生意。若是不出意外,開春之後便有不少機會。只是,她這些日子依舊不敢肯定,自己能夠重新站在這裡,有些事情會不會也會改變。

    所以,她必須等機遇瞧瞧,是不是和以前一樣。

    若是大部分的事情都不會改變的話,她依舊可以讓自己走到,當年京城裡那種不能撼動的高位。當初,若是站的不夠高。唐景軒估計也不會注意到她這個人的存在吧?

    如今,她依舊會朝著那個位子上走去。只是這次,她絕對不會對那些會將她纏住的人手下留情。

    一個女人,若是想在丈夫和婆婆的面前抬起頭來。首先具備的,就是有足夠豐厚的金錢做後盾。

    所以,對於她來說,來日嫁誰並不重要。那些閨閣裡女子對未來夫君的期盼,在她這裡是一絲也不會有。畢竟連母親讚不絕口的岳成安都想著來日娶姨娘的事情,那麼又有誰能保證,這所謂的愛情是沒有變質的一日呢?

    她,這世只要母親和未來的弟妹,就夠安安穩穩的在她身邊。那麼她就滿足了。

    「娘親,你別哭。你哭著,我心裡難受。」夏阮從袖口裡將手巾拿了出來,輕輕地母親拭去眼淚:「人這一輩,誰都有心裡不痛快的時候。可是哭,不能解決任何事。這些溝溝坎坎,依舊是要自己走過去的。」

    她這麼一說,李氏破涕而笑,然後道:「你才多大,說什麼一輩子。我的阮丫頭長大了,會想事了。那娘親就是當你答應了,晚些就將你的生辰八字送去。你成安哥,是娘親看過的,挺好的一個孩子。只是……這事你千萬不要讓你爹知道,娘怕他會壞了這事。」

    夏阮看了看母親,有些疑惑:「爹爹?」

    「你大伯母收了蕭家的銀子,分了一半給你爹爹。哼,當真以咱們家裡沒錢了嗎?區區三百兩銀子就要將我家丫頭賣去蕭家,真是過分。你放心,這錢就算你大伯母還不回去,娘也是有辦法的。」李氏說完這些,然後淡淡一笑,似乎想讓夏阮安心。

    只是夏阮略微驚訝母親剛才說的那番話,區區三百兩銀子?

    如今這家裡,當真是不缺銀子花嗎?

    她頓時疑惑了起來。

    到底有多少事情,她前世是一點也不知情的。

    夏阮剛想開口詢問,便聽到了不遠處,男子的爭吵的嗓音傳了過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3:17 AM

第017章:挨打

    李氏看了一眼夏阮,心中一動。

    這些年一直將她當做一個,對人情事故懵懵懂懂的孩子。

    從前,夏阮一直不善於言語。

    一場大病之後,竟是性情大變,口舌便給。

    如今看起來,更是一天一個樣子。這半個月不到,夏阮懂事多了。

    說話做事,不似往日那般疏漏百出。

    該對孩子上心點,教她為人處事。

    正是因為這樣,李氏會將心底的事露一些讓她知道。

    「去主屋等你父親。」李氏聽著不遠處的嗓音爭吵的越來越激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走吧。」夏阮點了點頭,扶著母親離開。

    她隱約間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父親大哭的聲音,母親是為了保全父親的顏面,才會離開。剛才父親想同大伯父手裡借些銀子,大伯父卻說自己家裡吃穿也緊。只丟了五兩銀子給父親,好似在打發路邊的叫花一樣。

    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她從未想過父親,像是搖尾乞憐的喪家之犬一般。為區區五兩銀子下跪,當真可悲。

    「小姐,夫人。奴婢一直尋你們呢,二小姐和趙家少爺來了,在屋裡候著呢。」翠柳迎了上來,說話時還有些急促的喘息聲。可見她剛才,定是一路匆忙。

    李氏笑了笑:「怎能讓清雅和南柯在候著,我這馬上就過去。」

    夏阮略微有些驚訝,方才才想起趙南柯這個人,卻不想人卻上門來了。

    更可笑的是,當初大伯父為了給溫家賠罪,說早已打的夏清荷半年不能落地。如今不過一個月,夏清荷便可以走動,估計當時也是說說而已。

    只是這話既然都放了出來,做戲就應當做全套。夏清荷出來四處招搖,不是在打大伯父的臉面嗎?夏阮只是微微一笑,跟在翠柳的身後。

    有些人,總是閒不住想要做點事來做。也不知道是真愚蠢,還是太天真。

    夏阮剛踏入院門,便聽見屋內瓷器落地之聲。

    「呸,你這個沒人要的野東西。」少女的嗓音聽起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我的事還論不到你來數落。趙南柯,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

    李氏雙眉一軒,便急忙的進了屋子。

    只見夏清荷穿著海棠紅的碎花棉衣,一副張狂的模樣。本應該是放在桌上的青花瓷瓶,卻已經在她腳下碎掉。

    「這是怎麼了?」李氏柔聲的問道。

    話音剛落,本坐著的少年站起身子。對著李氏憨憨地笑:「見過二伯母。」

    趙南柯行完立禮,站穩了腳。夏阮也算是徹底的,看清楚了眼前的他。

    他穿著一身上好的藍灰色綢緞製成的衣裳,繡著清雅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用羊脂玉製成的簪子將黑色如墨的長髮束起,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好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

    「三妹妹好。」少年嗓音溫潤如玉。

    夏阮淡淡一笑,尚未作答。夏清荷卻走上前來,啐了她一臉後,便朝著她的臉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這麼鬧,讓周圍的人都怔住了。

    「今日我就替二伯母教訓一下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居然還敢挑撥我爹和娘之間感情。」夏清荷冷冷的說,目光陰沉。

    夏清荷看著夏阮的樣子,恨不得再給抬手再扇她。

    趙南柯有些詫異的看著夏阮,只見夏阮挨了這麼一個耳光之後,沒有半點憤怒的意思,只是抿唇不語。莫非,這一巴掌將她打傻了?

    「荒唐。」李氏氣的發抖:「這裡是你鬧騰的地方?清荷,你別太過分。」

    夏清荷目光冷冽:「我過分?二伯母怎麼不問問你的好女兒做了什麼事情。她居然敢懷疑我娘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爹爹的,你說說你養出來的什麼東西。我這個做姐姐的教訓她一下又怎麼了,若是傳出去,還以為我們夏家家教不嚴。」

    夏清荷瞧著夏阮不反抗,心裡的怒火更是燒的厲害,這不就是不打自招嗎?

    李氏此時捧著夏阮的臉瞧了瞧,又將夏阮臉上的東西拭掉。夏阮本來白皙右臉如今卻已經腫了起來,李氏心疼的緊。

    夏清荷的話,更是讓李氏更生氣。她轉身看了一眼夏清荷,突然就將剛才那一巴掌回扇了回去。「丫頭是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今日,我打你是因為你恣意歪曲我兒的話。」李氏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平日臉上溫柔的笑容也斂起:「若是這話傳出去,長嫂又要如何做人。這舌根雖軟,但說出的謠言卻可以殺人。你貴為夏家二小姐,難道這點道理都不懂?。」

    夏清荷被打的目瞪口呆。

    李氏冷笑:「南柯是你大哥,你這做妹妹那有說哥哥不是的道理。縱然是南柯的不是,你也不敢如此辱駡他。這若是傳了出來,會有多難聽。溫家的事倒是讓你沒長多少記性。」

    李氏的一番話,說的夏清荷半句都回答不上了。

    緩了一會夏清荷只能委屈的哭了起來。

    夏阮這會算是明白了,剛才夏清荷同趙南柯在爭吵什麼。她挨了夏清荷一耳光,想要還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未曾想到,母親會如此的硬氣的打夏清荷,還說出那些話。

    若是從前,夏清荷扇她一耳光的話,她必定不會有如今這般鎮靜。昔日,借住在大伯母那。夏清雅和夏清荷不知道打過她多少次。尤其說是麻木,不如說是明白了一些道理。

    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太動氣,氣壞身子是自己吃虧。但是能讓別人為自己的話吃不好睡不好,這才是本事。

    越是裝作不在意的人,心裡卻是越發在意。越是在意,就會氣壞身子。

    夏阮發現趙南柯在打量她,便對著趙南柯淡淡一笑。

    她對趙南柯友善的態度,卻讓趙南柯更是詫異。他眸裡帶著一絲好奇的神情,轉瞬即逝。

    這晚膳有人吃的津津有味,有人是食不知味。

    趙氏臉色慘白,瞧見夏富貴吃著糖醋鯉魚怡然自得的模樣,讓她更是生氣。

    丈夫都不說什麼,她又能說點什麼呢?

    因為無論說都是她先不對,要是解釋的話,誰敢保證夏阮不會將她和丈夫懷疑的話說出來。

    這些年來,夏富成雖然一直都很相信她這個長嫂。但是那個男人願意被人說妻子給自己戴了綠帽子?所以這個悶虧她只能咽下去。

    只是趙氏覺得今日似乎有些不對,平日裡溫柔賢慧的二弟媳,居然會對清荷動手。這家裡,不止是夏阮變了,連二弟媳也是。

    趙氏抿唇,不管這是怎麼回事,也趕緊要夏富成趕緊答應,將夏阮嫁到蕭家。這銀子,她是捨不得還給蕭家二爺的。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3:35 AM

第018章:設局

    冬日的天亮的晚。

    晨曦才露,夏阮便已起床。

    打水、擦面、梳頭……是她早已熟悉的事。

    不消片刻,她已給自己套上了秋香綠繡花棉襖,換上厚底皮靴。

    她本就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姑娘,身邊更不能時時都有人跟著。倒不是宅子裡新買來的兩個小丫鬟她不喜歡,而是她喜歡安靜多一些。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不出半個月棉花就要漲價錢了。

    前些日子夏富貴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消息,說是今年的棉花收成好,賣不出好價錢。

    夏富貴當時心裡多少有點猶豫,拿不定主意。

    夏阮知道大伯父疑心重怕吃虧,就在給大伯母送東西的時候用了點心思。

    當時的大伯母說:「阮丫頭你這些日子可真忙,難道棉花被賤賣了,你也忙了起來了?」

    「這些日子侄女倒是真有些忙。侄女瞧著外面的商人都在低價賣棉花,就打算買點回來。難得今年棉花收成好,這麼低的價錢。這來年開春給莊子裡的人做新衣裳,所以就耽誤給大伯母你送東西的日子,是侄女的不是。」夏阮說道這裡的時候,微微一笑,似乎不將趙氏諷刺的話語放在心上:「不過大伯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是不會真生侄女氣的吧?」

    趙氏聽完後「哼」了聲,一臉不屑。

    但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過了幾日,夏富貴就將手裡的棉花趕緊賤賣掉,這裡面還虧了不少的銀子。

    也就是因為這樣,夏阮跟李氏說想收棉花時,李氏還有點吃驚的看著夏阮。不過,李氏畢竟是心疼夏阮的,女兒第一次想做生意,她如何也不想掃了女兒的興致。

    李氏拿的銀子數目遠遠超出了夏阮的預料,她本已經瞞著母親將自己的首飾當了換了錢,卻未想到李氏早已知曉。李氏只是笑了笑:「丫頭想做生意自然是好事,只是咱們家還沒窮到要去抵押首飾的地步,趕緊去贖回來。若是棉花賣不出好價錢也是無礙的,正好可以便宜賣給莊子上夥計給他們做新衣裳。」

    在母親的眼裡,似乎她做什麼都是正確的。

    就連當日二姐那般詆毀她,母親都未曾懷疑過她半分。

    夏阮想,這次絕對不能讓母親失望。

    只是讓夏阮唯一驚訝的便是趙南柯。

    她在暗地裡讓王三收商人們賤賣的棉花時,卻不曾想到趙南柯身邊的小廝也在做同樣的事情。而且大伯父手裡的棉花,基本上都讓趙南柯收了去。

    只是這次還好她動作快,不然絕對收不到她滿意的數目。

    趙家老爺子心疼趙南柯,這些年吃穿不是最好的,絕不送到趙南柯的身邊。據說,趙家老爺子還建了一座大宅子,等趙南柯成親便可以搬進去。只是這個消息,目前還未有人知道。她也是前世聽人說起過,才明白這個趙南柯,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火盆將屋裡烘得暖,夏阮做了一會針線活,便停了下來了。

    此時簾子被打起,走進來一個穿著竹青色棉衣的小丫環:「小姐,夫人喚你一起用膳。」

    這小丫環母親給她取名翠雲,是前些日子王三從人牙子手裡買回來的。據說,當時若不是王三及時買下,就要賣到花街上去。跟翠雲一起被買回來的丫環取名翠玉,兩個小丫頭剛入宅子那會,面黃肌肉可憐兮兮。

    這些日子,兩個丫環好歹是養好了一些。母親的意思,來日她出嫁之時。就讓翠雲和翠玉做陪嫁的丫環,也好有個照應。

    「知道了。」夏阮起身收拾了一下手裡的東西。

    翠玉將放在櫃子裡的紅色斗篷給她披上:「外面下著雪,別凍壞了小姐。」

    夏阮有些哭笑不得,身上本來就穿了不少,如今翠玉給她裹的緊緊的,讓她走路都有些困難。

    太陽已經出來,地上的積雪已經消了一些。夏阮走的小心翼翼,到了主屋的時,已足足走了一盞茶的時間。

    翠雲打起簾子,夏阮一低走進去,自己動手就將斗篷脫了。在一邊的翠玉就急了,匆忙的走了上來道:「讓奴婢來。」

    夏阮笑了笑:「不礙事,娘親呢?」

    「夫人在里間等著小姐呢。」翠玉趕緊將夏阮手裡脫掉的斗篷接了過來。

    翠玉話音剛落,翠柳便從里間走了出來。一看是夏阮來了,略微有些驚訝。緩了緩便笑著說:「夫人,是小姐來了。」

    夏阮唇畔掛著笑,只是心裡多少有點酸苦。母親莫非以為是父親來了麼?

    這些日子,雖然父親一直都住在宅子裡,但是卻不願意多和母親來往。就算母親如今有身孕,也不肯多給點好臉色。有的時候,甚至願意跑大伯父家裡用膳,也絕對不和母親一起進食。

    看樣子父親是鐵了心聽大伯父的話將她嫁到蕭家。

    進了里間,夏阮瞧見母親今日是精心裝扮過的。

    穿著嶄新藕合色的綾襖,青緞掐牙背心,下麵水綠裙子。如此打扮倒是顯得端莊貴氣。可是這些年來母親已不再如當年初嫁到夏家時那般美麗,如今卻已是頭上長了少些銀絲。

    「再去取一些炭來。」夏阮對著翠柳說道:「這屋裡不夠暖。」

    穿的如此少,母親怎會不凍。

    母親如此費心的想討好父親,可父親怎麼就能狠的下這個心。大伯父和大伯母這些年的做的事,稍微留個心的人就能看的出來不安好心。可父親卻依舊將他們當做最貼心的人,這讓夏阮覺得父親簡直就是朽木。

    李氏笑道:「這入冬了,娘讓人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羊肉蘿蔔湯,快來嘗嘗。」

    「我就知道娘親最疼我。」夏阮笑了笑,便坐到了李氏的身邊:「娘親今日真漂亮。」

    話音剛落,李氏的面上笑出一朵花。伸手握住夏阮的手,道:「如今也會拿娘說事了,小丫頭。」「才不是呢,娘親今日真的好看。就跟天仙似的,我可沒有胡言。」夏阮有些不依,然後側了身子問站在一邊的翠玉說道:「翠玉,你說我娘親好看嗎?」

    翠玉一聽這邊,便在邊上笑道:「小姐說的是,夫人好看。翠玉覺得夫人是翠玉見過最好看的人。」

    這話一出,李氏臉上便多了一層喜色,只是緩了一會,喜色又消退了下去。

    「盡胡說,你瞧,娘親這臉上都長紋了。」李氏說道這裡的時候,言語間有些幽怨:「阮丫頭大了,娘親自然也就老了。」

    人老了,容貌也就不如往昔,就留不住自己想留的那個人了。

    夏阮不禁想到,曾經有人跟她說過一句話:女子若以色侍人,色衰而愛弛。

    那人的話,倒也不假。只是母親這些年來,一直在為莊子上的事操勞,日日在外風吹日曬,怎會老的不快?

    「娘親,你有我呢。」夏阮不知道如何安慰母親,只能這般說道。

    沒有了父親,還有她。

    李氏臉上的憂愁散去,笑了笑道:「是呀,我還有阮丫頭呢。」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3:51 AM

第019章:初露

    「小姐,小姐……好事好事啊。」

    王三還未進宅子,便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夏阮在屋子裡便聽見王三遠遠的呼聲,便將手裡的針線活放下。

    翠柳滿臉通紅地跟夏阮賠不是:「小姐,我,他,他平日裡不是這個樣子的,不會如此無禮。」

    從收棉花的日子算起,如今已經過了足足一個月了。也是該漲價的時候了。

    夏阮對著翠柳笑了笑:「你也說他平日裡不是這樣的,今日必是遇上好事了,才會這般。讓他進來喝口水,慢慢說。」

    翠柳一聽這話,更是羞澀抬不起頭,匆忙的奔了出去。

    夏阮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斂起。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在一邊拿著火鉗在火盆裡小心翼翼扒弄翠玉。

    這些日子母親讓翠玉和翠雲一直陪在她身邊。

    母親待人向來寬厚,兩個小丫環不似剛入宅子那會見人就緊張。偶爾還會調皮說上幾句,倒也乖巧。可是夏阮總是覺得有地方似乎不對勁,她們給她感覺,就好比當初那個溫順的夏雯一樣。夏阮想,是不是她想的太多了,只要身邊有人稍微和夏雯當初的行為一點點的相似,她都會生有防備之心。

    或許她是真的害怕了,最相信的人背叛的滋味。

    「小姐,是不是覺著凍?」翠玉見夏阮一直在打量自己,便直起腰,轉頭詢問夏阮,「還要不要再加些炭?」

    夏阮回過神,「這裡不凍。你去將里間的火盆燒旺些,別凍壞了娘親。」

    雖說翠雲一直在裡面伺候著,她多少還是有些擔心。

    翠玉點了點頭:「奴婢這就去,小姐是個有孝心的人。夫人若是知道,必定欣慰。」說完之後便去了里間。

    夏阮不禁微笑。

    她這些日子總是喜歡將活拿到母親的屋子裡來做,因為若是她不在母親身邊,母親便很少在屋子裡燒炭火。她明白母親想省錢的心思,但冬日嚴寒,若是凍壞了母親,該如何是好?所以乾脆她就將想學翠柳繡花的手藝做藉口,日日都來母親的屋子裡,這樣母親便也會多用炭了。

    「小姐,王三來了。」翠柳打起簾子,低聲道,「奴婢就讓他站在外面回話。」

    夏阮面露微笑,「外面那麼凍,你就不怕凍壞了他?進來吧,不礙事的。咱們家裡,沒那麼多規矩。」

    翠柳聽了這句啊,羞澀地對著身後的人輕聲道,「你,進來吧。」

    王三進了屋子後,臉上帶著驚訝的神情,躬聲問安,「小姐。」

    他的父親王容安早些年是個秀才,可是之後屢屢不得志,最後無奈之下為填飽肚子才回家種地。後來,若不是李氏賞識,他父親哪裡能做莊子上的管事,他又怎能娶到翠柳這個美嬌娘。王三清楚的記得父親說過:夫人和小姐是個慈和之人,但尊卑有別,不能壞了規矩。

    王三知道,他這個身份的下人,是不能進主屋的。

    「翠柳去給王三倒杯熱茶來,天這麼凍,喝點熱的可以暖暖身子。」夏阮瞧著王三喘著大氣,身上又沾滿了雪屑,便知道這個人一路走的辛苦。

    夏阮話音剛落,王三嚇的連連擺手,「小姐,我不凍也不渴。」

    「不過一杯簡陋的熱茶,若是知道你這個時辰會來,我應該早早備下暖身子的湯。」夏阮其實也未料到,王三從未忘記她的囑咐,連下著鵝毛大雪都要出去問價。今日,這屋子裡炭火放少了還會冰冷,外面想必早已經天寒地凍,「喝吧,等下說說你聽到的好消息。」

    夏阮轉移話題了之後,王三緊張的神情也消失了。從翠柳的手裡接過茶後,很快的喝了幾口,緩了一會憨憨的笑,「小姐,棉花漲價錢了,漲了好多好多。」

    王三其實都有點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於是特意詢問了很多人之後,才知道棉花是真的漲價了。誰能想到,前些日子大家都在賤賣自己手裡的棉花。大爺更是虧了銀子將這裡的棉花低價賣了出去,這轉眼不到一個月,這棉花的價錢卻是翻了一倍。

    王三這些年不喜歡大爺,所以說這話的時候,帶了一些幸災樂禍的語氣,「小姐,這外面說,今年的冬日比往年都冷,這雪化的也很慢。於是不少人準備的棉衣是不夠過冬。我還聽說,這宮裡也是缺棉花呢。」

    夏阮覺得這王三越說越離譜了。宮裡的事情,這小縣裡哪裡能聽到,不過是謠言罷了。可是就是如此簡單,又容易被揭破的謠言,就是有人相信,還越傳越離譜。她微微一笑「現在棉花價錢是多少?」

    「一倍,足足翻了一倍。」王三激動的握緊了手裡的茶盞,「今日薛掌櫃還特意問小姐手裡的棉花賣不賣,說過些日子就又要掉價錢了。」

    夏阮搖頭:「不賣,緩些日子吧。」

    王三一聽這話,剛才笑容一下就僵在臉上了,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不懂,為什麼如此高的價錢,小姐還不將手裡的棉花賣出去。若是來日真如薛掌櫃說的那般,那得賠多少銀子。

    王三只要一想到大爺賠了銀子的表情,心裡就有點慌亂,也顧不得禮儀了,提醒道,「小姐,是翻倍啊。是咱們收的價格的一倍啊。」

    「我知道。」夏阮將翠柳遞給她的茶盞接了過來,「再等一些日子吧,沒准價格會更好的。」

    夏阮知道這價格起碼能翻四倍,這不過只是一個剛開始而已。

    只是這些事情她不能同王三講,因為誰會相信一個本來已經死去的人,會回到自己的以前呢?她都覺得自己,似在夢中一般。沒准那天夢醒了,她還會在那個冰冷的侯府裡。看著唐景軒拿著她唯一值錢地東西換回來的銀子,風風光光的將夏雯娶進門。

    只是,還好如今一切都如同她想的那般。

    那麼大伯母那邊的日子,應該不會好過吧?

    她當日說的那些話,大伯母必定是放在心上了。然後自作聰明的勸大伯父將手裡的棉花賣掉,還讓大伯父虧了不少銀子。

    大伯母今朝若是想要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大伯父疑心重,又是怒氣攻心,哪裡會相信大伯母的話。就算大伯母說是她的主意,大伯父也會覺得是大伯母平日裡本就不喜歡她,找的藉口罷了。

    有的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3:52 AM

第020章:勝局

    趙南柯一進院子,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今日又是準備演哪出戲?

    這些年來,在外人的眼裡,他是趙家嫡長子,又有母親娘家人撐腰,在那些世家子弟裡,說話聲足夠響亮。

    只是,在宅子裡的那些事,外人又怎能得知。

    外祖父當年也是好意,為他謀了趙家一半家產,又將他送到趙家賢慧的二姑娘手裡教養。

    不過,這位溫柔的二姑母,從未貼心待過他半分。

    他一直都明白,二姑母願意將他養在身邊,是有預謀的。

    從前,是為了他手裡趙家那一半家產。而今卻是……

    二表妹夏清雅臉上長著一塊嬰兒巴掌大小褐色的胎記,想要嫁個好人家,這是絕不可能的事。但姑母又怎會忍心讓二表妹嫁去一般的人家?所以這些日子,二姑母一直在他面前誇二表妹如何如何好,又希望能親上加親,其實意思就是讓他娶夏清雅。

    趙南柯挑起唇角,二姑母說謊還真是不會害臊,真把當他有眼無珠之人了?即使夏清雅臉上沒有胎記,他也不會娶夏清雅。他要的妻子,從不是任性自私、刁蠻無禮之人。

    「大少爺,丹陽縣那邊送消息來了。」站在趙南柯身邊的小廝陳七道。

    趙南柯收回神,瞧著陳七,微微一笑:「如何?棉花漲價錢了沒。」

    「大少爺,這……」陳七臉色有些為難。

    趙南柯微微揚眉,語氣依舊平淡:「如實說來。」

    陳七略低了頭,臉色有些蒼白:「價錢,少了一半。鋪子裡的掌櫃說,還會繼續少價錢的。」

    這話一入耳,趙南柯下意識脫口而出:「為什麼?不是一直都在漲價錢嗎?」

    趙南柯的嗓音並不嚴厲,卻讓陳七覺得渾身都在冒著冷汗,「大雪封了路。淮安,淮南,江城這些地方的棉花都不能及時運出來。又不知是誰謠傳,京城裡的貴人甚至宮裡都要棉花,其實說今年棉花收成好,其實都是幌子。」

    趙南柯愣了半響後才露出一絲苦笑。他原本一直當真的事情,只不過是謠傳?

    「大少爺,你別擔心。前些日子我已聽少爺的吩咐,將手裡的棉花賣了一大部分出去。沒有虧銀子,只是,賺的少了一些。」陳七說完之後,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只是陳七有些不明白,前幾天這少爺為什麼突然會跟他說,將手裡的棉花賣一大部分出去,他當時還以為少爺是傻了。還好老天保佑,他聽了少爺的話賣了棉花。最後,手裡還剩了小部分棉花,銀子也沒虧一分,反而還賺了一些。

    趙南柯聽到屋裡似乎有些動靜,便輕聲回答:「我知道了,下去吧。剩下的棉花,也別賣掉了,放著,我有用處。」

    陳七似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小的知道了。」

    趙南柯等陳七離開後,便朝著屋子走去,剛走了幾步。就聽見屋子內傳來女子委屈低泣的嗓音。

    今兒看來是忘記關窗了,屋內也不似平日般悄無聲息。眼看著到了用午膳時辰,若是擱在往常。二姑母早就開始隔著窗戶抱怨,說她是命苦之人。家裡日子過的窘迫,還一手拉扯大他,給他吃給他喝,如今人大了卻不認她……之類話給他聽。

    可是他在院外等了半響,也沒見二姑母嗓音傳來,這又是怎麼了?

    趙南柯又走近幾步,便聽到來自屋內的聲音。

    「哭,你還有臉哭?趙二丫我被你害死了。」夏富貴嗓子雖低卻急,似乎努力的壓抑著心裡的怒氣,「你知道嗎?前些日子,棉花足足翻了四倍的價錢,四倍啊,那都是銀子。當初你怎麼跟我說的,你說這棉花今年收成好,肯定賣不出好價錢。我聽了你的,將手裡的棉花賤賣,我虧了一千兩銀子。可是如今呢,如今……」

    趙氏哭的淒慘,一直搖頭:「老爺,我怎知棉花會漲價。那段時間,薛掌櫃都在賤賣手裡的棉花,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我自從嫁了過來,一心一意在老爺身邊,做的事那點是為了我自個,如今老爺說這些話,不是拿刀子戳我心嗎?」

    「哼!」夏富貴冷哼一聲,然後不屑的道:「我在丹陽大半年,日日夜夜辛苦收棉花是為什麼?是為了我自己?我無非也就是想讓家裡日子過的好一些。你倒好,在家裡身邊有婆子伺候著,出門有丫環跟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如今還跟我說委屈。你恨不得我跟我那沒出息的二弟一樣,整日在花街,你心裡才滿意了,是不是?」

    「老爺,當初是誰跟我說夫妻一體,要我做賢妻。結果就是讓我唆使二弟讓他家宅不和,又讓二弟去花街。如今,你又來說我的不是?」趙氏氣渾身哆嗦,面上全是淚水,「我在趙家享福可比在夏家強多了。如今南柯雖喚我二姑母,可是在南柯的眼裡,我就等於他的娘親,是他最信任的人。」聽到這裡的時候,趙南柯差點笑出了聲。

    他的娘親,是宋家小姐。二姑母如此說,也不怕閃了舌頭。

    昔日,二姑母也如此說過。他從不作答,開始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後是不屑回答。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才傳來夏富貴低低的嗓音:「我不和你吵架。但這事,肯定都是你的錯,不是你的在我身邊說那些話,我是絕不會輕易將手裡的棉花賣掉。你若和我賠個不是,我們還和往日一樣。」

    趙南柯目瞪口呆。

    這就算了?

    他一直以為二姑父是一個厲害的角色,如今看來不過也是和二姑母那般,雖窺視他手裡的家產,卻是個不喜歡動腦子之人。

    「賠不是?夏富貴我給你賠了多少個不是?我早和你說了,這事不怨我,都是夏阮那個小賤蹄子在我面前說三道四,我才著了她的道。」趙氏說的咬牙切齒,「可你不信我。你說我平日就不喜歡那個小賤蹄子,找藉口為自己開脫。你到底相信過我嗎?前些日子還懷疑我肚子裡……你,這次想要我賠不是,沒門。」

    趙南柯聽見屋子裡的動靜又大了起來,怕是二姑父要強想離開了,他便轉身離開。

    這午膳雖未入腹,可今日聽的消息,卻讓他需要段日子來『消化』。

    只是趙南柯怎麼也不明白,二姑母為什麼會提及夏阮。從前,二姑母一直都是不屑將夏阮這個名字掛在嘴邊。

    趙南柯笑了笑,這事看來是越來越有趣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3:55 AM

第021章:中計

    趙氏從未如此動怒過。

    溫家老爺大壽,她收到請柬也就算了,連夏阮都收到了,這算是什麼事?

    近日,宅子裡越來不安寧,讓趙氏頭疼。

    「夏阮這個小賤蹄子,倒是能耐了。」趙氏皺眉一皺,嗓音冷冽,「想去溫家?哼,也要看那個地她配去不配去。溫家夫人不常說她身份尊貴,不是拔尖的人,是一律不見的。這倒好了,如今還將夏阮當做了十二萬分矜貴的寶貝了,不就賺了幾個臭銀子嗎?還有老爺,還讓你特意傳話,讓我悉心裝扮,這他若不傳話我就不會打扮了?他整日說自己忙碌,原來都是將心思用在這上頭了。」

    趙氏抱怨完,心裡依舊不痛快。

    她在王月華面前抱怨句把,王月華從不敢說半句不是,但也不附和。因為王月華明白,趙氏和大老爺是夫妻,她不過只是一個下人,若是在夫人面前說大老爺的不是。來日夫人同大老爺和好,首先會倒楣的人就是她。

    趙氏歎了一口氣,覺得頭更疼了。

    夏家和溫家不似往日那般和睦,夏清荷剛和溫家四小姐溫如言動手,兩家鬧的極為尷尬,還是夏富貴登門賠罪才算完事。可今日,溫夫人居然荀氏居然會給她送請柬,想是找機會出氣麼?

    若是擱在昔日,她定是會欣喜的將夏清荷帶在身邊,一起去參加壽宴。好讓這些富貴的太太奶奶瞧瞧,夏家仔細調教出來的女兒,不會比她們家裡的差。但,前些日子夏清荷居然會忍不住和溫如言動手,這來日可要如何婚配。

    「張媽媽你給我拿個主意,我去還是不去?」趙氏緩了一會,才淡淡道,「最近也不知道怎麼,肚子裡的小冤家折騰得厲害,讓我覺得身子……」

    「夫人,老奴一直聽說在肚子裡折騰的厲害,必定是個壯小子。」王月華面帶微笑,「我得趕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老爺去。」

    到底是在趙氏身邊待了多少的老人,幾句話哄得趙氏雨後天霽,「老爺才不會在意我呢,這孩子還未出生,你就知道是小子?唉,張媽媽你也知道這些日子,自從夏阮手裡的棉花賣了大價錢,老爺就更不和我多說半句了,我……」

    趙氏一撇嘴,沒繼續說下去。老爺說夏阮這次賣棉花賺的銀子,快要趕他兩年做賺的利潤了。她多少有些心虛,畢竟若是不是她多嘴,沒准這老爺這次就不會虧那些銀子了。

    「夫人你可別亂說,老爺若是不心疼你,那會吩咐老奴將錦玉閣時新的料子送來?」王月華說著,走到趙氏的身邊,「夫人你和老爺這麼多年,還不知道老爺的脾氣嗎?他就是嘴硬,你也別慪氣了,小少爺一會又該鬧騰了。」

    錦玉閣是江陰這一代最大的繡房,雖比不上京城的金玉裳,但在南邊已算是數一數二的繡房了。

    趙氏微微一笑,將手放在腹部上,「那就做點新衣裳吧,溫家那邊,我去就是了。畢竟溫家老爺大壽,那個小賤蹄子都能去,我為何不能去?」

    王月華點了點頭,低眉順眼,「夫人的見識,就是比老奴高出不知多少。夫人怎麼說,老奴就怎麼做。」

    自始至終王月華都未曾回答趙氏,去或者是不去。

    ※※※※※※※※※※※※※※※※

    大壽當天,讓荀夫人累的心裡有些發慌。

    可一瞧見趙氏一行人進屋,荀夫人便一下來了精神。

    若是平日裡的話,荀夫人早就親自起身迎上去了。可今時不同往日,她只是不屑的瞥了一眼趙氏,便瞧見了趙氏身後跟著的少女。

    「恭喜荀夫人。」趙氏走到荀夫人身邊。窺了一眼身後小廝們,早已經禮物從馬車上卸了下來,「今日打擾了。」

    荀夫人淡淡一笑,「瞧你說這話,真是客氣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今日也不知怎麼的,身子當真是有些累了,沒親自去迎你,可別放在心上。」

    荀夫人一句身體不適就打發了趙氏,然後瞧著趙氏身後說,「這位,想必就是二爺家裡的小姐吧?」

    「夏阮見過夫人,夫人萬福。」夏阮不慌不忙的行禮,眉梢帶笑,「今日打擾夫人了。」

    荀夫人略有些驚訝,定眼一瞧。這丫頭一舉一動哪裡像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小姐,一身清貴。她見過不少美貌出塵的女子,早已習以為常。此時見了夏阮,依舊忍不住多瞧上幾眼,「李夫人是個好福氣之人,能生出如此標誌的丫頭。」

    「荀夫人說的是,我這個二弟妹啊,那是當真有福氣啊。」趙氏忍不住附議。

    荀夫人瞥見趙氏臉上諷刺的笑,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話。

    附近的縣城裡,誰不知道夏家二爺是個喜尋花問柳之人,經常問李氏拿錢,夜夜留宿花街。這些年來,不知多少人都說李氏當年是瞎了眼,才嫁給了夏富成這個人。她現在誇李氏有福氣,這不是等於往人家臉上扇巴掌嗎?

    「夫人謬贊了。」夏阮臉上的笑容從未消退過,似乎覺得並未覺得荀夫人那句話的不是,「今日是溫大人大壽,自然是要多打扮。可如今夫人在側,夏阮自行慚穢。」

    在聽了夏阮的話後,荀夫人忍不住笑的更開心了。

    女人誰都喜歡外人誇自己漂亮,荀夫人也不例外。而且夏阮裝作沒聽出話裡的意思,讓她心裡更是欣喜,覺得這個丫頭是個聰明人,「若非天生麗質,就算怎麼折騰也是打扮不出你這個模樣的,一過到底是李夫人調教出來的丫頭,嘴跟抹了蜜似的。等會,你就坐我邊上,我瞧著你今日這身衣裳好看,等會和我說說在哪個繡房買的料子。」

    說完,荀夫人就轉身趕緊去招呼新來的客人了。

    夏阮略一挑眉,荀夫人這明顯是話裡有話。

    其實夏阮一直都不明白,溫家為什麼會發請柬給她,要知道她的母親是一個不善應酬之人,覺得出來和這些夫人太太吃茶,還不如在莊子裡做事多賺點銀子。而且溫家一直是和大伯父家裡有來往的,以前從未記得她們家裡,今日邀她前來肯定是事出有因。

    站在夏阮身邊的丫鬟低著腰道:「三小姐,裡面請。」

    趙氏此時冷哼了一聲,走到夏阮身邊不屑的笑了笑,「我就說荀夫人為什麼會如此好心,邀你過來見世面。哼,快轉身看看,身後的那群人,正是你要嫁的蕭家。」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3:59 AM

第022章:來意

    夏阮聽了趙氏之言,故做驚恐狀道:「蕭家?」

    趙氏瞧著夏阮模樣,心裡很滿意,覺得連上天都在幫她。

    她先前覺得夏阮和往日有些不同,偶爾眼裡的神色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深不可測。

    如今看來,其實不過只是這個小丫頭故作鎮定,不願意嫁到蕭家罷了。

    可是這個事,夏阮那裡能插的上半句話。

    女子的姻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時候只要她稍微在二弟和二弟妹面前再說點話,還怕夏阮不乖乖地嫁到蕭家?

    「怎麼?你害怕蕭家?」趙氏又走近了一些,在夏阮的耳邊試探道,「這蕭家三少爺,應該就在人群裡,你要不要瞧瞧?」

    夏阮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輕聲卻又堅定回答,「和侄女無關之人,侄女為什麼要去注意。反而是大伯母應該去瞧瞧,這蕭家人估計有很多話,想同大伯母說呢。」

    說完之後,夏阮對著站在不遠處的溫家的丫環笑了笑,便由丫環引著入席。

    趙氏聽出來了夏阮話裡諷刺的意思,敢怒又不敢言,畢竟這裡是溫府。憋了半天,趙氏才低聲道,「讓你囂張,有你哭著求我的時候。」

    溫家老爺壽筵,只見園中花影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富貴景象。有些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姐,早已瞪大了眼東看看西瞧瞧,似乎樣樣都是新奇事物,生怕自己少看了。連趙氏這位以前經常到溫府走動的人,今日也是忍不住多瞧上幾眼。

    夏阮對這些倒是沒多注意,她當年曾有幸同平陽侯進宮為皇后祝壽。宮裡的東西,樣樣拔尖。和宮裡的東西一樣,這些東西便黯然無色,跟個普通玩物似的,再平常不過。她不動色聲的模樣,倒是讓荀夫人多看上了幾眼。

    男客是溫老爺帶著族裡子弟相陪,女眷們則是荀夫人陪著。

    遠處的檯子上唱著大戲,桌上也盡是美味佳餚,可夏阮的興致卻一點也提不上來。儘管這樣,夏阮還是讓人看不出端倪,笑臉盈盈的跟著身邊的小姐聊上了。

    「你這個不長眼的,我這個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做成的鐲子。」少女說這話的時候,稚嫩的臉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今兒我就讓你們開開眼界,要知道江陰這代,只有翠寶閣才能做的出這樣的東西,換成別家哪裡能做的出來這樣精緻的東西。」

    少女一說翠寶閣,周圍的人都是驚歎。因為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和夏清荷動手打架的溫家嫡出四小姐溫如言。

    夏阮瞧了一眼溫如言手上的鐲子卻差點笑了出來,這也好意思說是上好的和田玉?無論是從色澤還是從質地上來說,這鐲子不過只是一般的玉石,可這唬人的口氣?夏阮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翠寶閣做出來的東西。若真的是翠寶閣做出來的鐲子,不等於自毀招牌麼?

    「翠寶閣何時也會做這樣的鐲子了?」另一個少女的嗓音響起,一口嗓子好比婉轉的黃鸝一般。只見說這話的少女,一張俏臉上帶著笑,口氣也是淡淡的,「這樣的玉石,薛掌櫃是瞧不上的。」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便議論上了,誰家的傻小姐敢來得罪溫家?因為這薛掌櫃便是翠寶閣的老闆。倒是溫如言有些急了臉色煞白,底氣不足,「蕭五小姐這難道有更好的?」

    經過溫如言這麼一提醒,夏阮立即明白來人是誰。

    蕭家嫡出五小姐蕭意嬋。

    東陽縣的蕭家,稱不上蕭家。不過只是蕭家的一個分支,喚作南蕭,而嫡系東蕭卻是去了京都。淮安城還有北蕭分支……南蕭如今其實早已被北蕭和東蕭當做棄子,卻依舊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到處顯擺,還當自己真正的蕭家人一般。

    夏阮想了想,其實如今南蕭也快真的敗了。棄文從商南蕭,在東蕭和北蕭的眼裡無非就是自甘墮落。

    這蕭家,真夠亂的。

    「我自然有更好的,不信你瞧瞧。」蕭意嬋擄起袖子,只見一雙纖細白皙的手腕上穿了一對白玉鐲子,玉面晶瑩圓潤,色澤純正,「這可是昆侖玉,薛掌櫃親自送到府上來的。」

    上好的昆侖玉是能和羊脂玉媲美的,比溫如言手上的普通和田玉比起來,色澤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

    蕭意嬋眼裡多少有些不屑,帶著高高在上的笑容,似乎就是來找茬一般。

    「蕭意嬋你什麼意思。」溫如言再也忍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引的更多人的目光一下都聚到這裡了,「蕭家如此喜歡炫耀,生怕不知道你們家裡富貴嗎?哎呀,若是真富貴,為什麼不去京城呢,還在這個東陽縣這個小地方,多委屈你這個小姐。」

    夏阮的嘴角一抽,這酸味也太重了一些。溫如言倒是敢說這些話,她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評論這個小姐了。

    這場面無非就是炫耀不成,反而被人踩了下去。溫如言不動動腦子,就將這些話說出來,這外面以後又不知道要如何傳了。

    宅子裡的女人,整日閑著沒事做,唯一能消遣時間的東西,就是互嚼舌根。

    「言兒,坐下。」荀夫人心生不快,又不忍心苛責女兒,便對著蕭意嬋道,「五小姐,今日是我家老爺的壽辰,若是五小姐覺著悶,那麼就早些回去吧。招待不周之處,希望大爺二爺海涵。」荀夫人這話,無非就是在趕人了。

    不過如今的蕭家,溫家倒也不會真放在眼裡。

    只是夏阮覺得有些奇怪,難道這蕭家人不是荀夫人邀請來的?怎會鬧成這個場面。

    蕭意嬋淺淺一笑:「夫人說的是,這場面是有些悶。不過今日我是來瞧瞧我未來三嫂的,也不知道這夏家這位三小姐坐在哪裡呢?」

    夏阮聽到這裡,心裡咯噔一下,蕭家這如意算盤打的可真夠好的。

    蕭九求親的事本就是個小事,可今日照蕭意嬋這麼一鬧。周圍的人都會知道她來日是要嫁到蕭家去的,自然個個都會來看笑話,而且到的時候風言風語四起,毀了她的清譽,讓她不得不嫁到蕭家。

    原來,這才是蕭意嬋來這裡和溫如言『吵架』的目的。

    只是這蕭家,未免有點小看了她,也更是小看了溫家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00 AM

第023章:洶湧

    戲臺上依舊唱著大戲,可這邊場面卻徹底的冷了下來。

    再看一桌子的人,順著趙氏的眼光,開始打量夏阮。

    蕭意嬋嘴角蘊了一絲淡淡笑意:「三嫂?」

    這話中帶有挑釁的意味,讓人答和不答都顯得有些不妥。

    畢竟蕭家雖然不如從前,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裡是夏家能比的。

    「夏阮,我喚你呢,為什麼不應我。看來,夏家教出來的女兒也不過如此。」蕭意嬋緩緩的走到夏阮的身邊,繼續道,「真把自己當金枝玉葉了?」

    眾人暗暗抽了一口冷氣。

    這些年南蕭的人處事也是越來越狂妄,今日蕭意嬋更囂張至極。就算夏阮千般不是,也不該鬧到檯面上來。如此行為做事已經徹底的得罪了溫家不說,來日誰家若是有個喜事,又那裡有膽子敢對蕭家相邀?

    夏阮聽到這裡,知道自己是逃不過了,便轉頭瞧著蕭意嬋。臉上雖然掛著笑,可終究帶了幾分輕蔑,「不知夏阮以前可是得罪過五小姐?若是有的話,那麼今日夏阮給五小姐賠個不是,希望五小姐海涵。」

    說完之後,夏阮緩緩地起身對著荀夫人行了一個福禮,「一切都是夏阮的錯,荀夫人請見諒,溫大人的壽辰其實……」

    夏阮的話未曾說話,只是低著頭誰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倒是顯得有些楚楚可憐,多少有些心生同情。

    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夏阮同李氏一樣,是個膽小怕事之人。長年在宅子裡,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又怎麼可能去得罪蕭意蟬。如今她將所有的錯都攬了下來,無非只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只是,蕭意蟬都敢如此的飛揚跋扈,夏阮道歉是完全解決不了事情的。

    「少在這裡裝可憐,我今日來找你,不過就是想問問你,收了我們家三百兩銀子又退婚,這是什麼意思。」蕭意蟬冷笑道,「如今不就賺了點小錢,便敢不給我蕭家面子。」

    夏阮有些無奈,這是打算逼婚?

    蕭意嬋今日既然敢站在這裡說這些話,身後肯定是有人唆使的。不然一個閨閣裡的小姐,縱然有些小性子,也不敢如此胡鬧。

    但是,若今日之事是南蕭想要立威的話,那麼又另當別論了。

    溫家這些年在東陽縣算是賺足了風頭,也挫了南蕭的銳氣,兩家之間早已經是不合。暗地裡,也不知道說了對方多少壞話,紮了多少小人。

    今日溫家老爺壽辰邀請南蕭的人過來吃酒,無非就是想顯擺一下富貴。可南蕭那邊的人也不是傻子,哪裡會給溫家半點機會?於是在溫如言炫耀自己鐲子的時候,蕭意嬋便出現了。

    不得不說,南蕭這次是下足了本錢。蕭意嬋手上那對鐲子,價格必定不菲。今晚宴席一散,誰還會像以前那般瞧不起南蕭屋裡的人呢?

    只是,蕭意嬋這次做的太過於明顯,就算幫南蕭立威了,來日她的親事,可就有點懸了。

    犧牲一個嫡女來換取『富貴名門』的名聲,南蕭的人果然是夠狠,也夠有手段。

    夏阮想到這裡的時候,唇畔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只是蕭意嬋今晚當真找錯了人了,她不會讓南蕭的人如願。

    「三百兩銀子?五小姐你可真會說笑,我娘親從未跟我說過收過蕭家三百兩銀子。」夏阮嘀笑皆非。她說這些做為提醒,無非就是想做個人情,想必接下來會更精彩。

    蕭意嬋眼珠一轉,跟帶了殺氣似的,「難道我還會冤枉你不成?」

    可夏阮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表情,仿若未覺。

    荀夫人一直在打量夏阮的神色,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東西後。荀夫人再也忍不住了,雖說是別人兩家的家務事。但她身為主人,早已被蕭意嬋說的是顏面掃地。便搶先道:「借錢還有個借條,不知道五小姐可有證據?」

    借錢有借條。若是收下禮金乃是求親所用,便會有個禮單。畢竟這不是贈送之物,誰都會多長個心眼。

    「自然有。」蕭意嬋說完便從袖口裡拿出一張單子丟在桌上,「自己瞧瞧。」

    夏阮在心裡自始至終都是相信母親從未給收過蕭家任何東西,所以在荀夫人拿起禮單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從冷漠變成了嗤笑。

    「這……」荀夫人臉色卻開始緩和了起來,「我記得夏三小姐令尊姓夏名富成,可這上面的名字卻不是這樣……我就說,前些日子三小姐可是賺了不少銀子,那裡會瞧上這區區三百兩銀子。」

    蕭意嬋聽了荀夫人的話,心裡更是不爽,但又不能惡語相向,「這銀子是趙夫人收下的,上面是夏家大爺的印。禮單上寫的清清楚楚,荀夫人這是睜眼胡言嗎?」

    熱鬧已經徹底的從夏阮和蕭意嬋的身上,變成了荀夫人和蕭意嬋,事也是越鬧越大。

    「放肆。」荀夫人這下怒火此刻便再也壓抑不住,嗓音提高了一些,「這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爺和李夫人尚在,那裡又需要外人多事。你是蕭家五小姐,如今尚未出閣。私下談論這些也就作罷,而今卻絲毫不知廉恥,還拿這個東西出來逼人,真當這東陽縣是你們蕭家的天下了?」

    荀夫人卻忍不住讓蕭意嬋哆嗦了一下。

    此時,不遠處男客那邊似乎也吵鬧了起來,還聽見了砸東西的聲音,眾人更是吃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阮當然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在蕭意嬋和溫如言爭吵那會,荀夫人早已派手下的貼身婆子去男客那邊支會,可惜蕭意嬋一點也不長眼神。

    而且,溫家來日的勢頭必定不會太小,她記得當年四皇子身邊有位受寵的小妾,便是姓溫。

    「來人,送客。」

    荀夫人話一出,蕭意嬋身邊便出來幾個家丁,二話不說推著蕭意嬋便讓她離開。此時的蕭意嬋完全沒了剛才的氣勢,狼狽的逃了出去。

    南蕭原本想立威,踩著夏家和溫家,卻未曾想過,今時不同往日,東陽縣哪裡由得他們放肆。

    這一場賭局,南蕭輸的徹底,而且還會永遠抬不起頭。

    在外人看來,夏阮這次真的是一個倒楣蛋。

    可是夏阮卻不曾這樣想,在她看來,今日最倒楣的不是她,因為她給荀夫人做了一個順水人情,荀夫人多少也會記些在心上。最倒楣的,除了剛才鬧事的南蕭的人,還有她的大伯父和此時臉色慘白的大伯母。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02 AM

第024章:愚蠢

    經過蕭家人這麼一鬧,廳內的氣氛反而更加熱鬧了。

    看戲的看戲,心有疑惑的便竊竊私語。

    戲臺上是一齣戲,台下又是另一出。

    宅子裡的事,看似簡單其實不然。

    笑臉下面,誰也不知道對方藏著是一個什麼樣的心,因為她們個個都修煉的爐火純青。

    「荀夫人我記得二少爺,尚未婚配?」坐在荀夫人身邊穿著一身胭脂色百花刻絲銀鼠襖,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的貴婦人含笑問道,「也不知如今是瞧上哪家姑娘了?」

    荀夫人聽了這話,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張夫人,哎……」

    溫家二少爺溫仲懷,從長相到人品,幾乎是沒得挑。可就是腦子有點迂腐,這些年來一心讀書孜孜不倦,希望能考取一個好功名。如今早已是舉人的溫仲懷,從未想過成親。荀夫人愁壞了,送了不少年輕俏麗的丫環去溫仲懷身邊。最後無奈之下溫仲懷才勉強收了一個啞女做通房,便再也不要多餘的人在身邊伺候。

    荀夫人一想到這個就愁眉不展,那麼多漂亮丫環,怎麼就非得找一個啞女做通房。

    「二少爺是有抱負之人,才會如此行事。」張夫人笑了笑,瞧了瞧不遠處的少女,「這是我堂妹家裡的嫡女,剛及笄不久。也不知道二少爺能不能瞧的上?」

    張夫人說這些,自然是醉公之意不在酒,荀夫人只能賠笑卻不出聲。

    夏阮坐在荀夫人身邊,從頭到尾聽的真切。要說張家有遠在京城的閣老撐腰,多少人想攀關係都攀不上。可如今張家主動願意來和溫家牽上關係,看來她的猜測是沒錯的。溫家已經在緩緩的崛起,所以張夫人才會如此著急,將話說出。

    而且剛才荀夫人和溫老爺的表現,張夫人全部看在眼裡的,她之前不說怕是賠上手裡的棋子,如今瞧著大勢到來,便選了時候將話挑明。

    只是,張夫人怕是會失望。

    「哎,不瞞姐姐,這個仲懷……。」荀夫人皺眉思忖了半日,才緩緩道,「每次我同他說這些,他恨不得掩耳疾走。上次,我想無論如何也要給他找一門好親事。可誰知他竟然跟我說,要將身邊的通房提為正房。」

    這話一出張夫人倒是愣了一會,夏家二少爺脾氣是出了名的固執。若是強硬送人到他身邊,怕是得不償失,張夫人想到這裡,也只能無奈的笑了。

    「不礙事,下次我讓月朗過來勸勸他。」張夫人隨意答道,心裡卻開始有些想放棄這門親事了。想要和溫家走關係,也不一定非要走這一步。

    聽了張夫人的話,夏阮卻覺得有些可笑。

    張月朗是什麼樣的人?又那裡能和溫仲懷聊到一起呢?

    這個溫仲懷乃是一個狷介之人,來日更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當年蕭韶成身邊得力的幾位人才裡,便有這位溫仲懷。這也就是為什麼,四皇子會高看溫家,還收了溫家的姑娘做妾的原因。

    夏阮想到昔日,心裡難免有些傷懷,更是明白她不能和溫家走的太近。

    「你是夏阮?前些日子賣棉花賣高價的那位嗎?」溫如言此時早已坐了過來,眼裡帶著一絲羨慕,「我聽二哥說起過你。」

    夏阮剛走神,沒有太注意溫家四少姐,卻不想人家對她的事有了興趣。

    溫如言笑了笑,尚未等待夏阮的回答,便接著說,「我這個二哥從來不喜歡誇人,尤其是姑娘。可前些日子他誇你了來著,說你是……對,說你是個聰慧之人。」

    溫如言這話裡,其實有誇大的意思,夏阮是知道的。溫仲懷和她從未見過,又怎麼會無端端的提及她?無非是溫如言聽說了這事,在溫仲懷的面前說起,溫仲懷才會如此評論。

    此時的溫如言說這些,其實是有想法的,她的那個二堂姐夏清荷經常來溫家走動,為的就是多看幾眼清俊的溫仲懷。

    可惜終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四小姐說笑了。」夏阮笑了笑,依舊是不吭不卑的態度。

    溫如言咬牙,對著自己母親便道:「娘親,那日你也在,二哥是當著咱們的面誇三小姐了吧?我同三小姐說這些,她竟然不信。連大哥都說,夏家的姑娘裡,也就是三小姐能做出如此奪目之事了。」

    溫如言看似在和荀夫人說話,眼神卻時不時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趙氏。

    四小姐的一句話就將夏清雅和夏清荷批評的一無是處。

    夏阮想這四小姐當真是記仇,也喜歡給人找麻煩。

    因為坐在荀夫人身邊的張夫人,臉色已經有些鐵青了。

    「你這丫頭,盡知道胡鬧。」荀夫人不比溫如言,身為主人她誰也不想得罪,尤其是張家。

    張夫人剛親自給溫仲懷說親事,她好不容易找了藉口拒絕了。可自家女兒這話,不等於將張家人一起踩低了嗎?經過剛才的事,荀夫人多少覺得夏阮有些可憐,如今看來更是無辜了。

    不過這話也不假,那日一向不喜多言的溫仲懷,的卻是誇夏阮在這件事上做的好。低價收了不少棉花,在眾人等棉花繼續漲價之時,夏阮卻又將棉花賣出。

    當時的棉花價格和平日相比,足足高了四倍,誰也不知道會漲成什麼樣子,更不舍將棉花賣出。唯獨夏阮看清了局勢,早早的走了出來。

    後來棉花價格又跌回去了,不少商人悔的腸子都綠了。

    其實,荀夫人今日邀請夏阮來,也是有意提及一下和溫仲懷的親事。可是剛才張夫人這麼一說之後,她便知道這事是成不了,她都拒絕了張家,又何來去找夏家之理?

    溫如言心裡多少有些不甘,囁嚅了半晌,只能點頭道,「女兒知錯了。」

    夏阮聽了這話,心裡多少安心了一些。

    但今日過後張家肯定會注意到她,來日這生意做起來也就多了點難度。

    只是大伯母丟了臉面之事又該如何和大伯母交代?若是大伯母能安分一些日子,讓母親順利的生下弟妹,她做生意多再多的困難,也是值得的。想到這些,夏阮唇瓣慢慢上翹。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05 AM

第025章:逼親

    最近這些日子,夏阮略有些傷神。

    父親的態度突然大改變,不再去花街了還要開始學著做生意。讓母親有些驚訝的同時,也讓她覺得有些不對。

    父親從前不會同她多語,如今竟是關心至極。昨日還說她身上的料子早已是前幾年的花色了,便吩咐王三去錦玉閣重新買些料子來送她。

    若是這事擱在從前,她必定會欣喜父親浪子回頭。可是如今……

    就算她心生疑惑,也不能在母親面前透露半句。

    在『愛情』滋潤下的母親,最近笑臉漸漸多了起來,她又何必給母親添憂愁。

    儘管一切或許只是鏡花水月。

    「小姐,老爺請你去書房一趟。」翠玉走到夏阮身邊,然後淺淺一笑,「說是錦玉閣的料子送來了。」

    夏阮笑了笑,然後讓翠玉給她穿好披風,朝著父親的書房走去。

    地上的積雪已經消去一層,書房外的青石地上依舊有些濕漉漉的。院子裡的一株老梅樹卻打了花骨朵,遙遙的似乎還能聞見梅香。

    屋外早在迎著夏阮的翠雲走了上來:「小姐,老爺說外面天寒怕凍壞了小姐,直接進屋不必通傳了。」

    「母親呢?」夏阮抬頭問道。

    翠雲喜笑顏開:「夫人在屋裡歇息,老爺說晚些過去和夫人一起用膳。」

    夏阮有些驚訝。

    今日的父親若是真的準備讓她來拿料子,必定也是會讓母親過來的。不然怎麼能讓母親知道,如今的他已是慈父。

    她相信,有些人註定是改變不了骨子裡的東西。

    翠玉打起了簾子,便沒有跟著夏阮一同進屋,只是候在了門外等吩咐。

    「阮丫頭來了?」夏富成俊朗的面容上帶了一絲笑,「快過來讓爹爹好好瞧瞧。」

    夏阮笑了笑,並未曾多言。

    父親的書房是她從前不能踏入的禁地,只因她是女兒身。當年她以為父親想要個兒子,想要的如癡如狂,只能恨她不是男兒身,不能擔起家裡的重擔。才會讓大伯母有機會挑唆父親夜不歸宿,導致家破人亡。

    而今看來,卻不是這樣。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父親若是想要兒子,若好好跟母親商議,母親也不是不會讓父親娶妾。可是父親卻寧願留宿花街,也不願好好在家過日子,又哪裡是因為子嗣的問題呢?

    「今日說來也巧,我去錦玉閣的時候,碰見你大伯父了。」夏富成不慌不忙的坐在椅子上,然後繼續說,「你猜猜大伯父身邊跟著的人是誰?」

    夏阮挑眉看著父親,故作疑惑:「誰?」

    「蕭家三少爺,蕭九。」夏富成面帶喜色,「那孩子長的眉目俊秀,又知書達理,是個難得的少年。雖然現在只是個秀才,可來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我是越看越喜歡,就和他聊了幾句,結果他知道這料子是我買給你的,非要替我付帳,你說說,這麼懂事的孩子,哪裡去找呀?」

    這話一入耳,夏阮終於明白父親到底是在想什麼了。

    原來這些日子大伯父依舊沒有放棄,可是如今蕭家都成這樣了,還想讓她嫁過去?夏阮真不知,到底是大伯父放手段太高明,還是父親是真的太傻。

    女子,難道真的要拿自己的一生的幸福去換取家族的利益,才是女子最大的榮耀嗎?

    不,不是的。

    夏阮從不這樣想。

    「父親可知,前些日子蕭家得罪了溫家。」夏阮唇畔勉強掛著一絲笑,「來日蕭家必定是溫家的眼中刺。若是誰敢和蕭家走的太近,必定也是會被牽連的。」

    夏富成聽到這裡,眉頭一皺:「誰和你說這些的?胡說。蕭家四小姐要嫁到張家,來日蕭家和張家就是親家,又怎會怕一個區區的溫家?」

    夏阮不禁嗤之以鼻。

    張家若是真的不懼溫家,又怎麼會和荀夫人說那些話。可惜荀夫人是個聰明人,已經和張家試著撇開關係。

    這些年來楊閣老一直肆意妄為,早讓皇上心裡有了顧及。而作為楊閣老門生的張老爺,更是肆無忌憚縱容自己的兒子做那些傷天害理之事。

    若不是張家既脅迫又給足了利益,蕭家怎麼會將蕭意雪給張月朗做姨娘。雖然蕭意雪左右不過是一個庶女,可是卻是出了名的美人。

    「父親又怎知溫家來日一定不如張家?」夏阮微不可見的皺眉。

    夏富成沒想到平日裡溫順的女兒居然會問自己這句話,一時間也不知如何作答。緩了半響才答道:「你大伯父難道還會跟我說假話不成?要知道張老爺可是楊閣老的門生,京城裡的大官啊。」區區一個閣老的門生,父親便如此巴結,若是當年有幸見到唐景軒,不得跪在人家腳下了?

    「大伯父既覺得張家好,為什麼不將大堂姐和二堂姐嫁過去?」夏阮嘴裡帶著一絲嘲笑的意味,「蕭家可還有兩位嫡出的少爺呢。」

    大伯父肯定不會將夏清雅和夏清荷嫁過去,前者是蕭家不要,後者是大伯父自己不舍。

    「你怎麼說話的,你這是在怨爹爹和大伯父多事嗎?」夏富成臉色不悅,今日本來打算好好和女兒說說這事,卻不想女兒翻臉比翻書還快,句句話中帶刺,「你大堂姐八字和蕭九不合,你二堂姐心裡中意的是溫家二少爺。若不是你是我女兒,哪裡有機會讓你嫁去蕭家。」

    其實若是按照大哥的意思,夏富成原本不用多問夏阮的意思。可是如今女兒和以前不一樣,她的手裡已經有不少銀子,夏富成不願意和自己的女兒多吵。而且他還有其他的目的……

    夏阮看著父親,壓抑心裡的不悅:「難道女兒的親事,一定要大伯父來插手嗎?大堂姐二堂姐尚未成親,為什麼大伯父一定要盯著女兒的親事?二堂姐可以嫁溫家嫡出二少爺,而女兒就只能嫁蕭家庶子?難道父親也認為,你是低於大伯父的嗎?」

    蕭九再優秀也不過是個秀才,而且還是蕭家的庶出。

    夏富成想到這裡,心裡一寒。但時至今日,說再多的也無益:「我和你大伯父的事情論不到你來插嘴,我已經答應下了這門親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07 AM

第026章:陷阱

    到了向晚時分,夏阮陪著李氏用了晚膳。

    她和父親在書房的爭執,想必李氏早已知道。

    大伯父一直在挑唆父親,導致父親的脾氣也是越來越大,有的時候直接就會將氣撒在母親身上。

    「你父親,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李氏的眼淚又止不住了。

    夏阮知道母親想說什麼,若是她嫁去蕭家就能解決這些事情,她自然是願意的。

    可是問題不是出在這裡。

    夏阮一直都知道,大伯父是見不得他們好。明明是親人,卻為了利益鬧成這般。

    似乎只有親人過的不好,他們才安心,才會覺得高人一等。

    李氏從袖口拿出手巾拭掉眼角的淚水:「過些日子,跟娘去岳家吧。」

    真的要走到這一步了嗎?

    這些日子夏阮一直都在想,父親這次是鐵了心要她嫁入蕭家,她若是和以前一般哭鬧,又會造成昔日的慘劇。這些年夏阮一直都沒有想明白的就是,從前母親為什麼從未和她說起過岳家,如今這岳家又是怎麼回事?

    當年她唯一記得母親在離開她之前的日子裡,總是會抱著一個檀木盒念叨:不夠啊,還是不夠啊。

    她不明白當時為什麼母親會如此說,只是簡單的以為父親的死給母親帶來毀滅一般的傷害,可是如今想起,卻覺得處處是紕漏,她到底是有多少事情是不知道的。

    一想到這些,她就紅了眼圈。

    「娘親,這些不急……」夏阮安慰母親,也在安慰自己,「父親或許只是說說,他只是聽了大伯父的話,才會如此。」

    李氏搖了搖頭,這些年她早已經猜出其中的端倪。若是丈夫是個求上進之人,哪裡會被一兩句話給挑撥的變了樣,人的本質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如今你成安哥已經是有秀才功名在身,自然是要我們去拜訪的。你準備準備,等年後我們就過去瞧瞧。若是你不中意,還可以……」李氏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其實她多少也沒譜,畢竟這是她們家在高攀。

    當初周圍的人都勸她不要嫁到夏家來,夏富成不會是她的良人。李氏心裡也清楚,若是她嫁到夏家,父親便會和她決裂。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依舊是義無反顧的嫁到了夏家,做了夏富成的妻子。

    這些年她和娘家那邊的親戚走動的少,如今若不是為了女兒的親事,她也不會再去找娘家的人。因為李氏深知,若是女兒嫁到蕭家,以後的日子,必定比她更苦。

    這些糟心的事,她一個人受就好了。

    「娘親,這事你說怎麼便怎麼。」夏阮思索了一下,才開頭提議,「過些日子,女兒想繼續做點小生意,母親你看如何?」

    夏阮明白,有權之人不一定有錢。

    岳家如今是有權,為什麼會答應這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呢?這裡面肯定是有古怪的,母親必定瞞了她不少的事。母親當年的死,在她的心裡一直都是一個謎團,所以她必須要往最壞的地方去做打算。

    如今她的手裡也沒有多少錢,想要讓岳家瞧上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繼續做生意,一旦可以站直了腰,哪怕岳家那邊生了變卦,母親來日也不會被逼到絕路上。

    只是做生意,女兒家多有不便,她想同母親商議一番。

    「是錢不夠使了嗎?」李氏聽到這裡的時候,神色裡帶著少許的憂慮,「你要多少。」

    夏阮微微一笑,母親怎會擔心這個。

    前些日子父親在母親的手裡拿了不少的銀子,說是想要做生意,想要承擔起養家的責任。母親瞧父親這些日子是真的『回頭』了,如同一位好丈夫。二話不說,就拿了不少的銀子給父親。夏阮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為父親居然拿著這些銀子去養了春梨苑的戲子。而春梨苑那邊的老闆,和大伯父一直交情不淺,這也是後來夏阮在大伯父家裡住的時候聽說的。

    母親一心向著父親,心裡裝的永遠都是父親,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她昔日也是這般,一直都相信唐景軒,每次唐景軒說什麼,她都覺得是對的,可是得到的結果是什麼,她非常的清楚。

    女人總是在自己喜歡的男人身上犯傻。

    夏阮心裡多了一些猶豫,感情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想到這裡,她緩緩地道,「不是的,女兒的銀子是夠用的。前些日子母親也知道女兒賺了錢,女兒其實是想讓王管事從莊子上來這邊,開春了再回去。」

    雪中送炭的人少,錦上添花的人多。王家當年的恩情,一點點一滴滴她都是記在心裡的,現在能相信的人,也只有王家的人。但是王三在帳目上始終不如王管事,有的時候她只能等王管事來了再做打算。

    瞧見母親兀自沉思,夏阮便又叮囑道:「娘親,過些日子若是大伯母來同你借銀子,你只借三百兩,多了一概說沒有,一定還要讓大伯母寫下字據。」

    「怎會?」李氏略有些吃驚,女兒這話她實在沒琢磨透話中的意思。

    夏阮此時也不知如何和母親解釋,大伯父手的錢幾乎都賠在棉花上了,要說大伯父機關算盡卻未曾想過,他窺視別人錢財的時候,也會被人窺視。只是這些年,大伯父太過於自信,從未去注意這些。

    自信是好事,可是過分的自信,就是自負。

    她來日做生意,大伯父必定是會有樣學樣,可是有的事情,不是靠著學就可以得到一樣的結果。到時候大伯父手裡缺錢,必定是要從母親這裡借,而開口的人自然是大伯母。

    只要能拿到大伯母借錢的字據,這接下來的事情也就好辦了。

    「母親,這話一時半會也說不清,你只要按照女兒說的做便好,切記一定要有字據。」夏阮說到這裡的時候,心裡正在猶豫要不要多做解釋,卻聽到外面翠柳的聲音傳了進來。

    翠柳在屋外稟告:「夫人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過來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09 AM

第027章:囂張

    每次瞧見夏清荷和夏清雅,李氏都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這一次也不例外,她聽見翠柳的話後,半響沒回過神來。

    夏阮自然知道母親在想什麼。

    有句話叫『一碗米養個恩人,一斗米養個仇人』,夏阮覺得是很有道理的。

    李氏對趙氏一直很恭敬。

    對夏清荷和夏清雅更是好的沒話說,逢年過節還會給她們送不少貴重的東西。

    可是久而久之,夏清荷和夏清雅就覺得李氏是應該對她們好,若是李氏送的東西讓她們不滿意了,嘴上還會抱怨幾句。

    夏阮今年沒有讓母親送東西去大伯母家裡,省下來的銀子她反而給母親置辦了一些新衣裳。

    只是夏阮沒想到她那位不喜出閨閣走動的大堂姐,會主動來找她們。

    「趕緊讓大堂姐和二堂姐進屋吧,外面天寒會凍壞身子。」夏阮對著翠柳說道。她既然當初敢做這個決定,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早就思慮好了,要如何處理夏阮心裡早有了數。

    翠雲打起簾子,只見今日的夏清雅穿著桃紅百花刻絲銀鼠襖,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臉上的褐色胎記,就算抹了粉擦了胭脂,依舊可以看的清晰。

    夏清荷和姐姐打扮的略遜一籌,穿著一件玉色紅青酡絨三色緞子鬥的綾襖,青緞掐牙背心,下面水綠裙子。樣子有些氣急敗壞,一進屋子就瞪了夏阮一眼。

    對於夏清荷的態度,夏阮是視而不見,微微一笑:「大堂姐和二堂姐今日來的可巧了,可曾用了晚膳?」

    夏清荷冷哼了一聲,便坐到了李氏身邊,親熱的挽住了李氏地胳膊,言語裡帶了幾分委屈:「二伯母,你今年給我和姐姐準備什麼好東西了嗎?前些天我聽王媽媽說錦玉閣又進了時新的料子,我瞧著很喜歡了。」

    「二伯母這是將我和清荷給忘了。」夏清雅眼圈一紅,輕聲道,「前幾日,妹妹還高興的跑來同我講,說錦玉閣送了料子到二伯母這裡。我當時歡喜地跟母親說了,等二伯母你送來這些料子,我再做新衣裳。可是都這麼些日子了……」

    夏阮終於明白她這兩位堂姐今日是想名正言順地來『討債』了,父親明明說過和大伯父在錦玉閣遇見了,還是蕭九給了買料子的銀子,難道這個事情兩位堂姐會不知道?

    夏阮瞧著母親沒有出言相勸,就知道母親也猜出來了其中的玄機。她便開口笑著說:「原來是這樣。大堂姐,前些日子我去溫家赴宴,瞧著大伯母身上穿著的錦玉閣最時新的料子,我還以為……」

    不提溫家還好,一提溫家夏清荷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了。

    「我聽聞三妹妹瞧不上蕭家公子,其實是早有意中人了?」夏清荷帶著不屑,眼裡全是嘲諷,「可惜溫家二少爺,眼光高著呢。如今早已是有舉人功名,來日更會平步青雲,三妹妹可別妄想了。」

    其實這些年來夏清荷的心裡一直都是溫仲懷,上次若不是為了溫仲懷,也不會和溫如言動手。

    當初的溫如言說,溫仲懷要娶的姑娘必定是拔尖的,暗示她不配和溫仲懷在一起。可前些日子從母親的話裡夏清荷聽出,溫仲懷居然讚賞了夏阮,這不是存心讓她不舒服嗎?

    夏清荷說這些的時候,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對,反而還對著夏清雅擠眉弄眼。

    沒等夏阮回話,夏清雅便搶先加了一句:「身為子女,必定要對父母恭敬孝順。不是大堂姐說你,三妹你這次做的都是什麼事?難道你的親事,二伯父還不能為你做主嗎?再說蕭家那位,我聽父親說過了,可是一位秀才呢,咱們家這也算是高攀了。」

    一個人唱紅臉,一個人唱白臉,夏阮覺得她的兩位堂姐,配合的當真不錯。

    只是夏清雅今日穿的如此的華麗,又跑來問母親要東西,如今還要來訓斥她的不對,夏阮覺得這簡直有些可笑。

    「喔?大堂姐知道蕭九是什麼樣的人?」夏阮故作疑惑。

    夏清雅一聽夏阮有了興趣,臉上的笑容也就更深了:「略知一些。據說蕭九的名字還是出自《尚書・益稷》簫韶九成,鳳凰來儀。而且我聽父親說,他長的俊朗,又知書達理,來日必定能成為你的良人。」

    不知為何,在聽了這句『簫韶九成,鳳凰來儀』之後,夏阮竟然覺得有熟悉之感。當年似乎也有人和她說過這句話,可是到底是誰,她竟記不得了。

    夏阮略有所思:「大堂姐,你當真覺得蕭九好?」

    「這是自然。」夏清雅一點也沒意識到夏阮話中有話,更是得意的說道,「尚未到弱冠之年便已是秀才,來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這樣的人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難道大堂姐還會將你往火坑你推嗎?」

    夏阮微微一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淡淡的道:「比溫家二少爺還好嗎?」

    這話一出,夏清荷就變了臉色,站起身子一點也不顧及形象的跺腳,「你到底還知不知廉恥,居然還妄想高攀溫家。也不拿個鏡子照照,你是配還是不配。」

    「青荷。」夏清雅輕叱了一聲,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妹妹,真的是蠢到家了。

    夏清荷扭頭不語,模樣要多委屈便有多委屈。

    夏清雅輕聲歎息了一聲:「你別將二堂姐的話放在心上,她還小不懂事。只是,你二堂姐說的話也是沒錯的。溫家,哪裡是咱們高攀的起呢?尤其是二少爺,人家可是舉人老爺。所以,大堂姐覺著,蕭家這門親事,是極好的。」

    李氏面露難色,一直未曾回答半句。

    夏阮瞧著自己母親的神色,心裡有些心疼。

    母親疼了兩位堂姐這麼多年,簡直就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可惜,兩位堂姐從來不懂知足。

    前些日子父親在母親這裡拿了銀子的事,她們必定知曉。可是今日絲毫沒有安慰母親,反而還張口索要貴重的料子,更要一起來逼她嫁入蕭家,母親的心裡怎麼會不心寒呢?

    「既然大堂姐都這般說,蕭九必定是人中之龍,那麼為什麼大堂姐不嫁過去?想必蕭九少爺一定會成為大堂姐的良人。」夏阮眼裡略帶諷刺,但轉瞬即逝,「若是大堂姐成親的話,做妹妹一定要去錦玉閣給大堂姐買下最時新的料子做嫁妝。」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12 AM

第028章:親事

    年關將至,採辦年貨等等事務,便由夏阮親自打點。

    每次瞧見夏阮忙碌的身影,李氏總會有些擔憂。

    甚至有的時候還覺得左右都不得勁。

    此時恰好翠柳送了安胎藥過來,李氏便開口:「最近大爺屋裡沒鬧騰?」

    她稍微猶豫了一下,便又添上一句話:「大小姐和二小姐,沒有說什麼嗎?」

    前些日子,夏阮的幾句話徹底的得罪了夏清荷和夏清雅。

    這些年,雖然和長嫂不合,卻沒有鬧到明裡來。

    雖說這事怨不得夏阮,但是兩家住的近,僅隔著一條街,低頭不見抬頭見。可如今……

    翠柳見李氏這般詢問,趕緊將藥碗擱在松木桌上,淡淡的安慰:「大小姐和二小姐那脾氣,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不鬧騰麼?可是這事也不能怨小姐,當日她們說的那些話,若是擱在李家,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個巴掌了。那有這樣欺負人的。」

    提到李家,李氏的眉頭便又擰了起來。

    翠柳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低頭不再多言。

    屋內又恢復了悄無聲息,李氏捧著藥碗將湯藥喝了下去,翠柳將一邊的蜜餞遞了過去,李氏並沒有接過來。只是歎了一聲:「現在怕挨我數落了?其實你知道的,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也不願意提。若不是為了阮丫頭,我又何嘗願意低頭去求他們。」

    李氏這些年來早已做到沉穩冷靜,喜怒不形於色。

    但翠柳和她,兩人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有的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便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翠柳瞧了一眼屋外才緩緩道:「夫人,我是怕委屈了小姐。這些年,奴婢只要一想到,不知小姐被大小姐和二小姐欺負了多少次的時候,奴婢心裡就難受。若不是二小姐,咱們小姐又那裡會生病。那次連周大夫都說,小姐自小脾胃虛,有些食物是吃不得的。這次若能醒來便已是萬幸。可是就算是這樣,咱們還要瞞著小姐說是風寒……」

    一提到這些,翠柳就紅了眼眶。

    前段日子夏阮會生病,其實根本不是什麼意外。無非就是因為夏清荷拿了冷掉餿掉的飯菜讓夏阮吃,若是夏阮不從,就要將夏阮關在柴房裡。當時的翠柳根本不知道這事,等發現的時候夏阮已經開始昏迷不醒了。還好老天開眼,不然若是夏阮出了什麼意外,翠柳根本不敢想像接下來夫人會變成何樣。

    當時大爺知道了這事,卻也不教訓夏清荷,反而是讓趙氏過來瞧瞧,還要給夏阮說糟心的門親事。這囂張的態度,哪裡又將夫人當做了弟妹來看。

    只是翠柳唯一沒有想到的,便是夏阮醒來之後,隻字不提這事,只是在對大爺家的態度上做了改變。

    夏阮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翠柳覺得都是為了不讓夫人受委屈。

    「你說這些,我又何嘗不知,她病了就跟拿了我命一樣。」李氏說到這裡的時候輕輕地捏了捏眉心,略顯疲態,「所以這次我已經想好,要讓她嫁去岳家。」

    翠柳一愣,面色有些恐慌:「岳家?表小姐家裡?這可是……」

    見到李氏的表情後,翠柳的話就突兀地頓住了。

    翠柳會如此的震驚,李氏自然知道原因。只是如今的她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若是讓夏阮嫁到蕭家,不等於親手毀了她的女兒嗎?嫁到岳家,來日好歹也是一個正房太太,而岳成安更是嫡出,夏阮也不用吃太多的苦。

    「多少銀子?」翠柳嗓音有些顫抖,「夫人,要多少銀子。」

    李氏苦笑了一下,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翠柳。

    當今皇上年歲已大,太子被廢之後,朝廷裡的官員們便早已找到了自己支持的皇子。岳家那位老爺也不例外,只是他們支持的那位皇子的母親,只是個小小的嬪位,又哪裡有多的銀子來打點一切。所以這才有了這門荒唐的親事。

    「一萬兩白銀。」李氏語氣軟了不少,多少有些傷感,「我去哪裡找這麼多銀子,如今的我又不比從前,可……我總不能讓阮丫頭去蕭家吧?蕭九再好,他也只是個庶出啊,若是讓丫頭嫁過去,來日得吃多少苦,遭多少罪。」

    翠柳本就紅了眼眶,一聽這話淚珠已是盈盈欲滴,這岳家不是趁人之危嗎?

    「夫人,就算將莊子和鋪子全都換成銀子,也湊不夠五千兩白銀,又何談一萬兩呢?」翠柳垂下頭去,使勁地將眼淚咽下,卻不敢拿了手絹來抹臉,怕李氏瞧了心裡更難受。

    李氏的面上又閃過一絲為難,她何嘗不知道這些呢。

    她站了身子,雙手放在腹部,才緩緩道:「所以我打算年後帶阮丫頭去岳家,若是表姐能瞧上她,這銀子或許能少點……」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氏都有些底氣不足,她那個表姐,她不瞭解翠柳還不瞭解嗎?

    可是夏阮年後就要及笄,女兒家若在家裡擱太久,來日不免有人閒話。李氏心裡最介意的一點,就是來日若是夏阮嫁的不如夏清荷和夏清雅,她就是死了也不會瞑目。

    倒不是她喜歡攀比,而是長嫂這些年,做事越來越過分。就算她極力收斂鋒芒,可長嫂依舊不依不饒想要拿走她和丈夫的錢財。

    昨日的事情,更是讓李氏明白,如今的夏清荷和夏清雅說話都是夾槍帶棒的,倨傲不改。來日若是嫁的人家比夏阮好,又該是何等的狂妄。

    李氏只要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頭疼的更加厲害。

    「這事你千萬不要跟阮丫頭說,她不知道這些糟心的事,讓她安安心心的嫁人,這些事情我會來處理。」李氏歎了一口氣,又坐下後繼續叮囑,「去將我櫃子裡那些首飾收拾一下,看看還有什麼值錢的沒,到時候總不能空手去岳家看望表姐。」

    翠柳雖然不太樂意,可是她心裡清楚,李氏只要下了決心的事情,那是如何也不能改變的。

    只是拿銀子去換一門高貴的親事,若是擱在從前的話,翠柳知道李家人是從來不屑的,只是如今卻不得不低頭。

    想到這裡,翠柳抹掉眼淚,動手便去櫃子裡去找首飾。

    只是兩人談話的時,卻意外的忽略了在門外的一抹青色。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15 AM

第029章:納妾(一)

    才清靜了幾日,卻不想宅內又鬧騰了起來。

    此刻就算屋內點上了火盆,夏阮的心裡卻沒有絲毫的暖意。

    怎麼會是這樣?

    母親到底瞞了她多少事。

    若不是今日翠柳說漏了嘴,她竟不知道父親如此有了這般的心思。

    這不是要將她們母女倆往絕路上逼嗎?

    昔日,似乎也是這樣的日子裡。她去找母親想說明不願嫁入蕭家,卻瞧見母親在屋內悄悄的抹著眼淚,壓抑住哭聲。她當時嚇壞了,以為自己逼迫母親太緊,然後跪在母親的身邊說願意出嫁。直到最後母親摟著她,兩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那一日,她其實已經妥協了,願意聽從大伯父的安排嫁入蕭家。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父親離奇的死亡,大伯父和母親的爭吵,到最後母親帶著肚子裡尚未出世的孩子投河。這一切都成為了她記憶裡,最不可能磨滅的痛。

    想到這些,她的心裡更是抽疼的厲害。

    「翠玉。」夏阮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對著身邊的人吩咐道,「西苑的屋子可曾收拾妥當?」

    翠玉愣了一下,低頭回答:「可是老爺說……」

    夏阮直接打斷了翠玉的話,有些不悅:「我父親能在家裡住的日子畢竟少,你若覺得我吩咐的事情不對不想做,那麼改日我就讓王三找來人牙子給你重新找個主。」

    這話一出翠玉直接嚇的跪在了夏阮的面前,眼眶頓時通紅,看上去頗有些可憐:「小姐……」

    「你也知我是小姐,從你進這宅子那日起,我可曾虧待過你半分?」夏阮心裡多少有氣,心裡一直記掛這事,一夜沒好生閉眼睡一會,天未亮就爬起來了,「你若覺得王媽媽待你好,我可以明著將你送過去,省的你在這宅子裡鬧騰。」

    翠玉一聽這話,眼淚就掉了出來,趕緊給夏阮磕頭:「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敢了。」

    夏阮忍不住苦笑,翠玉和翠雲其實說白了都是兩個苦命之人,可是誰的心裡又沒有苦事呢?若不是她多了個心眼,若不是翠柳的『無意』,母親估計會瞞著她一輩子吧?

    若是從前她或許會覺得翠玉這樣做是有苦衷的,可是如今她不會這樣認為。有些人的心性其實早就是註定的,無論怎麼也改變不了。

    「無論周月是你的表姐也好,是你唯一的親人也罷,可如今她在花街賣身已是事實。她想來家裡做姨娘,那是沒有半分機會的,因為我不允。」夏阮臉上帶著譏諷的笑,「你信嗎?就算父親再怎麼喜歡她,也是不會娶她做妾的,有些東西不是你的,何必妄想染指?」

    說到這裡的時候,夏阮又添上一句:「收拾一下吧,等我和王管事說完事,我就親自送你去大爺家裡。」

    「小姐,我表姐她是真心喜歡老爺的,她是真心的。」翠玉抽泣的更加厲害,言語間更是帶了幾分委屈。

    夏阮胸口一悶,心裡更是憋屈的厲害。

    父親前些日子終於跟母親同房,可是當夜就跟母親說想要娶房姨娘。母親心裡難受,但是依舊強顏歡笑問父親可是在外面瞧上哪家的姑娘了,卻不想父親張口就提了花街上的一位花姐,而好巧不巧這位花姐正是翠玉的親戚。

    世上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就如當年夏雯畫上精緻的妝容,穿著一身淺色的紗裙在她屋內小酣,就遇見了來探望她的唐景軒,從此兩人不可自拔。後來若不是夏雯有了身孕,她還被瞞在鼓裡。她記得當時夏雯也是這般說,說她愛慘了唐景軒。可是夏阮想笑,她又何嘗不是早就將心掏出來給了那人了呢?

    母親的心裡的痛,估計只有她能明白。丈夫就如同她們心尖上的肉,怎麼會捨得割捨半分給別人?若是真的要割下一些,只怕會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是王媽媽讓你拿著我父親的畫像給你表姐的吧?你表姐倒是真的癡情,一見我父親的畫像就喜歡上了?」夏阮眼角發紅,似嗤笑一般,「要說樣貌,外人都說大伯父要強上我父親幾分,你表姐見到我大伯父的時候,怎就沒有動情?」

    翠玉臉色錯愕,下意識的瞧了一眼夏阮,似乎有些震驚。

    這個事其實也是多虧了王三。

    前些日子夏阮寫信給莊子上的王管事,讓他早點過這邊來,讓王三親自去送信。王三當時驚喜不已,便去街上買些東西,想一同給父親送去。可是沒想到,卻意外的遇見了翠玉和王月華。

    當時的王三不動聲色,回來之後就將這事告訴了夏阮,當時她只是有些意外,便讓翠雲留意翠玉的動靜。

    翠雲有時會伺候在母親身邊,也不能一直跟在翠玉身邊,所以她只是知道翠玉被大伯母收買了,卻未曾想到父親想娶回家的那位花姐,其實就是翠玉的表姐。

    夏阮便讓翠雲去收拾西苑,等王管事來了之後,便可以住進去。正好,西苑離父親的書房也近,王管事也不會覺得無聊。

    哪料翠玉主動從翠雲手裡攬了這活,可是等了幾日卻沒有一點收拾西苑的意思。因為夏阮知道,父親跟周月說,若是她進門了,就將西苑騰出來給她住。

    母親會在這個事上妥協,是因為父親答應母親,讓母親去京城岳家探親。

    母親為什麼想去岳家,她心裡明白的很。

    只是夏阮唯一沒想到,這事大伯父會親自動手。若是父親執意要娶一個花姐進門,到時候鬧的名聲難聽,就算母親去了岳家,那位岳成安也未必會娶她過門,雖然她一直都未曾想過自己會嫁去岳家。

    大伯父如此做,最終只會逼的她必須選擇蕭家,再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家活生生的拆散了。

    事情便會如昔日一般,一日日的崩潰下去,最終她又會再次嘗到家破人亡的滋味。

    「要麼去大爺家裡,要麼就讓王三送你去當初你該去的地方,翠玉你好好的想想吧。」夏阮說完站起了身子,等待翠玉的回答。

    卻不想屋外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男子氣急敗壞的嘶吼:「你這個不孝女。」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22 AM

第030章:納妾(二)

    這個結果,不是夏阮想要的。

    只是,事情進展到如今這個模樣,她算是徹底的看明白了。

    原本驚恐的翠玉在看到了夏富成之後,更是淚水漣漣。

    不知為什麼,夏阮的心口就似放了千斤重的東西一般,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母親如今抱著得過且過想法,一心為她考慮往後的日子。只是母親瞞不住她,母親的心裡依舊是有父親的。

    母親的長情,就好似百年的藤蔓,將母親的心全部都纏繞起來,再也不允許任何感情進入。

    可惜這般的深情,父親從未看在眼裡。

    父親的臉色有些難看,冷哼了一聲:「你這是做什麼,翠玉是做錯了何事,竟讓你如此動怒?」

    夏阮眼神一閃,笑眯眯的看著父親:「我不過就是讓她收拾屋子,這又有何錯?難不成,我還要伺候這丫頭嗎?」

    想要挑不是,雞蛋裡都能挑出骨頭來。夏阮只要稍微動下腦子,就能說出翠玉的千般萬般不是。父親就算一心想要幫著翠玉,也是有心無力罷了。

    翠玉的事,夏阮從前不說什麼,那是因為她沒有證據。若是她提前和父親警示,倒是反而是如了別人的願。她一直都處於被動,本以為讓翠雲盯著翠玉就不會出事,可是怎麼也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你可知翠玉她……」夏富成說到這裡的時候,停了一下,添了一句,「她是不同的。」

    夏阮皮笑肉不笑看了父親一眼,反而坐下和父親交談:「翠玉有何不同?當初若不是王三將她買回來,也不知道要送去花街被多少人糟蹋。如今到了女兒身邊後,反而不同了?父親,她不過就是幾兩銀子買回來的丫頭,來日不是送到莊子上就是配人的,難道還能有其他的造化?」

    夏富成一愣,沒想到平日裡不善言語的女兒竟說的他半句話都回答不上來。

    如今要娶周月進門的事情還沒有徹底的定下,來日也是會生變卦的。一想到這裡,夏富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你何必和我裝糊塗,有什麼不滿就直說,何必說是翠玉的不是,她只是一個丫環。」

    夏阮嗤笑一聲,目光犀利看著自己的父親,這話他就怎麼能說的如此振振有詞。

    母親雖為她服軟,可這事若是成了,來日的結果會怎樣她心裡再清楚不過。

    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能讓父親滿意。

    「父親想納妾女兒怎麼能多言?」夏阮不免有幾分悻悻然,「只是父親的眼光未免也太低了一些,來日你讓娘親怎麼抬的起頭?」

    這次她是氣壞了,極為難得沒有將話過腦子,脫口而出。

    瞧見了父親的臉色,夏阮不由大急便又添上一句:「外面的人總是說大伯父什麼都比父親強,在女兒的眼裡卻不是這個樣子。女兒如今讓王管事過來,無非就是想做好來日的棉花生意,可父親你如今卻連西苑都不願意給出來,女兒……」

    夏阮故作幾分委屈,白淨的小臉上,幾乎下一刻就能看見淚痕。

    她一直都知道,父親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只是今日沒想到大伯父的速度會如此的快,她還未處理好翠玉的事情,大伯父就將父親喚了回來。

    可惜大伯父怎麼也沒料到,她這次絕對不會和父親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反而還要彌補父女之間的關係。

    「西苑?」夏富成神色之間閃過一絲不自在,半晌才緩緩地道,「王管事也不一定要住西苑,還可以住其他地方。」

    夏阮之所以會提到王管事,是因為莊子上的事幾乎都是王管事親自打點,這些年從未出過半點差錯。在父親的心裡,王管事還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她再次提到棉花的事情,可以讓父親的心裡多少有點動搖,就算父親不喜她這個女兒,可是卻是喜歡那些白花花的銀子的。

    在父親眼裡,錢財比父女之情重要太多,這個可悲的事實,她卻不得不認清。

    夏阮眼裡閃爍著深思:「王管事是喜歡讀書之人,西苑離父親的書房近。而且東苑這邊,是女兒的閨房,父親覺得這樣妥當嗎?」

    夏富成眉頭一皺,顯然有些不悅:「可是來日周姨娘進門,是要住在西苑的,這事我早已允下。」

    「父親,在你眼裡姨娘比賺錢還重要嗎?」夏阮此時也不甘示弱,眼裡帶著鄙夷,「來日若是王管事不在莊子上做事了,母親身子又不便,誰來料理接下來的事情。若是讓大伯父接手,父親又如何能從大伯父手裡拿出銀子來?」

    夏阮這一句話說的夏富成無法言語,他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了頭。

    夏阮是親自看過父親跪在大伯父的面前借錢,卻只借到五兩銀子,當時父親的心裡必定是不好受的。這些年父親早已習慣了大手大腳,若是有朝一日家裡拿不出銀子了,他的日子又能好過到哪裡去?

    見父親猶豫不決,夏阮又添上一句:「父親要娶姨娘也不是不可,年後再辦這事也不遲。只是翠玉是一定要送走了,女兒早已想好將她送到大伯父家裡,這樣也算是對姨娘有個交代。」

    翠玉一聽這話,頓時嚎哭了起來:「老爺,老爺你別趕翠玉走啊。表姐就我這麼一個親人了,老爺你要心疼表姐啊。」

    夏富成一聽,多少有些不舍,可是女兒如今已讓步,他來日還要在女兒的手裡拿銀子,也不好太逼迫。畢竟在女兒手裡拿銀子,總比跪在他大哥腳下只能拿到五兩銀子強太多了。

    於是他用著試探的口氣問道:「為何要送翠玉走,你若不喜歡,便讓她去你娘屋裡伺候著。」

    「母親有了身孕身邊放著翠玉合適嗎?再者,王管事家裡那位心眼小著呢,若是翠玉還在宅子裡,她能讓王管事過來嗎?」夏阮看了一眼翠玉,露出諷刺的笑容,「翠玉若是配了外面的人,到時候姨娘也會心疼。來日若是她命好跟了大伯父,這也算是親上加親了。」

    這話一出口,夏富成臉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連連稱讚:「還是阮丫頭聰明。」

    也因為這話,翠玉愣住了,也不再繼續哭著鬧騰。

    此刻就算夏富成再高興,夏阮的心裡卻苦的如同吃了黃蓮一般,她終究是阻不了這場事情的發生。只是,也不能讓大伯母和大伯父如願,畢竟翠玉是現在就送去了。讓他們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開春後,新姨娘的事才會重提。到時候她自然有其他的藉口,不能讓新姨娘不能入門。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28 AM

第031章:交惡

    時間是治療傷口最好的良藥,只是這藥屬慢性。

    夏富成這次是鐵了心要娶姨娘入門,誰也阻攔不下。

    夜裡不知夏富成跟李氏為了什麼爭吵不休,夏阮起身後,卻發現父親早已離去。

    夏阮知道,母親這些年從不願和父親頂嘴。這次母親答應讓父親娶新姨娘入門,就絕不會反悔,那麼他們又是在爭吵什麼?

    她尚未有時間琢磨透這些,母親那邊就又出事了。

    李氏這場病來勢洶洶,燒的渾身滾燙,讓周大夫束手無策。

    夏阮急的團團轉,最後只能守在李氏身邊,一次又一次拿著沾了水的帕子,給李氏擦拭身體。

    「小姐,你去休息一會吧,這裡讓奴婢來就好了。」翠柳眼眶通紅,嗓子有些哽咽,「你都好幾天沒閉上眼了。」

    夏阮搖頭,略顯疲憊:「無礙的,你去歇歇吧。」

    如今的她怎麼能合上眼,一閉上眼就會噩夢連連。她已經小心翼翼的避開和父親發生衝突,可依舊是讓母親如今遭了罪。

    母親這些日子故作堅強,其實內心早已不知道折騰了自己多少回了。

    夏阮知道,母親在父親的身上耗費時間太久了,久到對父親好,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習慣。

    母親愛上了父親就義無反顧,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她曾經又何嘗不是這樣,明知道自己的付出唐景軒是瞧不見的,可是還是會去做那些事。

    「翠柳,你說……你說若是勸母親和離,來日會不會更好一點。」夏阮說出這句話的時,神情有些呆滯。不如勸母親放手,起碼不會賠上性命。

    翠柳聽了這話大吃一驚,當下就差點捂住了夏阮的嘴,她焦急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閉著眼的李氏,才緩緩地道:「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夫人聽到會傷心的。」

    夏阮的胸口悶悶的,她何嘗不知道這事是完全沒有可能的呢?父親寧可相信外人,卻不會相信她和母親的半句,似乎她們母女倆就是財狼虎豹一般。夏阮呆呆的坐著,卻不知道再如何回答翠柳,因為她知道這些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屋子裡靜了一會,翠柳便又開口:「其實……小姐,奴婢知道你的心裡為夫人著想,可是若是夫人真的放下,當初也就不會和李家鬧成這樣了。奴婢本不該和你說這些,但是小姐,夫人如今這般委屈,可都是為了你呀。」

    說完之後翠柳咬著下唇,眼淚在眼眶裡亂轉。夏阮知道,翠柳是真的害怕她說出那句話。

    這冰雪的的夜裡,讓夏阮冷的無力再說半句。

    ※※※※※※※※※※※※※※※※

    一大早,趙氏便前呼後擁的領了一群人來探病。

    夏阮瞧著大伯母的陣勢,不像是來探病,更像是來瞧熱鬧,面上都帶著幸災樂禍的神情。

    趙氏的身邊站著一位陌生的婦人,穿著一身藍灰色銀鼠襖,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瞧著像是哪家的姨娘,今日怕是和大伯母一起來看熱鬧的。

    「你說說這家裡怎麼鬧的,馬上就要除夕了,居然這個時候病了。」趙氏的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她半真半假的說道,「我瞧著是不是招惹了不乾淨的東西了。」

    大伯母今日妝容精緻,可是依舊是掩蓋不住她蒼白的面容,大伯母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夏阮心裡自然是有數的。

    「大伯母說的也是,年後得請道長來屋裡瞧瞧,也不知母親是不是被小人詛咒了,最近一直不得安生。」夏阮掃了一眼不遠處的王月華說,便轉了話題,「最近倒是辛苦王媽媽了,翠玉這丫頭是個有福氣之人,就勞煩你照應了。」

    說道這裡的時候,夏阮無奈的笑了笑,便又添上一句:「瞧瞧,我這個記性,我都忘記了王媽媽本就和翠玉相識,哪裡還需要我在這裡多嘴。」

    一句又一句帶刺的話,讓趙氏臉上的血色全無,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後的王月華,似乎想從王月華的臉上看出什麼東西來一樣。

    王月華急的渾身直冒冷汗,急忙地解釋道:「三小姐說笑了,奴婢那裡能認識翠玉。只是如今三小姐身邊沒人伺候。奴婢想,要不就將翠玉送回來吧。這年前也有許多事情要忙,有個人幫把手總是好的。」

    夏阮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現在宅子裡是王媽媽說了算呢。翠玉是父親送給大伯父的人,我怎能要回來。」夏阮瞧著趙氏的神情,緩緩地道,「父親說開春之後就迎娶姨娘,這好巧不巧,這位姨娘是翠玉的表姐。翠玉是個有福氣之人,能在大伯父身邊伺候,也是她的福氣,王媽媽,你說是吧?」

    王月華瞪大了眼,她怎麼也沒想到,夏阮居然會將這句話問了回來。

    這不是讓趙氏更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嗎?

    此時也不知道是趙氏身邊的那位婆子咳嗽了一聲。才讓趙氏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瞧著夏阮的神情又多了幾分複雜。

    「今日大伯母來,其實是帶了一些藥材過來,這些藥材名貴著呢。」趙氏說完,淡淡一笑,「你父親前些日子又來跟你大伯父借錢……阮丫頭,家裡可還有銀子找大夫?若是不夠,你不要不好意思跟大伯母開口,咱們都是一家人。」

    趙氏的話表面上看似關心,實際上卻不是這樣。言語裡卻是帶著深深的諷刺、不屑。都似乎在證明她其實是高高在上。

    自然夏阮也留意到,大伯母說這話的時候,還特意瞧了一眼身邊的婦人,似乎有意將話說給她聽一般。

    夏阮不禁低頭,露出一絲苦色:「大伯母……前些日子父親剛從屋裡拿了五百兩銀子,沒想到這麼快就沒了。不知是不是生意上又不順?前些日子大伯父也是,可也曾虧了這麼多銀子?生意場上的事,侄女一點也不知。」

    這句話氣的趙氏當場就變了臉色,反而是在趙氏身邊的婦人笑了笑:「三小姐過謙了,前些日子三小姐賣棉花可是賺了不少銀子吧?」

    夏阮聽了這話,才注意到婦人面上的笑容,略有些不解。

    這人是誰?

    「這是蕭家林姨娘。」王媽媽像是知道夏阮在想什麼一樣,在一邊提醒道,「聽說二夫人病了,就過來瞧瞧。」

    夏阮眉心不禁就蹙了起來,這位林姨娘?可不就是蕭九的生母嗎?

    原來大伯母,居然是安了這份心。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30 AM

第032章:婆婆

    千算萬算,夏阮未曾想到她會提前見到『准婆婆』。

    子女的姻親,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是,有的時候也是有例外的。

    比如她這般……

    今日林姨娘來的目的,夏阮心裡自然是知曉的,只是她沒想到蕭家還會繼續上門提親。

    蕭意嬋得罪溫家的事,怕是早已傳開,如今大伯母又安了什麼心思呢?

    「見過林姨娘,夏阮替母親先謝過林姨娘了。只是今日母親身體不適,實在是不方便見林姨娘,所以……」夏阮笑了笑,便吩咐讓翠柳去準備茶水。

    其實剛才她一直忽視大伯母,無非就是希望大伯母知難而退。可是,大伯母的那番做派似乎一點也不將她的提醒放在眼裡。

    林姨娘淡淡一笑,依稀可以看清楚眼角處已長了幾條紋:「本來早就應該過來拜訪了,但是最近家裡事有些多,所以一直耽擱了。今日在錢莊遇見了趙夫人,才聽聞李夫人病了,所以便過來瞧瞧。若是打擾了,希望見諒。」

    林姨娘一番話說的客客氣氣的,言語間透露出誠懇,讓人挑不出來半句不是。

    其實夏阮對這個林姨娘,多少是有點好感的。

    前世她父母雙亡之後,便只能借宿在大伯母家裡。蕭家那時覺得寓意不詳,便匆忙的將這門親事做罷。她躲在小院裡洗衣裳時,聽見大伯母和林姨娘的談話。

    林姨娘的嗓子也如今日這般溫柔,如三月春風:「是九兒沒有這個福氣,怨不得誰。不過這阮姑娘是個可憐之人,蕭家這次退親也是因為九兒年紀大了,不能多等些時日。今日來,就是特意和夫人說聲對不住,這些銀子夫人請務必收下,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她當時沒有瞧見林姨娘的模樣,剛才若不是大伯母說起,她都快忘記這個人了。只是,林姨娘給大伯母的銀子,雖她那時沒用到一分,可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畢竟是少的可憐。林姨娘有這個心思,她多少都是感激的。

    這一世她其實才明白,林姨娘在蕭家步履維艱。當時送的銀子怕也是林姨娘身邊為數不多的一些錢財。

    「林姨娘客氣了,今日是夏阮怠慢了。快請坐,林姨娘能造訪,夏阮感激不盡。」說完夏阮從翠柳的手裡將茶水接了過來,然後緩緩地放在林姨娘的手上。

    林姨娘有些受寵若驚的笑了笑:「多謝。」

    此時的趙氏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她神情有些怪異。從翠柳手裡接過茶水後,便陷入了沉思。

    怎麼會這樣?

    夏阮前些日子態度強硬,無論如何也不願嫁入蕭家。可今日反而見了林姨娘,半點張狂都沒有顯露出來。若是這樣,她的計畫不就毀了嗎?

    趙氏抬頭看了一眼林姨娘,緩緩地道:「哎,這丫頭一直乖巧,只是姻緣不順……」

    林姨娘聽了這話,露出驚訝的神色:「怎會?」

    「前些年我同二弟妹商議,來日等南柯長大之後,就迎娶阮丫頭,也算是親上加親。」趙氏輕輕地啜了一口茶水,言語間頗有些無奈,「阮丫頭長大了,模樣比二弟妹還俊俏三分。可我家南柯,卻……有些憨傻。」

    夏阮聽了這話,差點就站不穩身子。

    趙南柯如今的樣子哪裡憨傻了?大伯母真的是睜眼說瞎話。不過她又想了想,趙南柯或許是在大伯母面前裝模作樣罷了。

    她尚未多思,就聽見大伯母繼續唉聲歎氣。

    「可巧的是,前些日子溫家二少爺,其實也曾有人和我提起……」趙氏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只是這溫仲懷,人品、身世樣樣拔尖,又怎會瞧上我家阮丫頭。」

    林姨娘聽了這話,捧著茶盞的手,又緊了緊。

    夏阮想,重生一世,其實真的很好。起碼如今的她,心早已經過千錘百煉,不會倉促間就去頂嘴。現在的她會整理好心緒,不會造成失態的局面。

    大伯母話裡的意思,表面上是在誇她好。可是細細的品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言語裡句句諷刺,無非就是說她刁蠻任性。若說看不上如今故作憨傻的趙南柯,只會讓人覺得她謹慎。可是溫家二公子溫仲懷,是江陰這一代出了名的才子,她又有什麼地位說瞧不上別人呢?

    不過更讓夏阮哭笑不得是,她從來不知道這些人和她有了關係。大伯母這張嘴,真是能顛倒是非的。

    若是她真的有這麼的『搶手』,母親也不會低頭去找岳家了。在這些事情上,她多少是有自知之明的。

    趙氏得意的笑了起來,似乎心情也比剛來的時輕鬆了不少:「這孩子,真是讓我操碎了心,她……。」

    「翠柳,給林姨娘添杯茶。天寒地凍的,茶水也涼了。」夏阮打斷了趙氏的話,「等會你親自去屋裡看看,母親房裡的炭火可還旺盛,周大夫叮囑過,母親這病屋子裡不能太凍。」

    翠柳愣了一下,自然沒想到夏阮會說這些,緩了一會才答道:「是,小姐。」

    夏阮打斷趙氏的話,讓趙氏幾欲暈厥。趙氏並非沒有見過更粗魯之人,只是像夏阮這般保持了她矜持的做派,還能順利打亂她的局的人,怎能令她不氣?她說了那麼多,夏阮一句母親有病在床邊足矣讓林姨娘起了疑心。

    她的身份不過是夏阮的大伯母,又哪裡能多說其他。

    可是來日,她又該怎麼和蕭家二爺說起此事。

    早知如此,她何必請林姨娘過來坐坐。

    林姨娘因為夏阮的一句話,便不再分神:「不必勞煩,說起來我也今日本該和李夫人說上幾句話,但如今夫人在病重我就不便打擾了。路上風雪大,我就先告辭了。」

    「是呀,我也忘了,我今日是特意來看二弟妹的,瞧瞧我這記性。」趙氏終究是維持了表面上的和氣,暗裡地卻差點將牙咬碎。

    林姨娘站起身瞧了一眼夏阮,只見少女比泉水還要清澈的眼眸裡雖然有笑意,可看起來卻是一派生疏的漠然。

    趙氏說了多少誣陷之詞,連她都差點信以為真,可是夏阮的一句點撥,卻讓她恍然大悟。

    林姨娘想到這裡,心裡又多了幾分欣慰。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36 AM

第033章:柳家

    夏阮摩挲手裡的茶盞,低頭沉思。

    「小姐,你說林姨娘今日怎麼會想起來探望夫人?」翠柳的多少有些疑惑,「莫非真的是巧合?」怎麼可能是巧合呢?

    林姨娘今日會突然造反,其實對夏阮來說,是一個壞消息。

    能在蕭家那麼多年不出半點紕漏,林姨娘絕對是個謹慎之人。

    這門親事,若是沒有九分的把握,林姨娘絕對不會貿然造訪。

    夏阮心裡多少有些無奈,若是林姨娘能做她未來的婆婆,這是她的福氣。

    只是有的時候,她不得不自私一點,蕭家家大業大,宅子裡事又複雜,她不想再去摻合。

    夏阮輕聲問道:「翠柳你信嗎?這是巧合。」

    「奴婢自然是不信的,小姐你剛沒瞧見大夫人那囂張的樣。」翠柳說到這裡的時候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想讓了什麼讓她作嘔的事情,「怎就這般胡言亂語呢?這不是污蔑小姐你嗎?」

    夏阮聞言低頭一笑。

    大伯母若是想在這門親事上占些便宜,自然是要多『抬舉』她。若是林姨娘剛才信了那番話,必然覺得大伯母是個好長輩,也是能張口就徹底的將這門親事訂下之人。到時候蕭家想送銀子,自然也是要送到大伯母的手裡。

    夏阮當時打斷大伯母的話,無非就是先想告訴林姨娘,她父母尚在人世,又何必外人多言。在態度上,夏阮其實已經表現出婉拒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林姨娘能不能猜的出來。

    夏阮默然片刻,才緩緩道:「嘴長在別人身上,這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事,今日之事不要告訴娘親,過些日子我會同她講。」

    她知道,大伯母今日來無非就是想氣氣母親,這些日子母親越是不願意和蕭家有接觸,那麼大伯母就偏要母親的心裡不痛快。母親這病本就是心病,心裡若是不痛快了,病情便會加重。大伯母歹毒的心思,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翠柳歎了一口氣,有些哀怨:「小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大夫人如今這個樣,簡直就是太可惡了。奴婢希望她這胎,依舊是個女兒。」

    夏阮有些愣住,這翠柳……

    「小聲些,小心隔牆有耳,下次可別在外人面前這樣說,翠雲面前也不能抱怨。」夏阮揉了揉眉心,「倒是這些日子天氣越來越涼,也不知道王管事動身了沒有。」

    若是王管事來了,夏阮的心多少也就放下來一些,年後她需要做些小生意,多賺些銀子。母親是鐵了心會跟在父親身邊不離不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銀子讓父親不要鬧騰的太過火。其實夏阮也曾想,讓母親不要再在父親身上多費心思。可是感情這事,外人多說無益,因為感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翠柳緊張的看了一眼夏阮,生怕夏阮說她沒有規矩。只是夏阮沒有責備她,反而是提醒她小心一些,翠柳心裡多少有些感激。

    這些年,夏阮從未在翠柳面前擺過架子。當年翠柳其實多少有些怨李氏將她許配給王三,可是日子越長久,她才知道李氏為她尋得丈夫,是她的此生的良人。

    「前些日子公公收到信後便即刻動身了。」翠柳給夏阮添了一杯熱茶,「約摸兩日內便能到東陽縣。」

    夏阮想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來年她就可以著手棉花和茶葉的生意,只是這些都需要和王管事商議一番。而且這次找王管事來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尋找一個姓柳名昌元之人。

    當年她入京之後便做起了小生意,剛開始在生意場上也是懵懵懂懂,賺了一些便很快又會虧出去。那個時候的她,就似無頭蒼蠅一般,只要是能賺錢的活,就會攬著去做。直到後來在收茶葉的時候,遇見了柳昌元。

    夏阮初見柳昌元時,是因為夏雯撞到了柳昌元,不願致歉,在店子外面大吵大鬧。她那時見到柳昌元的穿著之後,大吃一驚。便帶著夏雯低頭和柳昌元致歉,希望柳昌元大人不記小人過。昔日的柳昌元是秋闈上得志的舉人老爺,但脾氣溫和,笑了笑便不和夏雯多做計較。

    後來柳昌元知曉夏阮的身世後,從未嫌棄她出生卑微,反而是告訴她在生意場上該如何做才能多賺些銀子。那時的夏阮,覺得柳昌元不做生意,實在是太可惜了。只是後來柳昌元跟著唐景軒一起效忠六皇子,在四皇子登基之後,落了個滿門抄斬的結果。

    當時的她買通了獄卒去探望柳昌元,往日那位溫潤如玉的少年早已變得憔悴不堪。無意間夏阮聽柳昌元說起他的身世,那個時候的夏阮才知道,原來柳昌元的父親一直在母親的莊子上做事。柳昌元會教她那些東西,也不過是因為母親一直對莊子上的長工好。

    柳昌元是在報恩。

    在牢獄裡的時,柳昌元笑著和她開玩笑說道:若是有來世的話,絕對不入官場,會聽她曾經的勸告做些小生意。他這一生,在官場上拼搏半生,卻害慘了家人。

    當時的夏阮聽了這話,心裡如同被針紮一樣難受。從前她說這句話,不過只是說笑罷了。因為那個時候,柳昌元讓她動手開酒樓專做南方的菜肴,她當時多少有點猶豫。後來,柳昌元一直在她的耳邊念叨,她便死馬當作活馬醫,硬著頭皮開了酒樓。卻未曾想到,生意會火爆到她難以置信的地步。

    她那時笑著對柳昌元說:你其實可以不用在仕途拼搏了,若是做生意的話,你一定比京城的南家更厲害。

    眾人皆知,京城南家是皇商。

    柳昌元在聽了這話後便敷衍的笑了笑,再也不作答。

    她一直都以為,柳昌元沒有聽進去。如今聽柳昌元提起,她的心裡更是愧疚不已。

    只是夏阮一直都在想,是不是她害慘了柳家。

    若不是她,柳昌元就不會認識唐景軒。若不是她,柳昌元就不會和唐景軒一起效忠六皇子,若不是她,柳昌元更不會引來滅門之災。

    這一次她一定要早點尋見柳昌元,彌補她當年的過錯。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40 AM

第034章:偷聽

    這些日子夏阮天藉口天冷,很少讓母親踏出院子。

    母親這病一時好一時壞,湯藥就沒停過一日。

    夏阮歎了一口氣,心裡多少有些擔憂。

    父親自從得到母親的允諾之後,便和從前一樣,夜夜留宿花街,不再踏入宅院半步。

    眼看年關將至,父親卻一點歸來的念頭都沒有。

    夏阮私下讓王三去找過父親,可是父親的意思卻是,他要在花街那邊陪著周月。

    新姨娘尚未進門,父親就這般疼愛,又將母親置於何地呢?

    只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小姐,您最近……」翠柳說到這裡的時候有些猶豫,又悄悄的窺了一眼內室,見裡面沒有動靜才輕聲的繼續問道,「您最近可曾和公公說起大老爺的事情?」

    夏阮搖頭,手上的活也慢了下來:「未曾,怎地王管事問起此事了嗎?」

    翠柳猶豫了一會,才低聲回答:「公公前日夜裡不知為何突然問起大老爺,當時也怪王三嘴笨說錯了話,公公氣寢食難安。昨日一早公公出門時又問過我,說大老爺是不是又作踐小姐您,我一時就……就沒忍住。」

    王管事是看著她長大的,而她也將王管事當做了親人一般。小的時候,偶爾跟母親去莊子裡,王管事還會親自去山上,摘可以安神的野花回來放在她屋內。或者讓林氏做她最喜歡吃的桂花糕,逗她開心。

    如今王管事心裡會替她鳴不平,也是夏阮預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沒想到王管事會知道的如此迅速,反應如此的激烈。

    要知道王管事素來謹言慎行,宅子裡的事不會多過問一句話,如今這般怕是在外面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風言風語。

    「這事不怪你,遲早都是要知道的。」夏阮想了想,笑了笑道,「晚上我親自和王管事說這事。」翠柳聞言歎氣,卻不知再說些什麼。

    在大宅子裡,主母作踐姨娘,姨娘作踐下人,偶爾死一個兩個似乎對她們來都說是好事情,讓她們眼不見心不煩。如今夏家人口簡單,除了那讓人眼紅的錢財外,便也沒什麼可爭的,按理說不會鬧出大事。

    只是大伯父和大伯母這些年想要的不止是這些錢財,而是她父親母親的性命。可惜父親依舊糊裡糊塗,錯把仇人當恩人,來日也不知道會如何。

    夏阮前些日子和王管事說起茶葉生意的時候,王管事的眼裡多少有些詫異的神色。只是王管事當時未曾問出口,卻早已心生懷疑。

    昔日的她,哪裡會知道銀子的貴重。也從未想過她有朝一日,要從宅子內走到生意場上。

    無論是誰家男人都不喜歡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面,寧可打腫臉充胖子。夏阮當年,若不是餓到餿掉的飯菜都覺得美味的話,若不是在宅子裡寸步難行的話,她也不會知道錢財的重要。

    ※※※※※※※※※※※※※※※※

    王管事回來時,已是亥時。

    夏阮吩咐翠雲去熱了飯菜,待王管事用完膳食之後,又讓翠柳將屋子裡的炭火燒旺一些,才緩緩的坐了下來。

    王管事捧著茶盞,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夏阮:「小姐今日這般,真的是折煞老奴了。」

    「王管事說這話就太見外了,這些年莊子上的事情一直勞煩王管事。」夏阮微微一笑,眼裡帶了一些歉意,「這次又突然讓王管事進城,下次我一定要去莊子上和林媽媽賠個不是。」

    「小姐今日這是?」王管事很不理解,「怎的無端端說起這些事情,這本就是老奴該做的。」

    夏阮聽了這話心裡頗有些無奈,王管事這些年做的事情,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幫了母親的忙。若不是王管事常年的照應,母親手裡的田地又不知道要給大伯父拿走多少。王管事不喜歡大伯父,多少和這個也是有點關係的。

    夏阮離散的心緒慢慢的收了回來,緩了一會才道:「若論親戚之間,原該不等上門來就該有個照應,和和睦睦。但如今家內的事,想必早已瞞不過王管事,這次若想邀大伯父過來一聚怕是有些難。二則,外頭的人看著夏家如今的樣子,怕是以為家宅自始至終都是安寧祥和。殊不知,外面看起來越是親睦,實際上卻早已有了間隙。原本家醜不可外揚,今兒將這些事說與王管事聽,其實是夏阮早已沒有法子了,而且還有事相求。」

    王管事先聽見夏阮說想見大爺有難處,本以為是她心裡有疙瘩,想出言相勸,畢竟家和萬事興。可是他尚未開口打斷,卻聽見夏阮這般解釋後,心裡才有些明瞭。

    原來這些日子在外面聽的話語,七分是假,三分是真。這些年大爺從未收斂過行為,還是想置二爺家裡于死地。

    他這次怎麼就糊塗了。

    「小姐,您儘管開口。」王管事握緊了茶盞,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若是老奴能做到的,一定鞠躬盡瘁。」

    聽到王管事這般說,夏阮心裡多少是松了一口氣。似乎,所有的煩惱與算計,一下如同大雪遇見了暖陽一般,融了個乾乾淨淨。

    夏阮淡淡道:「年後丹陽縣那邊的茶葉我準備都收下,尤其是南家那邊的茶園,你多少留意一些。我瞧著,南家很快會將那邊的茶園捨棄賤賣掉。」

    「南家?小姐你說的可是,京城哪南家?」王管事瞪大了眼,有些意外,「南家怎會賤賣掉丹陽那邊的茶園,那都是銀子。」

    夏阮此時有些哭笑不得,這讓她如何解釋?

    當年丹陽縣出了那樣『可怕』的事,多少商人賤賣那邊的東西。尤其是京城那位商賈大戶南家,更是低價賤賣了丹陽的一切家當,只是為了撇清關係。

    可是這後來,卻不知道有多少人悔恨自己隨了大流,虧的是血本無歸。

    這事也是她和柳昌元無意的交談裡聽來的。聽柳昌元話裡的意思,這事昔日似乎還鬧還挺大。只是最後收場,也是更為可笑……

    「這事你先別急,我還有一事拜託你,這事其實就是……」夏阮話還未說完,就聽見屋外有了動靜。

    夏阮眉頭一皺,還未起身,就聽見翠柳驚訝的嗓音傳了進來:「老爺,你在這裡站了多久了?外面風雪這般大,凍壞了可怎麼辦。快進去坐坐,屋裡已經燒好了炭火。」

    緩了一會,門簾一動,伴著一陣冷風,夏富成穿著半舊的狐腋褂,神色間有些狼狽的進了屋子。

    「父親這麼晚了,是來找王管事的嗎?」夏阮的面上掛著笑容,心裡卻有些不悅,「那麼女兒就不打擾父親了。」

    剛才的話,也不知父親聽了多少,她從來就是不相信父親的為人。今日父親會突然回來,還在屋外偷聽,一切絕非偶然。

    若不是翠柳發現的早,她就將柳昌元的名字說出來了,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太大意了。

    父親如今的處事,讓人防不勝防。

    「不用了,不用了,我今日就是回來看看。」夏富成故作鎮定,然後瞧了一眼夏阮,「來年開春後我準備和你大伯父一起去做生意,現在正好去找你大伯父商議一番,我,我先去找你大伯父了,你早些歇息。」

    夏富成說完這些,臉色卻略微有些蒼白,匆忙的從屋裡奔了出去。

    夏阮知道,父親是在說謊。

    母親曾和她說,父親這些年喜歡去煙花風月之地。每次回來討錢卻連個謊言都圓不好,不是說話結巴,就是面色略有古怪。

    這樣的父親,讓母親又愛又恨。

    只是今天的父親,到底又在隱瞞何事?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41 AM

第035章:作踐

    第二日上午,父親才回來,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憔悴,神情裡似乎還帶著一些厭惡。

    夏阮瞧見父親這般模樣,略有所思。

    父親一夜未歸,想必是在大伯父家裡。

    大伯父究竟是說了什麼,能讓父親如此地厭惡,也不得不回到家裡。

    年關將至,夏阮忙著和王管事說來年開春的事情,等空閒下來,才略微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還未想明白,就聽見屋外匆忙的腳步聲。

    翠柳打起簾子後,一股寒氣吹來屋內,冷的夏阮打了一個哆嗦。

    「小姐,不好了,徐六帶人來了……」翠柳一路匆忙的小跑,如今有些氣喘吁吁,「是,大爺,大爺帶來的人。」

    夏阮聽的有些迷茫,大伯父帶人來了?到底是帶誰來了會讓翠柳如此的驚慌。

    夏阮趕緊拿起擱在松木桌上的茶盞遞給翠柳:「別急,你慢慢說。」

    翠柳就說了這麼一句話,聲音裡就已經帶著哽咽。她最終沒有接過夏阮手裡的茶盞,而是捂著臉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大爺他太過分了……夫人這下可怎麼辦……」

    夏阮的眼神不禁一沉:「誰?徐六將誰帶來了。」

    「可不就是花街上的那個狐媚子嗎?大爺居然給那個狐媚子贖身了,還讓徐六去接了回來。」翠柳說到這裡的時候咬牙切齒,滿面不忿,「小姐你趕緊去前廳瞧瞧去,今日一定不讓這個狐媚子進宅子裡,不然來日這屋子又怎麼能安生。大爺這必定是故意的,要知道夫人如今可是有喜之人,那裡受的了這刺激。」

    怎麼會這樣?

    夏阮咬緊下唇,急忙地披上大紅羽紗的斗篷,她腦海閃過夢裡毛骨悚然的畫面:父親死的不明不白,大伯父最後讓徐六將父親的回屍體運回,她偷偷看了一眼。平日裡俊朗的父親,早已經形同枯骨。母親無奈的跳河尋自盡,她最後看到的是母親浮腫的身體和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難道,事情又要發展成以前那般。

    就算是重生一世,她也註定改變不了這一切嗎?

    不行的,不可以……夏阮下意識撰緊了拳頭,母親一定要長命百歲。

    「小姐,你慢點走。」翠柳跟在夏阮的身後著急的提醒,她從未看過如此的夏阮,渾身似乎散發著濃烈的戾氣,「路太滑,你小心摔著。」

    話音剛落,夏阮便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卻也差點讓翠柳撞了個滿懷。

    翠柳有些擔心的打量了一會夏阮,才試著喊道:「小姐?」

    夏阮收斂了一下心神,覺得眼角疼的厲害,心口就似針紮一般。她緩了一會,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淡淡道,「無礙,我們走吧。等會,無論你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切記不要多言,一定要忍住。我知道你心疼母親,我何嘗不是?只是,大伯母再不對也輪不到咱們來說她半句是非,尤其是當著大伯父和父親的面,知道了嗎?」

    越是這個關鍵的時候,越要沉得住氣。

    夏阮知道翠柳是心疼母親的,當年也曾為了莊子上的事情和大伯母拌嘴,卻讓大伯母鑽了空子,最後數落母親的不是。最後還是母親送了大伯母不少時新的料子,這個事情才不了了之。

    「小姐,奴婢知道了。」翠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夏阮身上的戾氣似乎更重了一些,讓她忍不住顫慄。

    大廳內很安靜,不同於屋外的嚴寒,屋內並不冷。

    母親坐在父親的身邊,眼角有些發紅,微微發怔。

    大伯父和大伯母坐在左邊的椅子上,兩人低頭飲茶,猜不透神色。

    跪在母親腳下的少女,約摸十六七,穿著桃紅百花刻絲銀鼠襖,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眉額編著一圈小辮,總歸至頂心,結一根鵝卵粗細的總辮,拖在腦後右耳眼內只塞著米粒大小的一個小玉塞子,左耳上單帶著一個白果大小的硬紅鑲金大墜子,越顯的面如滿月猶白,眼如秋水還清。

    沒想到周月居然是如此的嬌俏,難怪父親寧願在花街陪她過除夕夜,也不願回家團聚。

    只是為什麼,夏阮覺得周月似曾相識……

    「阮丫頭過來了?正好快過來給周姨娘行個禮。」趙氏將茶盞擱在桌上,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了夏阮的身邊,淺淺一笑,「往後,周姨娘和你也是一家人了,你要將她當做長輩。」

    一家人?長輩?

    夏阮覺得好笑,大伯母幫著周月抬身份,若是她給周月行禮,那麼母親又該多傷心?若是她不給周月行禮,必定要落個不懂規矩的名聲。

    只是規矩這個東西是給那些沒能耐的人定的,有能耐的人可以將對自己有利的一切變成規矩。自從她讓王管事去做那些事情,她就註定和規矩這兩個字沒有緣。

    若是規矩對她有利,她會遵守。若是規矩對她百害無一利,這規矩自然就不再是規矩了。

    夏阮此時反而不氣,只是冷冷地道:「自從入了冬,娘親的身體就不太好,周大夫瞧過之後說要靜養,受不得寒。大伯母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出門千萬要謹慎一些,眼看就要到除夕了……」

    趙氏瞪大了眼看著夏阮,她自然聽的出夏阮話裡的意思。

    這個該死的賤蹄子居然咒她腹中的孩兒不穩,若不是今日來是為了其他的事情,她早就翻臉給夏阮一巴掌了。

    趙氏斂了心神,臉上掛著不屑的笑:「哎,阮丫頭你也知道父親是個癡情之人。昨日夜裡特意來找大伯母,跟大伯母說他想納妾。本來大伯母也不該多事的,但是想著來年開春大伯母也不便動身了,所以就特意讓你大伯父親自去將這個事辦了。這不,一早就將周姨娘接過來了。」

    王管事前腳一走,大伯母後腳就讓大伯母將周月接了過來,又能安什麼好心?似乎別人的宅子裡永遠不安寧,大伯母才會覺得心裡有些快慰。

    夏阮挑眉,大伯母這話說的棉裡帶針,她卻不願去接這句話,只是不語。

    趙氏見夏阮沒有絲毫怒意,心裡略微有些懊惱,便下意識去握住夏阮的手,想多添上幾句。卻不想夏阮直接挪開身子,故意無視趙氏,幾步到了李氏的身邊。俯下身子,親切的喚了一聲:「娘親?」

    李氏的黯淡的眼裡漸漸地多了一抹神色,本已微紅的眼眶此時噙滿了淚水,她張口想要說話,卻不知道說些什麼。緩了一會,李氏才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阮丫頭怎麼來了,外面風雪大,你穿這麼少,冷不冷?」

    夏阮只覺眼前的視線一片模糊,這個時候了,母親居然還在關心她凍不凍。夏阮忍不住抓起母親的手,想要握在手心裡。可是卻感受到一陣冰涼的氣息,她當下一驚,還未開口說話,卻被父親搶了先。

    夏富成聲音有些不悅:「夫人,你還要月兒跪多久?她身子弱,受不住這般折騰。」

    周月聽了這話,兩行眼淚靜靜地滑過臉頰:「老爺……賤妾該對夫人行禮的。」說完之後垂下眼眸,身子抖的厲害,又添上三分可憐,顯得格外的嬌弱。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夏富成瞧見周月肩頭一抽一抽的模樣,當即臉色一變,對著李氏就指責起來:「李長月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今日你是要讓我在這裡丟臉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妒婦心裡的到底想的是什麼。」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42 AM

第036章:後悔

    父親這次會跟母親吵架,是有預謀的。

    前些日子也虧父親沉得住氣,就跟大伯母一樣,得了『病』似的。

    只是大伯母得的是紅眼病,而父親又是得了什麼病呢?

    「老爺,你就非得現在納妾嗎?年後,我就要去岳家,你……」

    「你張口閉口就是岳家,還把自己當李府的小姐嗎?往日也不知道是誰哭著說心裡有我,想要跟我白首偕老,如今怎就變成一個活生生的妒婦了。」

    李氏聽了這話,心裡越來越難受,眼眶裡蓄滿的淚水再憋不住了,從眼角慢慢的滑落。

    「我說二弟妹,這本是你家務事,做大哥的不應該插嘴。」在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夏富貴此時開了口,他的眼神就如同千年的古井一般,冷的可怕,「你和二弟成親這麼多年,未曾誕下一子。如今二弟不過只是納妾,你依舊是正房太太,你又何必如此?」

    李氏聽了微微發怔,一言未發。

    夏阮握住李氏的手,她清楚的感受到母親手上冰涼的氣息,還有一直在微微的顫抖的身體,是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將這股氣壓抑住。

    周月再好,也不過是風塵女子,如此品行不端之人,又怎麼能帶回來?最可笑的就是,母親如此有了身孕,是男是女尚未確定,大伯父又怎能說出母親不能誕下一子。

    她咬住下唇,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和大伯父爭吵。

    其實前世夏阮也曾想過,要在大伯父和大伯母的膳食裡下毒,讓他們陪著她下地獄,從此一了百了。可是這些想法在如今看來,只是能解一時之氣,卻不能解一世之憂。而且大伯父和大伯母一點也不配讓她賠上性命。

    因為夏阮知道,這樣做的結果,父親也不會變得好起來,母親更為因為她的事背負上更大的嗤笑。

    「二弟妹,做嫂子的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趙氏歎了一口氣,緩緩的走到李氏身邊,笑容裡卻帶著一絲淺淺的譏笑,「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二弟這些年一直對你的事上心,不然如今也不會讓你應允了才讓新姨娘過門,人啊,要學會知足。」

    夏富成冷哼了一聲,怒不可遏地大聲吼道:「李長月你知足過嗎?你別以為我真的要看你的臉色,如今給你臉面你不要,就別怪我不念多年的夫妻情分。今日我就跟你說明了,我不止要讓月兒進門,我還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將她娶回來,給她貴妾的身份。」

    話音剛落,夏阮感覺到母親的身子涼的如同冰雪一般。她急忙抬起頭看到了母親紅腫的雙眼,只是這雙好看的眼眸,似乎沒有一絲活人的氣色,如同一潭死水。

    她心一驚,不好。

    夏阮還未站起身子,李氏卻已經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李氏看著丈夫,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打量了許久,才扯出一個牽強的笑:「成哥……」

    夏富成嗤之以鼻,諷刺地說道:「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趕緊給我拿五百兩銀子,這親事我一定要辦的熱熱鬧鬧的,不能讓月兒受了委屈。」

    說完夏富成趕緊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周月,眼裡帶著寵溺的神情,有些擔憂的問:「膝蓋疼不疼?趕緊坐下,夫君給你瞧瞧。」

    周月纖弱的身子,緊緊的貼著夏富成的手臂,眼淚在眼眶裡滾來滾去,面色帶著濃濃的委屈。嗓音哽咽:「不疼,這是賤妾應該做的。成郎,你不必放在心上,姐姐不會不讓我進門的,更不會阻止我們相愛的。」

    李氏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喃喃自語,像是說給周圍的人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成哥……我啊……如今是……三哥說的對啊……我會……」

    李氏話未說完只覺得眼前一黑,累的無力再支撐身體,唯一閉眼之前能聽到的就是女兒的哭喊之聲。

    ※※※※※※※※※※※※※※※※

    夜漸漸的深了,大雪不知何時又落了起來,讓人覺得冰冷刺骨。

    翠柳將裝有羊肉蘿蔔湯瓷碗遞給夏阮的時候,忍不住相勸:「小姐,你多少點東西吧,你……」

    看到夏阮的眼神,翠柳卻再也說不下去了,唯有將湯碗擱置在一邊的凳子上,轉身疾步走出屋子。到了外間才將臉上的淚水抹去。她不願意讓夏阮看到她這般模樣,如今的夏阮已經夠累了,她不能讓夏阮再心煩。

    只是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翠柳看了一眼內室,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今日夫人暈闕之後,二爺居然不讓她去請大夫。

    若不是小姐說了那些話,怕是老爺就打算讓夫人這樣活生生的病死了吧?

    老爺最後雖然答應了小姐給夫人請大夫。但是也讓周月住進了西苑,更可氣的是還將翠雲撥去伺候周月。

    趙氏這些年身邊婆子就不下五個,丫環更是一個手數不過來。

    可是夫人身邊,來來去去也就那麼幾個人伺候。

    前些年,夫人將她許配給王三,給了她不菲的嫁妝後,便不讓她繼續在跟前繼續伺候。若不是她哭著鬧著不願離去,夫人這些年怕是身邊連個端茶遞水的丫頭都沒。

    翠柳知道,夫人不願意買下人回來,是想將這些銀子存起來。有的時候,連打水沐浴這些事情,都要夫人親自來做。

    以前的夫人那裡吃過這種苦頭,別說打水,就連髮髻都從未動手梳理過。

    自從嫁到了夏家,什麼苦沒吃過?

    這些年來夫人付出的情,就算是一顆石頭做的心,也該被捂熱了吧?可是如今老爺,卻將這些付出當做理所當然。

    翠柳想到這裡的時候,不禁想到了當年夫人出嫁時,夫人的三哥心酸地跟夫人說:五妹,來日你必定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翠柳不知道夫人有沒有後悔,只是輕聲呢喃:「五小姐,他不值得你這般癡情。」

    內室的燭火昏暗,似乎只要一點風,這火就能滅了,讓屋子裡徹底的暗下來。

    夏阮的臉色略微憔悴。

    「娘親?你快醒醒,娘親……」夏阮握住母親的手貼在臉頰上,似乎只有母親手上有著淡淡的熱氣,才能讓她的心裡多少平靜一些,「你醒醒,不要丟下我,不要……」

    夏阮睜大了眼,怕極了自己一閉眼,就看不見母親,會回到了從前躺在平陽侯那陰冷的宅子裡。怕極了自己一閉眼就會看到的那一幕,那是她多少年來的噩夢。那種深入骨髓的疼,嘗過一次就已經讓她痛不欲生,她不要再來一次。

    她真的是,怕極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42 AM

第037章:是誰

    火盆裡的炭火不知何時燃盡,屋子裡不再有一絲暖意。

    夏阮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少女,心裡的疑惑也漸漸的解開了。

    原來她上一世是見過周月的。

    只是,周月居然提前了半年出現。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改變嗎?

    昔日未到除夕夜,便迎來了父親歿了消息。如今父親尚在人世,所以周月的命運也被改變了。

    只是周月和性子依舊似從前那般謹慎。

    「姐姐已經兩日滴水未進,做妹妹的心裡一直記掛著,今日抽空便過來瞧瞧。」周月嫣然一笑,然後眼裡帶著無辜,「也不知道姐姐和腹中的孩兒如何了,周大夫怎麼交代的?」

    周月其實早就跟周大夫打聽過了,她無非就是想知道李氏肚子裡這個孩子,究竟還能不能保的住。奈何那個老頭迂腐至極,無論如何也不肯透露半句。

    今日一早翠雲便來告訴她說夏阮回屋休息了,她特意打扮了一番想來瞧瞧李氏落魄的樣子,卻未曾想到會遇見了夏阮。周月瞧了一眼身邊的翠雲,這個死丫頭不是說夏阮回屋子裡休息了嗎?怎麼還會在這裡。

    只是這個夏阮,居然在李氏身邊守了兩天兩夜,也沒有要閉目休息樣子。

    這讓周月的心裡,多少有些詫異。

    夏阮淺淺一笑,蒼白的容顏上露出一絲疲態,轉瞬即逝:「多謝周姑娘關心,母親很好,只是最近需要靜養。聽聞周姑娘是在鄉下長大?最後又去了那種不乾淨……,所以不懂規矩也是……情有可原。」

    周月露出驚愕的表情,她沒想到夏阮開口就是如此不善,竟然喚她周姑娘。夏阮話裡的諷刺的意味明顯,她不是傻子,自然聽了個明白。

    周月將心裡的怒氣緩緩地壓了下去,臉上依舊帶著笑容:「阮丫頭真會說笑。」

    「周姑娘太放肆了,你應該稱呼我為三小姐。」夏阮的臉上雖然也掛著笑容,可是眼神卻讓人覺得冰冷刺骨,「我怎會同周姑娘說笑,而且周姑娘如今還不是父親的妾室,應當喚我母親夫人。若是周姑娘不懂規矩,這也無礙。既然是大伯母送你來宅子裡,我便讓大伯母親自來教你規矩,周姑娘你看,這樣可好?」

    周月聽的咬牙切齒,但卻是敢怒不敢言。那日,李氏暈闕了之後,夏富成本打算不給李氏請大夫,連趙氏和夏富貴也非常的贊成夏富成想法。

    可是,偏偏夏阮說了幾句話,就讓原本鐵了心的夏富成改變了主意。

    就算那晚她又哭又鬧,用盡了渾身解數。夏富成依舊給李氏請了大夫,只是為了安撫她才讓她暫時住進西苑。

    周月想到這裡,撰緊了拳頭:「三小姐,你明知老爺已經允下,會將我明媒正娶進門,你還……」

    「明媒正娶?」夏阮打斷了周月的話,烏黑的眼眸裡全是滿滿的諷刺,「你如今很得意吧?」

    周月笑容僵在了臉上,瞪大了眼,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因為夏阮說的沒錯,她的心裡的卻是很得意。

    夏阮起身緩緩地靠近周月,用只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又添了一句:「其實你的心上人不是我父親,又何必屈身在父親身邊呢?我送你過去學規矩,不正好成全了你的心思了嗎?你們可是青梅竹馬,他怎會捨得你跟在父親身邊受委屈。這些年,他已經好久未曾嘗過你親自做的糖醋鯉魚了。」

    這話一出,周月的臉上全是驚悚的神色,她緊張的想扶住什麼東西,卻不想碰翻了桌子上的茶盞。滾燙的熱水幾乎全部撒在周月的身上,她吃痛驚叫了起來:「哎呀。」

    在屋外的翠柳和翠雲聽到了屋內的動靜,趕緊匆忙的打起簾子走了進來。

    「周姨娘,你這是怎麼了?」翠雲驚呼了一聲,還未來得及多添幾句,便看到了夏阮皺眉的神情,剩下的話不得不又咽了回去。

    夏阮故作擔心:「周姨娘覺得南苑的茶水不合胃口,又何必這般折騰?父親總是在我耳邊念叨,說最近請大夫花了不少銀子,周姨娘若是你燙傷了自己可就不好了,宅子裡如今怕是拿不出銀子給你請大夫了。」

    一句話讓周月覺得自己猶如墜入了深潭一般。

    就算如今她的心裡再戰慄恐慌,也是不敢將剛才的話說出來。

    她覺得夏阮太可怕了,怎麼會知道這些,她是如何得知的。

    眼前的少女尚未及笄,一雙眼眸深幽極了,讓人覺得腳心都透著冷氣。

    翠雲有些急了,趕緊抽住手巾給周月擦拭身上濕掉的地方,口裡還忍不住擔憂的問道:「周姨娘,可覺得哪裡不舒服?」

    周氏月瞧了一眼夏阮,她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尤其是呆在這個南苑,讓她覺得陰森的可怕。

    「走,回去……我們回去。」周月再也顧不得繼續偽裝平日裡溫順的模樣,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神情驚恐,「走……」

    翠雲點了點頭,灰溜溜的跟著周月走了出門。

    南苑不比西苑寬敞,院子裡草木稀少,冬日裡瞧上去毫無生機。

    這些年李氏修葺房屋的心思幾乎都放在了西苑,更顯得兩處院子落差大。

    周月收斂了一下心神,瞥了瞥一眼院內,試著讓心情平靜一下。

    「今日是不是三小姐欺負周姨娘了?若是這般的話,周姨娘一定不要饒過她。」翠雲的眼裡帶著憎恨,幾乎要將牙齒咬碎了一般,「三小姐平日就這個樣子,給臉不要臉,周姨娘你一定要跟老爺哭訴,不然來日連翠柳都敢踩到你頭上來了。」

    聽了這話周月覺得有些頭疼,只是淡淡的問翠雲:「你有心上人嗎?」

    翠雲一時怔住,緩了一會羞澀的低頭。

    「若是你的心上人將你當做棋子,你又會如何?」周月說完這話後,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該努力的做好這顆棋子呢?」

    翠雲聽不懂周月話裡的意思,便有些擔心,想要看清周月的臉色的時候,周月又開口說道:「記得告訴老爺,這茶水是三小姐潑在我身上的,知道了嗎?」

    翠雲的臉色瞬間掛滿了得意的笑容:「奴婢知道,奴婢一定會按照周姨娘的吩咐來做的。」

    屋內翠柳瞧見翠雲和周月離去的身影然後歎了一口氣。

    剛想要和夏阮稟報,便聽見內室有了動靜。

    「娘親你醒了?餓不餓?」夏阮緊緊的握住了李氏的手,眼裡多了一絲驚喜。

    李氏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餓了,有東西吃嗎?」

    李氏的回答,讓夏阮一時傻了眼,她愣了半響才高興的露出笑容:「有的,有的,我……我去拿,娘親你等著,很快。」

    話音剛落夏阮就匆忙的奔了出去,留下李氏一人。

    李氏笑容慢慢斂了起來,眼裡沒了剛才的神色,額頭上漸漸的佈滿了冷汗,那個噩夢真的太可怕、也太真實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43 AM

第038章:妥協

    李氏這場病來的快,去的也快。

    周大夫有點驚訝李氏不再思慮過度,頗感欣慰。

    臨走時周大夫對夏阮囑咐道:「這來日切勿再讓夫人憂心,這保胎藥一定要按時服用,記住了嗎?」

    夏阮點了點頭,讓翠柳送了周大夫出門。

    這段日子,父親依舊未曾來探望母親,唯一來南苑還是來質問她,為何要潑茶水到周姨娘身上。不是她做的,她當然不會承認。

    只是父親從那日起,和她再開口說話,便是句句都離不了銀子二字。

    夏阮歎了一口氣,她真的該去勸勸母親了,若是這樣下去,母親的身子會再也扛不住了。

    她斂了心神進了內室,瞧見母親半倚在軟榻上,手裡正握著福橘,若有所思。

    「娘親,這東西性涼,你少吃點。」夏阮走到母親身邊,然後將福橘拿了過來,想捂暖一點再剝開給母親吃,「晚點我讓翠柳給你燉湯喝,補補身子。」

    「我就是想,如今這樣也好……」李氏無奈的一笑,然後又將福橘拿了回來,繼續道,「你看,我現在肚子餓了。想吃橘子就吃橘子,我想吃羊肉就吃羊肉。現今我才知道,橘子味道甜,羊肉入口滑,都是好吃的東西。」

    夏阮聽到這裡卻有點心酸。

    母親從前總是捨不得對自己太好。

    昔日,她和母親去廟會上遊玩。母親口渴難忍也不願買幾文錢的果子,卻願給她買十兩銀子的簪子,還給父親買了一雙皮靴。如今卻覺得最普通的福橘是非常好吃的東西,這些年母親一直都過了什麼樣的日子。

    想到這裡的時候,夏阮開口道:「娘親,這話女兒不該說,只是……娘親,為了肚子裡的弟妹,你……不如……。」

    「不如求你父親和離嗎?」李氏淡淡的接上了夏阮的話。

    話音剛落夏阮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她張開口欲說點什麼,可神色一頓,又滿臉沮喪。

    李氏只是鼻尖有些酸意,便又添上一句:「娘親知道你心疼,只是,娘親不甘心啊。」

    夏阮不知為何,眼神有些迷茫。

    她以為這些日子母親早已想明白了,可是如今這個情形上看來,母親的心裡依舊是有父親的。她自然明白母親的心情,因為她當年也是如此的愛著唐景軒。

    可是愛著一個不愛你的人,對自己來說是一種折磨。

    夏阮的語氣謹慎:「誰都會有不甘心的時候……娘親,若是不甘心就能讓父親回心轉意的話,女兒不會多言半句。只是,你心裡其實很清楚,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你要為來日……」

    說完這些,夏阮只覺眼前視線有些模糊。

    不甘心又如何,不甘心依舊換不會那人的真心,這不甘心只能讓親者痛仇者快。如今她是鐵了心希望母親能和父親分開,就算不能分開起碼也要對父親死心。

    李氏笑了笑,將手裡剝好的橘子遞給了夏阮才開口:「這些我都知道。只是你看,這衣裳壞了,補補也還能穿出去見人,畢竟丟棄掉也可惜。開春你就及笄了,到時候若是我和你父親有點什麼,你可怎麼抬頭做人?」

    「我不在乎這些,娘親,我不希望你過的不好。」夏阮今日也知道她話裡多少有些衝動,可是只要她一閉眼,那些可怕的事情總是會出現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在這樣下去,娘親,我會害怕……會害怕呀……」

    夏阮第一次知道,就算重活一世,她能改變的東西,依舊是少的可憐。

    尤其是想改變,母親對父親的心。

    李氏抓起夏阮的手放在膝上,手上的力道很輕:「千萬不要哭,這快及笄的人了,還哭,羞不羞?若是哭腫了眼睛,讓你大伯父和周姨娘瞧見,又不知道要鬧多少笑話。這些年,娘的心裡比你更害怕,只是害怕也沒有用,該來的照樣會來。」

    這話一入耳,本來雙眼有些迷蒙夏阮,眼前一下就亮了起來。

    父親這些年一直都將大伯父當做唯一的親人,大伯父說今兒是陰天,父親就不敢說今日會落雨。早些年三叔還在的時候,父親和三叔大吵過,起因就是因為三叔說不願將手裡的銀子借給大伯父做生意。

    三叔家裡出事之後,大伯父裝作大度,親自出面收留夏雯,其實卻不是因為兄弟情義,而是為了三叔家裡的錢財。可是最後,吞了三叔錢財的大伯父,卻希望母親來撫養夏雯,他們還不會給母親一個銅板。

    這樣的冷血之人,父親竟一點也沒察覺出來。

    李氏壓抑住心裡的悲痛,臉上掛著淺淺的笑:「你三舅從前跟我說,來日我會後悔當初選擇和你父親在一起。可是這世上,從沒有後悔藥。如今,娘親只願你有門好親事,在婆家不會遭罪。畢竟,你過的好,以後也可以照拂一下弟妹。」

    李氏將夏阮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似乎在安慰她一般。

    夏阮感受到時掌心傳來一陣暖意,她突然覺得自己感受到母親的肚子動了一下,然後睜大了眼睛瞧著母親,有些癡傻:「娘親……在動,在動。」

    「這還未足四個月,怎就有了動靜?你呀……」李氏忍不住幫夏阮理了理淩亂的髮絲,「你要做生意,便放心去做。娘明日會寫信給你三舅,讓他幫著你也是好的。」

    三舅?

    前世母親從不願意和娘家的人有聯繫,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三舅的存在。

    母親當初走投無路時,也不願和娘家低頭,最後落得了個淒慘的結果。可是如今為了她,卻願意跟娘家低頭,母親這是多絕望,才會做這樣的抉擇。

    夏阮搖頭,將手掌從母親的小腹上挪開:「娘親你看前些日子我做棉花生意都賺了不少,而今還有王管事幫我,更不會出什麼差錯。所以,這些事就讓女兒親自來處理就好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養好身子,女兒還盼著見到強壯的弟妹呢。」

    「好好好,娘親知道了。只是來日,你不要再和周姨娘爭吵,免得你大伯母又誣陷你忤逆長上。」李氏說道這裡,眼神無比堅定,「若是瞧她不順眼,便同娘說,娘有辦法。」

    夏阮聽了這話,心裡卻有些苦澀。

    娘親這是願意讓周月進門了嗎?

    母親如今看似想明白了,心裡卻依舊是有父親的。

    畢竟是在一起十六年了,想要將那個人從心裡割捨掉,對母親而言,太難了。

    只是這周月,卻不似母親想的那般簡單,她簡直……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44 AM

第039章:添堵

    除夕一過,李氏便忙碌了起來。

    她這次是鐵了心要帶夏阮去岳家,為這個還和丈夫大吵了幾次。

    夏富成心裡多少有些疑惑,以前從不敢大聲說話的妻子,如今卻敢和他頂嘴。

    不過,最近妻子在銀子方面上卻比以前大方不少,他也就懶得再去計較這些。

    夏富成和李氏表面看起來越是沒事,周月的心裡越是不安。

    李氏這些日子給夏阮又是做新衣,又是買首飾,件件精緻,晃的她頭暈眼花。

    「周姨娘,老爺說等會過來陪你用膳,奴婢幫你……」翠雲帶著試探的語氣問道,只是話還未說話,就看到周月臉色一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周月緩了一會,不悅地道:「用膳,用膳,就算每日人在我這裡又如何。你沒瞧見南苑,又是料子又是金銀珠寶,咱們這裡有什麼?」

    翠雲一臉愁容的瞧了瞧屋外的已經打花骨朵梅樹,讓人不經意間總能聞到一股淡淡梅香。

    回過神來,翠雲忍不住開口道:「這西苑從前可沒有這株梅樹,因為周姨娘你喜歡,老爺特意讓人從安靈寺求了一株回來,還花了不少銀子呢。」

    翠玉不禁在心裡嘀咕,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為何,周姨娘從大爺家裡歸來之後,便有些悶悶不樂。當夜,二老爺瞧見周姨娘的模樣,有些擔心,便忍不住開口詢問。最後周姨娘被問的有些厭煩了,才說了一句,大爺家裡的梅樹花開的好。

    第二日一早,老爺就讓王三親自去安靈寺求了這一株梅樹,只因東陽縣梅花開的最好的地方是安靈寺。

    安靈寺的方丈智遠大師是一個不喜錢財之人,若不是看在李氏這些年一直給安靈寺香油錢的份上,那裡會才收幾兩銀子就將梅樹匆忙地送了過來。

    只是智遠大師以為梅樹是給李氏觀賞的,卻不想是給周姨娘。

    這些年老爺可從未對李氏如此上心過。

    周月冷哼了一聲:「又能費多少工夫,又能花多少銀子,不就移一株梅樹嗎?前些日子三小姐屋裡擺了一對玉麒麟,能買多少株梅樹?」

    「周姨娘你可小聲點,你這話在奴婢跟前說就好了,千萬別在老爺跟前念叨。」翠雲一聽這話,臉色發白,輕聲地勸道,「要知道如今夫人手裡的莊子都是她的嫁妝,老爺那些早就……」

    說到這裡的時候翠雲趕緊閉了嘴,她怎麼就將這個事情說出來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周月更是生氣,兩彎好看的柳煙眉,如今卻蹙成一團。

    她也是跟了夏富貴後,才知道這些事情的。

    李氏一直沒被夏富貴休掉,是因為李氏當年嫁過來的時候,帶著的嫁妝頗為豐厚。這些年,夏富貴手裡的莊子能賣的幾乎都賣掉了,就算沒有賣掉的,也早讓大爺奪了去。

    外面那些不知道的,還以為夏富貴依舊是從前夏家的二老爺。可是實際上,夏富貴早已是身無分文,要銀子不是跟李氏開口,就是問大爺借。

    周月想到這些就有些頭疼,忍不住揉了揉額眉心,「難不成要我學南苑那位,三從四德,裝作賢慧過頭的模樣?怕是來日翠柳都敢踩我頭上來了。你不是沒瞧見,翠柳昨日跟我說話那個樣,恨不得吃了我的肉。」

    翠雲苦著臉,「可昨日你那樣說,奴婢覺得實在是……」

    「難道我說錯了?我瞧著她那肚子,我就知道這胎肯定又是個丫頭。」周月冷笑了一聲,言語裡帶了一些諷刺,「酸兒辣女未必是真,她如今無非就是做個樣子給老爺看,讓老爺心疼她。到時候若是生下個丫頭,有她好受的。」

    翠柳在心裡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昨日一早錦玉閣那邊便派人送來最時新的料子,說這幾匹料子是特意從京城的金玉裳高價買來的。周月當時一聽心裡就不大樂意了,粗略的裝扮了一番就去了南苑。

    可好巧不巧就讓周月看見了夏阮手裡捧著的一對稀罕的玉麒麟,火氣頓時重了三分。

    也是因為這樣,周月才會不經過腦子說出,李氏肚子裡的孩子,必定是個女兒。

    當時在一旁的夏富貴聽了這話也有些惱怒,就忍不住苛責了周月。

    連平日裡規規矩矩的翠柳送周月出院門的時候,還忍不住嘲諷了幾句。

    翠雲知道,這些都是周姨娘自己不謹慎。

    老爺這些日子雖**周姨娘,卻更希望李氏的肚子裡是個兒子,來日便有人可以繼承家業。可周姨娘為何就想不明白,非要挑這句話來說,這不是讓老爺心裡添堵嗎?

    翠雲的臉上不免露出黯然的神色:「今日老爺主動來和周姨娘用膳,周姨娘可千萬別再說錯了話。等過幾日,夫人去了咸陽,這宅子裡可不就是你說了算嗎?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老爺也是會摘給你的。如今若是為這點小事和老爺鬧脾氣,可不正如了夫人的願?」

    如此一說,周月臉色的神情才稍微緩和一些,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哎,我何嘗不知道這些。若不是為了那些地契,我何苦在這裡被一個丫頭欺負……晚膳過後你去告訴徐六,這事我知道怎麼做,只是如今急不得。讓他帶話給大爺,說是趕緊想法子讓李長月離開東陽,不然這事我估計還得拖一拖。」

    聽了這話,翠雲忍不住謹慎的看了一眼屋外,生怕隔牆有耳。

    瞧著翠雲當心的模樣,周月氣的笑了出來,便又添上一句,「你這個丫頭,怪聰明的,只是可惜了如今在二爺家裡當個粗使丫頭。來日等事情辦妥了,我定會親自給你說一門好親事。不過,你倒是是說說,這李長月到底是什麼來歷,咸陽那個地方還有親戚,莫不是騙二爺的吧?她這次帶走的那些,件件都是值錢的東西呢。」

    翠雲搖了搖頭,她來宅子裡也不過幾個月,翠柳又是嘴嚴之人,這個事情她完全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李氏和娘家這些年沒多少來往,如今想想卻也挺蹊蹺的。

    她很老實的回答:「奴婢不知,不過夫人如今這個樣,這親戚又能好到那裡去?再說,咸陽那個地方,乞丐遍地都是,有個親戚住那邊,也不奇怪。」

    翠雲這麼一說,周月忍不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有人歡喜有人愁。

    夏阮瞧著身上的首飾,又瞧了一眼桌上擱著的新衣裳,忍不住直皺眉頭。

    這岳家到底是何來歷?需要穿的如此隆重。

    母親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45 AM

第040章:故人

    夏阮隨著母親去咸陽拜訪表姨,卻並沒有多高興。

    母親一向溺愛著她,吃的穿的樣樣都是拔尖的,若是到了咸陽……

    到了岳家,不比在家裡隨意,說話做事都要步步小心,免得被未曾謀面的表姨看輕。

    聽母親說,岳家是簪纓之家。如夏家這樣的小門小戶,在岳家眼裡,不過只是塵埃一般的存在。

    母親低了頭才求來的親事,夏阮不好拒絕,但又不禁心生疑惑……

    咸陽岳家,會不會是京城的岳家?

    岳家占地廣大,院子裡風景秀麗,那門欄窗隔,皆是細雕新鮮花樣,宛如人間仙境。

    夏阮自下了馬車之後,便有些驚訝,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母親,這些年母親到底瞞了她多少事情?若表姨都能嫁的如此之好,母親當年又何必選擇父親?就算是閉著眼睛選,也能找到比父親好上百倍的人選。

    「李夫人你且歇歇,老奴這就向夫人通稟去。」老嫗臉上看似熱情,言語裡卻依舊帶了幾分輕蔑。李氏苦澀一笑,只是禮貌的點了點頭:「那就有勞陳媽媽了。」

    坐在在後耳房裡,夏阮瞧了一眼窗外,只見幾枝桃花已經綻放,院子裡一片春景。

    略歇了一刻鐘,陳媽媽緩緩地帶了幾個小丫環走了上來,進門後無奈的一笑:「李夫人可真不巧,夫人如今在用膳,你怕是要……再等等了……」

    說完,眼裡還帶著嘲笑。

    李氏素來脾性好,就算瞧見了陳媽媽眼裡的神情,也不動氣:「無礙,我再等等。等會,還等麻煩陳媽媽再次通傳一聲。」

    李氏給翠柳遞了一個眼色,翠柳趕緊從荷包裡,拿出幾錠銀子交給陳媽媽。

    陳媽媽只是淺笑,卻不將銀子接過來:「李夫人真是太客氣了,老奴那裡能收下這些銀子。」

    李氏站起身,從翠柳手上將銀子接了過來,然後放在了陳媽媽手裡,笑的誠懇:「這些年表姐身邊我也就認識陳媽媽了,小時候也多虧陳媽媽照應,如今這也是我該孝敬你的。你就別和我客氣了,我還是當年的素蘭……」

    這話一出陳媽媽的笑就僵在了臉上,然後也不再推辭將銀子接過來:「老奴再去通傳一聲,李夫人你再喝口熱茶。」

    夏阮如今腦子裡一片混亂,她知道素蘭是母親的小名。

    從陳媽媽的表現上看的出來,母親當年的地位不會比表姨低,她越想越糊塗,為何母親不和她說明這些?

    這次不到片刻,便聽見屋外咯當咯當的響聲。

    只見門外出現了一位粉光脂豔的婦人,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在她身後跟著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材俊俏,美服華冠。

    「可是素蘭表妹?」婦人匆匆的迎了上來,眼裡閃過一絲譏諷,但站在李氏身邊的夏阮卻看了個徹底,「我可是……一直記掛著你……」

    李氏笑了笑,由著婦人握緊她的雙手,只是對著夏阮說:「快給表姨行禮。」說完又對著婦人說道,「這是我女兒,夏阮。」

    夏阮乖巧的聽了母親的話,對著婦人行了個福禮:「見過表姨。」

    不經意間流露出昔日的矜貴之氣,讓她看起來既端莊又奪目。

    衛氏瞧了一眼面前行禮的少女,只見她有著細挑身材,比秋水清澈是雙眸,那不點而朱的紅唇,越顯的面如滿月猶白。

    衛氏略微有些吃驚,按理說這個小丫頭是在小縣裡長大,還是不入流的小商賈家裡。可這一舉一動竟讓人尋不出紕漏,就算和咸陽這些世家女子相比較,也是出類拔萃的。

    她曾擔心這門親事不如安哥兒的意,今日便帶著安哥兒過來瞧瞧,若是安哥兒有一絲不樂意,這親事就作罷。可如今,衛氏窺了一眼身邊的岳成安,只見他白皙的臉上帶著一絲紅暈,神情間略有些緊張。

    衛氏笑了笑,對著夏阮道:「這是你表哥。」語畢,又對著身邊有些羞澀的少年道,「快來見見表姨和表妹。」

    岳成安會意,未語先飛紅了臉,然後對著李氏作揖:「見過表姨,見過表妹。」

    相比之下,岳成安的動作便有些僵硬。

    衛氏瞧見兒子這摸樣,便有些不滿意了,但細心一想,卻也不曾出言訓斥。

    「這些年你不大來咸陽走動,都疏遠了。知道的,說你棄厭我們了,不肯常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眼裡沒人似的……」衛氏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你都不知道,三表哥時常和老爺提起你,只是他……哎……」

    聽了衛氏的話,李氏的臉上也露出了愁容:「三哥這些年可好?前些年入京之後,可有不習慣的地方?這些年,終究是我的不是,表姐我當年也是沒有辦法。」

    李氏說到這裡,覺得眼裡有些酸澀,她當年的任性的選擇,導致和一奶同胞的哥哥有了疏離。這些年,她心裡一直覺得有愧。可是如今哥哥在仕途上一直是順風順水,她便不願給哥哥添麻煩,畢竟當初那些決絕的話,也是由她口中說出。

    衛氏瞧見李氏的神情,態度就稍微親熱了一些:「說起來,你可千萬別怪表姐多事。前些日子你說要來,我便讓老爺邀了三表哥過來。素蘭,這些年的心結,也要該解開了,三表哥這些年,心裡一直都是惦記著你的。」

    話音剛落,李氏便激動的回答:「表姐,這怎麼……這不行。我的事,可不能讓三哥知道,他,他……」

    「他是你嫡親的哥哥,你又在害怕什麼?」衛氏臉色一變,言語裡帶了一些訓斥的意味,「難道你準備瞞著阮丫頭一輩子嗎?來日,安哥兒和阮丫頭成親,你也不打算請三表哥過來吃酒嗎?」這話一出夏阮趕緊低下了頭,卻愁眉不展。

    果然,這親事沒她想的那麼簡單。

    岳家這樣的家世,岳成安又是嫡長子,怎會看上她這樣出生的女子。

    原來,這一切不是銀子的問題,而是她素未謀面的三舅帶來影響。

    夏阮心神剛定,就聽見屋外傳來一陣熟悉的嗓音。

    「表弟你在那裡呀?我跟你說我今日聽到一件有趣的事……」

    話音剛落,夏阮抬起頭看見屋外的少年,往日的噩夢又重現在她的腦海裡。

    怎麼會?唐景軒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46 AM

第041章:人心

    少年穿著一身華服笑吟吟的站在屋外,玉樹臨風。

    夏阮有些愣住。

    夏阮在很久以前,便知道唐景軒生的好。

    昔日在酒樓,她對他一見傾心。

    明知道唐景軒娶她是為了銀子,卻依舊心存僥倖的嫁入侯府。

    她那時的想法極為幼稚,覺得真心對一個人好便能換來那人的真心,可誰知卻換來了狼心狗肺。

    她以為此生不入京城,便不會和這個人再有交集。

    但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見到年少的唐景軒。

    衛氏瞧了瞧屋外的少年,心裡一驚,淺淺一笑:「景軒今日怎麼來了?也不派人先說一聲,好讓府裡準備準備。」

    「外祖母受了風寒,娘親擔心便回咸陽了,這不我就一起來看看外祖母。」唐景軒緩緩地進了屋子,然後眼神落在了夏阮的身上,「咦?這位是?」

    衛氏收了臉上的笑,只是淡淡地道:「這是一遠房親戚,算是成安的表妹。」

    唐景軒一聽,臉上帶著幾分玩味的笑,只是點了點頭,便挪開了目光:「姨母,若是沒什麼事,我就帶表弟去書房了。」說道這裡又添上一句,「我可是特意來找表弟的。」

    話音剛落衛氏的臉上就出現幾分擔憂:「可是今日家中有客,怕是……」

    「怕是什麼?姨母這是不讓表弟跟我一起嗎?」唐景軒微微蹙眉,嗓音有些不悅,「再說,上次表弟落水是他自己不小心,又不是我的錯。我已經當著外祖母的面和表弟賠禮道歉了,若是姨母覺得不妥,那我跟外祖母說去。」

    說完這話,唐景軒冷哼了聲,轉身便要走。

    衛氏下意識的喊了出來:「等等。」

    唐景軒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夏阮看到這個笑容的時候,卻有幾分無奈。

    往昔,他為了從她這裡拿銀子,也是這般欲擒故縱,讓她措手不及。得逞之後,也是會露出這般笑容。

    只是她當年覺得這笑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笑顏,而如今卻是最醜陋的神情。

    岳成安尷尬的看了一眼夏阮,然後挪了身子想要躲在衛氏的身後,可這時衛氏卻開口說了一句:「成安,跟著你表哥去書房吧,不要怠慢了表哥。娘親一會給你們送茶點過來……」

    岳成安聽了這話一臉恐慌,但又不敢出言反駁,只是緩了一會,臉色有些蒼白的點了點頭:「娘親,我知道了。」

    唐景軒笑意加深,忍不住窺了一眼夏阮,帶著岳成安離開了耳房。

    屋子裡恢復了靜逸,衛氏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表妹你一路勞累,先去好好的歇歇,我晚些再來找你。」

    陳媽媽不愧是跟在衛氏身邊的老媽子,立馬就對著李氏說道:「李夫人,請跟老奴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衛氏不願意多說,李氏便也不會多問。

    夏阮跟在陳媽媽的身後,沿著抄手遊廊前行。走了不到片刻,只見眼前的院中甬路相銜,綠窗油壁,三間抱廈上懸了『梨苑』匾額,整個院子看起來清雅別致。

    夏阮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陳媽媽,只見陳媽媽完全沒了剛才囂張的神情。以她當年對唐景軒的瞭解,今日的事情也猜了個大概。

    那個人,總是見不得別人比他好,就算是親弟弟也不行,又何況是表弟呢?只是沒想到,唐景軒竟然敢害讓岳成安落水……

    從小心腸便是如此歹毒。

    唐景軒當年貴為侯爺,卻因為皇上私下多贊了一句他的三弟,他便能想盡辦法將三弟的那位出身不高的心上人,娶來做妾。

    按理說,他身份是那麼的高高在上,他的三弟不過只是略懂醫術,又不入仕途。這樣的人,對他來說猶如泥土。

    三弟當年跪在她的面前跟她說:「求求你了,大嫂我求求你了,不要讓大哥娶容兒做妾,我……我真的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會和他爭的……」

    只是三弟也是所托非人,她那個樣子的人在唐景軒身邊說的話,又如何能管用?

    人心,是個難以揣測的東西。

    夏阮心裡有些亂糟糟的,她總是覺得有些不安。

    她這一世不再想和這個人有任何的聯繫,待陳媽媽一走,她神色微黯,急忙地抓住母親的手,有些慌張:「娘親,我們回去……回去吧。」

    李氏瞧了一眼夏阮,忍不住安慰:「這是岳家的家務事,娘親不會去摻合的,這事娘親有分寸。就算你再不喜歡這裡,也再等些日子吧,見見你三舅也是好的。」

    夏阮看著母親蹙眉的模樣,又打消了想要解釋的念頭。

    這次來岳家母親已是萬不得已,從表姨的言語裡可以猜出,她那位素未謀面的三舅,在朝廷裡是一定的影響力的。不然,也不會總是提起這位三舅。

    她想了想,如今聖上的身體漸漸垂暮,太子人選又沒有定下來,諸位皇子早已各自心裡有了小心思。

    四皇子這些年一直蟄伏,能讓大臣們選擇的無非就是大皇子和六皇子。大皇子性情張揚,母妃卻是聖眷正隆的貴妃。六皇子雖然穩練,可惜母妃卻是一個小小的貴人。

    當年唐景軒會選擇六皇子,是因為三弟支持了大皇子。

    誰也沒想到,當年那位不起眼的四皇子,最後會一鳴驚人。

    逼宮後又篡權,一樁樁一件件無不是做的滴水不漏。

    想到這裡,她不禁想起蕭韶成。

    那個如美玉一般的男子,早已進了而立之年竟一直未娶。

    他當年對她說,救命之恩,永世難忘。

    她只是笑了笑,不將這話放在心上。

    可最後她依舊是拿了這事去求蕭韶成,讓她放過唐家滿門。

    四皇子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要讓他放過六皇子的餘黨,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可是她別無他法,因為她當時想的是,唐景軒死了她活著也就沒意思了。

    可是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

    夏雯和唐景軒同時的背叛,讓她嘗到了深入骨髓的絕望。

    只是夏阮如今多少有些無奈,她想要避開的東西,卻依舊是躲不開,若是這樣,不如早日接受如今的這些事情。

    為了母親,也是為了她自己。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48 AM

第042章:鼓中

    接下來幾天,嶽府看起來表面上很平靜,實際上卻處處暗湧。

    岳家二姑奶奶帶著世子回門,衛氏作為長嫂,忙得是腳不沾地。

    相比之下,住在梨苑的夏阮,就顯得安閒自在。

    梨苑之所以叫梨苑,是因為這個院子裡種了不少的梨樹。

    如今這些梨樹上的花已打了花骨朵,再過些日子,便能輕寒裡綻放出屬於它的高潔。

    「夫人,您喝口茶,別累著。」翠柳有些擔心李氏,趕緊遞了一杯茶水遞了過去。

    李氏這些日子,身子似乎越來越笨重,偶爾也會貪睡,整個人看起來無精打采。夏阮開口勸過要找大夫來瞧瞧,卻被李氏婉拒了。

    如今人在屋簷下,能少給岳家找麻煩,就儘量少找些麻煩。

    夏阮聽了翠柳的話,將手裡的《女範捷錄》放下,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娘親可是乏了?去小歇一會吧,可別累壞了身子。」

    李氏從翠柳的手裡接過茶盞,眼底閃過一絲疲憊,然後搖頭道:「無礙的,只是昨夜沒歇好,你也是太小心了。」說完之後,飲了一口茶,又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眉心,覺得頭疼欲裂。

    翠柳服侍李氏也不是一年兩年,又哪裡會被李氏這樣請飄飄的一句話騙到。

    「夫人您向來作息規矩,又怎麼會沒歇好?想必是身子不舒服了吧,你可別不告訴奴婢。」翠柳有些擔憂,眼底裡滿滿的疑惑,「如今不比往日,你要為肚子裡的少爺想想。」

    夏阮瞧了一眼翠柳,眼裡忍不住露出一絲欣賞。

    就是因為翠柳向來謹慎,所以翠柳陪在母親的身邊,她多少可以安心些。

    李氏歎了一口氣微微蹙眉,似乎在思量翠柳話裡的意思。

    翠柳緩了一會,繼續勸道:「夫人,再過幾日你就要見到三爺了,你如今這樣,若是被三爺瞧見,他得……多難受啊。」

    翠柳口中的三爺,正是李氏的三哥,夏阮的三舅。

    昨日夜裡衛氏讓陳媽媽來通傳,說是三爺已經起程,約摸兩日內便能到咸陽。夏阮當時瞧見母親一臉蒼白,緊緊的咬住下唇一語不發,身子微微顫抖。她知道母親是不願意見三舅的,他們當年發生了何事,夏阮從來不知,但是從母親的神情上看得出來,一定不是小事。

    可如今已經是逼不得已了,母親不得不低頭求人。而這個逼不得已,完全都是因為她。

    李氏想了想,瞧了一眼翠柳,頗有些無奈:「那我去小睡一會。若是阮丫頭悶了,你便帶著她在園子裡走走,這後院景色不錯。」

    翠柳點了點頭,便服侍李氏歇下,最後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夏阮看見翠柳的模樣,心裡也有了數。

    她讓翠柳繼續在院子裡伺候母親,她去找陳媽媽請大夫,母親身子一直虛弱,若是出了什麼事,來日後悔就晚了。

    翠柳本有些擔心,但見夏阮執意要如此,便也不再出言相勸,只是囑咐夏阮要早去早回。

    出了梨苑,沿著抄手遊廊一直前行,便瞧見了一條鵝暖石鋪成的小徑。

    小徑似乎有些偏僻,周圍一個人影也瞧不見。她有些好奇的走上去,然後左拐之後,隻見佳木蘢蔥,奇花熌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于石隙之下。這裏的一山一石,一花一木,皆讓人覺得雅緻。

  這景色她卻有些熟悉,從前在平陽侯後院也有這樣讓人覺得安逸的小地方。她心情抑鬱的時候,便會去走走,似乎這樣可以讓她忘記心裡那些繁瑣的事情。

    想到這裡的時候,夏阮不禁失笑,剛想抬步離開,便聽到了女子的淒涼的話語聲。

    「我又能如何?如今岳清惠這個小娼婦又回來耀武揚威了,我擔心杏兒和文兒會出事……」女子帶著哭腔,似乎壓抑的厲害,嗓子沙啞,「如今只盼大嫂能為我做主,不然這日子,可要怎麼過啊。」

    夏阮有些心驚,因為岳清惠不是旁人,正是唐景軒的生母,她昔日的婆婆。

    她一直都知道婆婆這個人性情古怪,唐景軒的性子一半就來自婆婆,只是沒想到……婆婆在娘家也是如此的囂張。

    這時夏阮聽到了衛氏的聲音,帶著一些憤恨語氣道:「四弟妹,我又何嘗不是?你也知道上次成安落水,都是那小賤蹄子唆使景軒做的。可是,這事我還不敢多言半句,婆婆會不高興。自從景軒來了府裡,成安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你說,這小賤蹄子沒事回門做什麼。在侯府裡受氣,也不能拿咱們出氣呀。」

    原來,岳成安落水真的不是意外。

    岳成安空有一副皮囊,骨子裡卻是一個膽小怕事的,這樣的人會被唐景軒拿捏,夏阮一點也不意外。

    這門親事她早已準備和母親說就此作罷。倒不是她怕極了唐景軒,而是岳成安這樣的人,太過於懦弱無能。一個女人想要在婆家站穩腳跟,就需要一個能硬氣說話的丈夫。

    岳成安,並不是這樣的人。

    女子低泣了一陣,才緩緩地道:「這次成安的親事,我瞧著怕是讓那小娼婦知道了,不然上次婆婆重病,也不見她這般殷勤。而今,我怕景軒會……」

    「他敢……」衛氏生氣的冷哼了一聲,粗了嗓子,「真當我們怕了他們唐家?明天等三表哥入府,你便讓成文陪著成安去接人。我好不容易騙我那個表妹過來,這才讓老爺和三表哥說上了話。你都不知道三表哥那個性子,孤傲的很。只要夏阮和成安這親事成了,咱們以後銀子也有了,地位也有了,看誰敢拿捏我們。」

    夏阮聽了這話,手心裡生出一些冷汗,原來翠雲當日跟她說的『一萬兩白銀』的事情是真的。

    她當時未將這話放在心上,是因為翠雲和翠玉一般,兩人表面上看起來是被王三買進府的小丫頭,可是實際上是大伯父安插過來的人。所以她們的話,夏阮向來都是半信半疑。

    可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大嫂你放心吧,李家那位三爺如今頗得聖眷,只要成安和夏阮這親事一成,他不幫咱們都不行。」到到這裡,女子忍不住破涕而笑,「來日,成文和杏兒就多依仗大嫂您了……」

    話音行落,夏阮便聽見裡面有了動靜,趕緊急匆匆的離開。

    只是她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她今日才明白,她知道的事情太少太少了。

    如今,夏阮也似乎有點明白,當年母親為什麼不將這門親事說給她聽。

    而且,唐景軒的母親,往昔必是知道她是李長月的女兒,所以才會說出那番話。這估計也就是為什麼,婆婆願意讓夏雯這樣的女子幫唐景軒誕下一子,也不願讓她生下一男半女。

    原來是如此,原來她一直都被瞞在鼓裡……從前是,如今也是。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4:52 AM

第043章:三舅

    疼,渾身都疼。

    那種疼入骨髓的滋味,讓李長月渾身發抖。

    實在是太疼了,她想叫出來,可就像有什麼東西,拼命的堵住了她的喉嚨一樣,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五妹,你這是瘋了呀?他是誰,一個商賈出生的人,哪裡配的上你。」

    「哼,我李天青這輩子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你給我滾!」

    「喲,五小姐在莊子上呆了幾年都會勾搭野男人了,還有臉回來說……當真是,有其母必須有女啊。」

    「李長月你知足過嗎?你別以為我真的要看你的臉色,如今給你臉面你不要,就別怪我不念多年的夫妻情分。今日我就跟你說明了,我不止要讓月兒進門,我還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將她娶回來,給她貴妾的身份。」

    不是的,李長月想要解釋,可是無論她怎麼想抓住眼前的幻影,卻發現自己依舊是徒勞。

    太難受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身體縮成一團,似乎這樣才能緩解心裡的傷痛。

    爹爹的不諒解、三哥的訓斥、丈夫的背叛……這一切都讓李長月覺得絕望。

    母親?母親在哪裡呢?

    李長月覺得想不下去了,她或許這個時候應該去找她的娘親,現在能明白她的人,只有她的娘親了。

    是不是要死了,才能是真的可以解脫?所以當年,娘親才會做這樣的選擇。只有這樣,才可以讓她不用再這樣累了——

    「娘親?娘親……你醒醒,不要丟下我,不要……」

    李長月覺得眼前隱約有了一絲光線,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嗓音。

    這,是她的女兒夏阮的聲音。

    女兒?

    對,她還不能死,她的女兒尚未成家,她若是死了,女兒來日要怎麼辦?李長月掙扎了起來,似乎這樣就能掙脫這噩夢的纏繞。不能死,不能死……這是李長月心裡唯一念頭。

    「翠柳,這是怎麼回事?」夏阮臉上掛著擔憂的神情,陳媽媽答應她要去請大夫,可眼看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也不見半個丫頭過來,「娘親,身上怎麼會這麼燙?」

    翠柳此時也是急得滿頭大汗,她一邊將銅盆裡的帕子沾了水,擰乾了一些遞給夏阮,一邊有些擔憂道:「這些日子夫人身子一直抱恙,卻叮囑奴婢不要告訴小姐,怕耽誤了來咸陽的日子。」自從夫人當年生下小姐之後,月子裡就落了病根,一直都沒有養好。

    夏阮微微蹙眉,難怪在馬車上她覺得母親臉色蒼白的時候,母親只是解釋她有些累,並沒有說身子不適。她當時大意的覺得,母親是長途勞累所致,卻沒有想到是這樣。

    她這個女兒,怎麼會如此的不稱職?

    想到這裡夏阮站起了身子,想了想才輕聲道:「你在這裡瞧著,我出府去請大夫……」

    「小姐,不行的,不行的。」翠柳趕緊攔住夏阮,生怕夏阮下一步就會跨出院子,「陳媽媽說了不讓我們多走動,若是你出府的話,一定會惹麻煩的,咱們畢竟是客。」

    不提陳媽媽還好,一提陳媽媽夏阮就來氣。

    她明明聽見陳媽媽答應了要請大夫,可如今過去了七、八個時辰也不見人過來。此時的夏阮也明白了,陳媽媽不過就是隨口答應,卻不將這個事情放在心上。如今母親都燒成這個樣子了,若是沒有大夫來瞧瞧,她是真的一點也不放心。

    夏阮一直都沒想明白,今日她明明從表姨的話裡聽出,岳家是巴不得這件促成這門親事。可為什麼依舊要擺著高高在上的姿態?甚至張口就要如此多的銀子。

    她的三舅在朝廷上應該是顯赫之人,那為何母親卻一直低頭?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夏阮越想越糊塗。

    「翠柳,我問你一件事,你跟我講講可好?」夏阮瞧了一眼翠柳,又瞧了一眼此時渾身冒著冷汗的母親,「我的外祖父,到底是誰?」

    翠柳沒想到夏阮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怔住,未曾留意到手裡握住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她臉色有些慘白,低頭不敢言語。

    夏阮走上前握住了翠柳的手,輕聲道:「翠柳你跟在我母親身邊多久了?」

    「二十二年了。」翠柳毫不考慮地回答,「我入府便跟在夫人身邊,已過了二十二年了。」

    翠柳這話沒有一絲虛假,因為昔日她也是這般說道,「我在夫人身邊已經二十餘年,如今夫人不在了,可是小姐,您在翠柳的心裡,永遠都是小姐。您若是在夏家呆不下去了,不嫌棄奴婢的話,就跟奴婢去莊子上吧?雖然吃穿不如這裡,但是奴婢一定會將最好的都給您的。」

    當時的夏阮其實很想跟翠柳走,但是夏阮也知道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大伯母待她不好,恨不得她早點死掉,又怎麼會給她好日子過。翠柳在莊子上跟著王三過的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她去就是要徹底的拖累翠柳了。

    所以,她後來婉拒了翠柳,打算從此不再見翠柳。

    狼狽的樣子,不願意讓其他人看見,因為真的關心她的人,會為這個傷心。而那些討厭她的人,卻會覺得渾身痛快。

    夏阮覺得心裡有些苦澀,卻依舊淡淡地道:「這些年,我一直將你當做姐姐看。你一直都知道的,大堂姐和二堂姐的心裡,是恨不得我如同灰塵一般,所以我和她們……娘親會帶我來岳家,其實我也猜到了一些,我那個表姨,絕對不是一個會大發慈悲的人。所以翠柳,我需要知道這些……」

    她需要知道,外祖父到底是誰,三舅在朝廷上的官職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母親當年和李家又發生了什麼,這些年為什麼一直都不曾提起昔日的事情。

    太多、太多的謎團,需要人來為她解答了。

    「小姐,你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我知道你心裡苦,可是夫人比你更苦。這些事情,奴婢不能說的。」翠柳手顫抖的厲害,緩了一會才掙脫開,然後退後一步,眼裡露出幾分無奈,「小姐,若是真的為了夫人好,你千萬不要提及此事。夫人不可能回去了,若不是為了小姐你,夫人就算是死,也不會見三爺的。」

    看著翠柳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夏阮也不忍心再繼續問下去。想了想,才道:「我不問了,只是翠柳,你能告訴我三舅的名字嗎?我來日若是有幸到了岳家,若是能瞧見的話,我只想遠遠的……看上一眼也好,一眼就夠了。」

    翠柳攥緊了手,將頭低的更低了。

    等到夏阮以為翠柳不會回答的時候,翠柳才低聲答了一句:「姓李……李名長風。」

    可是就是這麼一句普通的話,卻讓夏阮驚的差點摔倒。

    李長風?怎麼會是他,這個人怎麼可能會是她的三舅。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00 AM

第044章:陷阱(一)

    夏阮揉了揉眉心,一時有些心煩意亂。

    若是李長風真是她的三舅的話,那麼她現今就越要和岳家撇清關係。

    怎麼會是李長風,這個人怎麼會是她的三舅。

    夏阮只要一想到這個名字,就覺得往日那些噩夢又全部浮現在她的腦海裡,怎麼也揮散不去。

    她不禁握緊了母親的手,似乎這樣就能夠知道母親心底隱藏了多年秘密一般。

    只是如今母親這模樣……她決定暫時壓抑住心裡的惶恐,思量一下接下來的事情該要如何處理。

    翠柳又去找陳媽媽了,這事本該夏阮親自去的,但翠柳似乎心裡慌亂的很,想要躲著夏阮獨自清醒一下。

    見到翠柳如此執著,她便也不再開口說些什麼。

    畢竟翠柳也有自己的難處。

    最近據說這回門的二姑奶奶脾氣不小,屋子裡的那些下人,幾乎都讓她訓斥了個遍。如今連陳媽媽這樣的老媽子,看見這二姑奶奶,都只有低頭躲閃的份。

    夏阮雖不想去招惹唐景軒的母親岳氏,但如今同在一個屋簷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的過去了。

    就如同當年,她一直低調處事,卻依舊會被嶽氏找麻煩。

    夏阮感覺到母親渾身顫抖的厲害,額頭上佈滿了冷汗,喃喃自語:「不能,不要,我不能走……娘親,我不能,不要帶我走。」

    接下來的母親的嗓音變小,夏阮更是聽的不清楚母親在說些什麼,但她敢肯定母親是做了噩夢了。

    她緊張的的拿著帕子給母親擦拭掉額頭上的冷汗,忍不住出聲喚道:「娘親,娘親,我是阮丫頭,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三哥,我不想這樣的,是爹爹對不起娘親,我不想的,你不要怪我。」李氏掙扎的厲害,似乎被什麼東西困住一般,急的眼淚都掉了出來,「他怎麼可以……三哥,爹爹怎麼可以……」

    李氏說到這裡,眼睛猛然的睜開,只見眼裡露出少許的血絲,滿臉驚恐狀。

    夏阮握住母親的手更緊了,心裡好比針紮一般難受,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母親說這些話裡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樣的噩夢,會讓母親如此的失態。

    夏阮穩了心神,有些擔憂的問道:「娘親?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李氏覺得頭腦裡混亂一片,怎麼又是這個噩夢,若真的是噩夢,為什麼會如此的真切。

    「娘親?要不要喝口水?你……」夏阮見到母親的眼裡一片渾濁,心裡越發擔心,「娘親,你是哪裡不舒服?跟女兒說說。」

    李氏在聽到『女兒』二字後,眼裡逐漸的恢復了清明,身子顫抖的也沒剛才那麼厲害。

    過了一會,李氏才看了一眼跪在床頭的夏阮,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只好淺淺的勾起唇角:「阮丫頭,累不累?」

    這句話一出,夏阮眼眶頓時就紅了起來,母親就算病糊塗了,心裡想著的、念著的依舊是她。就算如今渾身難受的厲害,卻張口就問的是她累不累。

    這個世上,會將她放在心尖上疼的人,便是她的母親。

    夏阮搖了搖頭,心裡更是難受:「我不累,娘親,你哪裡不舒服?我已經讓翠柳去交陳媽媽請大夫來了,你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好不好?」

    李氏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嗓子有些沙啞:「好。」

    夏阮趕緊轉身去了外室倒了茶水,母親喜歡普洱,她這次來咸陽便帶了一些在身上。岳家給的茶葉,都是幾年前的陳茶,喝在嘴裡總是覺得有一股黴味。母親如今有了身孕,又怎麼能飲那樣的茶水呢?

    夏阮歎了一口氣,表姨真的是欺人太甚,真把他們當做是路邊的乞兒了嗎?要知道,來日岳家可是會痛哭流涕的求著李家幫忙的。

    當今聖上還有些年頭,這場大病會讓周圍的人誤以為大皇子的地位堅固。可是作為帝王,誰又希望手裡的權利被人分走呢?就算是親兒子,也絕對會痛下殺手的。

    只是,大皇子不知道這些,從來沒有收斂過自己的野心。

    會輸的一敗塗地,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岳家,會和從前一樣,做愚昧的選擇嗎?跟隨大皇子和六皇子最後的下場,她比誰都清楚。

    夏阮略微斂了一下心神,才端著茶盞緩緩的走到內室。

    屋內的燭光有些昏暗,讓李氏的容顏看起來有些憔悴,她此時雙目無神,露在棉被外的手卻緊緊的握成了一個拳頭。

    母親的心裡,終究是有心事的。

    從前母親或許就是被這些事情壓的喘不過氣,最後才會選擇跳河自盡。她若是不想這個事情再發生的話,就必須解開母親的心結。

    只是這個心結,要從哪裡解開呢?翠柳不肯多透露半字,從父親的平日的處事上來瞧,父親似乎對母親的身世,只是知道一些,而絕對不是全部。

    不然按照父親的脾氣,早就應該跟大伯父炫耀了。

    這些年大伯父對父親和母親的態度,似乎絲毫沒有將母親放在眼裡,照理說不應該是這樣的。

    來日,若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知道母親的身份,肯定就會貼上去搖尾乞憐,絕對不會再有平日裡還有半分囂張的樣子。

    李長風若是她的三舅,那麼當年那位出了名孤傲的老人李天青,便就是她的外祖父。

    夏阮瞧了一眼母親,依舊打算不親自去問這些事情。

    翠柳說的對,若是她的心裡苦的話,母親的心裡更苦。

    「娘親……來喝口水。」夏阮將母親扶起來之後,拿了枕頭放在母親的身後,讓母親靠著,才將茶水遞了過去,「小心,有點燙。」

    李氏淡淡一笑,神色已經恢復了寧靜,似乎剛才慌張的模樣,是夏阮的錯覺一般。

    「娘親又不是小孩子,這些我知道的。」李氏接過茶盞,飲了一口茶水,覺得這茶的味道唇齒留香,便忍不住再嘗了一口,「你表姨真是有心,居然還記得我喜歡普洱,這恐怕是今年的新茶吧?」

    看著母親臉上的笑容,夏阮卻不知要如何回答。

    母親怎麼在這個時候還以為會是表姨送來的茶葉呢?若是表姨真的關心母親的話,這些日子也不會如此怠慢了。然後夏阮看著母親臉上滿足的笑容,心裡便是一沉,無法開口解釋,她怕看到母親失望的神情。

    李氏見夏阮不說話,笑吟吟道:「翠柳怎麼還不見回來,天色都暗了。」

    「快了。」夏阮安慰道,只是經李氏這麼一提,夏阮的心裡也起了疑惑。都去了快一個時辰了,翠柳怎麼還不回來呢?要知道翠柳從不是貪玩之人。

    莫非翠柳出了什麼事情?

    夏阮還未繼續開口說話,就聽見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趕緊站起了身子,覺得有些奇怪的看著外室。

    這時只見外室走進來一位約摸十一、十二的小丫頭,一臉囂張的看著夏阮:「你就是夏阮嗎?」

    「我是?請問你是……」夏阮雖然有些疑惑,言語間卻依舊表現的很鎮靜。

    小丫頭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原來你就是夏阮啊,那麼你也知道翠柳吧?這個小賤蹄子的膽大包天,居然敢去二姑奶奶的房裡偷東西,被世子抓了個正著。趕緊的,跟我去二姑奶奶房裡給個交待吧,這畢竟是你們家的下人,老夫人可是已經在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07 AM

第045章:陷阱(二)

    三月的夜裡,乍暖還寒。

    夏阮怎麼也不相信,翠柳會偷嶽氏的東西,這一定是有人設了陷阱。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裡面有問題,卻沒有人敢站出來幫著辯解半句。

    包括她的表姨衛氏。

    如今的夏阮感覺有種『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的感覺。

    若是從前,她或許會任人宰割,毫無還手之力。

    可如今,她瞧著母親一臉絕望的模樣,知道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夏阮扶著母親,一步步朝著正廳走去,身後還跟著幾個岳家的小廝。

    表姨簡直是小人之心,居然還害怕她們逃跑,所以會叫如此多的人來『請』她們。

    也難怪剛才那個小丫頭,敢在她們面前大呼小叫了。這些做下人的,一般都是看著夫人、太太的行為處事,學著拜高踩低。

    岳府的後院比白日裡看起來多了幾分陰森,偌大地方讓人覺得骨子裡?的慌。夏阮感覺到母親身上微微的顫抖,便出聲安慰道:「娘親,沒事的。」

    這是在安慰娘親,也等於在安慰她自己。

    走在前面的小丫頭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走了約摸一盞茶功夫,過了垂花門,便隱約見到正廳。

    屋外此時站滿了丫鬟,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身前。瞧見夏阮和李氏過來了,神情各異的打量了起來,夏阮知道,這些人早已經將她們當做小偷了。

    帶路的小丫頭打起了簾子,夏阮進了屋子第一眼就瞧見了跪在地上的翠柳,身子顫抖的厲害,看樣子是被嚇怕了。

    屋內亮堂,夏阮可以清楚的看見翠柳臉上微微腫起,還有指印。

    還未確定下來,便已動手打人,這難道是想屈打成招嗎?

    「李夫人,三小姐,今日的事情可否給我一個交代?」

    夏阮聽到了熟悉的嗓音,便抬起頭來,只見華貴的老人身邊,站著一位穿著穿著青縐綢一鬥珠的羊皮褂子,面露譏諷之色的婦人:「不過是個翠玉簪子,我只是回府那天戴著罷了。若是李夫人喜歡的話,我送你不就好了,何必做出這樣下作的事情。」

    這位婦人正是岳家的嫡出二小姐,唐景軒的生母岳清惠。

    翠柳一聽這話就慌了起來,她滿臉淚水看起來十分狼狽,急忙哭著喊道:「不是的,夫人,奴婢沒有偷二姑奶奶的簪子,奴婢沒有……」

    岳氏冷哼了一聲,眼裡多少有些不悅:「若不是我兒發現的早,我這簪子就被你偷了去了。你在這裡哭鬧又如何,我兒還能冤枉你不成?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什麼東西。」

    夏阮一聽這話,就將目光挪到了一邊做著的唐景軒身上。

    只見唐景軒臉上掛著冷笑,也正在打量她。

    屋子內燒的不知道是何香料,讓李氏覺得頭疼不已,幾欲做嘔。

    李氏此時有口難言,更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是將目光投到了衛氏身上,希望表姐可以幫幫她。哪知衛氏此時低著頭瞧著鞋面,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氣的李氏差點站不穩身子。

    「見過岳夫人。」夏阮對著嶽氏行了一個福禮,才緩緩道,「母親自從入府後身體不適,便再也沒踏出院子半步,又怎能瞧見二姑奶奶戴著翠玉簪子?而且,母親這些年吃齋念佛,心如止水,早已不戴這些名貴的東西,又怎會讓翠柳來做這樣的事。」

    看似回答,卻如同質問,這讓岳氏對夏阮倒是略微有些欣賞。

    只是這李氏千不該萬不該就是該打岳家的主意,要知道李長風如今在朝堂上做的讓侯爺為難的事。侯爺只要一提起李家那位三爺,恨不得生啖其肉,一想到這些嶽氏的心裡便多了幾分不快。

    「阮丫頭,不得無禮。」瞧著岳氏冷著的面容,衛氏忍不住訓斥了一聲。

    此時的衛氏終於開口了,她的面上看上去有些無奈,對著翠柳說道:「翠柳,你可知錯?若是你再狡辯下去,你讓李夫人如何抬的起頭來?」

    衛氏說的是『李夫人』而不是表妹,話語裡急著想要和李氏撇清關係,更是催著翠柳趕緊低頭認錯,恨不得李氏被人認做是賊了才好。

    轉變為何會如此之快?夏阮白日裡還聽見衛氏恨不得巴結上三舅,可一見母親出了事,就趕緊翻臉不認人了。

    夏阮深深的呼了一口,告訴自己要放鬆,好好的想想是不是漏了什麼事情。

    今日是三月初七,在往年的三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到底是何事……

    想了一會,夏阮才恍然大悟,驚的瞪大了眼,三月初七。

    她怎麼就忘記了,三月初七是外祖父病倒之日。

    昔日,她曾聽唐景軒喝醉之後說過:「三月初七可真是個好日子,當年李知涯那個老東西就是這個日子病倒,哈哈,最後不出三個月便去了。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給六皇子找半點不痛快。」

    若是外祖父大病的話,三舅便不能到咸陽來了。夏阮眉頭皺成一團,所以現今衛氏才急忙的想和母親撇清關係,覺得母親變成了一個廢掉的棋子。

    夏阮從前也是後來才知道三舅和侯爺在朝堂上素來不和,經常為點小事就爭吵不休。如今想來,這估計也是她嫁入平陽侯府,一直不受待見的原因。

    起初夏阮以為自己是繼室,不受待見也是正常的。可是,就算是繼室,婆婆為什麼會如此的憎恨她,句句話中都帶刺。自從進了侯平陽侯府,她對丈夫掏心掏肺,對婆婆視如生母,以為這樣便能讓他們的心暖起來,可是她錯了。

    她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錯在哪裡,為何會被一屋人當做災星一般。

    而今想來,竟是如此。

    可是往昔若不是蕭韶成和她三舅,平陽侯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會成會刀下亡魂。

    她清楚的記得蕭韶成的話:「若是想要感激,便感激李閣老吧,他真是……」

    當年蕭韶成未說完的話,她以為是唐家和李家的積怨太深,所以蕭韶成便不再開口多言。

    可是如今她才明白,居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那位慈眉善目,經常來她酒樓裡吃飯的老人,是她的三舅。

    「翠柳,我再問你一次,可知道錯了?」衛氏嗓音加大,面上掛著心煩的神情。

    也就是這樣的一句話,打斷了夏阮的思緒,她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屋內,才緩緩地反駁道:「翠柳本沒有偷竊,又錯在哪裡?」

    這話一出,屋子裡的目光都朝著夏阮看來,連一直不吭氣的老夫人都忍不住停了手上的動作,一時間周圍鴉雀無聲。

    誰也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敢反駁岳家大夫人衛氏。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11 AM

第046章:炫耀

    不知何時,屋外竟落起了小雨,攜著絲絲涼意。

    屋內的氣氛亦是如此,涼的讓人心裡打顫。

    站在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婆子,更是僵了身子,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眾人皆知,老夫人向來心疼二姑奶奶。

    夏阮剛才的一句話,等於狠狠的打了二姑奶奶一巴掌。

    如今的二姑奶奶不再是當初那位岳家的二小姐了,她早已是侯夫人,身份地位都高人一等。

    只是這李氏……

    老夫人瞥了夏阮一眼,似笑非笑,「她是你屋裡的丫鬟,你想護她也是常情,可是今日卻不是你想怎樣便能怎樣的。」說完這句話,老夫人將手裡的佛珠重重地擱在了桌上。

    李氏扯了扯夏阮的衣裳,眼裡露出幾分無奈,示意夏阮不要再說下去。

    此時李氏可憐兮兮的動作落在了嶽氏的眼裡,她笑了笑便安慰老夫人:「娘親,李夫人好歹也是大嫂的表妹,也不用鬧的如此難堪。這翠玉簪子也就值個幾千兩銀子……不如我就做個順水人情,送給李夫人罷。」

    說完這句話,嶽氏緩緩地走到了李氏的身邊。

    只見嶽氏面露喜色,將手裡的翠玉簪子朝著李氏遞了過去:「李夫人咱們說來說去,也是一家人。前些日子,侯爺說瞧上了東陽縣那邊的莊子,我記得那些莊子大多數都在李夫人手裡?」

    「莊子?」李氏如夢初醒,嗓音有些顫抖,「我……」

    衛氏見李氏不接過簪子,便漸漸地有些不悅了,惱怒地提醒了一句:「表妹,這翠玉簪子可值幾千兩呢,你可不能白拿東西,畢竟今日也是翠柳的不是。」

    一個玉色質地不如何的簪子,竟然好意思一開口就吹噓說是幾千兩銀子的東西,岳家上上下下真把她們徹底的當做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了嗎?

    夏阮心裡明白了,這是岳氏和衛氏一樣,想要母親手裡的莊子和錢財,所以才造謠誣陷翠柳偷了東西,因為唐家從來最缺的不是權利,而是錢財。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著白臉。

    就如當年岳氏明明恨她入骨,卻不得不讓唐景軒娶她進門,總的來說,都是銀子惹的禍。

    她不清楚老夫人和衛氏到底清楚這件事情的原由沒,不過就算她們看透了,也是會幫著嶽氏的。畢竟嶽氏是岳家的人,更是侯夫人。

    在他們心裡,母親已經和李家毫無瓜葛,更談不上利益關係。

    因為和母親一奶同胞的三舅,如今怕是被人快馬追上,告知外祖父的病情後,連夜返回了。目前三舅這樣的舉動在岳家人的眼裡,覺得是外祖父是不允許三舅再認母親這個妹妹了。

    夏阮想到這裡,不禁想到母親從前握著地契和銀票,念叨『不夠,還是不夠』的時候,是不是也是被岳家逼迫。

    她憤恨的看了一眼衛氏,表姐妹一場,竟然為了銀子生了如此歹毒的心思,當真是蛇蠍心腸。

    衛氏瞧見夏阮的眼裡多了一絲戾氣,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心驚。忍不住再看一眼時,卻發現夏阮的眼裡是一片平淡無奇,她覺得自己是太緊張了,才會看到這樣的幻影。

    「這簪子想必是出自京都柳玉閣,這柳玉閣的翡翠向來質地不如成玉閣的通透,玉色不純也不瑩潤,若是幾千兩的話,怕是岳夫人被誆了。」夏阮打量了一會嶽氏手裡的簪子,故作擔憂。

    緩了一會夏阮又添上一句,「不巧前些日子,也有人送了母親簪子,不是岳夫人提醒,我都給忘了。」

    夏阮說完這話,從袖口裡拿出一個檀木小盒。

    這盒子看起來十分的華貴,裡面的簪子更是價值不菲。

    只是夏阮的心裡略有些苦澀,沒想到趙南柯送的東西,居然能派上如此的用場。

    昔日,她將手裡的棉花全部賣出時,回宅子的路上卻偶遇了趙南柯。

    當時趙南柯對於夏阮的處事有些不解,心生疑惑。

    於是趙南柯多嘴問了一句:「三小姐為何要將手裡的棉花賣出,要知道如今是四倍的價格,誰也說不準再過些日子會不會是五倍,甚至十倍。」

    夏阮笑了笑,趙南柯雖然有試探之意,可也算是在提醒她,這棉花還會漲價,也算是善意。

    只是這善意,對她來說,卻是有些好笑。

    因為她清楚棉花如今的價格才是最高的,再過些日子,這些金貴的棉花可就不如現今值錢了,可是這樣的話,她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緩了一會夏阮才道:「為何不賣?」

    說到這裡,她從王三的手裡將買來的梨拿過之後,緊緊地握在手裡解釋:「好比這梨,吃一個不會飽,吃兩個卻吃不下。有的時候想要的太多,得少的卻永遠不會讓人滿足。有的時候能吃飽的話,就儘量早些吃飽。」

    趙南柯的俊美的容顏上露出一絲淺笑,淡淡地道:「三小姐的意思是,如今便是最好?」

    「如今或許在趙公子的眼裡不算最好,但是在夏阮的心裡,已是最好。」夏阮回答完之後,又善意的提醒了一句,「趙公子想必你也知道,大雪也有融化之時,這路不會有永遠的阻礙。」

    也就是因為她的一句話,趙南柯才會將手裡的棉花及時的賣了一大半出去,雖然庫房裡還有一些尚未在棉花最高價的時候賣盡,卻依舊是賺了不少銀子。

    在這個事情之後,趙南柯心裡多少是有點感激她的,送了她不少次東西,通通被她婉拒。

    夏阮以為趙南柯會知難而退,畢竟她不想和一個城府太深的商人有任何的關係。卻不想趙南柯最後會親自去京都,找了成玉閣的成掌櫃,重金買下這枚貴重簪子送她。

    這次趙南柯明顯比前幾次聰明,他讓王三轉手送到她的手裡,讓她推辭不得。

    據她所知,這簪子昔日是宮裡大皇子的生母曾貴妃所有,她曾在宮宴上瞧見曾貴妃戴過。

    當時有人贊這簪子做工精緻,曾貴妃便笑著解釋,這是大皇子在她壽辰之日,親自去成玉閣買下送她的。

    可如今,卻到了她的手上。

    夏阮這次會帶簪子來咸陽,無非是怕在她走後,父親會去她屋內找值錢的東西,到時候若是被父親將簪子送進當鋪,會給她找來很多沒必要的麻煩。

    只是她也沒想到,隨身攜帶的簪子,會有今日這樣的用途。

    想到這裡,夏阮將簪子拿了出來戴在了母親的頭上,然後瞧了一眼道:「這人真厲害,知道羊脂玉適合娘親的膚色。」

    坐在上方的老夫人在瞧見夏阮拿出簪子時,面上露出詫異之色,一閃而逝。

    她敢肯定這簪子絕對是出自京都成玉閣成掌櫃之手,因為她的手裡也有一枚這樣奪目的耳墜。

    只是,這些年成掌櫃一般是不會將這樣的精緻的東西賣給普通商賈人家。

    若是這樣的話,莫非李氏和李家……

    老夫人的眼裡多了幾分猶豫。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12 AM

第047章:真相

    夏阮說完話之後,面色如常。

    兩枚簪子一比,嶽氏手裡的翠玉簪子便暗淡失色。

    屋子裡又恢復了靜逸。

    這等於是夏阮又給了二姑奶奶一巴掌。

    老夫人將擱置在桌上的佛珠重新拿了起來,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衛氏。

    衛氏心裡多少有些慌亂,她如今也拿捏不准,自家表妹和李家還有沒有來往。

    她從前原以為李長月被送去莊子上,這就代表李家不在乎這個女兒了。可是誰也沒想到,三年孝期一到,李長風會親自去接李長月回李府。

    若李家是真的在乎這個女兒,為什麼這些年老爺在李長風面前提起李長月,李長風便眉頭緊鎖,不再多言。

    當年,明明都吵成那個樣子了……

    「不過只是一些莊子……」衛氏朝著出神的李氏說道,「表妹你又何必執意如此呢,這畢竟是翠柳……」

    嶽氏聽了這話,臉上掛著冷笑。

    等了一會,見李氏不回答,衛氏忍不住又喚了一聲:「表妹?」

    李氏眼裡漸漸地恢復了清明,她看了一下身邊的夏阮,才緩緩地道:「東陽縣那邊的莊子雖說是我的嫁妝,但畢竟是三哥攢了許多年的東西。我若是賣了出去,來日三哥問起,我又有什麼臉面作答。如今的三哥,他……」

    李氏欲言又止,卻讓老夫人臉上的淺笑慢慢的斂了起。因為李氏這一句話,就等於婉拒了嶽氏的提議,老夫人的面上多少沒有光。

    嶽氏瞧見老夫人的神情,目光漸漸地冷厲了起來,言語裡帶著幾分輕蔑:「不過幾畝莊子,當真因為岳家能瞧上那些東西。今日,你既敢讓貼身丫鬟來偷我的簪子,明日,你就敢做出更離譜的事情。若我們趕你們走,知道的人便會說岳家人是菩薩心腸,不計較這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岳家如今沒了規矩,連一個下人都不敢罰了。」

    其實這話說的已經很清楚了,若是不將莊子送給嶽氏,那麼今日翠柳必死無疑。夏阮知道,母親這些年早已將翠柳當做親人一般,不可能讓岳家人如此對待翠柳。但是,岳家開口就要母親手裡的那些莊子,其實也等於拿了母親的命一樣。

    母親而今能在夏家站穩腳跟,皆是因為她有著豐厚的嫁妝。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

    這豐厚的嫁妝,不止大伯母在窺視,連如今這些遠親也不例外。

    「岳夫人說的是,若下人造次這就是亂棍打死都不足惜,可如今……」夏阮說到這裡的時候,淺淺一笑,「前些日子還有人和我提起說,當今聖上喜歡仁義之人,想必侯爺也是如此,是個宅心仁厚的好人。翠柳是我娘親的陪嫁丫鬟,來日若是三舅問起,這事要如何啟齒……而且,這些日子翠柳一直幫我保管這簪子,若不是我遣她去找陳媽媽請大夫,她也不會將簪子放我手裡。畢竟做丫鬟的手裡,哪裡能有這樣貴重的東西。」

    夏阮這一席話,說的誠懇至極。

    老夫人握住的佛珠又緊了緊,眉目間多了幾分愁緒,她側目打量起夏阮,才緩緩地開口道:「李夫人身體不適?」

    夏阮微微一笑,對著老夫人行了個禮才作答:「母親有了身孕又加上長途勞累,便染了風寒。今日見母親燒的厲害,我才敢斗膽去找陳媽媽,讓陳媽媽通傳表姨給母親請一個大夫。只是,等了一日也不見有人過來。我想肯定是陳媽媽這些日子太忙了,才會將這樣的小事不放在心上。可母親燒的都快糊塗了,我便讓翠柳再次冒昧的請陳媽媽。只是沒想到,陳媽媽不在表姨屋裡,而是……」

    陳媽媽一聽這話,眼睛都瞪大了。

    這府邸裡的人皆知二姑奶奶和衛氏不和,夏阮這一說,旁人會以為她生了二心。

    陳媽媽住的地方和二姑奶奶住的地方完全就是一東一西。若是翠柳來找陳媽媽的話,絕對不可能踏入東苑。可陳媽媽又不能反駁半句,畢竟今日一早,不少人都瞧見了夏阮來西苑找陳媽媽。

    陳媽媽趕緊跪在了地上,急忙的辯解道:「老夫人今日三小姐的卻來找過老奴,可是老奴絕對沒有瞧到翠柳。」

    這話一說完,陳媽媽就覺得有些不對。

    她這樣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擱置了給李氏找大夫的事情嗎?陳媽媽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自己匆忙都回答了什麼話。

    「怎麼會?」夏阮露出驚訝的神情,「我記得母親說過,翠柳可不是第一次來這裡,莫非表姨換了院子了。」

    說到這裡,夏阮緩了一會,又添上一句:「母親都快燒糊塗了,心裡惦記的全是三舅,又哪裡功夫還能惦記其他的東西?」

    這話帶了十足的諷刺,聽的嶽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在馬車上時,李氏曾和夏阮說道:「嶽府大,你不要亂走,若是想要去逛逛,讓翠柳陪著你。當年,我和翠柳有幸到過嶽府做過幾次客。」

    夏阮今日去找陳媽媽,自然就敢肯定衛氏沒有換院子。所以翠柳是不可能會找錯地方的,除非……有人故意讓翠柳上當。

    屋子裡又再次變的靜了起來,如今演變成這樣是嶽氏萬萬沒有想到的。

    嶽氏抬頭狠狠的瞪了一眼夏阮,可夏阮卻瞧著李氏,一點感覺都沒有。

    老夫人咳嗽了一聲,側目看了一眼門口,似乎有些出神。

    「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的錯。」

    此時站在門口的一個穿著蔥綠花綢小襖的小丫鬟跪在了地上:「都是奴婢的錯。」

    「琴兒?你錯什麼了?」唐景軒此時才開口說話,眼裡露出幾分狡猾,「怎麼回事。」

    琴兒低聲抽泣道:「今日二姑奶奶說讓奴婢送這簪子去西苑,給大夫人瞧瞧。奴婢在路上瞧見了翠柳姐姐,便一心想著偷懶,讓翠柳姐姐幫奴婢送去。卻未想到,被會世子撞見,奴婢害怕世子會責怪,才敢黑了心說是翠柳姐姐偷了二姑奶奶的簪子。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唐景軒故作痛心疾首的樣子,氣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這個刁鑽的東西,居然敢信口開河,讓我做了惡人。」

    琴兒已經嚇的魂不附體,依舊咬緊了牙關,跪著走到李氏身邊:「李夫人,求求你了,饒恕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道錯了,你是菩薩心腸,你就饒了奴婢吧。」

    李氏有些不安的看著夏阮,她怎麼也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

    夏阮瞧見琴兒花容失色的樣子,心裡卻生不起一絲憐惜。

    一個小丫鬟,哪裡敢亂冤枉客人,這背後必定有人指使。

    可如今她知道是問不出來了,因為岳家早就計畫好這一切。

    夏阮只能裝作痛心的樣子道:「下作的東西,若是我母親今日饒了你,日後個個都跟著你學,這惡名誰來承擔。今日是世子扛著,來日莫非要侯爺和岳夫人幫你們擔著嗎?」

    琴兒一聽,臉色慘白。

    琴兒明白,夏阮這話,是要置她於死地。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15 AM

第048章:險勝

    話音剛落,眾人皆帶著幾分同情瞧著琴兒。

    「簡直胡鬧。」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嗓音雖然不冷,可卻嚇的琴兒再也跪不穩身子,癱坐在了地上。

    唐景軒瞧了一眼老夫人,眼眸微轉,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外祖母何必動怒,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我看這不過是個小事,讓琴兒給李夫人賠個不是,再罰她半年月例,以示懲戒。」

    老夫人面露難色。

    她倒是想就這樣算了,可……

    夏阮聽了唐景軒的話,嗤之以鼻。

    算了?她怎麼可能算了。

    若是這事情處理的不好,來日讓母親在外面面前,怎麼抬起頭來。

    想到這裡夏阮微微揚眉:「世子說的是,老夫人可別氣壞了身子。只是岳夫人剛才也說,知道的人便會說母親是菩薩心腸,不計較這些小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岳家如今沒了規矩,連一個下人都不敢罰了,讓母親在岳家都受如此大的委屈。這以後,誰又敢上岳家來做客?」

    氣氛瞬間變的劍拔弩張。

    唐景軒沒有想到,夏阮還真的敢駁了他的話。

    他氣急反笑:「李夫人,這次是琴兒做的不對,琴兒都說你是菩薩心腸了。況且琴兒不過是偷懶,又沒有惡意,你何必斤斤計較。」

    這話說的李氏微微怔住,不知如何開口。

    夏阮顯然不吃這套,母親性子軟弱,這些年來她一直都知道。但是母親就算性子軟弱,也曾為了保護她而剛強過。這次,若不是母親為了她的以後,也不會惹來這麼多麻煩。

    唐景軒依舊和從前一樣,幾句話便能顛倒黑白,言語間已經將這個事情歸於琴兒偷懶的錯,絲毫沒有提及他自己的半點錯處。

    「世子你紆尊降貴為一個小丫鬟開脫,當真是學會了侯爺的仁慈。」夏阮絲毫不懼,反而淡淡一笑,露出幾分譏誚,「這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入了魏國公和五小姐耳裡,到時候他們想必也會跟我一樣認為,世子宅心仁厚。」

    唐景軒有些錯愕,她怎麼知道?

    他和魏婷的事情應該沒有傳開,怎麼一個鄉下丫頭會如此的清楚。

    不止是唐景軒愣住,連嶽氏也是露出驚訝的神情,如同打量一個怪物一樣看著夏阮。

    夏阮這次也算是兵行險招了。

    前世她是唐景軒的繼室,而唐景軒的前一位夫人,便是魏國公府的嫡出五小姐魏婷。

    當年京都有人盛傳唐景軒是個長情之人,和魏婷成親多年,一直和和睦睦,從未紅過一次臉。

    後來魏婷難產,生下女兒唐綿之後,便撒手人寰。周圍的人本以為唐景軒會迅速的迎娶另一位小姐做繼室,卻沒想到唐景軒對魏婷始終念念不忘,為了魏婷守制三年。

    當時她聽聞這些,心裡真的很羨慕魏婷能遇見這樣長情的男子。

    所以就算是做唐景軒的繼室,夏阮也不曾猶豫過。她想的太過於天真,覺得女子有再多的錢財,也不如有一個如意郎君在身邊來的幸福。她以為唐景軒來日若能真心喜歡上她,必定待她如魏婷一般。

    可惜,她終究是錯了。

    唐景軒為會魏婷守制三年,是因為他需要魏國公府的支援,更需要一個好聽的名聲,在六皇子面前彰顯自己的辛苦。

    實際上,就在那三年時間裡,唐景軒不知道有了多少通房。

    這些也是她入府之後才知道的。

    有些事情傳太久,就會變得失去本質。

    老夫人神情複雜的瞧了夏阮一陣,緩緩道:「三小姐的意思是?」

    「夏阮嘴拙,性子又木訥,說話不中聽。老夫人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夏阮語氣依舊平淡,似乎她真的就是一個不善言語之人,「前些日子父親還教導,讓我要懂禮一些,不要說不該說的話,做不該做的事。」

    這話一入耳,老夫人便露出一絲諷刺的笑,一閃即逝。

    夏阮這話說的看似自責,卻又像是在警告,若是今日不處置琴兒,她就不能保證自己的嘴不往外面說。

    老夫人倒是真不怕夏阮說出去,但是夏家那位夏富成,卻是一個喜歡背後說人是非的小人。到時候若是還添上些難聽的話,傳到了魏國公的耳裡,那麼景軒的親事也就泡湯了。

    最重要的是,若是李家聽到了這些,來日在朝堂上,岳家就要又多了一位敵人。

    老夫人不希望變成這樣,心裡有些慌亂,唇畔掛著冷笑。

    夏阮這個丫頭,口口聲聲說自己嘴笨、性子木訥。

    她嘴笨還會讓唐景軒不能反駁半句,她性子木訥還敢在這裡振振有詞。

    「三小姐說的極是,來人呀,將琴兒拖出去打三十大板。」老夫人聲音有些冷厲,將手裡的佛珠撰的緊緊地,「狠狠的打。」

    琴兒此時嚇的魂不附體,渾身顫抖的厲害:「老夫人,你,你就饒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敢了。」「當年越媽媽將你和華貴放在大夫人身邊,說你們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可如今……」老夫人面上露出不悅的神情,訓斥道,「我這些年吃在念佛也不做那些惡事,今日對你略施薄懲,若來日再犯,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聽了這話,琴兒眼裡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卻不敢再出聲求饒。

    琴兒知道自己今日也是鬼迷心竅,若她不貪圖那些銀子,也不會變成這樣。

    可她若是敢說出真相,那麼她母親、弟弟就要徹底的遭殃了。

    老夫人的手段她聽母親說過的,此時琴兒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怨恨的目光看著夏阮。

    卻不想看見夏阮帶著玩味的笑瞥著她,一點也不將她放在眼裡,似乎在說她是活該一樣。

    這個鄉下丫頭,怎麼敢,怎麼敢這樣……

    夏阮看著琴兒被拖出去,也不再多言。

    老夫人都搬出她向佛的心,便是下了心不會殺掉琴兒,但是夏阮知道,這三十大板也足足可以讓琴兒這個丫鬟去了半條命。

    她心裡雖不甘,但是卻無可奈何。她現在的力量太弱小了,根本不能和岳家抗衡。

    只是這一場仗,她勉強算的上險勝。

    雖然,托了那位尚未見面的三舅的福。

    夏阮也清楚,今晚,要和母親清楚的談談李家的事情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15 AM

第049章:困局

    老夫人覺得有些頭疼,便揉了揉眉心。

    發生這樣的事情,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瞥了一眼坐在不遠處衛氏,老夫人心裡的火氣頓時就更重了。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瞧瞧你都做了什麼事。」老夫人冷哼了一聲,眼裡多了幾分惱怒,「安哥兒的前程,就讓你這個愚蠢的東西給毀了。」

    衛氏嚇的一個哆嗦,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這些年老夫人一直吃齋念佛,很少有動怒的時候。

    縱然她平日裡有些小心思,老夫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未曾像今日這般發威。

    想到這裡,衛氏的心裡更是顫的厲害,過了半響才緩緩地道:「兒媳也不知會變成這樣。」

    「哼,你不知?你不知的事情多了去了。」老夫人面色鐵青,「你不是不知道,清惠向來不喜歡長月,你怎麼敢在清惠回門時讓她過來。」

    衛氏心裡多少也有些委屈,她哪裡會知道李長月過來嶽府做客,這岳清惠也就跟著回來了。

    衛氏不敢開口解釋說這裡面有古怪,畢竟岳清惠是老夫人身上掉下來的肉,做的再過分也是有理的。而她不過只是一個兒媳婦,哪裡能和岳清惠相提並論。

    就算她心裡有再多的不甘心,如今也是無可挽回了。

    事情鬧成這樣,成安和夏阮的親事,看來也得做罷。銀子沒了、莊子也泡湯了,衛氏心裡也好受不到哪裡去。

    這一切都是岳清惠的餿主意。

    今日晌午,岳清惠主動找到她說起李長月的事情。

    昔日李長月出嫁,雖然和李老爺鬧的不可開交,可李長風向來心疼這個妹妹。在李長月做了最後的決定之後,便拿出自己這些年存下的錢財,給李長月做了嫁妝。

    外人皆以為李長月低嫁,這輩子都是不可能踏入李家了,是個無依無靠之人。連她和岳清惠都是如此的認為,所以才會一起……

    可如今瞧著卻不是這樣。

    若是李家真的不在乎這個女兒,又怎麼會私下送那樣名貴的簪子給李長月。

    衛氏腸子都要悔綠了,她一心想要早點拿到這些莊子,卻忘記了岳清惠何時對她安過好心。

    「兒媳知道錯了。」衛氏紅了眼眶,故作委屈,「母親,兒媳立馬就將長月趕出嶽府。」

    老夫人一聽這話,眼裡多了些怒色:「你這個糊塗東西,你說的什麼話?若是今日將長月趕出去,外面的人會傳成什麼樣子。你如今毀了安哥兒的前程,還要毀軒哥兒嗎?尤其是長月身邊的那個小丫頭,當真讓人看不透啊。」

    衛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夏阮今日既然能說出魏國公和唐家的關係,那麼必定是有人提前告訴她了,不然她一個鄉下丫頭,哪裡能知道這些事情。

    李長風向來不是多嘴之人,說這話的或許就是……

    衛氏垂下眼眸,帶著謙卑的語氣問道:「母親,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圖那點小便宜,可如今,母親,你說我該怎麼做。」

    衛氏知道,自己如今就算心裡千萬個不痛快,也是沒有地方發洩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低頭。

    從入府那天起,她便註定要在岳家抬不起頭來。

    本以為這次能從李氏手裡拿到不少的銀子,能給安哥兒鋪好以後的路,還能讓她挺胸做人,卻未想到她的貪心讓這一切都失去了。

    老夫人撚著手裡的佛珠,歎了一口氣:「明日你最好派人去京都問問,李長風這次突然回去,是不是李家出了什麼事情。你也不長長腦子,長月既然敢來攀這門親事,必定是有準備的。而且,我瞧安哥兒那樣,倒是有些喜歡那個丫頭。」

    「那樣的刁鑽的丫頭,我可不敢要她做安哥兒的媳婦。」衛氏一想到夏阮說話時咄咄逼人的模樣,臉色越發難看,「她沒那個福氣嫁到岳家,更是……」

    見到老夫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冷,衛氏趕緊停止了話語。

    她如今是氣壞了。

    當時處置完琴兒後,老夫人便讓丫環送了李氏回房休息,還特意派人去請了大夫。

    可誰也沒想到,等眾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岳成安帶著怒氣,對著老夫人忍不住說了一句:「祖母,你怎麼就輕易饒恕琴兒,她在你身邊這些年,還如此的沒眼勁,應該活活的打死。」

    衛氏那時也愣了一下。

    衛氏知道,她這個兒子,向來性子懦弱,不喜多言。那時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倒是讓她有些驚訝。當然衛氏也知道,這多少也和景軒有點關係。

    畢竟,平日裡景軒總是喜歡欺負成安。

    想到這些,衛氏的心裡多少有些不安。

    她原本想要的,只是李氏手裡的莊子和銀子,卻不想讓成安變成了如今這樣。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言語裡帶著一些不屑:「那丫頭是個能成事的,哪裡像你,辦點小事情心裡總是發怵。成安的親事,來日也不需你多插手,我自有分寸。」

    衛氏面色頓時大變:「母親,這……」

    「現在這樣你還不夠丟人嗎?」老夫人將手裡的佛珠丟在了炕几上,目光冷肅,「長月明日必定會和你告辭,你好好的將這瘟神給我送走。若是出了半點紕漏,你就去京都陪文兒。」

    若是去了京都陪著丈夫,那麼便不能打理這宅子裡的大小事了,等於活活的將衛氏手裡的大權拿了過去。

    衛氏自然是不想事情淪落到如此地步。

    她知道成安的親事,若是按照老夫人的意思,會讓成安成為景軒的踏腳石。

    這個狠毒的老東西,成安可是岳家的長子。

    她不能丟了手裡的權,若是沒了這些,她來日真的沒有任何力量和老夫人抗衡。

    衛氏強壓下了心頭的怒火,輕聲道:「兒媳知道了。」

    「嗯,早點回去歇著,我也乏了。」

    老夫人說完便起身朝著內室走了進去,留下衛氏一個人發怔。

    可此時的李氏,心裡也想著要趕緊離開嶽府。

    她太大意了,差點連累了翠柳和女兒。

    李氏此時心裡有很多話想要和女兒說,卻也明白如今她們在的地方還是嶽府,隔牆有耳。

    想到這些,李氏抓緊了夏阮的手,眼裡露出痛苦的神色:「是娘親害了你,等回去,娘親什麼都和你說,娘親不會再瞞你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16 AM

第050章:生疑

    從咸陽回東陽縣的路上,夏阮沒有休息好。

    她覺得,很多事情她看到的永遠都是表面。

    夏阮知道,岳家這邊的親事,如今瞧著怕是黃了。

    以岳成安的家世來說,來日他的路必定是榮華富貴。母親看中的便是這點,母親捨不得讓她吃半點苦。

    可夏阮,卻不這樣認為。

    岳成安作為男人,性子太過軟弱,心底更是藏不住事。這樣的男人作為丈夫,是完全不可能讓妻子省心的。

    對她來說,不適合。

    回到東陽之後,夏阮發現父親臉色有些蒼白,瞧她的時候如同白日見鬼一般,驚慌失措。最後,連晚膳都不願意一起用,匆忙的就是了新姨娘屋裡。

    她未曾多留意父親的異常,因為此時的她更擔心母親的身子,找了周大夫來瞧過之後,又喂了母親喝下湯藥,心裡依舊覺得不安,當天夜裡夏阮便睡在了母親的屋裡。

    夜裡,李氏再次被噩夢驚醒,夏阮匆忙的點了燈,又給李氏披了件外衣,壓低了嗓子:「娘親,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李氏渾身哆嗦的厲害,夏阮幫李氏拭掉了額頭的冷汗。

    緩了一會,李氏神情有些悽楚:「我又夢見你外祖母了,她……」

    李氏清楚的記得夢裡,她的娘親問她,為何昔日要和何家那位二小姐走的近,為什麼要將狐媚子帶進屋裡——

    「娘親,這不是你的錯。」夏阮緩了一會,眉頭微蹙,輕聲安慰道「都過去了,娘親,我在你身邊呢。」

    李氏聽了這話,淒涼地笑了笑:「可我還記得,一直都記得……那年我跟著母親去何家給何老祝壽,獨自一人跑去園子裡閒逛,卻不意外的迷了路。那個時候我嚇壞了,我怕母親會訓斥我無禮,可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瞧見了她。同她來往三年,她時常誇我三哥聰慧,我便以為她是中意我三哥的。我以為——我以為她會成為我的三嫂。可她竟然……她竟然會喜歡上我父親。若不是我昔日同她交好,你外祖母就不會被活活的氣死……都是我的錯。」

    說到這裡,李氏眼眶紅了起來,似乎跟人說了這話,心裡才會舒服一些。她看著夏阮問道:「你說,我那麼相信她,將她當做親姐姐,可她——為什麼,為什麼要和父親在一起呢。」

    夏阮暗暗的歎了一口氣,她從未想過這裡面的事情會是這樣。母親會和外祖父爭吵、母親會住在莊子上為外祖母守孝……都是因為愧疚。

    夏阮知道,她的外祖父李知涯,最後是真的後悔了。

    她從前聽說李家那位老爺李知涯身邊有位年輕美貌的妻子,是何家的二小姐何翠。

    漸漸地,身邊的婆子們又在傳,何翠是李知涯的繼室。在李知涯去世的時候,何翠也未曾懷上李家的子嗣。

    何翠是喜歡李知涯,所以最後才會選擇上吊,希望死能同墓。

    可是,誰也沒想到,李知涯最後是選擇了和第一任原配葬在一起,而何翠就算死了,也是孤零零的……

    眾人皆道這都是報應,尤其是當著她的面。

    她如今才明白,這裡面的原由。

    桌子燃著的油燈,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屋子裡瞬間多了一股淡淡的焦味。夏阮扭頭瞧了一眼,卻發現不過是蛾子撲到了油燈上,被活活的燒胡了。

    看到這些,夏阮心裡不禁一動,帶著試探的語氣問道:「娘親,要不,你回去瞧瞧外祖父吧?」只是夏阮更是清楚,外祖父現在已經快不行了,能在世的日子,也沒有幾個月了,這次重病會要了外祖父的命。

    若是外祖父去了,母親的心裡的心結,就永遠也不會打開了。

    「不回,不回去。」李氏瞪大了眼睛,帶著一些憤怒,「當年若不是你外祖父威脅你外祖母,說不讓何翠做貴妾,就休了你外祖母,你外祖母也不會活活的氣死。我不會原諒他,絕對不要回去。而且,我也不會……原諒自己。」

    夏阮此時覺得有些不對,母親的情緒為何會如此的激動。

    她將手放在母親的額頭上一探,才發現母親身上的熱量讓她有些燙手。母親果然是燒糊塗了,不然也不會如此失禮的講出這些話。

    母親自小被外祖母和三舅護的好,所以她這些年一直不相信,曾經最好的姐妹,會背叛自己。出了這樣的事情,母親會自責,也是情有可原。

    夏阮當然懂這種心情,當年夏雯和唐景軒一起背叛她的時候,她也是痛不欲生,氣的吐了血。

    夏阮想了一會,才輕聲安慰母親:「好,娘親,我們不回去,你先歇會,我去給你拿藥。」

    「不回去?」李氏此時眼裡也有些模糊,覺得頭重的厲害,「不能回去……」

    夏阮點了點頭,給母親蓋上了棉被,才淡淡地道:「嗯,不回去。」

    等李氏躺下了之後,夏阮給自己披了一件外衫,朝著外間走去,心裡多少有些難受。

    母親這場病,是越來越嚴重了。只是,母親的病,其實是心病。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母親身為李家的嫡女會去了莊子上,也明白了母親為什麼寧願嫁到這偏僻的地方,也不願再踏入李府。若不是為了她的親事,母親怕是一輩子也不會再和李家的人有來往了吧。

    母親性子軟弱,這這樣的人,卻為了她這個女兒,做了很多讓人驚訝的事情。

    夜已深,夏阮不願再去喊醒翠柳,便摸索著走了出去,準備親自給母親煎藥。

    只是,夏阮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在庖屋門口遇見了慌慌張張的翠雲。

    翠雲手裡緊緊的抱著一個紅色的包袱,眼裡露出驚恐的神色,僵住了身體。看樣子似乎想要將東西埋掉,卻不想在此時遇見了夏阮。

    「小,小姐……」翠雲嚇的差點站不穩腳,神情裡有些躲閃,「你……你怎麼來了?」

    夏阮剛要開口詢問翠雲,卻不想翠雲已經橫了心,抱著包袱拔腿就跑。

    瞧著翠雲消失在夜裡的身影,夏阮眉頭皺的更是厲害。

    這包袱裡到底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16 AM

第051章:邪門

    夏阮瞧著桌子上的玉壺賞瓶微微發怔。

    只見這瓶裡,疏疏落落的插了幾支盛開的梅花。

    屋子多了一股清香,少了一絲藥味。

    她不明白,為何今日一早,周姨娘會親自送這些梅花來。

    而且好巧不巧,翠雲沒有跟著來,說是病的很嚴重。

    夏阮覺得這裡面多少有些不對勁,周姨娘向來不是面慈心善的人,就算翠雲病的快要死了,那麼也是能逼翠雲起來幹活的人——

    「三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翠柳匆忙的從屋外走到了夏阮身邊,神色裡帶著幾分恐慌,但又怕驚了在內室休息的李氏,只能壓低了嗓音。她這般失態的樣子,讓夏阮不得斷了思緒,故作鎮定。

    夏阮笑了笑:「你別急,什麼事把你嚇成這樣?」

    翠柳看了一眼內室,覺得李氏沒有聽到她剛才的話,才解釋道:「翠玉死了。」

    翠玉怎麼會死了?夏阮聽了這話,心裡不禁一沉,大伯母終於按捺不住了嗎?還是這個事情是他人所為?

    不過,若是翠玉死了,翠柳心裡應該是興高采烈的樣子,而不是如今這般恐慌的模樣,莫非……

    果然,說了這句話,翠柳打了一個戰慄,她俯在夏阮耳邊,輕聲接著說:「她,是撞邪了。王媽媽不肯讓人去多瞧一眼翠玉的屍首,可我聽九嫂說……翠玉她……眼珠都沒了。」

    翠柳口裡的九嫂,夏阮是知道的。

    九嫂經常往大伯母家裡送菜,偶爾能聽到大伯母家裡的事情也是正常的,而且九嫂是個不喜歡惹是生非之人,會將這事告訴翠柳,估計也是個好心。

    瞧見翠柳欲言又止的模樣,夏阮似笑非笑的追問下去:「為何這般說,也有可能是……」

    翠柳搖了搖頭,否決了夏阮話裡的意思。

    夏阮平日裡總是笑眯眯的,似乎什麼事情都不會放在心上。其實翠柳知道,三小姐不是這樣的沒有頭腦的人。

    三小姐心思細、眼力又好,周圍的一點小事都不可能瞞得住她,只是這次的事情……

    想到這裡,翠柳抬起手臂,用袖口拭掉額頭上的冷汗,才輕聲道:「前些日子,大爺也不知道去哪里弄了一隻貓回來。這貓,生的極其好看,大爺很是喜歡。只是這貓後來,也不知怎地,就不吃東西了。大爺急壞了,以為這貓不行了。可是誰也沒想到,這貓最後吃了翠玉送來的東西,而且也只願意呆在翠玉身邊。大爺當時一高興,就賞了翠玉一對玉鐲子。」

    夏阮聞言也不詫異,只是臉色笑容淡了幾分:「若只是這樣,又哪裡能和撞邪扯上關係,翠柳你想也有可能……」

    「不是的,小姐。」翠柳匆忙的打斷了夏阮的話,歎了一口氣,「可也就奇怪在這裡了,這貓後來讓翠玉照顧著。可就在咱們去鹹陽的日子裡,這貓就突然暴斃了,死的時候,據說眼珠都讓給挖出來了。當時大爺氣的不行,翠玉也給嚇壞了,這一嚇就病了。九嫂說,翠玉其實不是病了,是撞邪了,她還聽見翠玉在院子裡哭喊,怪滲人的……你說,翠玉死的時候,跟這貓……」

    說到這裡,翠柳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似乎她也親自看到了那個四周鬼影幢幢的院子一般。

    聽了這些話,夏阮依舊是風輕雲淡的樣子:「這事,你聽了就趕緊忘了。沒事也別去大伯母那邊湊熱鬧,當做不知道便好。若是九嫂再給你提起,你便說不清楚。還有,這事切記不要告訴母親,她如今哪裡能聽這樣晦氣的事情。」

    翠柳聽後,趕緊點了點頭。

    夏阮知道,這裡面的事情不是表面上的那麼簡單。

    大伯父的手段,她昔日可是領教過的……

    翠玉的事情,是不是撞邪了,夏阮不敢肯定。因為她如今能重新活過來,便已讓人匪夷所思了。

    但是夏阮敢肯定,翠玉的死,還有別的原因。

    前些日子她隱約從父親的口裡得知,大伯父心裡早已有想納妾的意思。奈何大伯母這些年來一直太過於強悍,趙家的實力又擺在那裡,由不得大伯父說這些話。

    其實她多少有點明白,大伯母最初算是被大伯父算計了。

    大伯父這些年一直窺視母親的嫁妝,但是作為一個男人,宅子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給妻子來做。大伯母心裡在意大伯父,所以這些年在挑撥父親和母親的感情上,一直算是竭盡全力。可是大伯母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枕邊人,會給自己設下陷阱。

    因為昔日她在京都聽說,大伯母的名聲有些不堪,一直挑撥夫家二弟和弟媳的感情,最後導致夏家二爺家破人亡。

    當時夏阮聽了這話,多少覺得有點好笑,覺得這都是報應。

    如今看來,卻不是她當日想的那般簡單。

    父親已經納妾了,那麼大伯父若是也想納妾的話,也有個藉口了。

    而且這周姨娘……

    夏阮在心底思量好這些後,才瞧了翠柳一眼安慰道:「過些日子你跟我去廟裡拜拜佛,添點香油錢。你也就別將這事放在心上了。俗話說,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翠玉的事情,和咱們沒有多大的關係,你不用思慮太多。」

    翠柳一聽,怔了怔,才帶著歉意的笑了笑:「小姐,奴婢知道了。」

    「嗯,這些年一直辛苦你了,也沒讓你有閑著的時候。可這件事情,我還得讓你來辦……。」夏阮歎了一口氣,「最近瞧著西苑那邊似乎有些不對勁,你有空的話,也多留意一下。」

    她沒有清楚的告訴翠柳昨夜瞧見翠雲異常的樣子,只是她不知為何,總覺得翠玉的死不是那麼簡單,而且還和翠雲有關係。

    夏阮不知為何,聽了翠玉的事情,心裡漸漸地有些不安……

    「奴婢不辛苦,這事奴婢記在心上了,一定會辦的妥妥帖帖。」翠柳回道。

    夏阮唇畔掛著一絲淺笑:「切記不要驚動周姨娘……」

    翠柳囁嚅了一下,並沒有急忙回答,緩了一會才道:「奴婢記住了。」

    夏阮相信,周姨娘那邊一定很快會有動靜的。

    畢竟,翠玉是周姨娘的表妹。

    夏阮不禁蹙緊了眉頭,心裡暗自猜測,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做的,目的又是想整垮誰呢?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17 AM

第052章:生非

    周姨娘的話風很緊。

    翠雲十多天沒在她身邊伺候,李氏不問,她也不曾提起。

    若不是夏阮提前多了一個心眼,還真的會被周姨娘糊弄過去。

    最近,夏阮知道,眾人似乎已經開始議論大伯父家裡的事情,而且傳的越來越離譜,鬧的宅子裡人心惶惶。

    目前她雖不知這消息是誰放出去的,但是她心裡多少明白一點,這安穩的日子,怕是沒幾天了。果然,不出她所料……

    翠柳一大早奔到她院子裡,急忙喚醒了她,露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小姐,翠雲,翠雲她……瘋了。」

    夏阮一聽這話,頓時就滿面寒霜,趕緊起身,隨便穿了件棉衣就急急忙忙地朝著西苑走去。

    當初,她收留翠雲和翠玉的時候,沒有太主意這兩人的身世,王三說她們是差點被賣到花街上的姑娘,她也就信了。可是如今想來,王三這人性子敦厚,稍微有點頭腦的,說點話糊弄他,估計他也就深信不疑。

    夏阮覺得她真的是太大意了,沒想到這兩個丫頭會造成今日這樣不堪的局面。

    剛要踏入西苑大門,就聽到了周姨娘哭泣的嗓音,她撕心裂肺的喊道:「成郎,我的命怎麼會這麼苦。本以為會和表妹團聚過上安穩的日子,可是哪知表妹就這樣沒了,如今我更是連身邊的丫鬟都護不住……自從進了這宅子,夫人不喜我,三小姐欺我,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乾脆休了我吧。」

    夏阮微微蹙眉,放慢了腳步,差點被身後魂不守舍的翠柳撞到。

    「小姐?」翠柳有些疑惑的瞧著夏阮,「怎麼了?」

    夏阮轉身對著翠柳囑咐道:「你快去讓王三將周大夫請來,然後拖延時辰讓母親晚些來這邊。若是大伯父和大伯母過來了,你就當做沒看見,知道了嗎?」

    翠柳自然不明夏阮話裡的意思:「大爺和大夫人也會來嗎?」

    怎麼可能不會呢?這事絕對跟大伯父和大伯母有關係,她剛才聽到了周姨娘的話,才頓時想起了昔日記憶深處的東西。她差點就忘了,大伯父讓周月嫁給父親的目的。

    「嗯,我看也快來了。」夏阮似笑非笑的添了一句,「你現在就去辦我和你說的事,這裡的事你不會操心,我會看著辦的。」

    翠柳多少有些擔心夏阮,可見夏阮一臉堅定的樣子,便也不好多言,只能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夏阮的眼神微沉,緩了緩才踏入院子。

    周月哭的傷心,兩行眼淚緩緩地滑過臉頰,如梨花帶雨一般,嬌嫩精緻。

    夏阮心裡多少有些感歎,這樣好看的美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父親想必心疼壞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周姨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緩了一會,才從袖口掏出了帕子,抹掉了臉上的淚水,言語裡帶了十足的委屈,「三小姐若是想看笑話,那你便看吧,我……」

    說完這些話,周姨娘哭的更厲害了。

    夏富成一見周姨娘孱弱的模樣,心裡多少就有點難受了,他臉色有些鐵青,瞧著夏阮就說了一句:「來瞧什麼?回你的院子去。」

    夏阮不禁微微冷笑,若是她走了,周姨娘這戲還要怎麼演下去?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這次的事情,父親怕是會凶多吉少。可父親如今卻是渾然不覺,還將周姨娘當做手裡的寶一樣,捧在手裡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

    「翠雲這事?當真不需要找大夫來瞧瞧嗎?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瘋了……」周姨娘越是想將這個事情糊弄過去,她卻偏偏要說清楚,「如今東陽縣傳那些話,父親你不是沒有聽見,越到這個時候,越是要注意一些,免得外面人說我們屋裡……」

    夏富成沒有立即反駁夏阮的話,因為他知道翠雲和翠玉是夏阮找回來的丫鬟,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說這些也不足為奇。

    夏阮瞧見父親這樣,心裡多少覺得有一絲希望。

    只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翠雲和翠玉昔日肯定是認識大伯父的,不然也不會鬧出周姨娘這件事情了。可父親就算能猜出一星半點,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絲毫不放在心上。父親想的其實很簡單,他覺得大伯父是他親哥哥,怎麼會害他?

    有些時候,知人知面不知心。

    周姨娘一瞧夏富成的模樣,馬上就不樂意了,她反駁道:「翠雲只是病了。你既說是外面的人亂傳,又何必將這個事情怪在大爺的頭上,要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大爺他……我那個可憐的表妹,若不是遇見了大爺,也不知要遭多少罪,如今走了就讓她走的安穩一些吧。」

    說完之後,周姨娘乾脆撲到夏富成懷裡,裝作傷心欲絕的模樣。

    父親沒有心計,一被周姨娘挑撥,就頓時覺得大伯父是正確的,就算翠玉死了,能死在夏家,也是福氣。

    只是周姨娘說這些話,倒是讓夏阮覺得疑心更重了,她可未曾說是大伯父的錯。

    「我想看看翠雲。」夏阮心一橫,直接將話說了出來,「周姨娘你說她病了,我剛吩咐了王三去請周大夫,等周大夫來了,也給翠雲瞧瞧。翠玉已經出了那樣的事情,我不想到時候翠雲也一樣,所以……」

    這些日子翠雲『病』了,周姨娘也會找藉口讓翠柳在身邊伺候。

    翠柳起先心裡多少有些不樂意,後來夏阮讓翠柳留意西苑的動靜之後,翠柳才應了下來。

    夏家的宅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會太小,若是活都讓翠柳一個人來做,肯定會累壞她的。

    夏阮知道,這屋子裡又該添些人手了,只是她想等這件事情水落石出了之後,才去考慮添那些人進來。

    「她一個丫鬟,何必請大夫,不如……」周姨娘冷笑了一聲,露出少許噁心,一閃即逝,「而且,這根本就不是病,而是……」

    周姨娘話還未說話,就聽到院外有不小的動靜。

    夏阮轉身瞧著院外,只見大伯父和大伯母浩浩蕩蕩的帶了一群人過來,這身後竟然還跟著道觀裡的道士。

    夏阮有些怔住,看來今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18 AM

第053章:目的(一)

    消息,果然傳得夠快。

    想著翠柳驚恐的神情,又瞧著大伯母鎮定的樣子,夏阮不禁露出一絲無奈的笑。

    大伯母向來不顯山露水,只是今日也未免太心急了一些。

    「二弟,事到如今,做大哥的也不能再瞞著你了。」趙富貴眼簾一垂,言語中帶著傷感,「可這……怎麼能做出如此傷盡天良的事情。」

    夏富成聽了這話,眉峰慢慢的聚攏:「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氏在一旁歎了一口氣,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眶頓時就紅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了?」夏富成一見大嫂這樣,表情更是沉重,他瞪了一眼夏阮,「你又做了什麼不知道好歹的事情?」

    夏阮一聽這話,只能自嘲的笑了笑,從容不迫的回答:「女兒這些日子一直在家照顧母親,又能做什麼事情呢?」

    夏富成見夏阮居然敢頂嘴,本想動手教訓女兒,卻發現女兒瞧著他的時候,卻是一臉不屑。看著這樣的夏阮,夏富成差點被背過氣去。

    此時在趙氏身後的老道士咳嗽了一聲,神情凝重:「不瞞二爺,今日老道上門造訪,是事出有因的。這院子裡,有不乾淨的東西……」

    「怎麼會。」夏富成聽了這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想到今日翠雲的事情,更是覺得渾身都冒著冷汗,「道長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這……」

    夏富成此時早已經方寸大亂,急的不知道要如何來詢問這件事情。

    老道士見夏富成驚慌失措的模樣,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二爺不必擔心,這事貧道自有辦法。前些日子,大爺屋子出了那樣的事,眾人皆以為是大爺屋子裡不乾淨。其實不然,這是有人陷害大爺,而且這個東西如今還在,若是不早日除掉的話……」

    「不除掉,會如何?」夏富成急急忙忙的追問。

    老道士無奈的搖頭,裝作高深莫測的樣子:「輕則家宅不寧,重則……二爺家裡會家破人亡啊。」夏富成差點軟了身子,臉色蒼白的可怕。

    除了夏阮之外,周圍的人對於夏富成的反應,皆是十分的滿意。

    「在哪?那個東西在哪,除掉,道長,請你幫幫忙,趕緊將這個東西除掉。」夏富成驚慌的瞧著老道士,彷佛已經將老道士當做了救命稻草一般。

    趙氏此時再也忍不住了,哭了出來:「可憐了翠玉那個丫頭,就這樣活活的沒了,還死的那麼慘。」

    夏阮目光一閃,將已經到了唇畔的話語,活活的憋了回去。

    她不能亂,大伯父和大伯母這次完全是有備而來的。即使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反復思量這事情裡的詭異之處,可如今真的等到這一日的時候,她依舊覺得心裡難以平靜下來。

    老道士揮動了手裡的銅鈴,閉上眼之後然後嘴裡振振有詞,在他身邊的幾個小道士,更是將手裡的符紙丟的滿天飛。這一幕,嚇得夏富成不得不扶住周姨娘,才能勉強站穩了身子。

    過了一會,老道士突然睜開眼,揮動手裡的桃木劍指著李氏院子的方向說:「二爺,那不乾淨的東西在那邊。」

    說完還不得眾人反應,便急匆匆的朝著南苑奔了過去。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並沒有被打亂了心神,朝著李氏的屋子走了過去。

    「我家夫人在歇歇,你這個老道士從哪裡來的,說什麼話呢?」翠柳憤恨的看著眼前的人,「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瞧著你才是個不乾淨的東西呢。」

    夏阮跟來之後,便聽見翠柳在對著老道士怒駡,聽的她卻是眉頭湊成了一團。連向來脾氣溫和的翠柳都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那道士的話,有多難聽。

    老道士估計也沒想到李氏身邊的丫鬟如此的兇惡,心裡多少有了一點顧及:「貧道可沒有亂說,不信你讓貧道進院子,貧道一定可以……」

    「我呸,你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翠柳也算是氣急攻心,朝著老道士啐了一口,又抓起放在一邊的掃帚就揮了過去,「我家夫人的院子,哪裡能讓你們這些卑賤的東西進去,滾。」

    夏富成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翠柳,一時間也不知出手阻止,若不是周姨娘掐了他一把,他還沒有回過神來。

    「胡鬧,翠柳你瞧瞧你都成什麼樣子了。」夏富貴看著翠柳,訓斥道,「快給道長賠個不是。」翠柳冷哼了一聲,卻沒有再開口。

    夏阮趕緊走了上來,握住了翠柳的手:「沒事,我在呢。」

    翠柳瞧見夏阮,完全沒了剛才潑辣的樣子,如同卸下了面具一樣,頓時眼眶一紅,就哭出聲來了。「這個老東西,他,他竟然敢說。」翠柳委屈的抹掉了臉頰上的淚水,「他竟然敢說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是……」

    夏阮瞳孔一縮,臉色轉白,狠狠的看了一眼老道士,完全沒了剛才溫順乖巧的模樣。

    老道士也是有些驚,忍不住退後一步才解釋道:「貧道沒有胡說,夫人肚子裡的的孩子,真的是個……」

    老道士瞧著夏阮的臉色越來越冷,不知為何卻有些慌亂了起來。

    「道長,這話從何說起?」夏富貴思慮了半響,故作不解,「二弟媳向來身子好,從前常常去莊子上做事,也不見有什麼病痛。可這說起來這些日子也是奇怪,自從二弟媳有了喜,便時不時覺得身子不適,看來……」

    夏富貴這話一說完,夏阮注意到翠柳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心裡一沉,莫非翠柳和母親有事情瞞著她?

    「大爺說的是,這事自然是有古怪的。」老道士打量了一眼院子,最後指著不遠處的杏樹道,「這樹下有髒東西。」

    夏阮心裡有些不安,這杏樹是前些日子母親親自托人移到院子裡來的,她當時以為母親喜歡這些,便沒有多心。可如今看來,這裡面卻不似她想的那般簡單。

    大伯父身邊的小廝趕緊跑到樹下,開始動手刨了起來。

    半盞茶功夫不到,小廝就從樹下拿起一個帶了泥土的包袱,而這個大紅色的包袱正是夏阮在夜瞧見翠雲懷裡抱著的那個。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19 AM

第054章:目的(二)

    「三小姐,可要打開包袱看看?」

    老道士神色肅穆地問道。

    陽光照在杏樹上,樹影斑駁。

    可夏阮卻覺得四月的陽光,冷的她發顫。

    這樣齷齪的勾搭,她沒想到自己會再看到一次。

    昔日也是這般,那人問她:夫人,你可要親自打開看看?

    只是,從前是從前,今日是今日……

    往日的事情,再經歷過一次,對待事情的方法和處理的方式就不會一樣了。從前,她只會退讓,想著家和萬事興,無論大事小事,她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就算這樣,她最後又落了個什麼樣的結果呢?

    既然重來一次,她偏要和這些人鬥一鬥,就算不能全勝,也要讓這些人知道,她不是軟弱之人。「打開。」夏阮淡淡地說,「我倒是要瞧瞧,誰如此大膽,敢來陷害我娘親和我那尚未出世的弟妹。」

    老道士聽了夏阮的話,多少有些吃驚,他將心一橫看了一眼夏富貴說了一聲:「大爺,這污穢的東西會髒了你的眼,而且……」

    夏富貴點了點頭,一臉遺憾的樣子:「麻煩道長了,打開吧,哎,我瞞不住這事了。」

    捧著包袱的小廝見夏富貴開了口,便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袱。

    「啊——」

    小廝大叫一聲,將手裡的包袱丟在了地上,整個人就好似秋日的落葉一般,瑟瑟發抖。

    夏阮清楚的看到了地上的東西,果然是污穢不堪入目的東西,是翠玉和那貓的眼珠,居然就藏在這個包袱裡。翠雲會為什麼會瘋,她看了這些後,心裡也有個大概。

    趙氏嚇的臉色蒼白,差點嘔了出來,翠柳更是退了幾步,似乎不敢相信會瞧見這樣的東西。

    「包起來,快包起來……」夏富成嚇的癱軟了身子依在了牆上,似乎下一刻就會倒下一樣,「快給點拿走,丟出去。」

    院子裡靜了下來,此時除了夏阮和夏富貴比較鎮定外,其他人多少面露恐懼,心裡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氣。

    李氏被屋外的聲音吵醒,她緩緩地從屋內走了出來,有些疑惑瞧著院子裡的人:「這是,怎麼了?」

    翠柳一驚,趕緊急匆匆的走到李氏身邊:「夫人,你怎麼起來了?」

    「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東西,你都做了什麼事情。」夏富成被李氏的一句話,打斷了思緒,怒吼道,「今日我一定要休了你,不,我還要將你送到官府去。」

    這話一出,李氏當時就嚇的坐在了地上,臉上血色全無:「老爺?你說什麼。」

    眾人皆是神情複雜,尤其是趙氏瞧著李氏的樣子,更是充滿了鄙夷。

    夏阮壓下心頭的怒火,緩緩地道:「我跟母親去了咸陽一陣子,如今回來就發生這樣的事情。翠玉的事情,我心裡也不好受,畢竟主僕一場,卻沒想到連她最後一面都沒看到,這些日子我的心裡也一直不好受。畢竟,當日是爹爹親自將她送到大伯父家裡,卻沒想到……」

    夏阮這一句話,讓夏富成清醒了一些。夏阮說的沒錯,翠玉死的時候,翠柳和王三陪著妻子和女兒去了咸陽,妻子根本沒有機會做這樣的事情。可若這事是妻子做的話,那麼又會是誰做的呢?

    老道士此時出來接了夏阮的話:「二爺,這雖是污穢的東西,但是這東西還能有一個作用。杏樹障目,那麼就是可以讓女子腹中的胎兒,從女嬰變成男嬰。只是這是邪門歪道的東西,又將人命當做兒戲,作孽啊,貧道也沒有想到,居然還會有人用這法子。」

    翠柳一怔,想了半響才明白老道士話中的意思,頓時一跺腳就朝著老道士大罵了起來:「你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胡說什麼,想騙銀子都騙到夏府來了。我家夫人哪裡需要做這種事情,必定是你這個老東西搞的鬼。一大把年紀了也不知道行善積德,來日死後必定是要下地獄的。」

    「你,你,你……」老道士見翠柳如此的潑辣,心裡也是氣的不行,來不及多慮便回罵了一句,「你才是不要臉的東西,你這個小娼婦——。」

    說完這些老道士更是瞪大了眼睛,憤怒的看著李氏:「夫人,你好狠毒的心。」

    李氏這下更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眼前的事情。

    「不是我,老爺,不是我。」李氏口中說來說去,也只能說出這幾句話。

    如今物證在這裡,她如何反駁也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夏阮悵然歎了一口氣,漸漸的回過神來,打斷了老道士的話:「道長在那座道觀修行?說話竟然如此的不堪入耳。道長,你一進屋子便知道這屋內有不乾淨的東西,然後進了母親的院子便知道這杏樹下面埋了東西?只是道長有所不知,這貓和人……卻不是我母親身邊的東西。」

    「三小姐你這是強詞奪理。」老道士冷哼了一聲,「貧道自有貧道的法子,貧道的本事,又且是凡夫俗子能明白的。」

    夏阮有些好笑,如桃花一般鮮嫩的唇畔上掛著淺笑:「道長這般說,那麼吹噓你是個高人了?這樣吧,既然道長你是高人,今晚就麻煩道長召翠玉回來問問,這到底是誰做的?如何,畢竟夏家不是只有一個人有身孕,你這樣恐怕會冤枉了母親和大伯母。」

    趙氏冷眼的看著夏阮,心裡卻恨不得將她的嘴給縫上,這丫頭怎麼又扯到她的身上了。而且,若是翠玉真的出現那麼……想到這裡,趙氏的額頭上忍不住冒出冷汗。

    「翠柳你去報官,說清楚這件事情,雖說翠玉不過是個奴婢,但是她也死的冤。讓縣老爺來親自審審,如昔日包公一般。」夏阮又添了一句,面露不屑,可心裡卻隱約的知道,她這次賭贏的幾率很大。

    因為這老道士和她從前瞧見過的道長,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她撰緊了手心,希望自己這話能讓老道士心裡有些忌諱。

    果然,老道士聽了這話,沒有立即反駁出來。

    溫家和夏家的那些事情,只要是東陽縣的人,都清清楚楚的知道,這兩家如今的情況就是水火不容。若是溫家老爺聽了這個案子,肯定會高興的覺得報仇的時間到了。到時候夏家會倒楣不說,他也是脫不了干係的。

    老道士還未說話,在他身邊站著的道童就驚恐地喊了起來:「師傅,這錢我不要了,大爺,這錢我不要了,我……我不去官府,不去……」

    「對,這錢我們不要了……溫老爺他……」站在另一邊的道童也喊了起來,臉色慘白。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20 AM

第055章:綠帽

    話音剛落,夏富貴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老道士此刻也是急壞了,一頭冷汗,他想了想才大聲喝斥身邊的兩個道童:「你們這兩個吃裡爬外的東西。」

    可也就是這一句話,也等於徹底的坐實了他做的事情。

    老道士反應過來自己說的什麼話後,才惶恐的看了一眼眾人,跺腳歎氣。

    「二爺,我可沒有亂說,只是……不二爺你聽我說,李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是妖孽。而來日,周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才是夏家的福星,我絕對沒有……」老道士說的亂七八糟,不甘心的解釋道,「若是二爺不相信的話,可以問問周夫人,現在是不是有了身孕。」

    這話一出,夏阮掃了一眼老道士冷笑道:「夫人?她不過是姨娘而已,道長你不是高人嗎?怎麼連這個都沒算清楚,就知道周姨娘有了身孕?」

    老道士牙咬的緊緊的,恨不得將眼珠給瞪出來一樣,他如今也是亂了陣腳,不然也不會這會就將事情不經過頭腦,匆匆忙忙地就說了出來。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兩個嚇的渾身癱軟的道童,氣的想要踹上一腳,罵上幾句。

    可是老道士知道,此時若是他真的上去,踹上一腳罵幾句出氣的話,那麼就破綻就更多了。這事情若是辦不成,銀子就徹底的沒了,於是他想了半響才硬著頭皮說道:「天機不可洩露。」

    「天機不可洩露?道長說是天機,怎麼就洩露周姨娘有身孕了?」夏阮面色冷然,譏誚地說道,「看來道長口裡的天機,也不過……因人而異?」

    這話說的咄咄逼人,老道士被周圍的氣氛嚇的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

    似乎說的越多,錯的越多。

    此時的他看了一眼夏富貴,將求助的眼神遞了過去。

    「月兒,你有身孕了?」趙氏趕緊走到了周姨娘身邊,握住了她的手的力氣有些大,「你真的有身孕了?」

    周月被趙氏的動作嚇了一跳,急忙想要往後退一步,但是趙氏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讓她不能避開。周月只能忍著手腕上傳來的疼痛,急忙地回答:「大嫂,我……我不知道。」

    周月只感覺手上傳來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了,她眼眶一紅,差點就哭了出來。

    趙氏一定是故意的,如今還不放過她,這個陰險的女人。

    院子的氣氛變成劍張弩拔。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了王三的聲音:「小姐,小姐,我將周大夫請過來了……這……」王三跑的滿頭大汗,看到院子裡站滿了人,一時有些怔住。

    跟在王三身後的周大夫,也是急的大汗淋漓,匆匆地走了上來,用袖口拭掉額頭上的汗水。還未看清楚院子裡的人就說道:「誰,誰不行了?老夫……」

    話還未說完,周大夫瞧著院子裡的人,還有半句就咽回了肚子裡。

    這些人的臉色,實在是有些怪異。

    夏阮瞧著周大夫的神情,心裡也覺得有些無奈。估計誰也沒想到,在東陽縣看似風光又和睦的夏家,其實金玉其表敗絮其中。若是她的祖父夏燕堂還在世的話,瞧著這一幕的話,肯定會被活活的被氣死。

    「周大夫你來的正好,幫周姨娘瞧瞧。」夏阮瞧著趙氏和周姨娘兩人的動作,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道長說她有了喜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周大夫一聽要幫把周姨娘把脈,臉色漸漸地緩和了下來,他趕緊走進了院子裡,將藥箱擱在一邊的石桌上,對著夏阮點了點頭:「三小姐你放心,只要是喜脈,老夫便能瞧出來。」

    周大夫的醫術是在東陽縣裡出了名的,為人又正直,而且據說祖上那位是前朝的太醫,夏阮對周大夫自然是放心的。

    夏阮對著周姨娘淡淡一笑,可在周姨娘眼裡,這一笑就好比一把刀子,狠狠的戳到了她的心尖上。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不胡思亂想,將心裡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

    周月告訴自己,夏阮不可能會知道,她一個小丫頭哪裡能知道這些。

    似乎為了證明她想的不假,周月被趙氏扶著坐在了一邊的石凳上,她的神色有些慌亂,卻依舊故作鎮定。

    一般大夫給富貴人家裡的女眷扶脈,都是要用屏風隔起來。可周大夫和其他大夫不同,也就無須避諱。趙氏替周姨娘卷起袖子,周大夫的手指穩穩地落在周姨娘腕上,夏阮就露出淺淺的笑。

    「周大夫,我聽聞外人皆傳你是神醫。今日,你能瞧得出來姨娘是何時有了身孕的嗎?」夏阮對著周大夫說道,似乎真的很好奇一般。

    可周姨娘一聽這話,面露驚恐,瞬間就想把將手抽回來,卻未曾想到周大夫比她更快:「三小姐抬舉了,不過,老夫倒是知道,周姨娘如今已有四個月身孕。」

    作為大夫,誰都希望有人誇自己醫術精湛,而不是自己當做庸醫,周大夫也是不例外的。他一邊謙虛的回答,一邊卻又不著痕跡的將夏阮問的問題說了出來,炫耀自己的醫術高深。

    「呀,都四個月了。」夏阮笑了笑,瞧著父親諷刺地說道,「看來周姨娘會比母親早日誕下孩兒呢,女兒真的要恭喜父親……」

    可周大夫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會引的夏阮說出這些。他有些糊塗的瞧了一眼夏富成,沒想到此時的夏富成像是在極力的隱忍什麼一樣,可終究似乎還是沒有忍住。

    「四個月?四個月?周月,你這個低賤的東西。你肚子裡的那個,是從哪裡帶來的野種……」夏富成瞧著周月的神情有些猙獰,嗓音漸漸的高了起來,「你跟我成親不足三月,從前那些日子我又未曾碰過你,我……我……」

    夏富成氣的差點仰了過去,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整個人依在了牆壁上,眼眶紅的可怕。

    是個男人,估計都能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給自己戴了綠帽子。

    夏阮此時瞧了一眼一臉慘白的大伯父,故作驚訝:「周姨娘不是大伯父送來的麼,莫非……」

    果然這話一出,夏富成的臉色更是難看了,他憤怒的看著夏富貴,怒火中燒的吼了一句:「夏富貴——」

    他還未說完,兩眼氣的翻白,然後徹底的暈了過去。

    可夏富貴也發現,夏阮瞧著他的時候,讓他覺得不寒而慄。

    之前棉花的事情,今日周大夫無端端的出現的事情……這一切的一切讓夏富貴覺得,都是夏阮在背後搗鼓。

    這個丫頭,是妖怪嗎?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20 AM

第056章:賤骨

    最相信的人背叛自己是什麼感覺?

    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讓夏富成覺得喘不過氣了。

    昔日,夏富成記得父親曾告訴自己,兄弟應當一條心。

    如今卻……

    夏富成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氣,將頭埋進棉被裡,似乎這樣他就不用去面對那些尷尬的事情。

    周月的事情,夏富成覺得心裡壓了什麼石頭似的,讓他喘不上氣來。

    「不要臉的東西,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夏富成從床上坐起,面目猙獰如同惡鬼一般,「這個小娼婦,居然敢做這樣的事情……」

    夏富成只要一想到周月肚子裡的野種,是自己的哥哥,火氣又添上了三分。

    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昔日,他還以為自己的大哥是好人,才會將周月贖身親自上來門來給他。可那時的周月已非完璧,肚子裡還有一個野種,這樣的女人大哥還敢送上門來,到底是安了什麼心。

    夏富成越想越氣,從枕下拿出匕首,想要衝出門去。

    不對,殺人是要償命的,他還不想死……想到這些夏富成咬了咬牙,瞧著不遠處桌上放著的幾錠銀子,笑了起來……

    而宅子的另一邊,夏阮氣的摔了手裡的茶盞,茶水四濺。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絲絲小雨,雖說已經是暖春四月,可依舊是讓翠柳覺得渾身冰冷。平日的三小姐,面上總是帶著笑,這是翠柳第一次見三小姐發脾氣。

    「娘親犯糊塗也就算了,可翠柳你在娘親身邊這麼多年,這點事情還看不透嗎?」夏阮此時也知道她失態了,可這個事情,換做是誰也平靜不下來,「大伯母會動心思,那一定是不安好心的。你何時見過大伯母對娘親好過?」

    「奴婢,奴婢……」翠柳瞧著夏阮鐵青的臉色。卻不敢繼續反駁了,這次真的是她太大意了,也是她的過失。

    李氏這場大病,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這些年李氏和夏富成的感情早已是名存實亡,李氏雖說早已被夏富成傷透了心,可心裡依舊盼望夏富成能回心轉意。希望夏富成不過是聽了趙氏的唆使,才會一時鬼迷心竅。

    所以李氏在有了身孕之後,一直很希望腹中的這個胎兒是個男孩。

    有一次在和趙氏的交談裡,聽說趙氏手裡有方子可以讓腹中的孩子變成男嬰,李氏絲毫沒有考慮就要了過來。翠柳當時其實是留了個心眼的。她拿著方子找人瞧過了。說是沒有問題。是給有喜之人進補藥物。

    翠柳萬萬沒想到,李氏的另一方安胎藥,和趙氏送來的大補的藥,其實是相克的。

    也就是說。李氏最近身體一直虛弱,是因為喝了這些藥的緣故。

    這杏樹更是無端端的招來的麻煩,因為這也是趙氏的慫恿——

    夏阮覺得可笑,若是趙氏有這個方子的話,她的大堂姐和二堂姐,就應該早是兩位堂哥了。

    可母親居然信了……

    夏阮向來都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忍的。

    她一直都在提醒自己,若不主動一些,在任何事情上都占儘先機。那麼永遠都是鬥不過暗處的小人。就算知道來日的一切也好,就算有著會賺錢的手段也罷,往往在很多時候,都不比上身邊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比較可靠。

    她早就囑咐過翠柳,要注意周姨娘的動靜。可有人將包袱都埋在了母親的院子裡,翠柳都沒有發現。夏阮想,大伯父肯定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於是她會將老道士一群人送到官府,更是慫恿父親休了周姨娘之後,又和大伯父鬧僵了關係。她知道,如今的這一切,只是能短暫的震懾住大伯父,不是長久之計。

    「三小姐,不好了……」

    王三急匆匆的從屋外從了進來,渾身*的看起來有些慌張:「老爺,老爺他……」

    夏阮眉頭微蹙,淡淡地問:「何事?」

    王三對於夏阮的震驚露出錯愕的神情,這些日子來夫人病了,老爺時常又喝的大醉在院子裡大哭。這家如今卻要讓三小姐撐起來,只是他沒想到三小姐會如此的鎮定。

    「老爺他,又去花街了。」王三說完這話,心裡卻是有些酸澀。

    夏阮倒是沒有多少驚訝,她早就知道這些。

    人皆有賤骨,父親也不例外。

    大伯父都欺他成這般了,他卻絲毫也不在意,還要借酒買醉。

    父親永遠都不知道,有的時候逃避不能解決一切,那些想要迫害你的人,根本不會在意你躲不躲,他們要做的完全就是趕盡殺絕。

    翠柳聽了這話,眼淚就掉了下來:「老爺怎麼可以這樣……夫人還在病中,他怎麼就狠的下心腸。若不是為了老爺,夫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夫人還不是想要個少爺來穩住老爺的心,可如今……」

    夏阮瞧著翠柳的樣子,心裡卻有些無奈。

    男人的心,哪裡會這麼容易被牽絆住。

    女人沒了可以再娶,孩子沒了可以再生,父親的心不會因為母親誕下男孩,就從此改變的。

    當初她也這樣傻傻的認為,她不能為唐景軒誕下一子。那麼她想,若她裝得大度為唐景軒納妾,唐景軒的心思便會在她的身上。可是她錯的離譜,在唐景軒的眼裡,玩樂和榮華富貴才是他眼裡最重要的東西。所以,在唐景軒說夏雯有了身孕是男胎的時候,她才會氣成那樣。

    男孩,不過是個藉口。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就算說這些,母親也不會聽的進去。

    「這事若是娘親不問起,你們不要主動提起。父親那邊隨他去吧……」夏阮淡淡地道,「對了王三,我讓你給溫家送的東西,可曾送到?」

    王三點了點頭:「小姐,我送到了。荀夫人瞧了之後,特意囑咐我代話給你,說是樂意至極。」

    王三對於荀夫人的話多少有些不明,卻又不敢詢問夏阮這話裡的意思。

    夏阮唇畔掛著淺笑:「嗯,知道了。」

    她沒有主動告訴王三這話中的意思。因為日後王三,自然會明白這事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送荀夫人的不過是一些名貴的料子,可這些名貴的料子卻能辦不少事情。

    那日的老道士和道童怕是活不到五月了,她做這事就是要起一個殺一儆百的效果。讓溫老爺出面,既能保她的體面,卻又能震懾周圍的人,讓眾人多少有些畏懼,以後她行事,也會少不少的阻礙。

    既然沒了多少阻礙,她就應該動手了。

    夏阮過了半響。說道:「過些日子。我準備去莊子上瞧瞧。」

    王三聽了這話有些怔住。他回過神來瞧了一眼窗外的細雨,心裡有些擔心。

    三小姐身子嬌弱,莊子上的又不如府裡舒適,三小姐怎麼可能習慣?如今雖說三小姐不得不親力親為。可王三瞧著三小姐的樣子,心裡多少覺得三小姐有些可憐。

    想到這裡,王三勸道:「三小姐,你要做何事,這些讓小人來處理便好。莊子上太髒亂,你去會不習慣的。而且,瞧這天氣,這些日子會一直落雨,三小姐你又何必……」

    說到莊子上。夏阮的眼裡多了一絲色彩。

    她小的時候總是喜歡和母親去莊子上玩耍,喜歡那裡清澈見底的河水,喜歡那裡綠油油的田地。

    她還記得有一次自己太過於不老實,想要跟著莊子上的孩子去河裡抓魚,最後被王三抓了回來。當時的她覺得委屈壞了。大哭了起來,王三嚇壞了,最後沒有辦法便摘了一些路邊的桑葚哄她。她瞧著桑葚的時候,覺得黑黑不好看,可當桑葚入嘴,那甜中帶酸的味道,就讓她瞬間迷上了。

    最後她吃的一嘴黑漆漆的,還對著王三傻傻的笑。

    不過後來她再也沒吃到過那些桑葚,大伯父曾經訓斥她,說那些東西是鄉下的髒東西,還說莊子上那些野孩子教壞她了,也喝斥了母親一頓。

    母親從那以後最後便不讓她去莊子上了。

    最後還是王三從莊子上回來,私下交給她一些桑葚,才讓她覺得解了多年來的饞。

    想到這些,夏阮的臉色漸漸地溫和了下來。

    王三是個老實人,也是將她當做親人來對待的好人。

    「要去的,我前些日子托王管事辦了一些事情,我也想去瞧瞧。」夏阮淺淺一笑,安慰王三,「小的時候我也去過莊子上,從未覺得那裡髒亂過。而且,還記得那時我很喜歡吃桑葚,每次都要被王管事狠狠的說上一頓。」

    王三件夏阮這般說,心裡也是一暖,只能傻乎乎的摸了摸後腦勺。

    翠柳多少還是有些擔心:「小姐,你真的要去嗎?」

    「嗯,要去的。翠柳,我去莊子上的日子裡,千萬不要讓大伯母進門。」夏阮想了想,又添上一句,「父親若是問母親拿銀子,你切記要阻止母親。我知道這些日子讓你累壞了,過些日子就會好了。」

    夏阮有的時候,真的希望母親能明白,父親並非是她的良人。

    可普天之下,恐怕沒有女兒會勸母親和離的吧?

    她雖勸了,可母親就算明白這個道理,卻有了太多的顧及。

    因為母親若是和離了,她的親事就會被耽擱,在這個節骨眼上,母親不願意為了圖一時的痛快,而毀了她一生。

    母親的軟弱,是因為三舅昔日保護的太好了。可母親雖然軟弱,卻為了她強硬了不少次。

    所以如今的她,更是要保護好母親。

    夏阮早已想好,她這次她去莊子上,其實是要占一次『別人』的先機。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22 AM

第057章:原由

    夏富貴這次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思前想後,覺得這個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妻子趙氏的身上。

    若趙氏不生妒心,他也不會兵行險招。

    如今,造成這個局面,夏富貴後悔的腸子都綠了。

    可後悔有什麼用?這個世上最缺的便是後悔藥……

    夏富貴一肚子氣沒地方發洩,只能將手裡的茶盞狠狠的丟在摔在地上,嚇在一邊的徐六打了一個戰慄。

    「徐六你說……」夏富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內心翻湧的厲害的情緒壓了下去,「這次三小姐要去莊子上?到底是為何事。」

    今日一早,夏富貴便聽到兩件壞消息,一是老道士和老道士身邊道童被判斬首,第二就是徐六來稟報這個事情。

    要說老道士雖然行騙,但是罪不至死。他想來想去,便只能想到是溫家老爺從中作梗,又給老道士憑空加了一些罪名。溫家如今和夏家,表面上看起來和睦,實際上卻是恨不得活活的吞了對方。

    溫家那位荀夫人,昨日還派身邊的下人送來藥材給李氏,說改日登門造訪,這是多大的榮耀?但這又讓夏富貴多少想不明白,溫家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想要拉攏他那個不成才的弟弟嗎?

    且不說溫家,夏富貴最想不明白的,便是他這個嬌氣的侄女,居然想去莊子上。

    徐六站在夏富貴跟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趕緊回答道:「是的,大爺。昨日夜裡我跟王三喝酒,王三喝醉了便告訴小的,說過些日子三小姐要去莊子上,似乎去找王三他爹辦什麼事情。看來應該是生意上的事情,小的想前些日子三小姐做棉花生意大賺了一筆,所以……所以這次這事,小的想……」

    徐六昨日特意請王三喝酒。雖說王三平日裡嘴嚴不亂說話,可一喝醉了那幾乎是問什麼說什麼。所以徐六灌醉王三後,才從王三的嘴裡聽到這個消息。徐六想,前些日子三小姐在做棉花生意上賺了不少銀子,當時大爺氣的不行了,若是這事及早跟大爺說,那麼拿點打賞也夠他家裡過個一年半載了。

    夏富貴何嘗不知道徐六的想法。

    只是夏富貴的心裡總是覺得這個事情有些古怪。

    「王三說的可靠嗎?他會不會……」夏富貴多少還是帶了一些疑慮。

    徐六一聽這話,趕緊擺了擺手,用著肯定的語氣回答:「王三那點小心思,一眼就能看透。大爺你不是不知道。王三那人到底有多蠢。他上次跟二夫人和三小姐去了一趟咸陽。回來的時候我就隨口一問。他趕緊否決說沒去,然後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所以大爺你請放心,這次我是灌醉他才問出來的,不會有假。」

    夏富貴揉了揉眉心。

    前些日子他還未跟他的二弟夏富成鬧翻的時候。夏富成也曾深夜造訪。

    夏富成告訴他,說是夏阮這次又準備做生意了,還是準備在丹陽縣做茶葉生意,親自吩咐王管事去辦的。當時的夏富貴將夏富成狠狠的罵了一頓,誰都知道南家在京都是有名的商賈戶,一手將丹陽縣的茶葉生意攬在手裡,夏富成叫他去老虎口中搶食,不是讓他去找死麼?

    而且南家這些年,茶葉生意也是越做越差。據說丹陽縣那邊的幾個茶園,根本都是一直在往裡面賠錢。

    南家有銀子,為了顧住臉面,自然不在乎賠多少進去。

    可他有什麼?他前些日子在棉花生意上賠了不少錢,如今若是再做棉花生意的話。夏富貴就會想到夏阮,心裡別提多有憋氣。

    夏富貴思忖了片刻,才囑咐徐六:「你最近跟王三套套近乎,瞧瞧這話到底是真是假。而且,二爺家裡那邊的動靜你也讓手下跟著你的那幾個,都給我警醒一點,看好了。莊子上你也讓人去打點打點,若這事是真的,那麼我就給我這個侄女送一份大禮——。」

    徐六為了讓夏富貴安心,自信地說道:「大爺你放心,這事小的一定給你辦的妥妥帖帖的。對了,大爺,小的還有事情要和老爺稟告,只是小的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夏富貴挑眉,這話都說出來,還有什麼該說不該說的嗎?

    他這個人向來對誰都是不信任的,連眼前跟在他身邊十多年的徐六也經常被他懷疑。

    「昨日周姨娘又在門外哭鬧,說是大爺不管她的話,就……而且二爺又去了花街上,我怕周姨娘她會……」徐六說到這裡,便不再多言了。

    夏富貴不是傻子,這話裡的意思他心裡很清楚。

    周姨娘是他的青梅,這事除了徐六,就只有趙氏知道了。

    可如今卻鬧成眾人皆知。

    一想到趙氏,夏富貴就覺得頭疼的厲害。

    他一直都想納妾,可趙氏太過於強悍,所以這些年他雖然對趙氏有怨,但是依舊不敢表現的太過於明顯。

    這次他忍痛將周月送到夏富成身邊,心裡其實有兩個打算。

    這其一:趙氏只要沒閉眼西去,就不會允許周月進門,所以在周月有了身孕後,他便不能繼續讓周月做外室,所以才會將周月送到了夏富成身邊。若周月生下是男孩,那麼雖說是庶子,但是李氏無子,這男孩來日也能繼承夏富成家裡的家業。若是女兒,也是無礙的。他會想辦法讓這個女兒出嫁時得到家裡大部分的錢財,到時候他再私下認了這孩子,以後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壞處。

    這其二,夏富成都納妾了,他這個做哥哥的想要納妾,那也是名正言順。周圍的人肯定會說趙氏太過於潑辣,是個善妒之人,這樣漸漸地讓趙氏名聲變差,最後不得不接受讓他納妾的事實。

    可是,很多事情,完全沒夏富貴想的那麼簡單。

    周月的表妹翠玉是夏富成送來的,夏富貴想這次弟弟終於開竅了,願意送女人給他。雖說翠玉容貌不及周月,但比起趙氏那也是綽綽有餘了,夏富貴心情也就好了起來,對夏富成和顏悅色了一些。

    可他不過只是送了對鐲子給翠玉,趙氏就醋勁大發,最後弄死了他喜歡的貓,還弄死了翠玉。

    趙氏出手狠毒,他不過誇了一句:「翠玉的眼睛跟貓一樣,清澈又水靈。」可沒想到,趙氏居然會將貓和翠玉的眼珠都挖了出來,他當時知道了之後,也是嚇的渾身哆嗦。

    可人死不能複生,趙氏這樣做,會讓他落下不好的名聲。

    夏富貴最後無奈才想出了拿這個法子去陷害李氏。

    雖說他知道夏阮早已生疑,但夏阮是閨閣裡的小姐,不能時常看著周姨娘,翠柳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又怎麼可能日日盯著這些。所以他讓周月去做了這事情,將翠玉和貓的眼珠埋到李氏的院子裡,到時候他再找些道士來鬧上一場,李氏就會被夏富成休掉。

    若是他『運氣好』,李氏肚子裡的孩子說不定也會保不住了。

    他做的很謹慎,甚至還給埋包袱在院子裡的翠雲喝了藥,讓翠雲徹底的瘋掉。這樣就算是傳出去,眾人也是會相信李氏弄歪門邪道的東西,被休也是活該的。

    翠雲和翠玉是他當日用了計謀才讓王三買回去的,如今一下兩個棋子都沒了,夏富貴多少有點遺憾。可只要李氏被休,他覺得又是值得的。

    但千算萬算,夏富貴都沒想到,夏阮居然會找來周大夫。

    夏富貴在心裡嘀咕:這個老東西,真該死,敢壞了我的大事。

    只是夏富貴也知道,趙氏這次肯定會做出更驚人的舉動。

    這悍婦一日不除,他心裡難安,可要怎麼除掉趙氏呢?

    「嗯,這事我知道了,你去讓六狗安排一下周姨娘的住處,就住以前那個院子。」夏富貴揮了揮手,似乎這樣就可以揮掉他所有的煩惱一樣,「告訴她不要亂來,否則到時候可別怪我無情。」

    夏富貴覺得周月簡直是太不懂事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跑出來和他鬧,簡直是……不過一想到周月肚子裡的孩子,夏富貴又將這口氣活活的憋了回去。

    徐六有些吃驚,但是很快就露出了笑臉:「小的知道了,大爺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夏富貴不禁歎了一口氣,言語裡透出絲絲疲憊:「你先去辦這些事情,等會晚上再去去帳房哪裡領五兩銀子,這事不要讓大夫人知道了,明白了嗎?」

    徐六一聽這話,笑容漸漸加深,激動的跪了下來:「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謝謝大爺,小的謝謝大爺,小的一定伺候好大爺,小的下輩子給大爺做牛做馬也值了。」

    夏富貴卻沒有多高興,他讓徐六走了之後覺得接下來的事情更加的棘手了。

    而在另一邊,夏阮也是露出愁眉不展的模樣。

    溫家給母親送藥材也是罷了,連蕭家都送來藥材了,這又是安了什麼心?林姨娘讓貼身侍女送來的藥材,比溫家荀夫人送來的,好上了許多。

    她本想婉拒,可哪知侍女說完話後,壓根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拔腿就跑,將她當做了猛獸一般。

    她如今不能將藥材退給蕭家,因為這樣會和蕭家徹底的撕破臉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蕭家再差那麼也是蕭家,對付她也是綽綽有餘的。

    想到這些,夏阮更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蕭家還真的會給她找麻煩呀!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22 AM

第058章:憂心

    李氏這場病,時而好時而壞。

    等天放晴的時候,夏阮便扶著母親到院子裡透透氣。

    只是短短數日,夏阮覺得母親竟蒼老了不少,髮鬢已露出幾根泛白銀絲。

    李氏瞧著女兒緊繃的小臉,無奈的笑了笑:「這丫頭,才多大就整日愁眉不展。」

    夏阮知道母親想逗她笑,雖然心裡難受,卻依舊故作輕鬆的模樣。

    「哪有,女兒不過是想,過些日子要去莊子上了,需要準備點什麼……還有,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王管事了,娘親,你說我需要帶點什麼東西去嗎?」夏阮淡淡一笑,瞧了一眼母親,柔聲添上一句,「其實,我還挺想鄭嬸的。」

    李氏聽了這話,忍不住笑的更開心了。

    若說莊子上這些年多虧了王管事照應,那麼這些年一直照應李氏的便是鄭嬸。

    昔日,李氏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小姐,在莊子上做事是各種不適應。夏日蚊蟲叮咬的厲害,李氏通常都是在外人面前裝作若無其事,而私下卻只能偷偷的抹眼淚。她不懂這春日裡該播種什麼,不懂秋日裡又應該收些什麼,怎麼樣做才可以多收一點糧食,剛開始那幾年手下養著的那些人,還會背著她搞怪,讓李氏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

    可還好,李氏遇見了鄭嬸。

    鄭嬸的丈夫死的早,又當爹又當媽的將兒子拉扯大,可誰知兒子居然在十二那年落水死了。鄭嬸當時心灰意冷,恨不得早點抹脖子跟著兒子一起去了,卻沒想到遇見了夏阮。

    那個時候的夏阮,不足十歲,長的白白胖胖的十分逗人喜歡。

    她在田野邊上抓蝴蝶,正好遇見了鄭嬸,瞧著鄭嬸哭的厲害,就將手裡的蝴蝶遞給鄭嬸笑了笑說:「嬸嬸,給你玩。不哭。」

    鄭嬸破涕而笑,心裡覺得暖暖的。也就是因為這樣,鄭嬸沒有再想著要去自尋短見,去了李氏的莊子上幫忙,成了李氏的左右手。

    後來,鄭嬸還找了一個不錯的丈夫,雖然那人木訥了一些,卻對鄭嬸卻是很好的。

    這些年只要李氏去莊子上,鄭嬸就會拿著許多山野果子,跟李氏來回的念叨:「當年若不是三小姐。我一定會跟著兒子去了。如今。我過的很好。都是托了三小姐的福。夫人,我家也沒什麼值錢的,這些果子味道好,你帶回去給三小姐嘗嘗。」

    那些野果子在山野裡雖說常見。可每次鄭嬸送來的果子個頭又大、又甜,讓夏阮喜歡的不得了。只是夏阮有許多年沒去莊子上了,說起這些李氏心裡總是覺得暖暖的,她的女兒和趙氏家裡的孩子是不一樣的,不會看不起莊子上的那些人,這樣其實很好,方便夏阮來日也會更好接手這些莊子。

    李氏早已想好,既然夏阮要去莊子上,那麼就由著她去。很多時候。李氏怕自己閉了眼,就再也不能睜開了。若她真的斷了氣,到那個時候,女兒又該怎麼辦?

    李氏握住夏阮的手,淡淡地道:「你鄭嬸這些年也想你。總是問你什麼時候去,可她又擔心你去了莊子上不習慣。這次,你去莊子一定要去瞧瞧鄭嬸。還有,娘親有事想讓你去做。」

    夏阮點了點頭,看著母親的臉上平淡的樣子,覺得這事肯定不會是什麼大事,也就應了下來:「嗯?娘親你吩咐。」

    這個時候翠柳走進了院子,她端著白色的瓷碗,這碗上冒著絲絲熱氣,一陣微風吹來,帶著一股淺淺的藥味。

    「夫人,你該用藥了。」翠柳將藥碗遞了過去。

    可這次李氏並沒有急忙的將藥碗接過來,只是指著一邊的石桌說道:「擱桌子涼會我再喝,太燙了。」

    翠柳瞧了一眼夏阮,見夏阮沒有多言,才將藥碗擱在桌上了。

    自從夏富貴鬧出那些事後,李氏更是夜夜失眠,就算好不容易閉上眼了,卻依舊是噩夢連連。周大夫上門來瞧過幾次,說李氏這是心病,只是開了幾貼藥,讓李氏不要憂心。為了讓李氏的病趕緊好起來,夏阮更是花了大價錢去買了人參、靈芝回來。

    起初李氏還會乖乖的吃藥,可是有的時候李氏連藥都不願喝下去了。

    似乎對於李氏而言,她這些年將感情全部託付在一個人身上,得到這樣的結果,心裡比黃蓮要苦上幾分。有的時候,李氏也想過,乾脆死了,一了百了。

    可李氏也知道,說死不死的,其實都是氣糊塗了才會想出來的事。她若是去了,她的女兒就要被她毀了。如今她在夏家,每一天都感覺度日如年,李氏如今就指望夏阮能攀上一門好親事。

    李氏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瞧著女兒的心事,一天比一天沉,她也是心疼的,於是李氏對夏阮說道:「這次你去莊子上,將翠柳帶上吧。你身邊也沒個人伺候著,娘親實在是不放心,還有,若是在莊子住著覺得不舒服,便早些回來。等娘親身子好一些,娘親再親自去看看。」

    這幾個月李氏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似乎是越來越糟糕了。

    她昔日傻乎乎的信了趙氏的話,服用了那些湯藥,她真的以為自己只要生下個男孩,夏富成就會回心轉意。可她錯的離譜,她就算生下十個男孩,夏富成也是不會多看她一眼的。

    如今的夏富成,不是昔日她認識的那位少年了。

    可即使是知道這些,即使是明白自己應該死心了,可李氏每次瞧見夏富成,心裡依舊會牽腸掛肚。

    他們成親到如今已有十七年,人這一輩子又有多少個十七年呢?如今的夏富成早已融入她的身體裡,若是想要想將這個人從她的心裡拿出來,那麼她也會活不下去。

    因為趙氏給她的藥物,和她服用的安胎藥相克,讓她總是休息不好,這些日子多多少少落下一些病根。若不是她和肚子裡的孩子有緣分,估計這麼一折騰,這孩子都會保不住了。

    周大夫說的那些話,她自然聽的懂。

    不要憂心,李氏覺得自己怎麼可能不憂心呢,她不甘心得到如今這個結果。

    她愛慘了夏富成,自從進了夏家的門,她將自己從前嬌貴的毛病一改再改,可就算付出再多,夏富成看不到。

    夏阮搖了搖頭,神色間露出一絲倦容,一閃即逝:「娘親,你的身邊需要有人照顧。其實這次我也想好了,去莊子上帶幾個人回來伺候。你也知道,鄉下人心眼好,又老實。在身邊伺候著,也會安心一些。這些日子,院子裡總是翠柳在忙東忙西,會累壞她的。」

    翠柳趕緊拒絕:「小姐,夫人,奴婢不累,奴婢……」

    「好了,翠柳。」李氏打斷了翠柳的話,輕聲道:「阮丫頭說的對,應該添些下人了。而且阮丫頭快及笄了,身邊總是要個人伺候著的。這次阮丫頭去莊子上,就讓王管事幫瞧瞧,只要人老實,就算不簽賣身契也是可行的。」

    昔日母親就是太過於善心,讓那些婆子住在院子裡,卻沒有讓她們簽下賣身契。最後她們背叛母親的時候,絲毫不顧昔日恩情,轉眼就投奔大伯母去了。因為沒有簽下賣身契,所以這些婆子也是走的乾乾淨淨,沒有後顧之慮。

    雖說這些婆子後來也知道錯了,想要回來。可夏阮知道,她是不會讓這些吃裡爬外的老東西們回來了。

    能出賣你一次的人,就會出賣你第二次。有些人生來賤骨,而骨子裡的東西,無論怎麼樣都是不會改變的。

    「娘親,這事我知道怎麼做。你剛說有事要吩咐我嗎?」夏阮想起剛才李氏要跟她說的話,然後又伸手探了探桌上藥碗的,覺得藥不燙了才端起,「娘親,來,喝藥了。」

    李氏瞧見夏阮的笑顏,也不忍心再拒絕。

    其實她多少都有些害怕吃藥了,總是覺得這藥是來害她性命的。可就算是如此,面對女兒遞過來的藥碗,李氏依舊是毫不猶豫的喝了下來,連眉頭都不願皺一下。

    等李氏喝下藥,夏阮從袖口裡拿出一個紙包,打開後才緩緩地說道:「這是我托王三買的蜜餞,娘親你嘗嘗。」

    李氏笑了笑,接過夏阮手裡的紙包,撚起一顆蜜餞吃了下去。

    那種甜甜的滋味,讓李氏覺得心裡似乎好受了一些。

    過了半響李氏才對夏阮淡淡的說:「你去鄉下的時候,帶上帳本吧。娘親覺得你應該學學管賬了,去了莊子上,王管事會教你的。」

    夏阮有些怔住。

    母親從前從不允許她操心這些,說她年紀太小。如今卻願意讓她處理這些事情,夏阮覺得母親應該是相信自己了,所以高興的點了點頭。

    李氏和夏阮談了一會莊子上的事情,覺得有些乏了才讓翠柳扶著進了屋子。

    一進屋子,李氏面上的笑容就漸漸地淡了下來,她若有所思的問翠柳:「柳兒,你說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不是一個好母親。」

    翠柳聽了這話,臉上浮現出錯愕的神情,從前在李府的時候,只有李氏受了委屈,才會喚她小名。

    來了夏家十多年,李氏卻再也未喚過她小名。

    翠柳難受的壓低了嗓子:「夫人不是的,你……」

    「我知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只是害怕呀,若是有朝一日我去了,阮丫頭該怎麼辦。」李氏思索了半響,坐在榻上之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急忙的抓住翠柳的手,「去,趕緊給我研磨,我要給三哥寫一封信。」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23 AM

第059章:莊子

    從東陽縣到莊子上,坐馬車大概需要六個時辰。

    夏阮用過午膳後才上了馬車,握著母親遞過來的帳本的時候,心裡多少有些激動。

    從前,她剛試著做生意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心情。

    其實她去莊子上,當真是有目的的。

    而這個目的,說起來讓她有些羞愧。

    她要去找昔日柳昌元身邊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鬟。

    六皇子兵敗如山倒時,柳昌元身邊的奴才們,是逃的逃跑的跑,等柳昌元入了大牢之後,他的身邊只留下了兩個丫鬟。

    她去刑部大牢裡探望柳昌元的時候,瞧見那兩個小丫頭跪在地上,求官差讓她們進去。這柳昌元是朝廷重犯,一般人怎麼可能見到,那日就算兩個小丫頭跪的差點暈倒在地,官差們也是不會生半絲憐憫之心的

    夏阮有些心疼兩個小丫頭,便帶了她們一起進去。

    後來柳昌元告訴夏阮,這兩個小丫頭大的做杜若,小的叫做杜蘭。他在莊子上的時候,瞧著兩個小丫頭賣身葬父母,卻沒有人敢來買她們回去,便詢問了一番……

    杜若和杜蘭的父親杜明是個大夫,後來因為治死許家的漢子,兩個丫頭的父親和母親,就被人活活的打了一頓,最後鬱鬱而終。其實許家那位的死和杜明一點關係都沒,杜明已經說過,食下藥物後不能下床走動。可鄉下人哪裡會聽這些,依舊去地裡做農活,最後才會猝死在田裡。

    可許家人不分青紅皂白,害死了杜明夫婦後,依舊是逮著杜家兩個小丫頭不放。周圍的人不敢買下這兩個小丫頭,許家小叔更是找了地痞,想讓這兩個小丫頭送到花街上。

    當時的柳昌元,聽了這些話後,心裡多少覺得有些唏噓,便心軟給了杜若和杜蘭幾兩銀子。

    對於柳昌元來說。這些銀子快是他半年的收入了。他幫著杜若和杜蘭,不過是為了讓心裡舒服一些。可杜若和杜蘭將父母安葬之後,便去了柳家,當起了丫鬟。

    杜若和杜蘭學了父親杜明的手藝,在醫術上多多少少懂一些。以至於當年,柳昌元被人下毒,兩個小丫頭一下就發現了。

    柳昌元曾經託付夏阮照顧這兩個丫頭,夏阮應了下來。

    可柳昌元一死,這兩個小丫頭便婉拒了夏阮的收留,帶著柳昌元的屍首就離開了京都。走的時候杜若瞧著夏阮說了一句:「夏夫人。你的身子不適。我瞧著是你長年吃下有毒的東西所致。要我幫你瞧瞧嗎?」

    當時的夏阮多少有點諱疾忌醫的態度,笑了笑說不必了。便給了杜若和杜蘭一些銀子,送她們離開了。

    杜若和杜蘭是兩個重情義的丫頭,她們帶著柳昌元的屍首回了東陽縣。因為柳昌元說:「若是再來一次的話。我絕對不會踏入官場,老老實實的做商人,更不會辜負杜若的情……若是可以,我還想回東陽縣……」

    其實柳昌元一直都知道,杜若二十七八的人都不願出嫁,是因為心在他的身上。

    夏阮多少有些遺憾。

    在她最後病倒的時候、在她知道自己體內有紅花的時候,夏阮才相信了杜若的話。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就算是相信了,也是無法改變如今的狀況了。

    這一次她不止要阻止柳昌元從政。更是要把杜若和杜蘭帶在自己的身邊。若柳昌元依舊對杜若動情,她一定會讓杜若嫁的風風光光。

    而且夏阮也知道,她的身邊需要杜若和杜蘭這樣忠心的人。

    到了莊子裡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王管事和鄭嬸知道今日夏阮要來莊子上,便早早的站在村口等著。

    鄭嬸瞧見馬車的時候。激動的差點哭了出來:「三小姐,三小姐……」

    夏阮挑起簾子,看著一身粗布衣裳的鄭嬸和王管事,淡淡一笑:「鄭嬸,王管事,你們怎麼在這裡。」

    她多少有些驚訝,幾年不見鄭嬸看起來發福了不少,而且比母親年紀大上不少的鄭嬸,如今看起來卻比母親年輕。夏阮瞧著鄭嬸的模樣,又喜又憂。

    「鄭嬸想你了,想早點見到你。」鄭嬸說的誠懇,一邊也打量起夏阮來。

    多少年不見夏阮,昔日長的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如今已經亭亭玉立。

    修長的柳葉眉,一雙清澈的眼眸,小巧的鼻翼,不點而朱的唇。

    夏阮這個樣子像極了昔日的李氏。

    只是一想到李氏,鄭嬸的心裡多少有點難受,那樣好的一個女人,怎麼就會嫁給了夏家二爺呢。

    夏阮從馬車上下來後,走到了鄭嬸的身邊含笑道:「那我陪鄭嬸走走,好久沒陪鄭嬸好好的說說話了。對了,我聽母親說鄭嬸喜歡吃南來客的糕點,我還特意帶了一些來了。晚點我讓王三給你送去。」

    鄭嬸一聽,顯然有些驚訝,趕緊擺了擺手:「不用了三小姐,我……」

    「鄭嬸從前都喚我阮丫頭,如今卻和我客套起來了。」夏阮裝作不高興的模樣,壓低了嗓子委屈的道,「鄭嬸看來是不心疼我了。」

    在一邊的王管事無奈的笑了笑,惹的鄭嬸也笑了起來。

    「你這丫頭……鄭嬸說不過你,今晚鄭嬸給你準備了酸筍老鴨湯,保證你喜歡吃。」鄭嬸再也不顧及夏阮的身份,握住了夏阮的手,牽著她就朝著自己家裡走去。

    王三想要攔住鄭嬸,卻被王管事低聲喝斥了。

    王管事多少有點無奈,若自己的這個愚蠢的兒子在其他的富貴人家,怕是早就被吃的骨子渣都不剩了。不會看場面也就算了,連臉色都不會瞧。

    做下人的,一定要懂的多看少問,謹言慎行。不該聽的的半句也不能聽進耳朵裡,不該看的就算是看見了,也是要裝作沒有看見。

    鄭嬸是個不錯的人,她這些年對李氏和夏阮的照顧,王管事都是在看眼裡的。而夏阮也不是傻子,她一個閨閣裡的小姐,竟然願意從村口徒步到鄭嬸家裡,就可以看的出來這個小姐和一般的嬌小姐是不一樣的,夏阮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

    王管事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低聲訓斥道:「以後多跟三小姐學著點,我怎麼就有你這個木魚腦袋的兒子……」

    說完王管事趕緊跟上了前方夏阮和鄭嬸,留下了一臉迷茫的王三。

    「上一年莊子上收成好,夫人一高興就給我們多發了半個月的工錢,那個時候我本來就想來瞧你的。可是我家那口子,又說身子有些不適……」鄭嬸說的津津有味,似乎要將幾年沒有說完的話說完一樣,一直握住夏阮的手,如同捧著稀世珍寶一樣,「鄭嬸可是真的,想你了。」

    說到這裡,鄭嬸的眼眶頓時就紅了起來。

    夏阮趕緊安慰鄭嬸,她從前落難住在大伯母家裡的時候,鄭嬸曾經想進大伯父家裡來瞧她,可是大伯母怎麼可能讓鄭嬸瞧見她。她求了大伯母身邊的一個婆子,讓她出去告訴鄭嬸自己平安無事,婆子本來起先不願意傳話的,後來夏阮絕望的時候,婆子傳話進來了說鄭嬸知道了,還帶了一個小紙包給她。

    紙包裡是鄭嬸親自做的蜜餞,夏阮當時就大哭了起來。

    她知道大伯母身邊的婆子不可能有那麼好心,果然後來她才知道,鄭嬸將她最值錢的耳環送給了婆子,所以婆子才會帶東西進來給她。

    鄭嬸這個人,不會亂用錢。所以昔日來東陽縣裡瞧她,也是徒步而來。

    只要想到鄭嬸走了不止百里路,為了來聽她一句平安,她心裡就酸的厲害。

    「以後鄭嬸若是想我了,就讓人帶個口信,我便來莊子上瞧你。」夏阮好不容易讓情緒平靜了下來,裝作輕鬆的模樣,淡淡地說,「我也想鄭嬸,想鄭嬸給我做的好吃的。」

    鄭嬸聽了夏阮的話,破涕而笑:「你這個丫頭,就是嘴甜。」

    兩人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走到了鄭嬸的家門口,鄭嬸的丈夫站在門外緊張的僵了身子。

    他一見夏阮就冒著冷汗,口齒不清的招呼:「三……三小姐……」

    鄭嬸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解釋道:「阮丫頭,他就這個樣子,沒出息的很,但是人還是……」

    瞧著鄭嬸說不下去了,夏阮笑了笑:「我知道的,陳叔是好人。」

    這話一出,鄭嬸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屋子內發出女子的一陣陣笑聲,夏阮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她抬起頭來瞧著屋子。只見從屋子裡走出一個穿著胭脂色碎花小襖的婦人,面帶喜色:「三小姐我是賈翠,你還記得我嗎?」

    夏阮微微的眯起眼,似笑非笑。

    她當然記得這個人了。

    她太記得賈翠了,昔日母親將賈翠當做親人一般,可賈翠最後做的事情,讓夏阮徹底的寒了心。

    若不是賈翠告訴大伯母地契在哪裡,她的手裡多少還有些銀子。若不是賈翠在背地裡放出消息說母親偷人,母親在死後又怎麼會落得那些難聽的名聲。

    賈翠如今又重新出現在她面前,一臉笑意。

    只是賈翠笑在夏阮的眼裡,卻是一個大大的諷刺。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24 AM

第060章:尷尬

    前世,夏阮時常聽母親提起賈翠。

    在母親口裡,賈翠是一個精明、內斂、熱心的婦人。

    因為母親提及的次數太多,夏阮對賈翠多少有了一些好感。

    所以在母親投河自盡後,賈翠親自上門來探望她,因為那幾分好感,她才會放鬆警惕,沒有及時察覺出賈翠的狼子野心。

    等最後送到大伯母拿著賈翠送過去地契朝她笑的時候,夏阮才發現自己錯的多離譜。

    彼時,賈翠還帶著一臉笑顏勸她。

    「如今二夫人去了,阮丫頭你要節哀。可人死不能複生,你來日跟在大夫人身邊,也不會過的太可憐……你呀,當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福?夏阮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寄人籬下,一直過的小心翼翼,又要滿心討好大伯母,卻已經被厭棄,甚至差點丟了性命的日子,心裡就一股惡氣翻湧,喉嚨似被人掐住了一般。

    只是那個時候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逆來順受。下人們說出再譏誚的話,她聽在耳裡,也不敢反駁半句。

    回憶一幕幕浮現在夏阮的腦海裡,讓夏阮有些好笑。

    想了半響,夏阮還真的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卻有些冷:「你是誰?我不記得了……我好些年沒來莊子上瞧瞧了。」

    夏阮的一句話讓賈翠的動作有些僵住,此時的賈翠渾身硬邦邦的,如同木偶一般,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長著一副精明能幹的模樣,此時裝起委屈也是有模有樣。

    賈翠低著頭,面露苦笑:「我……我就是聽夫人經常說起三小姐,所以才會沒了規矩。我聽管事的說三小姐來了,便……是我太冒昧了。三小姐,你別……我……」

    賈翠說的結結巴巴,眾人皆覺得賈翠有些可憐,尤其是鄭嬸。瞧著賈翠的眼神都帶著一絲憐憫。可鄭嬸再覺得賈翠如今的情形尷尬,也不會上去勸慰半分。在鄭嬸的眼裡,夏阮不喜歡的人,她自然不會讓夏阮瞧見。

    鄭嬸將夏阮當做親生女兒一般,多多少少都會偏心一些。

    鄭嬸是如何想的,夏阮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對於賈翠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給好臉色,但也……俗話說狗急還能跳牆呢,所以有的事情需要慢慢來。

    夏阮笑了笑看似抱歉。卻多少有些端起架子。緩緩地對賈翠道:「我這人記性不太好。你別介意。」

    賈翠聽了這話,卻差點對著夏阮就罵了起來。

    賈翠才不相信夏阮的記性不好,夏阮能記得鄭嬸會不記得她?怎麼可能,夫人肯定時常在夏阮的身邊提起自己。可如今夏阮說不認識她,還說的有模有樣。賈翠瞧著夏阮,心裡多少有些添堵,可轉念又一想,夏阮這些年沒有來莊子上,就算聽到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就是賈翠,心裡會有些陌生,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這些。賈翠的心裡多少舒服了一些。

    「鄭嬸,我有些乏了。」夏阮此時依舊是握住鄭嬸的手,撒嬌似的說,「你不讓我進屋子裡去坐坐嗎?」

    鄭嬸放在賈翠身上的心思立馬就收了回來,然後笑著道:「你瞧瞧我。人老了也不中用了,居然讓你一直在外面站著。快、快、快,進屋子裡說……」

    夏阮笑的眉眼都彎了:「鄭嬸不老,還是和從前一樣。」

    鄭嬸聽了這話卻笑的更開心了,一群人擁著夏阮進了屋子,留下賈翠跟著進去也不是,站在外面也不是。

    賈翠看了身邊還未來得及進門的陳大說道:「陳哥,你說三小姐怎麼會是這樣?夫人平日裡也不愛擺架子,可你瞧瞧三小姐這目中無人的樣子,眼珠都看到天上去了,簡直是……雖說我們是鄉下人,可也不至於將我們當做灰塵一般吧。那麼高高在上,還來這個地方做什麼,真是太自以為是了。」

    陳大看著妻子和夏阮笑的開心,臉上本來多少還有些笑意,可聽到賈翠這麼一說後,臉上的笑意慢慢的斂起,淡淡的看了一眼賈翠。

    「不會說話就少說,她是夏家的小姐,你是什麼東西,能說這樣的話。」陳大面露不悅,壓低了嗓音訓斥道,「夫人對你好,那是夫人菩薩心腸,可你在背地裡說的都是什麼話,小心折了你的壽。我看三小姐不記得你這個人也好,免得聽了這些話覺得噁心,哼……早點回去吧,天黑了夜路難行。」

    說完陳大也跟著進了屋子,賈翠想要反駁都不及了。

    賈翠多少有點詫異陳大的話,想要追進去罵上幾句出出氣,可這些事情賈翠也只能想想。她若是敢這樣做,夏阮絕對不會讓她在莊子上繼續做事,到時候她就又要為家裡的嚼用犯愁了。賈翠想了想,瞧著屋內啐了一口:「小賤蹄子,有你哭的時候。」

    說完賈翠不甘心的轉身離開了。

    屋內,夏阮瞥了一眼離開的賈翠,卻不住勾起唇角。

    陳大為人老實又木訥,對鄭嬸是出了名的好。愛屋及烏,鄭嬸這些年對夏阮的態度,也就是陳大的想法。所以賈翠想要在陳大和鄭嬸面前擺弄是非,只能是自討沒趣。

    桌子上擺滿了菜,葷的、素的幾乎都是夏阮喜歡吃的。鄭嬸怕有些菜涼了不好吃,還特意讓陳大在家裡看著火候,讓菜熱著。

    夏阮覺得眼裡有些酸澀,鄭嬸向來不是一個大手大腳的人,過日子是錙銖必較。弄了這樣一桌子菜,幾乎就要花掉鄭嬸幾個月的工錢,可鄭嬸卻是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只是一個勁的叫夏阮多吃一些。

    「怎麼,這菜不合你胃口嗎?」鄭嬸瞧著夏阮不動筷子,多少有些擔心,「是不是菜涼了?」

    夏阮不禁莞爾:「鄭嬸做的菜,都很合我胃口。只是全都是我喜歡吃的,我卻不知道應該先吃那個了,鄭嬸你們也坐著一起吃吧。」

    鄭嬸趕緊擺手,說不合規矩,可最後依舊被夏阮硬拉著坐下後,也就沒再多顧及。

    吃完飯後。夏阮喝著茶才和王管事說莊子上的事情。

    王管事心裡多少有點疑惑,夏阮年前交代他的事情,基本上都和夏阮說的吻合。最近丹陽縣那邊,南家似乎真的想要賣掉手裡的幾個茶園,而且還有幾個商戶,也是有這樣的想法。

    只是南家手裡的茶園,一直都在賠錢,夏阮想要接手過來,王管事多少覺得有些不妥。

    「小姐你讓我去丹陽縣那邊打聽的事情,我都讓人去打聽了。南家那邊雖說想賣掉那些茶園。可小姐就算南家要賣。價格也不會太低的。」王管事說這些的時候。眉頭緊鎖,「而且南家都不做的生意,咱們去做也得賠錢呀,我瞧不如換個生意做吧。」

    夏阮當做沒看見王管事著急的樣子。輕聲問道:「王管事覺得要做什麼生意才好呢?做什麼生意才會穩賺不虧?」

    王管事被夏阮這麼一問,怔住了一會,才露出一絲苦笑。

    做生意永遠不會有穩賺不虧的時候,因為誰也不敢做這個保證。

    夏阮端起茶盞啜了一口茶,只覺唇齒留香。

    「王管事這些日子你受累了,不過我覺得買下南家的那些茶園和地,不會花太多的銀子。」夏阮又添上了一句,試著和王管事說的再清楚一些,「南家從前肯定是不會瞧上那些小茶園的。但南家為何會在十年前突然會天價買下這些茶園,想必王管事也知道吧。」

    王管事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情。

    東陽縣丞安成柳的小女兒安雪梅是出了名的美人,在十一年前大選中,被當今聖上封為貴人。這些年來眾人皆知安雪梅雖是貴人。卻是最能獲得聖上心的人。而且,她雖一直聖恩不斷,卻不浮躁也不自恃甚高,對誰都溫和有禮,所以六年前又被封為安嬪。

    南家之所以會買下東陽縣的茶園,完全就是為了得到安嬪的青睞。可惜這些年,安嬪對東陽縣的茶葉和吃食並不在意,所以南家的耐心也被磨的差不多了。

    夏阮知道,王管事只知道其一,卻不知道其二……

    南家瞧著聖上這些年對安嬪娘娘相處的時間不多,以為安嬪要被冷落了,所以才打算低價賣掉這並不賺錢的茶園。可看似如此,卻不是……

    十月安嬪便會有了身孕,倒是最想吃的茶葉便是東陽縣的。

    昔日,南家人一提及這個,就會後悔的肝腸寸斷。

    可惜這個好處當時卻落到了曹家的手裡。也是因為這個,在後面的幾年裡,曹家從小小的商戶家,一躍成為京都數一數二的大商賈戶,甚至可以和南家並肩。

    她如今要在曹家手裡搶下這些茶園,簡直是太容易了。因為當初曹家,買下茶園的時候,也是看著南家的面子上,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買了回來。

    真是應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老奴知道了,這事我一定辦好。」王管事此時也不再勸夏阮,只是點了點頭,「對了,小姐,你讓我找的那個人,我……」

    王管事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了屋外的哭喊之聲。

    夏阮和王管事起身朝著屋外走去,遠遠的就聽見有人在喊:「你這個殺千刀的杜明,你這個庸醫,你竟然治死了我的三哥,你還敢說不是,我打死這個老東西……」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26 AM

第061章:醫者

    夏阮怎麼也沒想到,杜明出事,會比前世足足早了一個月。

    她這次來莊子上,是掐算好了時間,希望自己能早點出現找到杜明。

    其實她的想法很簡單,無非就是想提醒杜明,千萬不要和許家沾上半點關係。

    醫者父母心,這是杜若經常說的話。

    只是有些人並不會將好心當做真心,將醫者的囑咐當做耳邊風,等真的出事了遭殃的還是這些醫者。

    就算華佗再世,也不可能救好這些不聽話的病人,又何況是杜明呢?

    夏阮瞧著許家有位年輕的壯漢,手裡抓著有些瘦弱的杜明,對著王管事就喊:「王管事你來評評理,你說我今兒是不是應該打死這個庸醫。我三哥前些日子還能下地幹活,一點事情都沒,吃了這個庸醫開的藥,結果今兒中午就倒在地裡,還斷了氣。」

    壯漢紅了眼眶,手上的力氣又大了一些,恨不得捏死了手裡的杜明。

    夏阮微微蹙眉,嗓音有些不悅:「放手。」

    那壯漢抬頭看了一眼,只見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便沒有理會,更沒有放手。

    王管事一見就急了:「許四娃,我們家小姐讓你你快放手,你還要鬧什麼。」

    王管事一發話,被王管事稱作許四娃的壯漢才不情不願將杜明推倒在地,還忍不住對著杜明啐了一口:「你個老東西,沒本事還出來做大夫,我也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才會找了這麼一個庸醫,我那可憐的三哥,丟下一家老小就這麼去了。」

    說著許四娃就大聲的嚎了起來,一個壯漢哭的跟一個淚人似的,坐在地上樣子委屈的不行了。

    王管事和鄭嬸都忍不住歎氣,可夏阮倒是沒多大的反應,這許四娃三哥的死,說難聽一些那就是自找的。大夫千叮囑萬叮囑都聽不進去。一出事了許家就都以為是杜明的錯。

    簡直顛倒黑白。

    夏阮瞧了一眼被丟在一邊的杜明,老人此時渾身打著戰慄,衣裳有些淩亂,臉上也被抓破了幾處。可此時的杜明卻沒有反駁半句,似乎這個事情真的是他的錯一樣,微微的怔住,心神卻不知早已去了何方。

    「許四娃你說清楚,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管事在一邊也急了。

    許四娃抬起手臂,用手背抹掉了眼淚,一臉憤恨道:「前些日子三哥說身子不舒坦。平日裡總是覺得渾身無力又困的厲害。我瞧著三哥的樣子。無非就是犯困。不是什麼大病,也就沒放在心上。可三哥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居然讓我和他去找了這個老東西,當時這個老東西說三哥這病能治。開了方子讓三哥去抓藥。可……可三哥吃了這藥不足半月。今日晌午,三哥還跟我說要去給這個庸醫家裡送柴火,可話還沒說完就倒在田裡了,我當時嚇壞了,趕緊去扶三哥。但是……但是三哥卻斷氣了……。」

    許四娃越說越憤怒,恨不得一巴掌抽到杜明身上。

    王管事聽了之後,多少也有點唏噓。他看了一眼縮成一團的杜明,在心裡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些年隔壁牛家村和莊子上的人,都很喜歡這位平易近人的大夫。杜明家裡只有兩個女兒。大家總是會主動送些吃的、用的給杜家。

    杜明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他經常給周圍的人看病,若是人家付不診金,也會讓人賒著。所以王管事覺得就算是他自己病了,也會相信杜明。而不會相信外人。畢竟這人知根知底,又是老實人,可今日怎麼就會出了這事。

    王管事想要說話的時候,夏阮卻先開口了:「杜大夫,你沒事吧?」

    杜明回過神來,哆哆嗦嗦的搖頭,神智也有些淩亂:「不該的,三娃不該出事的,他不聽……他不聽我的勸。這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應該多看著他一些的。」

    老人說著一行清淚從眼裡滾落了出來,無助的像是無根的浮萍一樣。用力的抓住衣袂,滿臉愧疚。

    「鄭嬸你幫我打盆熱水過來。」對著鄭嬸說完這句話後,夏阮轉頭瞧著杜明道,「杜大夫這事咱們坐下慢慢說,你先擦把臉。」

    許四娃聽了夏阮的話,露出錯愕的神情。

    這個時候夏家的小姐安慰的居然是這個老東西而不是他,剛才這個老東西也承認了,自己三哥的死就是他的錯,可這夏家小姐就跟沒聽見一樣。許四娃覺得這夏家小姐是不是傻了一點,但是他又不敢出言頂撞,他家那幾口人還在夏家的莊子上做事。

    想了想,許四娃和許家的人都將心裡的惡氣又咽了下去。

    等杜明擦了臉後,他才對著夏阮抱歉一笑:「三小姐,這都是老朽的不是,讓你心裡添堵了。」

    「杜大夫說這些就太客氣了,這些年莊子上的人多少有你的照應,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夏阮笑了笑繼續說,「今日這事,杜大夫你能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夏阮問的客客氣氣,氣的許四娃的咬牙切齒,這事情不是很明顯嗎?

    杜明點了點頭,一副內疚的模樣:「前幾天三娃來找我,說是身子不舒服。我瞧了一下是勞累過度,需要多休息休息,調理一下身子即可。於是我叮囑他,要在家裡休養幾個月,切勿太過於操勞。我以為三娃會聽,可……可哪知道他居然下田做活。」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揉了揉微紅的眼眶接著道:「是我老糊塗了,這都開春了,田地裡需要人。我居然沒想到這些……我應該……」

    老人越說越覺得負疚,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換回許家老三的命一樣。

    「三小姐你看,這老東西都承認了,是他害死了我三哥。」許四娃大叫了起來,憤怒的吼道,「三小姐,你就讓我打死這個老東西吧。」

    「打死?」夏阮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門口站著的許四娃說,「許四你既知道你三哥病著,為什麼又要讓他下田呢。你剛才說你三哥去找杜大夫的時候你也跟著,那麼想必你聽見了杜大夫告訴你三哥,不要做操勞需要在家休養一段時間。可你對杜大夫的話,充耳不聞。如今出了事情,卻是杜大夫的錯了?」

    夏阮覺得杜明是個可憐的人,明明這事他可以置身事外,卻依舊覺得是自己的錯,愧疚的抬不起頭。

    作為一個大夫,能救治身邊的病人,對大夫來說是一種榮耀。可她也見過不少大夫,若是病人給不起診金,就根本不顧病人死活的。更是有庸醫,誤診病情,導致有些人死的不明不白的……相比之下這鄉下的大夫杜明,卻顯得難能可貴。

    許四娃瞪大了眼,一臉驚愕瞧著夏阮:「三小姐,你……」

    「三小姐說的沒錯,許四娃今日是你的不對。」王管事此時皺著眉頭說道,心裡多少有些佩服夏阮,「你居然還敢動手打人。」

    剛才換做是誰聽到了杜明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必定都會以為是杜明害死了許家老三。王管事一向自詡自己是個聰明人,可剛才也差點陷了進去,誤會了杜明。

    只是杜明也真的是太蠢了,明明和他沒有關係的事情,卻是硬要扛下來。

    許四娃這下不樂意了:「王管事,莊子上的人都說你是讀書人,是最講理的了。可如今,你居然巴結三小姐就說出這樣的話,你真的是太過分了,枉我爹那麼相信你……」

    「閉嘴,你這個愚蠢的東西。」在許四娃身後的老人此時開口了,他長相和許四娃多少有點接近,滿臉歉意的看著夏阮道,「三小姐,我家老四太小不懂事,又因為他三哥去了,才會說出這些話,你別放在心上。」

    夏阮看出來了這個老人就是許三和許四的父親,她對著老人笑了笑,從荷包裡拿出二十兩銀子遞給老人:「人死不能複生,老人家你節哀順變。這事是誰遇見也會難受的,又何況是你。這銀子你拿著,好好的處理許三的後事。」

    許老爺子一聽這話,差點哭了出來,他沒有接過夏阮手裡的銀子,只是搖頭。

    老年失子,是誰都會難受,但是許老爺子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他能聽的進去夏阮和王管事的話。

    夏阮將銀子放在老人的手裡:「老人家,你這些年在莊子上做事,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如今,你家裡出了這樣的事,這銀子你不拿我心裡也難安。」

    許老爺子一聽,再也沒有顧忌的哭了出來:「謝謝,謝謝三小姐。」

    夏阮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讓人送走了許家的人後,又讓王管事給杜明找了一套衣裳。

    等杜明換好了衣裳,夏阮便讓陳大送他回去。

    忙完了這些事情,夏阮才睡在了鄭嬸準備的榻上。

    鄉下的夜裡,周圍很安靜,讓她多少放鬆了一些。

    只是夏阮心裡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安,為什麼這個事情會提早了一個月發生,柳昌元是不會記錯日子的,杜若和杜蘭更不可能。可為什麼事情就提早發生了呢?

    她快要入睡之前告訴自己,明日一定要去杜家看看,她總是覺得這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34 AM

第062章:試探

    鄉下的清晨比縣裡多了一番風味。

    房屋上炊煙嫋嫋,讓人賞心悅目。

    夏阮洗漱之後,便瞧見屋外鄭嬸在外面等她多時了。

    不過讓夏阮詫異的是,賈翠居然一大早就過來了,還提著籃子。

    她憨厚的笑了笑,瞧見夏阮就笑:「三小姐,我送些雞蛋過來給你嘗嘗。」

    夏阮抿著唇,卻不做應答。

    賈翠還沒有死心嗎?

    站在一邊的鄭嬸看著夏阮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才對賈翠說道:「賈翠你這太客氣了,你拿去鎮子上賣些錢補貼家用吧。三小姐不喜歡吃雞蛋,她吃了這些,就會難受。大夫說,這是什麼……什麼……」

    鄭嬸『什麼』了半天,也沒說出到底是為什麼。

    其實夏阮不喜歡吃雞蛋,是因為小的時候,她每次去大伯母家裡,大堂姐和二堂姐總是會拿那些不熟的菜肴給她吃。小的時候的她,是個不太長記性的人,明知道大伯母不喜她,卻依舊想和大堂姐、二堂姐玩。

    有一次,大堂姐拿了腥臭的雞蛋遞給她,非要讓她吃下去,她當時嚇的大哭了起來。可誰知道,大堂姐居然會抓住她,讓身邊的婆子逼著她吃了下去,當時她差點暈了過去。

    後來,她回來之後渾身臭的厲害,翠柳才發現了不對勁。可這事她卻沒有告訴翠柳和母親,因為夏阮知道,每次她受了欺負之後,母親就會和大伯母頂嘴說上幾句,可後來父親就會出手教訓母親。

    夏阮害怕母親被父親打耳光,便不敢說這事,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敢去大伯母家裡,每日跟在母親身邊學做女紅,不過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她一瞧見雞蛋就會作嘔。最後大夫瞧了半天說她體質不適合碰這些東西。母親信了大夫的話,從此以後便再也不給她吃雞蛋。

    這事也就她身邊的幾個人知道,鄭嬸就是其中一個。

    賈翠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臉色有些尷尬。

    鄭嬸咳嗽了一聲,對著夏阮一笑:「阮丫頭,你先去屋裡歇會,我送賈翠到門口。」說完便推著賈翠出了門。

    一到門口鄭嬸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了,她打量了半響賈翠,才緩緩道:「我說賈翠你到底是想做什麼,昨日你跟我家那口說的話。我可都知道了。你若不喜歡三小姐。你又來她跟前做什麼。別怪我這個做嬸子的沒告訴你,你若敢在背後說三小姐一句不是,我一個就和你沒完。」

    賈翠沒想到鄭嬸會說這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心裡都快埋怨死陳大了。她不過就是抱怨幾句,這陳大居然會和鄭嬸說了。這莊子上,誰不知道鄭嬸沒兒沒女,卻對夏家三小姐如親人一般。為了上山給夏阮采野果子,差點摔壞了腿,可依舊沒在李氏面前多言半句,跟沒事的人一樣。

    賈翠剛開始以為鄭嬸這樣做無非就是想巴結李氏,畢竟如今都是在李氏的莊子上做事,巴結的越好。那麼工錢就越多。可幾年下來,鄭嬸也沒多拿夏家一分一毫,對夏家三小姐的態度一如往昔。這個時候賈翠才相信周圍的人的話,覺得這個鄭嬸是真的打心裡喜歡夏阮這個丫頭。

    「鄭嬸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嘴賤才會說出那些話。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賈翠趕緊道歉,一臉愧疚的樣子,「我也是將陳哥當自家人才會說那些話。昨兒夜裡我回去想了半宿,覺得自己不對。這不,一早我就來跟三小姐賠不是了。鄭嬸你也知道,我家養的那些雞多壯實,這雞蛋我也是想拿來給三小姐補補,前些日子我聽說說三小姐病了,身子骨還沒養好。我也是好心……而且我壓根就不知道三小姐是不吃雞蛋的。」

    賈翠說起來當真是不知道夏阮不吃雞蛋的,若不是為了……她才不願意一早便來找夏阮。

    鄭嬸聽賈翠一說,只是皺眉,沒有反駁。

    畢竟兩人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賈翠既然都來賠不是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而且鄭嬸知道,賈翠平日裡是個特別吝嗇的人,如今能將雞蛋送過來,也是證明她真的知錯了。想到這些鄭嬸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下次說話注意點就好了。」

    賈翠點了點頭,又朝著屋內瞧了一眼,才輕聲道:「三小姐從縣裡過來想必是累壞了,我瞧著她那身打扮,似乎想去哪裡?」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鄭嬸都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許家這事,其實沒那麼簡單。

    許家老六是個地痞,常年無所事事,卻和家裡感情很好。這次許家老三的死,雖說不關杜明的事,可許家那些人哪裡聽的進去,尤其是許家老六,肯定不會輕易甘休。

    鄭嬸心裡雖然同情杜明,也很想為杜明打抱不平,可鄭嬸不想讓夏阮為這個事情,讓許家人徹底記恨上了。在鄭嬸的眼裡,夏阮不過是個小姑娘,若是摻合進去……

    不過好在夏阮聰明,昨日給了銀子給許家老爺子。

    在許家裡,就許家老爺子是明事理的,只是許家老爺子不找杜家的麻煩,不代表許家其他人也不會找杜家的麻煩。

    只是可憐了杜家那兩個乖巧的丫頭。

    「哎,可不是。我本打算讓她在家裡歇歇,可她一心要去杜家瞧瞧,我這……」鄭嬸有些憂愁,說話跟沒力似的,「我等會讓我家那口子和隔壁旺財一起陪著阮丫頭,到時候若是有個事,也有人照應著。」

    賈翠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琢磨了一下,順著鄭嬸的意思道:「鄭嬸,我說句不中聽的,你可別生氣。許家六子,那個人是什麼東西,你是知道的。若是三小姐去,那麼不是……而且我昨日夜裡聽小黑回來說,六子回來了。」

    小黑是賈翠的弟弟賈黑,平日裡會去鎮子上賣魚,晚上會回村子裡,所以夜裡一般回來都是比較晚。

    鄭嬸一聽這話,臉色有些蒼白:「六子真回來了?」

    賈翠瞧著鄭嬸激動的樣子,就知道她是說對了,她若是將這個事情辦好,那麼以後還怕沒銀子用麼?

    賈翠一想到這些,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她露出為難的神色,肯定的回答:「是呀,你也知道我家小黑是不會亂說話的,他是親自看著六子回來的,我說鄭嬸要不我讓小黑跟著三小姐去。我家小黑可壯了,做事情又可靠。」

    賈翠想只要說動了鄭嬸,看著夏阮對鄭嬸那個信任的樣子,絕對不會多說什麼的。

    鄭嬸想半響,覺得賈翠說的有理。

    「那行,你去把小黑給我叫來,讓他陪著阮丫頭去杜家。」鄭嬸覺得賈翠說的沒錯,小黑的卻是個會做事的孩子,「晚上就讓小黑在我家吃點東西再回去,讓我謝謝他。」

    賈翠臉上笑的跟朵花似的,恨不得立即就跑了回去,但她還是跟鄭嬸說了一句:「鄭嬸你太客氣了,這些年我也多虧了夫人收留,才能在莊子上做事。三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等著我馬上回去叫小黑過來。」

    說完這話賈翠拔腿就跑,生怕自己跑慢了,鄭嬸就會反悔。

    瞧著賈翠跑走的樣子,夏阮站在門口微微的眯著眼,沒有說什麼。

    果然,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一個皮膚黝黑,穿著粗布衣裳的壯漢就出現在門口。他額頭上冒著汗,整個人都喘著大氣。緩了一會,他才朝著院子裡瞧了瞧,看見夏阮的時候才有些怔住,最後傻傻的笑了笑。

    鄭嬸瞧見了之後,趕緊迎了上去:「小黑你過來了。」

    賈黑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鄭嬸,我大姐說要我過來,我這就跑了過來了。要帶三小姐去杜家嗎?她是哪裡不舒服?」

    鄭嬸呸了一聲:「三小姐身子好著呢,你可別亂說話。許家和杜家的事情,你姐姐肯定沒和你說你也知道了。三小姐今日想去杜家瞧瞧,可你也知道六子那人,若是……等會你就跟在三小姐身邊,她去哪裡你就跟著去哪裡,要將三小姐一根頭髮絲不少的帶回來。」

    賈黑見鄭嬸這樣說,笑容就淺了一些。

    許家和杜家的事情,他還沒回村子裡就聽說了,昨日瞧著六子那怒火沖天的模樣,這事情怕是沒完。他想到這裡,又瞧了瞧遠處的一身華衣的女子,半響後才回道:「鄭嬸你放心,我一定保護好三小姐,不會讓小姐出事的。」

    鄭嬸笑了笑,非常滿意賈黑的話。

    對於賈黑的到來,夏阮倒是沒多說什麼,依舊是平日裡從容的模樣。

    她討厭賈翠,但是從來不討厭賈黑,因為賈黑這個人,骨子裡和陳大是一樣的,是一個老實人又本分的人。

    只是賈翠為什麼要說服鄭嬸讓她帶著賈黑呢?夏阮有些迷茫。

    夏阮的馬車緩緩的朝著杜家駛去——

    也在時村口又出現了另一輛馬車。

    只見村口那輛馬車內,露出一個少年磁性又低沉的嗓音:「老忠,你說杜家那位神醫真的能看好母親的病嗎?我怎麼覺得這事是母親誆我來著。」

    「我說三少爺你想多了,蕭家那群人誰都有可能騙你,就林姨娘不會騙你。」趕車的人笑了笑回到道。

    馬車內的少年聽後,沒有反駁半句,半響後才回答:「知道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35 AM

第063章:伶牙

    從陳家到杜家,也就半個時辰不到。

    瞧著賈黑和陳大,夏阮跟吃了定心丸一樣。

    許家六子也就是昔日許家小叔,夏阮從杜若的嘴裡得知,是個蠻不講理的人。

    六子和許三的感情好,所以前世就算杜明和夫人已經去了,六子依舊不打算放過杜家這剩下的兩個丫頭。

    對許家來說,許三的死是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飛來橫禍。

    可對杜家來說,這又何嘗不是無妄之災。

    夏阮自忖自己不是個聰明人,太多的事情都看不太透。鄭嬸千叮囑、萬叮囑讓她不要插手太深,可她依舊覺得若不護著杜家,心裡總是覺得虧欠了柳昌元。

    往日裡若不是柳昌元,她一個孤女帶著堂妹,在京都那個地方,又怎麼可能做那麼大的生意。

    只是夏阮從未想過,李家那位經常暗地裡相助她那位和善的老人,會是她的三舅……也難怪她和唐景軒大婚之時老人沒有出現,她當時以為老人是不在意,可如今想起來她那樣安排,老人的心裡該多難受。

    夏阮想了一會,決定等這次處理完杜家的事情,一定要讓母親和李家那邊的結打開。來日就算母親沒有了父親的疼愛,也還有她、還有李家的人。

    不然按照母親如今的情況,來日怕也會是凶多吉少。

    「三小姐,到杜家了。」陳大的嗓音從馬車外傳了進來。

    夏阮聽後挑起簾子,然後淺淺一笑:「多謝陳叔。」

    陳大聽後也是笑了笑,他覺得這三小姐對人溫和,和夏家其他兩位小姐是不一樣的。

    夏家三兄弟的莊子都靠的很近,自從夏家三爺去世了之後,夏家大爺就將三爺的莊子接手了過來。他當初送三爺家裡的管事去大爺家裡的時候,有幸瞧見過大小姐和二小姐。

    那日大小姐和二小姐從馬車上下來,瞧見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的模樣,如同瞧見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眉頭皺的厲害:「這是那裡來的狗東西。怎麼敢從正門過來。跟管家說,以後這些狗東西不許再從正門走,看到髒了我的眼,當真是惡壞了心情。」

    當時陳大差點委屈的不行了,一個大男人被小姑娘如此的踐踏,可他卻不敢回嘴一句。只是那日情況特殊,才會將管事送到正門,卻不想會碰見大小姐和二小姐。

    從那以後,陳大更是不願意去縣裡大爺家裡了。

    大爺和李夫人比起來,完全就等於是兩種人。

    夏阮從馬車上下來。瞧著面前的兩間小土房。心裡多少有些感慨。想起杜若曾笑著告訴她:「在京都這麼久看盡了富貴,心裡念著的依舊是家裡的小土房。夏夫人,或許我骨子就是比其他人卑微一些。」

    杜家的變故,她往時也不過是嗟歎幾句。如今對於杜家的不幸。她卻可以阻止了。

    杜家的大門敞開,夏阮剛覺得不對勁,就聽見屋內哭的驚天動地。

    她心裡暗叫一聲不好,急急忙忙地朝著屋內走了進去,卻沒有想到看見屋子內黑壓壓的站了不少人。此時一個長相兇狠的少年對著杜若和杜蘭說道:「我三哥的死肯定是這個老東西的錯,你們今日趕攔我,我連你們都一起打。六子我平日裡不打女人,今日可是你們逼我的。」

    夏阮沒想到,再次見到杜若和杜蘭會是如今這樣的情形。

    杜若色神慌張的跪在六子的面前。號啕大哭:「六哥求你饒了我父親吧,他真的叮囑過三哥不要太過於勞累了,可三哥聽不進去。你若不信,你可以去問問四哥,他那日也是聽見了的。六哥。我父親老了,你再打下去他會死的,他真的會死的。」

    六子這個時候沒有注意杜若的話語,只是扭頭看向門口。

    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華服少女,她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悅。六子瞧著陳大和賈黑便知道這少女是誰,他心裡也是咯噔一下。昨日夜裡他父親囑咐他,切勿再找杜家的麻煩,夏家三小姐宅心仁厚,給了家裡銀子做補貼,而且這事情也不能算是杜家的錯。

    六子當時不屑的覺得父親太過於懦弱,庸醫害人還不能找個公道嗎?他從小的時候便知道拳頭硬才可以解決一切,所以就算外人說他是地痞流氓,他也絲毫不介意。這些年,他在江湖裡交了不少的好友,過的日子過的也不錯。

    可六子怎麼也沒想到,他不過離家數日,從小疼惜自己的三哥就這樣沒了。

    他還那麼年輕,有老有小。尤其是六子看到侄子侄女哭泣的模樣的時候,感覺心都要被撕裂了,他又怎麼可能忍的下這口惡氣。所以,就算昨日夜裡答應了父親不找杜家的麻煩,可他依舊今日一早就找了江湖上的好友,來找杜家的麻煩。

    答應父親是為了應付父親,他是個『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的人,所以瞧見夏阮的時候,眼裡的戾氣也少了幾分。

    「三小姐,昨日的事我替父親謝謝你,只是今日杜家這事,我希望你不要多事。」六子說著眯起雙眼,語氣發沉,「一命償一命,這是天理。」

    六子話音一落,杜蘭抬起頭瞧著夏阮,如同看見了希望一般。

    她跪著走到了夏阮的身前,不停的朝著夏阮磕頭:「三小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救救我父親。我爹爹他不是庸醫,他真的不是庸醫。而且我們祖上……」

    「蘭兒……」杜若在身後吼道,「三小姐昨日已經幫過我們了,你不要再……」

    杜若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夏阮的身前,重重的跪了下去:「杜若謝謝三小姐昨日為爹爹說話,若有來世,杜若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三小姐。只是今日這事,三小姐你……」

    「姐姐,爹爹說三小姐是好人,她一定會幫我們的。」杜蘭絲毫聽不進杜蘭的話,依舊對著夏阮磕頭,「三小姐你是菩薩心腸,求求你救救我父親,你要什麼我們都給你。」

    夏阮不禁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杜若是個心事沉穩的人,所以才會阻止她來插手這件事情,因為杜若害怕六子對她不利。杜若其實也希望有人來幫她們,可是前提是不會害到這個人。

    夏阮沒有接杜蘭的話,只是瞧著六子看了一會,她似乎覺得六子她在哪裡見過,可她想了很久,卻沒有想起到底是在何方見過六子。她不禁苦笑,或許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一些,才會覺得六子看起來很熟悉。

    「三小姐?」六子忍不住喚了一聲,「你今日到這裡來,到底所為何事?」

    夏阮不禁莞爾:「來找你。」

    六子聽了夏阮的話,有些錯愕。

    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的話,夏家三小姐會來找他?六子心裡有些疑惑,覺得這話有些不靠譜,於是忍不住打量起夏阮來。

    今日夏阮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綢襖兒,青緞子背心,看上去並不覺奢華。少女唇不點而紅,眉形如柳葉一般,雙眼瞧著好似一汪清水。

    六子不是沒看過美人,在江湖上行走這些日子,他什麼樣的美人沒瞧過?可不知為何,他瞧著夏阮的時候多少卻愣了一會,他覺得女子身上的富貴之氣,看著不似小門小戶裡出來的人,反而是有點像官家精心養大的嬌小姐一般。

    「啊——。」六子覺得身後一疼,忍不住喊了一聲,他轉身想要詢問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兄弟在擠眉弄眼,六子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

    他掩飾咳嗽了幾聲,才對著夏阮道:「不知三小姐找我為何事?」

    夏阮對於六子的失態倒是不意外,她外形六分似父,三分似母。而父親年輕時和大伯父是出了名的俊俏郎。昔日唐景軒也是如此,一邊嫌棄她年老,卻一邊哄她上榻歇歇。

    「我聽聞這兩位姑娘喊你一聲哥,敢問平日裡可有人稱呼你?」夏阮沒有直接為杜家說話,而是話風一轉,問六子這事。

    六子多少覺得心裡松了一口氣,他似笑非笑道:「以前三哥在的時候,曾將這老東西當做親人一樣,所以這兩個小丫頭才會喚我們兄弟幾人做兄長。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們又有什麼樣的臉面繼續喊我呢?」

    「你也說你三哥在的時候將杜大夫當做親人,若是他此刻泉下有知,必定也會為你做的事情而懊惱吧。」夏阮笑眯眯的看著六子,淡淡地道,「我聽聞你這些年在外行走,你想必也知道真正的庸醫是何樣,若是真是庸醫,杜大夫不可能在村子裡一住就是幾十年。在你三哥出事後,必定全家逃走,又怎會內疚到一直說是自己的錯,你說呢?」

    六子沒想到夏阮居然會這般伶牙俐齒,他冷哼了一聲,一時也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這些道理他何嘗不知,可他的只要一想到三哥的死,心裡就難受如刀絞一般。又怎麼可能理智來處理這些事情?

    「這位小姐,你不是在強詞奪理嗎?」站在六子身後的壯漢皺眉,「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杜明這老匹夫今日必須死。」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剛想要開口,卻聽見門外傳來少年的嗓音:「請問這裡是杜明杜大夫家裡嗎?」

    這聲音讓夏阮如雷貫耳,她睜大了眼,轉身瞧著屋外。

    只見昔日那位如美玉一般的少年站在門外,神色間帶著疑惑。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41 AM

第064章:蕭韶成

    怎麼會?他怎麼會在這裡。

    夏阮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他不應該是咸陽那邊的嗎?

    從前那位為人處事無可挑剔的人,如今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和昔日老練相比,此時的少年看起來有些青澀,眉眼之間盡顯不耐煩的情緒。

    她原本這一世再也見不到這人,卻沒想到終究是遇見了。

    夏阮儘量讓心情平穩一些,免得被來人瞧出端倪。

    只是她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跳,心裡的情緒也翻湧的厲害。

    夏阮尋思了片刻,才敢繼續窺了少年一眼,只見少年似乎打量她,似笑非笑。

    她險些方寸大亂,就算前些日子見到唐景軒的時候,夏阮也沒有如此的失控過,可如今眼前的少年一出現,卻讓她差點喊了出來,因為來人正是長安侯蕭韶成——

    她第一次見到蕭韶成是從咸陽回京都的路上。

    那日她特意去咸陽找了柳昌元舉薦的廚子,快到京都的時候,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她當時還以為車夫有事,卻不想車夫緩了一會,竟開口道:「掌櫃的,前面有……有人死掉了……要不要繞路?有點晦氣。」

    夏阮多少有點疑惑,她挑起車簾朝著路邊瞧上一眼,卻沒想到會看著一個男子躺在路邊上。要說這條大道,過往的馬車也不少,卻沒有人發現這名男子,估計往來的人都不願去招惹這個麻煩。恰好這個時候男子哼了一聲,似乎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只是動彈了幾下,便又恢復了剛才的模樣。

    夏阮想了想,對車夫說道:「你下去瞧瞧,看有沒有斷氣。」

    她素來信佛,酒樓裡也時常有出家人化緣,她從不會婉拒,覺得這不過是舉手之勞。這些都是因為母親曾告訴她,好人會有好報。

    「掌櫃的還有一口氣。」車夫臉上有些厭惡。但是依舊蹲在男子的身邊「要救他嗎?」

    夏阮看了一眼男子,雖然看上去有些狼狽,可年紀約摸和她相似。她想到了從前自己也是這般模樣,只是自己運氣比少年好一些:「救,帶上馬車來吧。」

    也就是這樣,她救了蕭韶成。

    不得不說蕭韶成是個大器晚成的人,他二十四才中了狀元。當今聖上有意將清河公主許配給他做妻,後來也不知為何,這親事居然沒有成。

    對於她的救命之恩,蕭韶成從來沒有忘記過。她尚未嫁給唐景軒之時。蕭韶成總會私下送不少的藥材到酒樓。還有各地名貴的料子、首飾。那日扶他上車的車夫都被蕭韶成接走。據說給車夫買了一座大宅子,還送了不少的金銀珠寶。

    蕭韶成的仕途其實很不順,支持六皇子的蕭家和唐家,總是會在朝廷上針對他。剛開始吃了不少苦,夏阮起初,也曾勸過他該低頭的時候就低頭,那時的蕭韶成含笑告訴夏阮:「能站著的時候,絕不能蹲著,不然你來日覺得跪著也是可行的。」

    夏阮聽了之後,歎了一口氣,便再也不過問蕭韶成的事情。不過在很多時候也很佩服蕭韶成,做事情可以做的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出一絲破綻。

    蕭韶成的為人處事,卻不似他的外表那般溫和。他曾斬斷楊閣老獨子的雙臂,當時楊閣老跪在聖上的書房外,求聖上嚴懲蕭韶成。楊閣老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最後暈闕在地。聖上才讓人將楊閣老送回去,最後只是罰了蕭韶成一年的俸祿。

    京都眾人皆知楊閣老是當朝元老,可聖上竟如此袒護蕭韶成,一時間朝廷上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得罪了這個『惡鬼』一般的存在的人。連六皇子都有意無意想要納蕭韶成在自己這邊,將手裡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也是送到了蕭韶成的府邸上,可依舊沒有讓蕭韶成心動半分。

    可就是這樣在外人面前可怕的蕭韶成,卻時不時會到夏阮開的酒樓吃東西,聽夏阮說最近的瑣事。夏阮起初還以為蕭韶成是遇見了什麼麻煩,可後來她才知道,有的時候聽別的事情,也可以讓蕭韶成暫時忘記朝廷上那些頭疼的麻煩。

    唐景軒對夏阮求親那年,正是當今聖上體弱多病的時候。

    蕭韶成當時略微有些好奇,第一次問起夏阮的私事:「你覺得平陽侯為人如何?」

    夏阮當時也是一愣,從前蕭韶成很少會問她這些事情,不過她轉念一想,唐景軒也是蕭韶成的同僚,所以被問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突然和男子談論這些,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夏阮思索了一會,含笑道:「阿成,我覺得平陽侯很好。」

    她這些年從不會如外人一般喊蕭韶成老爺,多年下來蕭韶成也習慣了她如此的稱呼他。這話說出去,估計許多人都不相信,在朝廷上堪比首輔的人,居然會被人私下如此稱呼。

    蕭韶成從未跟外人提及過自己的身世,夏阮知道的也是少的可憐。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蕭韶成是庶子,父母皆不在人世。蕭韶成也曾提起過他有一個姐姐,從他的話語裡,夏阮猜測,蕭韶成的姐姐如此怕是已經瘋了。

    蕭韶成的這位一奶同胞的姐姐,據說是嫁給人做妾,活活被大房欺成這般的。

    也就是因為這事,夏阮便從未動過要給人做妾的心思。

    不過如今唐景軒願意娶她,雖說是繼室,可她好歹是正房,她覺得她如今這個年紀,能嫁人已經要燒高香了,又何必在意那人到底如何。不過打心裡來講,她是喜歡上唐景軒這樣溫文爾雅又重情義的人。

    蕭韶成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緩緩地道:「他如今是支持六皇子的,六皇子想要做的事情,或許會誅連唐家滿門。而且……他們需要很多的銀子,這些你可知?」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白皙的手指敲打著桌面,態度誠懇。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深知就算自己曾經救過蕭韶成,但蕭韶成依舊很少會跟她講朝政上的事情。因為蕭韶成曾經說過,她這個腦袋只適合做生意,若是去了官場上,怕是會被吃的骨頭渣也不剩。她那時聽了蕭韶成的話也嘀咕過,她一介女流之輩,根本不可能有那種日子讓她擔心。

    只是這次蕭韶成講的坦然,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知道,他若娶我,必定是為了銀子……可是,我不是妾……。」夏阮回答完之後,心裡越發虛的慌。

    從唐景軒接近她的第一日開始,就有人暗地裡提醒過她,這平陽侯不是一般的人。夏阮也曾想過要離唐景軒遠一些,可是她此生從未被一個男子如此呵護,會動情也是在所難免的,她也想早日成親生子,這幾乎是每個女子的宿命。

    蕭韶成兀然接過話,一雙好看的眉微微上挑,露出一絲冷笑:「不是妾你就滿足了?」

    夏阮有些怔住,覺得今日的蕭韶成說話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繼續道:「你值得更好的。」

    夏阮聽了這話,忍不住苦笑:「我已經年過二五,這些話又何必自欺欺人。我不能和你比,你位高權重。」

    「是嗎?」蕭韶成回答之後,屋子裡便是一片沉默。

    蕭韶成長她一歲,可蕭韶成是男子,如今又有這樣的地位,更讓人嫉妒的是蕭韶成還有一副好容貌。已快三十的人,除了唇上有著淺淺的髭須外,幾乎和她當年初見他一樣,依舊是那副俊俏鮮嫩的模樣。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媒人上門提親,可蕭韶成左右都瞧不上。夏阮想,蕭韶成眼光也太高了一些,連清河公主都看不上,這樣的人心裡喜歡的女子到底是什麼樣的模樣。

    只是蕭韶成從前也無意說過此時,那時他似笑非笑的跟夏阮道:「從前我還是秀才的時候,曾被一家小姐退親,當時我就在想這家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後來,我動了心可這家小姐卻不在了。」

    夏阮聽了之後多少有些感慨。像蕭韶成這樣的男子,能做他的妻子,那是天大的福氣,那家小姐果然是福薄。

    夏阮猶豫了一陣,答道:「我是喜歡平陽侯的。」

    這一句話讓蕭韶成臉上的笑漸漸的淡了下來,略有所思的瞧著夏阮,等了半響才回答:「也罷。」

    從那以後蕭韶成便很少來酒樓找她,送東西也漸漸少了起來。

    尤其是和唐景軒成親之後,蕭韶成便和她斷了聯繫。夏阮想這樣也好,她已嫁做他人婦,要守婦道,便也不再和蕭韶成來往。

    若不是要救唐家滿門的性命,她也不會那樣逼迫蕭韶成……

    想完這些,夏阮簡直不敢相信,曾經的蕭韶成居然會以般稚嫩的模樣出現在她的面前。

    夏阮用了很久,才讓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再朝著蕭韶成的方向瞧去。

    「三少爺這裡就是杜大夫家裡了,我聽說……咦?」跟在少年身後的老漢,瞧著一屋子的人也驚的瞪大了眼,「果然是神醫之後啊,這麼多人上門來請。」

    六子瞧著少年也有著怔住,等回過神來才問道:「你是?」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42 AM

第065章:裝傻

    六子的話讓站在少年身邊的老漢差點翻白眼。

    這人見識到底是有多淺?

    反而是少年笑了笑,看著六子道:「那你又是誰?」

    六子沒想到少年居然會反問他,一時有些怔住。

    這人到底是誰?居然敢反問回來。

    「這裡是杜大夫家裡嗎?」少年淡淡地道,俊俏的眉眼裡露出一絲溫和,「莫非不是?」

    六子冷哼了一聲:「是又如何?」

    老漢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三少爺你何必和他們客氣,你可是蕭家的少爺,何必……」

    少年絲毫沒有聽進老漢的話,只是笑了笑才道:「在下蕭九,敢問兄台是?」

    從蕭九白薄而潤的紅唇說出語言,對夏阮竟如同晴天霹靂一天,霹的她整個人身子都是麻木的。

    蕭九?怎麼會是蕭九,他不是蕭韶成嗎?

    難道蕭九就是蕭韶成?

    夏阮瞪大了眼瞧著玉樹臨風的蕭九,他的面目生的極好,清淺的眼眸裡帶著一絲客氣,肌膚更是如白玉一般。這樣俊俏的男子,無論是哪家姑娘看了,都會動心的。

    往日在京都,有人形容自家孩子俊俏的時候,想要誇大其詞,總會說道:「我家那哥兒,模樣倒是有幾分似長安侯。」

    只是沒想到今日見到年少的他,竟比往日更讓人心動。

    只是蕭韶成怎麼會變成蕭九?夏阮差點紅了臉,可內心的驚訝還是滿溢了出來,讓她神色之間有些不正常。

    她低頭不語,卻被蕭九看在了眼裡。

    六子覺得自己倒楣透了,今日他只是想打死這個老東西,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人出來阻擾。面前這個叫蕭九的傢伙,絕對不是好對付的。六子是習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對方其實也是同道中人,可那人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讓他發火都沒有地方。

    「在下許小六,人稱六子。」六子緩了半響還是回答道,「蕭少爺你來這邊,也是要幫杜家的人求情嗎?你若這樣做,我當真很為難。」

    六子將事情說的很清楚,他挑眉看著眼前的蕭九,開始猜測他到底是誰。蕭家?是淮陰的蕭家,還是京都的蕭家呢?

    蕭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夏阮,才輕聲回答六子:「不是。」

    「那就好,看來蕭少爺你也是通情達理之人。這樣我就……」六子尚未說完。便被蕭九打斷。

    他俊顏上多了幾分無奈:「只是我要帶杜大夫回去。怕是——。」

    這句話將噎六子噎了個半死,他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這蕭九到底是什麼意思?一會說不是來幫杜明的,一會又說要帶杜明回去?他是看不起自己嗎?

    可蕭九說這話的時候十分的誠懇。絲毫看不出他在說謊的樣子,這讓六子有些傻了眼。

    夏阮瞧著六子的樣子,卻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他是蕭九也好,是蕭韶成也罷,依舊是改不掉從前惡趣味的毛病。

    當年,也是這般伶牙俐齒的他在朝廷上說的楊閣老反駁不了半句,就算他砍掉楊閣老獨子的手臂,卻成了行俠仗義,為民除害。

    在京都楊閣老的獨子楊翰。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他仗著父親是朝廷重臣,在京都更是為非作歹,不少人聽見楊翰的名字,便會搖頭皺眉。可就算是如此,依舊有不少人擠破了頭。想要送自家女兒給楊翰做妻,就算不能做妻做妾也是願意的。

    平常人家誰又會將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給人做妾呢?但是也不免除那些喜歡想攀高枝的人,覺得拿女兒就能換來榮華富貴,是筆非常划算的買賣。

    楊翰的正妻是榮國公府的八小姐曾陌秋,這曾陌秋的長姐乃是當朝貴妃曾陌樓,而曾陌樓更是最後希望繼承地位的大皇子的母妃。所以楊翰敢如此的肆無忌憚,也是有原因的。他覺得周圍的人不敢拿他如何,連強搶民女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

    京都不少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楊翰最後搶了宋長文的庶妹回府,才將這個事情鬧大了。

    因為宋長文不是外人,而是蕭韶成幕僚。

    眾人皆傳這宋長文的庶妹長的跟天仙似的,其實本早該嫁給蕭韶成為妻,可因為身份太過於懸殊,所以將這事擱了下來。如今,楊翰敢在大街上搶了蕭韶成喜歡的人,這不等於給蕭韶成狠狠的一巴掌嗎?

    最後楊翰被蕭韶成砍斷雙臂,差點失血過多而亡,當夜楊閣老氣的差點昏死過去。

    事出之後,曾貴妃在聖上面前又哭又鬧,說自己的妹妹如何淒慘、自己的妹夫如何的可憐,要皇上嚴懲蕭韶成。可最後曾貴妃卻被皇后下令禁足,皇后的藉口便是:「後宮不得干政。」

    對皇后而言曾貴妃這麼一鬧,大皇子的在聖上的面前也就顯得礙眼了。

    所以也就是那個時候,六皇子開始慢慢的崛起,收攬了不少大皇子的親信,成為了眾人眼裡太子的人選。

    可很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

    誰會想到四皇子會逼宮造反,誰會想到聖上最信任的蕭韶成會和四皇子裡應外合?到如今夏阮都沒明白,為什麼蕭韶成會跟四皇子一起造反。明明京都的蕭家起初想踐踏他,卻已經被他折磨的差不多快成為落魄之戶了……

    不對,夏阮想到這裡,瞪大了眼。

    她瞧著蕭九的時候,似乎像是明白了什麼,他當年造反或許是因為……

    夏阮不敢往下想,這是她重活一世第一次渾身覺得恐慌,怎麼會這樣,不應該是如此的。

    六子沖著蕭九冷笑:「蕭少爺你以為你想帶走就真的可以帶走嗎?我只問你一句,今日你真的要插手?」

    蕭九英俊臉上依舊是風輕雲淡的模樣,似乎沒有將六子的話放在心上:「當然。」

    話音剛落蕭九就伸出手,在他身邊的老漢趕緊跑回屋外的馬車上,飛快的捧著一柄長劍跑了回來。

    這柄劍夏阮認識,從前砍掉楊翰雙臂,也是這把長劍。

    「從雲劍?這是從雲劍?」站在六子身後穿著墨色長袍的人說道,他的有些欣喜的看著蕭九,似乎想要確認一般,「薛陽林康和你是什麼關係?」

    蕭九手指修長,握住劍的時候,如畫卷裡走出來的翩翩俏公子。

    他聽了這話,依舊是笑的平易近人:「不巧,他正是在下外祖父。」

    六子身後的人暗暗抽了一口冷氣,怎麼會是林家的人,這下真的是麻煩了。

    夏阮倒是沒有聽說過薛陽林家的事情,所以她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六子他們在聽到了林家的時候,個個都是神色怪異。不過蕭韶成的武藝不錯,她倒是略有所聞。

    據說是他母親受了驚後才生下蕭韶成,他從小就體弱多病,最後家裡人花了大價錢去請了教頭來教他武藝,本意無非就是想讓他強身健體。

    不過夏阮瞧著六子的表情,想必林家也是個不錯的人家,可又為何會讓女兒給人做妾,最後讓蕭韶成淪落成差點猝死街頭的悲劇。

    看起來這蕭家還有林家,裡面的事情也不似昔日蕭韶成講的那般簡單。

    「在下程家三子程洪,有幸見到蕭少爺,乃是在下的福氣。」站在蕭九面前的壯漢程洪轉身對著六子說道,「小六,這些年兄弟們都是講義氣的,可今日這事的卻是你的不對。作為兄弟,你說要報仇,我們自然幫你,可你別忘了,你曾經跟我們講,絕對不欺老弱婦孺,如今你怎麼又將那些誓言忘的一乾二淨?」

    六子被訓斥的半句話也反駁不上來,只能低頭,卻依舊有些不甘。

    這個時候六子身後的幾個人也贊成,覺得程洪說的有理,江湖中人不應做這種事情。他們沒有開口,是因為六子是他們的兄弟,可如今林家那位都出來還帶著從雲劍來了,他們自然不敢再繼續昧著良心做這個事情。

    夏阮有點不明,這一把劍她從前看了好多年,也沒覺得這劍到底哪裡稀奇了。她當時第一次見到蕭韶成拿從雲劍的時候,驚呼了一聲:「這劍柄上的珠子,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當時的蕭韶成聽了這話,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卻沒有多解釋。

    所以從那以後,她除了偶爾感歎那個珠子珍貴之外,便沒有多留意過那柄劍。

    在她的眼裡,劍就只有一種,那麼就是鐵做的劍。

    六子被眾人訓斥了一會,丟下一句:「我知道了,我不找杜家麻煩了,告辭。」

    說完就跑了出去。

    程洪和眾人有些不好意思看著蕭九,帶著歉意道:「六子就這樣,蕭少爺你別放在心上。」

    蕭九含笑道:「性情中人,我知道的,今日就先謝過程公子了,來日有空便到蕭府上來坐坐。」

    程洪笑著點了點頭,眾人和蕭九寒暄幾句後,便跟著程洪走了出去。

    屋子又恢復了靜逸,杜若和杜蘭跪在蕭九的面前:「謝謝蕭少爺,謝謝蕭少爺救命之恩。」

    「與其謝我,不如謝謝這位小姐,我瞧她為你們出了不少的力呢。」蕭九瞧著夏阮,一本正經道,「姑娘真是好魄力,在下很是佩服。」

    夏阮一時有些傻眼了,蕭九居然不知道,她就是退了他提親的夏家三小姐。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43 AM

第066章:照顧

    這世上想要讓兩個人關係拉近一點,最好的辦法便是讓那人欠你一分人情。

    夏阮此時就覺得自己內心有些不安。

    蕭九這樣一說,杜家的人肯定會感激她,到時候杜若和杜蘭也會跟在她身邊。

    只是她心裡的想法,蕭九知道嗎?

    她看了一眼面前英俊瀟灑的少年,笑的如同三月的春風一般,溫暖人心。

    從前,她覺得有這樣笑臉的男子,必定是和藹可親的。

    可惜她錯了……

    很多事情完全不能看表面,京都眾人到了最後,幾乎都認為長安侯是個『笑面虎』。

    他不會在任何人的面前生氣,也不會人顏面掃地。

    從容不迫,風度翩翩。

    只是他會在轉身之後,褪下了笑容,卻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昔日京都蕭家被滿門抄斬,也就是這位笑容好看的男子監斬,來觀看的百姓,多少都被血腥的場面嚇的怔住,有的膽子小的甚至暈闕了過去。

    只有他,從頭到尾都是一臉淺淺笑意,似乎很喜歡看眼前的場面一樣。

    想到這些夏阮只覺毛骨悚然,她輕忍著內心的慌亂,含笑道:「蕭公子客氣了。」

    蕭九尋思了片刻,態度依舊從容:「敢問姑娘也是來找杜大夫的嗎?」

    「是的,不過我是……」夏阮客氣的微微一笑,「我是擔心杜大夫身子不好,所以過來瞧瞧。」

    蕭九挑眉打量她,似乎有些不相信,可嘴裡卻依舊道:「原來如此。」

    夏阮被看的渾身像是被蟲子咬一般,難受極了。她恨不得跑出這屋子去,前世在這個人面前也是這般,她一說假話絕對會被用這樣的神情打量,如今似乎也是這樣,她一說出讓對方不滿意的話,依舊是得到這個神情。

    就算重活一世。她的心情早已經過千錘百煉,在看到唐景軒的時候依舊能從容不迫。可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昔日的蕭韶成的時候,她依舊是不知應對這人——

    杜若聽到屋內有動靜,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沖了進去。

    杜蘭也是一愣,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腿跪了太長的時間,早已有些麻木了。夏阮瞧見,便將杜蘭扶了起來。正好也可以掩飾她不安的樣子。

    只是杜蘭站穩身子。剛想開口跟夏阮道謝。就聽到屋內傳來杜若的哭聲:「娘親,爹爹——」

    夏阮猶豫了一下,還是扶著杜蘭走到了內室。

    只見屋內杜明老淚縱橫,手腕早已被割破。血流了一地。而躺在杜明身邊的婦人,看樣子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夏阮看到這一幕,滿臉詫異。

    若是六子看到這些會不會後悔,他就這樣將兩個老人活活的逼死了。

    杜明行醫一生,從未做過虧心事,可如今卻遭這無妄之災,他又怎麼不心寒呢?作為醫者,他做到了自己的本分,為了維護家裡的兩個孩子。寧願自己選擇割腕自盡,也不願意讓兩個丫頭受苦。

    夏阮想起了母親,當時的母親明明那麼想要生下肚子裡的孩子,可依舊是選擇了自盡,只是為了不讓她嫁到那複雜的蕭家去。

    想到這些。夏阮走到了杜明的身邊,緩緩地蹲下身子去,對著杜明就吼了一句:「杜大夫你以為你死了這一切就完了嗎?你沒有做錯,又為何要選擇自盡。你這樣做,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夏阮指著杜若杜蘭繼續道:「你讓她們怎麼辦?她們尚未及笄,若是父母都不在身邊,你讓她們怎麼辦?你以為你這樣做就可以了嗎?愚蠢。」

    她說的又急又氣,憤怒的樣子讓身後的蕭九都有些詫異。

    這個夏家三小姐,倒是和外人傳的似乎不一樣?

    蕭九無奈搖了搖頭,才對杜若道:「你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你父親止血。」

    杜若和杜蘭恍然大悟,急急忙忙的找了藥材給父親止血,而此時的蕭九卻走到了夏阮身邊,看了一眼床上的婦人,伸出白嫩修長的手指放在婦人的鼻翼下。

    還好,還有一口氣。

    「老忠,去將馬車上的那根野山參拿過來。」蕭九站穩了身子,對著跟在身後的老漢說道,「還有將那瓶護心丸也帶上。」

    老忠聽了這話,一臉錯愕,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蕭九。

    三少爺是傻了嗎?

    要知道那野山參是少爺花了大力氣弄到手的,還有那瓶護心丸更是林老爺放在少爺身邊救命的東西,現在居然要給這些鄉下人用?

    「少爺,哪姨娘那邊,我……」老忠回過神來,忍不住開口勸道,「姨娘的病情也很重啊。」

    蕭九窺了一眼夏阮,笑意加深,若有所思道:「娘親的病?的卻,是很重啊……不過你最好趕緊去拿來,若是杜大夫出事了,我可沒有辦法跟娘親交代。」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面帶笑意,卻讓老忠忍不住打了一個戰慄。

    老忠跟在三少爺身邊四年了,外面皆說這個少年懦弱無能,可他卻不是這樣認為的。這個人總是笑著和你說話,可語氣卻是讓人聽了多少有些惶恐。老忠覺得自己渾身都冒著冷汗,便再也不敢反駁,趕緊去馬車上拿了東西。

    蕭九看著老忠的背影,心裡卻嘀咕了起來,他母親的病?他母親的病何止是重,簡直是不可救藥,這種心病估計也就只有……他若有所思的瞧著面前的少女,並沒有繼續開口。

    杜若緊張的不行了,給杜明包紮傷口的時候一直哆嗦,疼的杜明一臉的冷汗。夏阮在一邊雖然焦急,可依舊是束手無策,她對醫術一點也不懂,就算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

    「啊——。」杜明這次被杜若碰到了傷口,疼的叫了出來。

    這個時候杜若才發現父親的身上還有其他的傷口,她急忙的想要去看,卻被父親推開了一些。

    杜若急的哭了出來:「爹爹,你不能死。六哥說他不會找我們的麻煩了,你不能丟下我們……」

    杜明瞧著女兒的樣子神情有些尷尬,他剛才一心求死無非就是希望保住兩個女兒的性命。可剛才夏阮的話。讓那個杜明徹底的明白,他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解決一切的。

    他還沒有看著女兒們出嫁,怎麼能死了呢?

    杜明想到這些,心裡悔恨極了。

    可他是男子,哪裡能讓女兒們來看身上的傷呢?杜明有些窘迫的和杜若道:「爹是大夫,知道這些傷口該如何處理吧。若兒你放心吧,爹爹不會再做傻事了。」

    蕭九醞釀了一會言辭,才淡淡道:「杜姑娘,這裡讓我來吧……我帶來的金創藥是從福安堂帶來的,一定可以讓杜大夫的傷勢好起來的。」

    杜若這個時候才從蕭九話裡聽出父親的意思來。她有些尷尬的站了起來。帶著杜若然後跟著夏阮走了出去。

    夏阮倒是沒有多少尷尬的。她的心裡卻在捉摸起蕭九的話,福安堂?

    福安堂是淮陰一代出了名的醫館,據說這福安堂的大夫一般不給普通人瞧病。可如今東陽縣的蕭家不是早就被當做了棄子了嗎?又怎麼能拿到福安堂的金創藥?

    這裡面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夏阮第一次覺得流言蜚語是太不可靠了,外面不是說蕭九是個無能之輩嗎?可如今他的樣子那裡有半點無能懦弱的模樣。這謠言也傳的太可怕了一點,活活將一個人的性格給扭曲了。

    杜若端了一杯熱茶過來:「三小姐,今日多謝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杜若銘記在心。」

    夏阮收攏心神,接過茶盞,客氣的回答:「杜姑娘客氣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三小姐若不是你,我們一家子可能就……」杜蘭的眼淚說著說著有掉了下來。「這事怎麼會變成這樣,六哥從前不是那樣的人。」

    夏阮笑了笑沒有回答。

    六子會激動也是情有可原,換做是誰家裡的人喝了藥死掉的話,都會誤以為是大夫的問題。但是,有的時候也要聽對方解釋。

    畢竟這些大夫又不是前朝那位。俗稱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御醫院使木長坔。

    等了一會蕭九才和老忠從屋內走了出來,剛才那位從容俊俏的公子,額頭上卻冒著細細的汗。

    蕭九瞧了她一眼,夏阮就傻乎乎的將身上的手帕遞了上去。

    她這一舉動不止是蕭九有些吃驚,連她自己都有些嚇到了。

    夏阮忘記了,這已經不是前世了,她怎麼就忘記了……習慣,真的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蕭九笑了笑將手帕接了過去,拭掉了額頭上的冷汗,又吩咐了杜若和杜蘭去熬湯藥。看樣子,杜明和妻子的性命,應該是沒有大礙了。

    夏阮的眼神一直放在自己遞過去的手帕上,但是蕭九絲毫沒有還回去的意思。

    因為她看的過於認真,蕭九面露疑惑的看著她,問道:「姑娘你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夏阮立即回答道,「蕭公子當真是厲害,不過杜大夫現在也沒事了,那麼我先告辭了。」

    蕭九歎了一口氣,對著夏阮問了一句:「我厲害嗎?你可知道夏家的莊子在那邊?今日我來,也是想找一個人。」

    夏阮頓時覺得渾身如同針紮一般:「找誰?」

    「夏家那位三小姐。」蕭九語氣輕柔誠懇,卻又帶了一些無奈,「我想瞧瞧這位退我親事的女子,到底是長什麼模樣。」

    這一句話好比五雷轟頂,轟的夏阮差點站不穩身子。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49 AM

第067章:人才

    夏阮這次是落荒而逃。

    遇見蕭九這件事,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若蕭九只是一個普通的秀才,她自然不會覺得這個人有多可怕,可這人偏偏是——

    她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那個人從前並沒有和她說起這件事情,她自然也就沒想過事情會是這樣。

    夏阮揉了揉眉心,覺得昔日自己知道的事情,真的是太少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的路途會少很多阻礙,可如今看來卻不是這樣。

    人算,不如天算。

    夏阮只要一想起昔日蕭韶成和她說道:「從前我還是秀才的時候,曾被一家小姐退親,當時我就在想這家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後來,我動了心可這家小姐卻不在了。」

    她當時還想,是哪家小姐這樣福薄,當真是可憐。

    可如今她卻驚的不知該如何面對蕭九,匆忙之下說了幾句話便帶著賈黑和陳大離開了。連自己來杜家是做什麼的,她都忘的一乾二淨了。

    那個人總是有辦法讓她淪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夏阮不禁在心裡嘀咕,若早知道蕭韶成就是蕭九,她昔日對林姨娘也不會如此的不客氣了。她多少都覺得對蕭韶成有愧,往日那位四皇子是出了名的疑心病重,蕭韶成幫她保了唐家滿門,又會是什麼樣的處境?

    前世她死了之後,唐景軒和夏雯有沒有後悔過?蕭韶成和三舅有沒有因為她的死而難過?夏阮苦笑了出來,她真的是太看的起自己了。

    她沒有那麼好,這些人怎麼會記得她,她會選了唐景軒當是她自己有眼無珠而已,怪不得誰。

    從杜家回來之後,夏阮覺得乏的厲害,午膳都沒用就去小歇了一會。

    夢裡,她又見到蕭韶成。

    落日漸漸西斜,餘暉灑在他的身上。卻顯得他更加玉樹臨風,面若冠玉。

    他淺淺一笑,微微翹起唇角:「來日,待我功成名就,尚若那位小姐未嫁,我一定娶她。」

    她聽到自己的笑聲,然後緩了一會才答道:「你不是說她不在了嗎?原來都是藉口呀……她一定會和你在一起的,一定。」

    「是嗎?」蕭韶成平靜的回答,手指卻有些哆嗦,「一定會嗎?」

    她點了點頭:「一定會的。」

    ……

    「一定?」夏阮滿頭大汗的醒了過來。口中喃喃自語。「一定嗎?」

    她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不過只是見到了蕭韶成而已,幹嘛總想到前世。

    無論這個少年是蕭九也好,是蕭韶成也罷,這和她以後都沒有關係的。況且和蕭九退親的人。應該不止她一個。

    想到這裡,夏阮的精神突然好了一些,外面眾人皆傳蕭家三少爺是個懦弱無能之輩,肯定不會只被她一個人退親的。夏阮笑了笑,她真的是庸人自擾,太過於自作多情了。

    夏阮起身拭了臉,出門便去找了王管事,將她來莊子上的目的說清楚了。其一,她需要找幾個可靠的人在身邊伺候。其二。這莊子上的事情她需要親自瞧瞧。

    王管事聽了之後表示知道,一邊將消息放了出去,讓鄭嬸幫著把關。一邊領著夏阮去莊子上逛了起來,告訴她今年地裡都種了什麼,大概又會收多少。什麼時候將糧食送到夏府去。

    過了幾天,王管事多少有些猶豫,等夏阮用過晚膳了之後,才走到她的面前道:「三小姐,老奴有事要和你講。」

    夏阮怔了怔,打起精神笑了笑:「王管事你說。」

    王管事看了看屋子周圍,確認沒有人之後才走到夏阮的面前壓低了嗓子:「老奴找到柳家那小子了。」

    柳昌元?

    夏阮驚的差點給自己一個巴掌,她怎麼會忙到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蕭九就是蕭韶成,這一個事實讓她最近的心裡如驚濤駭浪一般,雖然她表面看起來平靜,可是實際上她的心裡卻從未平穩過一刻。有的時候她想,在莊子上忙也好,可以讓她無暇去顧慮這件事情,可她居然差點忘記了自己的正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淡淡道:「如何?」

    「正如三小姐你所說,這小子真的是個可造之材。」王管事這一生很少會誇讚外人,他也是讀書人,一眼就能看的出來,那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物。

    不得不說,王管事很滿意夏阮這次舉薦的人才,他年紀也漸漸大了,莊子上很多事情都是有心無力。有的時候王管事也不得不承認,他真是老了,體力已經大不如從前。可這些事情,他沒有和李夫人說過,怕李夫人會多心。

    王管事私下也親自帶過幾個少年來接替他的位子,可這一個個的都是愚蠢如牛一樣的人,氣的他有的時候都忍不住會摔東西。不是他對這些人要求太高,而是夏家大爺對這些莊子虎視眈眈。

    若是一不小心入了大爺的圈套,這些東西就會成為大爺手裡的東西,他不能鬆懈半刻,更是不能放低一絲衡量人才的標準。

    但是柳昌元的出現,卻王管事大吃一驚。

    這人不過只是無意中看了一眼他做的帳目,就說出來了如今棉花不賺錢,讓他不要想種棉花的事情了。當時的王管事看著柳昌元問道:「為何」

    少年兩手一攤,露出淺淺的笑:「周圍的人都以為三小姐賺錢是因為棉花,其實是不是王管事不是最清楚了嗎?三小姐是把握好了機會,而她也不貪心,所以才能把這些棉花在最高的價格的時候賣了出去。但是最後棉花的價格低成什麼樣了?我就不用多說了吧。」

    不得不說柳昌元真的很厲害,看清這一切只是在鄉下聽聞了幾句,又看了看帳目,便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夏阮滿意極了,只要王管事願意,那麼柳昌元就會跟在王管事身邊學做生意,再也不會踏入仕途。

    因為柳昌元曾說過:「我就想去試試而已,我二舅說若我中了秀才,就借給我們家裡五十兩銀子。」

    想到這些,夏阮回答王管事:「我希望你將他帶在你的身邊學著做事,你等會去取一百兩銀子送到柳家家裡,這樣做的話,我相信他一定會跟著你來的。」

    王管事想了想,便回答:「三小姐,老奴知道了,只是一百兩會不太多?。」

    「不多。」夏阮很快就否決了王管事的話。

    一百兩就能買來柳昌元的忠心,簡直是天下最划算的買賣了。

    這世絕對不能讓柳昌元踏入仕途,所以她乾脆先下手為強,讓柳昌元來莊子來幫忙,柳昌元的父母估計也會很高興,也就絕了他去鄉試的心。

    「老奴知道了,老奴明日一早就去辦。」王管事對於夏阮的話,不再反駁,「還有。三小姐,你讓我給你做的人我都找好了,杜家那兩位小丫頭,想在你身邊伺候著,我瞧……」

    夏阮聽了這話滿意極了。

    她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杜大夫年歲也大了,乾脆讓杜大夫和夫人也去縣裡,我出點銀子讓他們開個小醫館,你看如何?」夏阮其實早就考慮好這些,她若強行拆開杜家父女也不好。

    她是真的怕極了被背叛的感覺,所以這次身邊一定要用可以信任的。

    王管事多少有些猶豫,這開醫館花費的銀子可是不少,他剛要開口勸勸夏阮,就聽到屋外有了不小的動靜。

    「你這個畜生,我跟你說的話你都當成我在放屁了嗎?」門外有人在吼道。

    夏阮皺眉站起了身子,緩緩地走了出去。

    只見許老爺子捏著六子的耳朵,此時的六子哪裡還有往日的威風,狼狽的樣子多少有些滑稽。可六子明知道自己一反抗就可以從父親手裡逃出來,卻依舊不敢動彈半分。

    許老爺子見到夏阮後一臉歉意的笑了笑,然後丟開捏住六子耳朵的說:「三小姐,這都是老朽管教不嚴,那日這個狗東西跑去杜家鬧事情,我一點也不知道,這都是我的錯。我聽聞三小姐你要人在身邊伺候著,你就讓這個狗東西在你身邊做牛做馬吧。」

    說完許老爺子就跪了下來,嚇的夏阮往後退了一步。

    「三小姐你就收下這個狗東西吧,他不敢再惹事了……。」許老爺子一邊說,一邊卻差點哭了出來了。

    他已經沒了一個兒子了,不想六子再出去廝混,若六子再出事,他可要怎麼辦。

    他的想法夏阮自然是明白的,她有些為難的走到許老爺子的面前,讓王管事將許老爺扶起來,淡淡的道:「老爺子你也知道,杜家兩位我已經瞧上了,可……」

    「他不敢了,他不敢了。」許老爺子重複道,一臉辛酸,「他已經去杜家道歉了,三小姐我家六子雖然沒什麼能耐,可就是能打能抗,你就讓他跟在你身邊吧,我求求你了。」

    夏阮想了想,在心裡琢磨了一下,暗暗的歎了一口氣:「也好,那就讓他跟著吧。」

    六子如今的樣子像是一個奄奄一息動物一樣,不敢和老爺子反駁半句。

    夏阮剛放下心來,就聽到王三從院子外面跑了進來大喊了一聲:「三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二老爺……二老爺他不行了,夫人讓你趕緊回去。」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51 AM

第068章:重病

    夜已經深了。

    剛過丑時,夏阮便踏入了父親的院子。

    她這次連夜從莊子上趕回,還好有六子來駕著馬車,不然她也不可能回來的如此迅速。

    「小姐?小姐你怎麼回來了?這都麼晚了。」翠柳的樣子有些狼狽,整個人看上去足足瘦了一圈。

    翠柳聽到屋外有些動靜,本以為是她聽錯了,卻沒想到夏阮帶著一群人回來了。

    頓時她覺得情緒失控,她委屈的紅了眼眶:「小姐,老爺他……他……」

    「請大夫了嗎?」夏阮直接打斷了翠柳的話,「周大夫呢?」

    夏阮在路上已經聽王三說過這件事情了。

    只是該來的,終究會來。

    父親這些年一直留宿花街,身子骨早已經不如往日,周大夫已經跟他提起過。可他絲毫沒有顧及,依舊是我行我素,不將周大夫的話放在心裡。

    周姨娘的事情一出,他更是氣的跳腳,和大伯父爭吵一頓之後,連家都不願回了。

    夏阮也懶得多管父親的事情,她知道父親骨子裡東西是根本不可能改回來的,父親如今就好比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樣,是無可救藥。

    她急急忙忙的趕回來,私心上來講,其實是擔心母親比較多一些。

    翠柳咬住了下唇,生怕自己哭了出來,緩緩地道:「周大夫回鄉下了,說是家裡出了點事。小姐,你說好巧不巧怎麼就這個時候出了事呢?我昨日已經請吳大夫,可吳大夫看都沒看,就讓夫人給老爺準備後事。」

    翠柳說完之後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只要一想到夫人那張憔悴的容顏,就覺得難受極了。夫人這是想不開,夫人的心裡依舊是有老爺的。

    夏阮皺起眉頭,怎麼會這麼巧?

    自打她生病開始,她最信任的大夫便只有周大夫,這些日子她不會請的別的大夫過來問診。她知道。有些東西是可以用錢買到的,她多少覺得這裡面的事情,似乎不是父親生病那麼簡單。

    從前也是這樣,父親死的糊裡糊塗,等她和母親見到父親的時候,卻只是看到一具瘦的可憐的屍首。

    「小姐,你讓我去給老爺看看吧。」站在夏阮身後的杜若提議道,聲音壓低了一些,「我略懂一些醫術。」

    夏阮回頭看著杜若點了點頭,便帶著杜若去了父親的屋子裡。

    夏阮這次去了莊子上。當真是幸運。好比撿到了寶貝似的。

    無論是誰也沒想到。杜家的人居然是前朝御醫院使木長坔的後人,那位出了名的醫聖居然活了下來。

    木長坔昔日從宮內逃了出來,因為國已不在,他又是御醫院的人。說難聽一些。木長坔認為自己在別人的眼裡是前朝的餘孽,所以只能躲到了離京都較遠的小山村了,從此更名換姓,用杜長南的身份娶妻生子。

    木長坔的醫術讓不少人羨慕,可眾人都以為他死了,所以昔日不少人曾感歎:若是那位木大夫在的話,那麼或許還有救。

    夏阮從前只覺杜若醫術精湛,卻絲毫沒有往這方面想過。若不是杜明在臨行之前讓杜若將這些告訴夏阮,估計這一世夏阮也不會知道木長坔和杜家的關係。

    不過這也讓夏阮多少有些感激。杜明敢將這件事情說給她聽,無非就是打心裡的相信她。而且杜明婉拒了要來縣城裡的邀請,因為杜家人一生不得為官不得經商,這是祖上木長坔立下的規矩。這個規矩也是怕子孫太過於出色,惹來麻煩。但杜明這次明說了這次事情。無非就是想讓夏阮放心,杜若和杜蘭的醫術,不會太差。

    夏阮終於明白了那一日,為什麼蕭九要去找杜明瞭,蕭九肯定多少知道一些木長坔的事情吧?

    杜蘭拿著醫藥箱子,跟在杜若和夏阮的身後。

    一進屋子夏阮就瞧見大伯父和大伯母站在一邊,故作心酸的模樣,而母親此時坐在父親的床頭跟丟了魂似的,夏阮心裡暗暗的歎了一口氣。她很多時候還是很氣母親為什麼不早點對父親死心,這種單方面的付出根本不會得到幸福,可母親聽不進去她的話語,只是敷衍她笑笑。

    床上的父親一臉慘白,乾瘦的模樣有些嚇人,這才幾日怎麼就會變成這樣?

    「娘親?」夏阮直接走了李氏的身邊,握住了李氏的雙手,只覺得李氏的雙手冰涼刺骨,「你沒事吧?」

    李氏這個時候眼裡才恢復了一絲清明,她挑起唇角笑了笑:「這麼晚你這麼回來了,累不累?」

    夏阮搖了搖頭,轉頭對著杜若說:「杜若快給我父親瞧瞧,這到底是什麼病。」

    夏富貴和趙氏的臉色一直不好看,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夏阮進了屋子,無視他們的存在也就算了,居然還敢不給他們行禮。尤其是趙氏,她的心裡多少有些不安,夏阮這是從哪裡帶來的一群人?今晚的夏阮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住手。」趙氏終於忍不住呵斥道,她憤怒的看著夏阮:「你去哪裡領的野丫頭回來,居然就敢讓她亂來。」

    說著趙氏哭了起來,看著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目的夏富成喊道:「我可憐的二弟,你還這麼年輕,你怎麼就能丟下大哥、大嫂就去了,你怎麼就忍心啊……」

    夏阮冷笑,依舊是維持了風度:「大伯母,我父親還沒有死,你這是做什麼呢?外人不知道,還真以為我父親死了。杜若是我請來的大夫,不是什麼鄉下的野丫頭。」

    趙氏驚恐的看著夏阮,這丫頭到底說了什麼?

    她怎麼敢這樣說話。

    從前的夏阮性子跟李氏一樣,總是軟綿綿讓人恨不得一腳踏上去,狠狠的將她踩死。也就是因為夏阮和李氏的性子,趙氏這些年才敢如此的囂張,可今日的李氏和夏阮,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樣了。

    李氏轉頭看向趙氏,眼裡多了積分譏諷:「大嫂,我丈夫不會死。」

    趙氏這下不敢再開口說話了,她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李氏,態度居然如此的強硬。她不得不將自己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慢慢地退到了夏富貴身邊,眼裡卻帶著憤恨。

    杜蘭將藥箱放下後,杜若直接走到了李氏身邊,對李氏行了禮,便開始給夏富成診脈。

    屋子裡靜悄悄的,能聽見燭火偶爾發出的『劈啪』的聲音,這時候誰都不敢喘一聲大氣,怕自己的動作會驚到了杜若的診治。

    漸漸地,杜若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神色之間還帶了幾分凝重。

    李氏一見杜若這樣。頓時就有些慌了。她張開口想要說話。卻又怕自己會打斷杜若診脈的結果。

    杜若臉色白了起來,猶豫了一陣,她才低聲對夏阮道:「三小姐,這屋內沒有閒雜人等吧?」

    這話一出。夏富貴再也不裝從容,他幾乎跳腳:「你到底是哪裡來的東西,到底會不會診脈?吳大夫都說我二弟沒救了,你如今這個話算是什麼意思?閒雜人等?我瞧著你就是閒雜人等,到底是從哪裡滾來的野東西,膽子忒大了。」

    「老爺這病,有些怪……。」杜若似乎一點也不將夏富貴的話放在心裡,只是淡淡的回答。

    杜若的聲音很輕,卻驚的夏富貴臉色變的煞白。他有些忐忑不安的看著杜若,似乎這樣就能從這個小姑娘身上猜出,她剛才的話是真還是假。

    夏富貴覺得有些不安,他怎麼也沒想到夏阮居然會連夜趕回,她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怎麼有這樣的膽子?

    「大伯父,大伯母……你們暫且出去吧,我想跟母親和杜若說說父親的病情。」夏阮對著夏富貴說的一點也不客氣,她早就想過會有這麼一日,說出的話如同釘子釘入夏富貴和趙氏的心上,「畢竟父親也曾提過,不願再見大伯父和大伯母。雖說這都是氣話,可如今父親的病情太重,也受不得半點刺激,所以——」

    夏富貴有些惱羞成怒的盯著,夏阮居然敢說這句話來威脅他。

    杜若聽了夏阮的話也點了點頭,對著夏富貴客氣道:「大爺你就先出去吧,二老爺病的太重,心火鬱結不利於二老爺的身子……」

    「大膽,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夏富貴對著杜若就咆哮了起來,咬牙切齒的道,「我已經讓人去請吳大夫了,不需要你這個下賤的東西在這裡亂來,快從屋子裡滾出去。」

    夏阮有些想笑,也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敢問大伯父,你讓人去請吳大夫多久了?」

    「沒到子時就去了,大概有三個時辰了。」在一邊的翠柳趕緊接過話,她其實有些不明白夏阮為什麼要提及這個,只是回道,「小姐,穀子去了三個時辰了。」

    夏阮點了點頭,語言裡沒有半絲客氣,她看著夏富貴冷笑了一聲:「原來從夏家去長壽堂需要走上三個時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夏家已經搬去鄉下了呢。」

    話音剛落,翠柳嚇的退後了一步,而李氏更是抬起頭來,一臉驚恐的模樣。

    在屋子裡的人皆知,夏家這宅子在東陽縣來說,算是富貴人家才能住地方。從這個地方到醫館上,來回也就半個時辰左右,怎麼會走出三個時辰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53 AM

第069章:圈套

    屋子裡靜的可怕。

    穀子是夏富貴身邊的隨從,跟在夏富貴身邊足足快七年了。

    夏富貴心裡想什麼,只需要一個眼神,穀子便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今日的事情,若夏富貴沒有暗地裡示意穀子,估計誰都不相信。

    夏阮冷眼看著她的大伯父,這個人好歹毒的心。

    若她今夜不匆忙趕回來,父親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麼母親必定會氣急攻心,最後一屍兩命。

    她連夜趕回,本已是渾身疲憊,可如今……

    夏阮深深的呼了幾口氣,壓抑著憤恨對著夏富貴低聲道:「出去。」

    「你——」夏富貴氣的渾身哆嗦,怒目圓睜一副要動手的模樣,「你居然敢這個樣子和我說話,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伯父了。」

    夏阮差點笑了出來,如今還問這樣的話,有何意義?

    「大伯父?我有眼裡有沒有你,你不是最清楚了嗎?」夏阮眼神冷厲,似放出了千萬股絲線,要將夏富貴活活勒死一般,「父親那日早已和你說恩斷義絕,若我和母親敢讓你進門的話,必定連我們都趕出去。」

    夏富貴驚的退後了一步,瞧著眼前這個極不好對付的夏阮,她到底是誰?

    從前趙氏和他提及,說夏阮大病過後就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他當時還覺得妻子想的太多。這些年來,李氏和夏阮的性子其實差不多,懦弱又膽小。所以他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可如今看來他多少有點懷疑了。

    只是,清荷和清雅也不是第一次讓夏阮吃冷菜剩飯了,怎麼這一次就變了呢?莫非一場大病,把夏阮的腦子都病壞了。

    趙氏瞧見自己的丈夫怔住,忍不住開口當起了和事佬:「阮丫頭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父親生氣說的話你也能放在心上?這些年,你大伯父對你父親一直照顧,外面誰不羨慕?你這樣說。不是傷了你大伯父的心嗎?家和萬事興,你也不小了,說話要多動動腦子,若是在外面,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笑話。」

    趙氏將一切歸於夏富成衝動了,更是隻字不提周姨娘的事情,似乎夏阮這樣做、這樣說都是錯誤的。

    他們大度,所以才不將這個事情放在心上。

    可惜夏阮一點不買帳,她冷笑道:「原來周姨娘的事情,也是大伯父對父親照顧啊。」

    這一句話讓趙氏臉色都白了起來。她嘴角翕動。想要爭辯幾句。卻又沒有發出聲音。

    周月從前是花街上的女人,最後成為了夏富貴的外室。

    當初周月接近夏富成是為什麼,她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可她實在沒有心思去對付周月了,趙家老爺子居然想給趙南柯建一座大宅子。這個事情氣的趙氏幾日都不想瞧見趙南柯的臉。

    最可恨的是趙南柯這小子,根本沒有動娶清雅的心思,他跟老爺子說早已經看上別人家的姑娘了。所以趙氏那一日將清雅和南柯的事情一提,老爺子就皺眉說胡鬧。

    趙氏當日差點被氣的吐血,她養趙南柯這麼多年,為的就是趙南柯手上趙家的一半家產。可如今趙南柯居然瞧上了別人家的姑娘而婉拒了和清雅的親事,這讓趙氏的心裡怎麼能舒坦。

    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她本來想找趙南柯說說清雅的事情,卻不想自己的丈夫居然將外室弄到了二弟的身邊。她起初驚訝丈夫做這事情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不過後來她心裡也就稍微平和一些,她安慰自己,這小賤人嫁給了二弟,就不會再和她的丈夫有什麼牽連了。

    所以她就在身後推波助瀾,將周月送到了二弟的身邊。尤其是看著李氏的那張蒼白的臉,她的心裡就越來越得意,只要李氏這胎保不住,那麼來日二弟家裡的家產,也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趙氏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周月的肚子裡居然已經有了丈夫的骨肉,這件事情急的她幾個夜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尤其是在聽到丈夫居然讓周月又回到從前住的那個小院子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了。

    趙氏找了人在周月的飯菜裡下了一點藥,又想辦法將翠雲送到了周月身邊,翠雲一見到周月,就跟狗看到了骨頭一般扭打成一團……最後翠雲和周月慘死,她的心裡才舒服了一些。

    周月和翠雲的死,是她對夏富貴的警告,若是這個人敢再做出讓她心裡不舒服的事情,結果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趙氏的眼裡透露幾分惡毒,若夏阮再敢不給她臉面,那麼就不要怪她兵行險招。

    「都過去的事情,你又何必提起?你也知道周月死了。翠雲沒有關好,跑出去找到了周月……」趙氏笑了笑,故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你瞧,這都是報應。」

    夏阮挑眉看著趙氏,他們還不願意走?既然他們不願意離開屋子,就不要怪她了。

    夏阮微微一笑:「大伯母說的對,這都是報應,那些人都是該死的。父親讓人將翠雲送到大伯父的莊子上,可惜這辦事的人沒做好,讓翠雲跑出來了。不過這事情也真巧,翠雲都瘋了,居然還能找到周月的住處。不過呀,這人在做,天在看,不過也有人死了也是不甘心的,前些日子我在莊子上見到了冬生,他姐姐好像叫什麼……春蘭?。」

    趙氏的笑容漸漸的僵在了臉上,臉色慘白,夏阮說了什麼?

    春蘭?

    怎麼可能,春蘭不是早已經死了嗎?

    趙氏的心裡惶恐的厲害,差點站不穩身子。

    在一邊的夏富貴聽了這話,臉色不比趙氏好上多少。

    這次周月的死對夏富貴來說是致命的打擊,可他敢怒不敢言。尤其是在夏阮提起春蘭的時候,夏富貴幾乎要用盡全力才能壓抑住內心的恐慌。

    趙氏這個賤婦……

    春蘭的父親是夏富貴莊子上的管事,第一次見到春蘭的時候還是夏富貴尚未成親。

    他對春蘭一見傾心,幾乎恨不得即刻就將春蘭娶回家。但是後來陽差陽錯,他還未來得及上門提親,春蘭便嫁給了他人。

    夏富貴心裡悔恨過,可他卻絲毫沒有放棄,就算春蘭已是他人婦。他依舊對春蘭糾纏了一段時間。若不是春蘭最後以死相逼,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夏富貴心灰意冷的時候,才不情不願的接受了趙家這門親事。

    可這一切就是禍事的開始……

    不到三年時間,趙氏就將莊子上的人徹底的換了一遍,還讓春蘭一家人不得踏入莊子附近。夏富貴當時有些生氣,就私下派人給春蘭送了銀子,可春蘭卻拒絕了。

    但是這個事情,卻不小心讓趙氏知道了。趙氏在她知道的第三日,就讓春蘭的丈夫橫屍街頭。

    春蘭當時絕望了,以為這事是他做的。夏富貴趕緊去解釋。卻不想親自見到了春蘭上吊的一幕。

    昔日那位如鮮花一般嬌嫩的少女。早已瘦的不成模樣,她還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裳,似乎心裡有說不盡的怨恨——

    這件事情之後,夏富貴便不敢再有娶妾的念頭。可夏富貴不甘心,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趙氏開始神情恍惚說在院子裡看到春蘭了。

    起初,夏富貴覺得趙氏又是無中生有。

    直到有一天深夜,他們兩個從外面的酒宴上歸來的時候,看到屋外有一個紅衣女子後,徹底的崩潰了。

    因為那個紅衣女子像極了春蘭——

    後來,他們燒香拜佛,這件事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現在夏阮提起春蘭的時候。夏富貴和趙氏心裡都是有鬼的,他們不敢說半句。

    夏富貴更是驚慌失措,最後依在了牆壁上,腿更是軟的厲害。

    瞧著大伯父和大伯母狼狽的樣子,夏阮心裡多少有些好笑。

    大伯父說愛慘了春蘭。可給春蘭的都是什麼?明明春蘭已經成親,卻依舊去纏著人家。最可怕的就是大伯母,春蘭謹言慎行從未打過大伯父半分心思,卻被逼的最後只能上吊。

    蛇蠍心腸之人,如今也算是活該了。

    「對了,說起春蘭,我想起了冬生還讓我給了一些東西,讓我帶給大伯父呢。」夏阮對著賈黑輕聲道,「小黑,去將放在馬車上的那個箱子搬過來,就是冬生送來的那個,說是……好像是說春蘭的東西。」

    「小姐,我馬上就去拿。」賈黑這次跟著六子送夏阮回來,自然是明白夏阮在說什麼,他看著夏富貴說,「大爺你稍等,我很快。」

    賈黑說完就走了出去,此時的趙氏臉色變幻的厲害,滿頭的冷汗。

    「啊——」趙氏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了一聲,「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她慌張的看了一眼周圍,用力的抓住了一旁王媽媽的手,王媽媽嚇的跳了起來:「啊——」

    屋子裡的兩個女人叫做了一團,滑稽的樣子簡直可笑極了。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

    王媽媽會這樣的緊張,也是因為她的手太髒了。

    趙氏多少覺得自己失態了,可她的心裡實在是太害怕了,她趕緊讓身邊王媽媽扶著,尷尬的說了一句身子不適,就匆忙的離開了。

    屋子裡如今就剩下一個渾身發抖的夏富貴,他的額頭上全是冷汗。

    賈黑的速度很快,他是鄉下人,體力很好。

    只見賈黑一個人扛著一個紅漆箱子,緩緩地走進了屋子,將箱子重重的地上之後,夏富貴嚇的瞪大了眼。

    夏富貴告訴自己,必定鎮定,不然就中了夏阮的圈套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54 AM

第070章:發怒

    夏阮鎮定了心神,打量起來她的大伯父。

    這人明顯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大伯父一定要在這裡嗎?」夏阮的語氣有些不善,眼神冷厲,「賈黑打開箱子。」

    夏富貴臉色鐵青,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離開。

    若是他走掉的話,那麼就等於將銀子丟了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做到了這一步,怎麼能放棄……

    「停——」夏富貴看著賈黑真的要去打開那個紅漆箱子,多少有些膽怯了,「不用打開了。」

    夏阮瞧著夏富貴的樣子,卻有些忍不住想笑,她還以為大伯父真的不害怕呢?

    只是可惜大伯父不看看這箱子裡是什麼東西了,她這局是快勝了。

    賈黑有些愣住,他彎著身子,打開箱子也不是,站起身子也不是,他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夏阮。此時的夏阮卻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這笑聲落在夏富貴的耳裡,卻讓他覺得可怕。

    這個死丫頭什麼都知道,她知道春蘭的事情,所以才敢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可就算知道夏阮的想法,夏富貴的心裡依舊害怕了,他清楚的記得那夜看到的人影,絕對是春蘭的沒錯。夏富貴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渾身毛骨悚然。

    他害怕,就算昔日再喜歡那個女人,只要一想到那個女人死的時候的慘狀,他就會面目可憎。

    夏富貴抬起頭來看著夏阮,臉漸漸的黑了下來:「你是故意的。」

    可這句話,卻依舊沒有讓夏阮臉上的笑容淡下去。

    清者自清。

    若是大伯父心裡沒鬼的話,又何必害怕聽到春蘭這個名字?她從未說過春蘭如何,也從未說過冬生送來的箱子裡的東西是什麼,可大伯父就將自己嚇成那個慌張的模樣,又怎麼能怪她呢?

    起初她好好的勸大伯父和大伯母離開,可兩人卻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如今她換了一招,大伯母已經落荒而逃,大伯父不願意離開。她知道大伯父想的是什麼,無非就是想要貪圖母親的嫁妝,這個人簡直有些可笑。

    「大伯父這話侄女聽不明白,冬生不過只是讓我帶一些東西給大伯父,怎麼就故意了?」夏阮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輕聲解釋,「說起來冬生的父親還是大伯父以前莊子上的管事,他們家裡是感激你才會帶東西給你。不過大伯父若是不想要,那麼侄女可就收下了?」

    夏富貴巴不得夏阮趕緊將箱子拿走,他一點也不想再聽到春蘭任何事情。

    夏阮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這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春蘭的男人。如今說起春蘭的時候。沒有半分的愧疚,卻如同見到最可怕的東西一樣。冬生當真被春蘭保護的太好,到春蘭死的時候,冬生都自以為是自己的姐姐跟著姐夫去了。並沒有多想。

    冬生最近賺了點小錢,買了一些料子讓夏阮帶過來給大伯父,說是感激他昔日的照顧。夏阮看著冬生的笑容的時候,卻不知道該如何和面前的少年解釋,大伯父會照顧冬生,無非是怕春蘭泉下不安,又出來生事。

    夏阮知道,從前春蘭不想讓冬生知道這些,是怕冬生報仇。如今她這個外人更不好意思的多嘴了。但是她卻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這麼一鬧,大伯父來日瞧著冬生肯定會跑的遠遠的。她晚些讓人將這些料子還給冬生,這樣冬生以後也會覺得不對勁。

    冬生不是傻子,多少會猜出來原因,然後和大伯父疏離。

    只是之前在屋子前嚇大伯父的人又是誰呢?

    春蘭不喜紅色。所以根本沒有一件紅色的衣物。那日身上穿的衣裳,也是臨時去鎮子上買的。而且冬生告訴夏阮,春蘭下葬的時候那件紅色的衣裳也放在了棺材內,所以……

    夏阮想了半響,突然想起來了一個人——趙南柯。

    她從第一次見到這個人開始,就知道這個人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昔日,連京都的貴族太太、夫人都知道趙南柯這個人,私下還曾說起南家小姐想要和趙家攀親事被婉拒。雖然她們都是當做笑話來談論,以達到羞辱南家小姐的目的,可是要知道南家的小姐,不是誰想娶就能娶的。

    夏阮心裡略微的算了一下,大伯父和大伯母瞧見紅衣女子的那一年,趙南柯不過才十歲。

    一個十歲的孩子,就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當真是個狠角色。

    夏富貴思索了一會,才說道:「我要在這裡看著我的二弟,我已經沒了三弟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二弟,這位姑娘你可以說說我二弟的病情了。哼,不過你要說不出來的話,就別怪我無情。」

    他說的誠懇,看上去倒是真的像是那麼一回事。

    可杜若卻絲毫沒有聽在耳裡,她只是看著夏阮,眼神裡有些詢問的意思。

    杜若從兩人的交談之中已經猜出來了夏阮是不喜大爺的,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春蘭的事情她倒是也有聽說,可具體是怎麼回事,她卻是不知道的。

    「你這個狗東西,我讓你說話,你啞巴了嗎?」夏富貴氣的急忙走到了杜若的身邊,「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敢給我擺臉色?」

    夏富貴長的俊朗,身材頎長的他站在杜若的面前,讓杜若多少感到一些壓力。

    瞧見夏富貴的動作,夏阮眉頭一皺對著六子丟了一個眼色,六子不愧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他一下就明白了夏阮的意思。

    他緩緩地朝著杜若走去,可夏富貴絲毫沒有發現六子的動作,只是惱羞成怒的問杜若:「我二弟到底如何了,能不能救?」

    夏阮不發話,杜若依舊不動聲色。

    夏富貴的耐心全部耗盡,他朝著杜若大吼一句:「你這個小娼婦,找死……」

    說完就揮著手想要打過去,但這巴掌卻沒有打到杜若的臉上,他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夏富貴大驚,轉頭看見了一個陌生男子的面容。

    好痛。

    「你是誰?」夏富貴將心中的話問了出來,屋子外站著夏富貴身邊的兩個隨從,一見夏富貴出了事,趕緊想要衝進來,卻被賈黑攔住了。

    他們和賈黑相比個頭太小了一些,卻又擔心夏富貴,一直喊著:「大老爺,大老爺,你沒事吧?」

    夏富貴此時狼狽極了,他拉高了嗓音:「放手。」

    可惜六子一動不動,裝作沒有聽見一般。

    夏阮此時很滿意六子做事的速度,她這次也很感謝許老爺子讓六子跟她回來,一般人的要應付大伯父估計還有點難度。六子這樣的人,倒是可以讓大伯父手無還擊之力。

    「放手吧,六子。」夏阮等六子和夏富貴僵持了一會才道,「送大爺去屋外。」

    六子聽了夏阮的話將狠狠的將夏富貴一推,六子的力氣大,這麼一推夏富貴接連退後了幾步,差點讓夏富貴站不穩摔倒在地。

    瞧著夏富貴的樣子,六子像個痞子一樣笑了笑:「大爺,小的送你。」

    六子說話不屑的樣子,氣的夏富貴差點吐血。但是夏富貴也不敢再出言不遜,他被六子捏的生疼的右手在告訴他,六子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夏富貴愣了半響,依舊嘴硬道:「我不走,我知道你們一個個安的什麼心思,你們無非就是想等我二弟死了之後獨吞我們夏家的家產。我告訴你們,沒門。」

    此時的夏富貴早已經沒了平日裡的風度,像一個地痞一樣無賴的說出這些話。

    可就是這些話讓李氏哈哈大笑了起來。

    李氏笑的讓夏富貴覺得渾身陰冷的厲害。

    李氏笑了幾聲,臉上就跟結了一層冰一樣:「大哥,你終於說出來你想要什麼了嗎?家產?夏富成還有家產嗎?早就被大哥你拿的一乾二淨了吧。哈哈,簡直可笑,這些年你從我手裡拿走了多少東西,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大哥,我告訴你,若是你真的想要拿走我手裡的莊子,我怕你是有命拿,沒有命享。」

    李氏平日裡總是一臉笑意,跟誰說話都是輕聲細語,不敢大聲說一句話。可此時的李氏,卻像是一個惡鬼一樣。

    夏富貴第一次認真的打量李氏,自李氏嫁到夏家開始,他就一直在猜測李氏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可是那個笨弟弟,就算娶了李氏進門,卻只能說出李氏不過小戶人家的庶女。

    只是李氏這話、這口氣,哪裡像是一個小戶人家的庶女說出來的。

    夏富貴想,這李氏不會是瘋了吧?

    「滾,夏富貴你給我滾出去……」李氏激動的站了起來,咆哮了起來,「若是我丈夫死了,夏富貴你也別想活著。」

    夏阮看著情緒激動的母親擔心極了,她趕緊上去牽著母親的手,又一邊對著六子說道:「送大爺出去,若大爺不走,趕出去。」

    六子聽了這話絲毫不客氣走到了夏富貴身邊,抓起夏富貴的手臂就往外走,夏富貴想要反抗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只能像是一條死狗一般任由六子將他拖了出去。

    六子將夏富貴丟在門外之後,夏富貴這次狼狽的摔倒在屋外的青石地上,沒有了往日從容的模樣。

    夏富貴瞧著屋內咬牙切齒,卻又不能說點什麼,他心裡縱然有千萬個不甘心,但只能讓身邊的兩個隨從扶著離開了。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李氏,有了膽怯的感覺。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54 AM

第071章:催命

    這會,最重要的還是先保住父親的性命。

    夏阮讓賈黑和六子去門外守著,防止有人偷聽。

    杜若從藥箱裡拿出銀針,小心翼翼地朝著躺在夏富成身上紮了幾下。

    過了一會,杜若才拿起銀針遞給夏阮看。

    夏阮不懂醫術,有些茫然的看著杜若遞過來的銀針。

    只見銀針前端的漆黑,像是濃得化不開的墨汁。

    果然是這樣……

    只是這毒物怎麼到了父親的體內的。

    李氏瞧著夏阮和杜若的神情凝重,心裡更是慌亂的不行:「如何,是什麼病?」

    「回夫人,老爺這是中毒了,而且……」杜若心裡多少也有些不安,老爺到底是得罪了誰,才會被人下了毒手,這毒可不是一般人能買到的,「若是再晚幾個時辰,就是華佗在世,也是救不了老爺了。」

    李氏聽後,嚇的癱軟了身子,跌坐在了一邊的凳子上:「怎麼會,怎麼會中毒。」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丈夫雖然尋花問柳卻不曾得罪過誰……不對,李氏抬起了頭,眼裡閃過一絲精明,這事情肯定是夏富貴做的。

    「好歹毒的心,夏富貴你好歹毒的心。」李氏喃喃自語,突然又似想到什麼一樣,她看著杜若急切的問道,「姑娘,我丈夫還有救嗎?」

    杜若沒有及時回答,而是低頭又仔細的瞧了一會夏富貴的症狀,才肯定的回答:「回夫人話,老爺有救的,只是……」

    「只是什麼?」一句中毒,讓李氏徹底的急了,她就差跪在了杜若的腳下了,「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丈夫,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杜若被李氏這樣一鬧。臉色有些尷尬,杜蘭在一邊趕緊幫夏阮攙扶起李氏,緩緩道:「夫人你折煞奴婢和姐姐了,只要姐姐說有救,老爺就一定會好起來的。」

    夏阮不禁在心裡感歎,這木長坔的後人真是厲害。

    昔日父親想必也是中了這個毒而亡的。當時母親不是沒有懷疑過父親的死因,私下母親派人請了周大夫來瞧過,周大夫看了之後,只是一臉嫌惡的說了一句:「陽元已盡。」

    周大夫的醫術夏阮一直是認可的,卻沒想到杜若一個女流之輩。居然比周大夫強?

    杜明這輩子沒有兒子。而杜若自小喜歡擺弄藥材。所以杜明無奈之下只有將一身的醫術傳給了女兒。本是杜明的無意之舉,卻幫了夏阮一個大忙。

    杜若提及這些事情多少有些羞澀,但她是醫者,也就硬著頭皮說了出來:「這藥服下之後。老爺三個月不能與夫人行房,所以……」

    這話一出,除了李氏,屋子裡的人多少有些尷尬。尤其是杜蘭,面頰紅潤,頭低的不能再低了。

    李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麻煩姑娘了。」

    李氏想要對杜若行禮,卻被杜蘭攔住。

    「使不得,夫人。我和妹妹不過只是奴婢。」杜若嚇的不輕,她從跟在夏阮身邊起,便是來報恩的。她一心將自己當做一個奴婢,哪裡敢讓夫人對自己行禮,「夫人——」

    夏阮瞧著杜若緊張的樣子。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對著母親道:「娘親,你別嚇著她們,我帶你出去歇歇,咱們在這裡,也是給她們添亂。」

    話音剛落,杜若抬起頭感激的看著夏阮。

    李氏在這裡,杜若心裡多少有些恐慌。杜若自認為醫術不會太差,可她卻害怕被人瞧著施針,尤其是李氏剛才的樣子,讓她的心裡多少有些忌憚的。

    李氏雖然不願離開,但看著女兒堅定的神情,不得不起身跟著女兒離開。

    暮春的夜裡,依舊讓人覺得有些寒意。

    李氏怎麼也不願意離開父親的院子,夏阮也拿母親沒有辦法,便讓翠柳去取了一件披風來給母親披上。此時的李氏,腹部已經微微隆起,可她整個人卻絲毫沒有疲憊的感覺,只是坐在耳房裡,有些怔住。

    翠柳將茶水送過來的時候,發現李氏不說話,暗暗地歎了一口氣:「小姐,你用點熱茶。」

    夏阮笑了笑接過茶盞笑了笑:「累了嗎?」

    翠柳搖了搖頭。

    她知道今夜的事情,眾人心裡其實已經知道大概是怎麼回事了。翠柳以前只是認為大爺苛刻,卻沒想到大爺居然有了這個心思,她被驚回不過神來,剛才在泡茶的時候,差點摔了茶盞。

    翠柳多少有些害怕,若不是她的丈夫王三聰明跑去告訴夏阮宅子裡出了事,到時候這事情絕對會一發不可收拾。剛才那個杜若姑娘也說了,若是再晚幾個時辰,二老爺就真的沒救了。

    想到這些,翠柳不禁覺得這種事情,她是做夢也沒想到的。

    大老爺居然為了拿到夫人的嫁妝,下這樣的毒手。這些年,夫人太愚蠢了,在很多時候翠柳也忍不住提醒兩句,可李氏只是聽著,卻依舊沒有多做改變。昔日,夫人的三哥將她保護的太好了,所以夫人才以為,人心是不會改變的。

    只是,人心這個東西,是天底下最難預測的,怎麼會不改變呢?

    不止是二老爺不是從前的二老爺了,連三小姐都不是從前的三小姐了。

    翠柳想著夏阮剛才咄咄逼人的模樣,心裡卻是酸的厲害。

    夫人算不上一個好母親,在很多時候她根本保護不好小姐,所以才會讓小姐的性情大變,反而保護起夫人了。

    小姐成了如今這個模樣,也是太多的被迫。

    翠柳只恨自己沒用,不能多幫小姐一些,她心中苦悶的厲害,身子有些顫抖……

    夏阮發現了翠柳的不對勁,伸出握住了翠柳的手,安慰道:「沒事的,這次多虧了王三,若不是他,我也不能及時趕回來。」

    「小姐——」翠柳的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她明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在夏阮和李氏的面前哭出來,可是不知道為何卻忍不住了。翠柳一邊抹掉眼淚。一邊帶著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夫人,我沒有辦法不讓阻攔大爺,對不起……」

    夏阮看著翠柳的模樣,多少覺得翠柳這次有些太過於自責了。誰又會想到,她不過只是去了一下莊子,大伯父就會下手呢?若要說錯的話,這第一個錯的人便是她。

    她一直認為不將父親的事放在心上。便是最好。她一直認為多賺錢。才可以在外人的面前站直身子。她一直認為。就算沒有父親,她也可以照顧好母親……可如今的事情卻像是狠狠的給了她一個耳光,告訴她,她的想法是錯的。

    母親對父親的感情是不可能改變了。母親連周姨娘的事情都能容忍的下來,那麼還有什麼事情容忍不下來的呢?她昔日何嘗不是,眾人皆勸她唐景軒不會是她的良人,可她依舊是滿心期待的嫁到了平陽侯府。唐景軒待她苛刻,婆婆待她如仇人,這些都沒有讓她絕望——

    她一步步的維持自己支離破碎的家庭,一邊看著自己的心被人踐踏,她安慰自己,會好的會好的……

    可這個世上不是你付出真心就能得到真心。你有可能得到的是狼心狗肺。

    在死的那一刻夏阮才明白,她是多麼的可悲,又是多麼的愚蠢。

    對於唐景軒或許她不過是求而不得,所以才將這種感情當做是愛情。

    最可笑的時候,在死的那一刻。她的腦海裡的人,卻不是唐景軒,而是他人——

    想到這些,夏阮輕聲對著翠柳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這都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太過於自責。這件事情我不會這樣輕易罷手的,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和母親的委屈白受,一定不會。」

    「我記得王三跟我說,父親今日回來帶了一個小瓶在身上,裡面似乎放了一些藥丸,在吃晚膳之前用過,有這回事情?」夏阮思索了半響又添了一句,「你可記得這小瓶放在那裡?」

    父親就算身子再差,也不可能幾日就變成這樣,這裡面多少有點問題。

    而且到底是什麼樣厲害的毒藥,能讓父親死後,周大夫看不出一絲異常。

    翠柳聽到夏阮這麼一說,急忙的點了點頭:「有的,老爺還跟我說,這是從清翠觀求來的仙丹,一般人是吃不得的。」

    仙丹?催命丹還差不多。

    夏阮眉頭微微蹙眉,壓低了嗓子:「等會你去找來給我。」

    李氏這會也回過神來,她疑惑的看了一眼夏阮:「這藥有問題嗎?清翠觀的丹藥,一般人都是求不到的,只送有緣人,我以為……」

    說到這裡李氏才驚了起來,這一般人不花錢自然求不到,若是有人花錢的話,那麼想要這些丹藥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李氏暗暗的抽了一口氣,她簡直是愚不可及。

    翠柳聽了夏阮的吩咐,便退出了屋子,去找小瓶。

    夏阮沒有說話,她在心裡忍不住想,這件事情既然大伯父敢挑起來,夏阮就知道自己不會輕易的讓這個事情就這樣簡單的平息下去。而且大伯父很快也會吃到苦果,到時候她會睜大了眼,看著大伯父是如何一點點的傾家蕩產的,看著大伯父是如何哭著看著他最喜愛的東西從他的身邊走掉的……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到那一日的到來。

    只是那一日,快到來了,就在這個月內。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55 AM

第072章:毒源(一)

    夏阮猜得不錯。

    這所謂的仙丹的卻有問題,可卻不是全部的問題。

    她握住瓷瓶微微怔住。

    大伯父真的是好手段,這樣的事情居然都可以想到。

    若是來日母親有幸不死,大伯父也可以利用這個,將父親的死怪罪到母親身上。

    夏阮心裡憋著一口氣,覺得她真的太疏忽了這些。

    「小姐……」杜若拭去額頭上的汗,言語裡多少有些猶豫,過了一會才輕聲道,「奴婢斗膽問一件事。」

    屋子裡只有杜若和夏阮,李氏已經被翠柳扶去歇著了,折騰了一宿,其實都已經有些疲憊了。

    夏阮看出來杜若有話要和她講,所以留了下來。

    夏阮握著茶盞,似乎像杜若知道什麼一樣:「你說。」

    杜若瞧著夏阮這個樣子,略微有些尷尬,但依舊問了出來:「小姐,你是不是希望,老爺他……昨夜你……」

    「是的,我是想。」夏阮一直就想知道杜若要問什麼,前世的杜若就是一個聰明人,想用她體內的毒素告訴她,唐景軒不是她的良人。可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麼辦法,她知道了就能離開唐家嗎?想到這些,夏阮無奈的笑了笑,「我會拖延給父親治病的時辰,是因為我真的想過。」

    夏阮覺得自己的心,其實在很多時候都是很狠絕的。

    她昨夜其實可以快刀斬亂麻的讓六子將大伯父和大伯母趕出去,可是她沒有這樣做。她做的不動色聲,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努力的『趕人』,實際上不錯就是想拖延一下時間。若是父親真的死了,那麼母親就不會如此的的痛苦了,她當時是這樣想的。

    她認為父親就是這一切不幸的源頭。

    可後來她才知道自己簡直天真。

    若是父親死了,母親肯定會氣急攻心,到時候一屍兩命的事情也會發生。

    她都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想到這個愚蠢的主意的,她這樣又和大伯父有什麼區別呢?只是她很多時候。她對父親的多少有些埋怨,她真的是不懂,父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翠柳曾經說過:「小姐,你不要總是覺得夫人傻,以前的二老爺不是這樣的,他只是變了……變了呀。」

    人怎麼可能不會變?唐景軒尚未娶她進門的時候,簡直將她當做這個世界最珍貴的寶貝一般。可是不過幾年,就徹底的改變了。

    夏阮看著父親的時候,就會想到唐景軒。

    「小姐,老爺的病情。你準備……」杜若其實心裡多少有些疑惑。她怕自己治好了夏富成的病情讓夏阮為難。所以才敢鼓起勇氣來問這些話,「怎麼做?」

    夏阮想了想,自嘲的笑了笑:「讓他好起來吧。只是,我想父親這次好了起來。絕對不會再有精力去花街上了,餘下半身就好好的陪在我母親身邊吧。」

    說完這些她站了起來,將茶盞重重的擱在了桌上,言語冰冷:「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和母親白頭偕老。」

    杜若第一次見夏阮這個樣子,在她的眼裡,這個小姐總是平易近人,不會有生氣的時候。可如今她算是真的清楚了,這個小姐不似她看到的那般簡單。

    二老爺的事情她在莊子上多少聽過一些。王管事也曾經無意提起說起昔日的二老爺不是這般無賴。可有的時候,有些人總是經受不起外面的誘惑,時間一久,就會變成另一個樣子。

    杜若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夏阮心裡此刻很是平靜,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和杜若說了什麼話。

    只是她不想毀了母親,所以才會如此……

    母親認為破鏡可重圓,這樣雖然有了痕跡,可在外人眼裡,依舊是面完整的鏡子。

    有的時候連翠柳都會說母親在很多時候在太蠢笨,可她作為一個女兒,卻是不能這樣說的。從前母親為了保護她,選擇自盡,雖然從未告訴她大伯母是什麼樣人,無非就是怕她會去找大伯母報仇。

    在有的情況下,過分的保護,其實也是一種傷害。

    「杜若,這個事情就麻煩你了。」夏阮知道杜若是女子,心思自然細膩一些,所以她安慰道,「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我父親和母親……」

    杜若笑了笑,她不是不懂夏阮在擔心什麼,醫者父母心,她作為一個大夫,做這些心裡多少會有些疙瘩。可是杜若不是小孩子,她父親杜明的事情,已經讓她徹底的看的明白,在必要的時候,必須要採取必要的手段。

    杜若不覺得夏阮這樣做有錯,昔日父親也講過,祖上木長坔在宮裡的那些事情。所以她多少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外人看到的那般美好,很多美好下面,各有辛酸。

    「三小姐你放心,奴婢知道怎麼做。」杜若壓低了嗓子回答,「奴婢會小心的。」

    夏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便沒有再開口,自己沉吟去了。

    又過了半響,夏阮開口直接道:「昨日的菜肴和這丹藥,真的是相克嗎?」

    她依舊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差點無意間殺害了母親。

    翠柳昨日沒有將吃剩下的飯菜倒掉,母親這些年節衣縮食,翠柳也養著了這個習慣。所以翠柳準備到時候自己熱來吃,恰好也是這個心思,才能讓他們找到源頭……

    丹藥裡面多少加了一些東西,父親在花街上吃的東西,又加了一些其他的毒藥。表面上看著,兩者都沒有太大的危險,可是這些東西若是合在一起,日子一久,那麼就能奪人性命。

    昨日翠柳端上來的飯菜,這裡面就有毒藥——

    只是這毒是怎麼到了菜肴裡的?

    夏阮越想越害怕,她從前以為敵在明她在暗,可如今看來卻不是這樣的。大伯父從一開始,就一直在準備這件事情,只要她的父親死了,大伯父便能肆無忌憚了。母親肚子裡的孩子,其實就是大伯父的目標,若這個孩子是男孩的話,那麼對大伯父而言。就有了威脅。

    她一直都知道這些,所以才會讓王三買了丫鬟進府,可誰又能想到這個其實早就是大伯父的一個計謀呢?夏阮覺得自己從前真的是太少的瞭解大伯父了,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一直都不是……

    「是的小姐,這菜裡也是毒,只是這毒下的極少。不懂毒藥的人,是一點端倪也瞧不出來的。」杜若說到這裡也皺起眉頭,「夫人的體內也有一些,只是不多。」

    夏阮早在知道父親體內毒素的原因之後,便急忙的讓她給夫人把脈。不得不說小姐是個很聰明的人。她的懷疑一點也沒有錯。夫人的體內的已經有毒素了。只是還有些淺,應該也就是最近這些日子才開始吃下去的。

    一般用毒用的好的人,都會讓人不易發覺。這次大爺就做的很謹慎,他下的毒很少。不容易讓人發現,可毒這個東西一旦累積了一些日子,到了最後的時候,卻依舊可以達到殺人的目的。這種還不容易讓人發現,而且這次就算是發現了,估計也會被說成是夫人的錯。

    「你歇一會,然後起來開始查,我到是要看看,這毒是怎麼到我父親和母親的飯菜裡來的。」夏阮深深的呼了幾口氣。從她去莊子上那日起,大伯父就開始行動了。翠柳再精明,估計也沒想到這些,「茶葉、糕點、飯菜……一個也不要放過。」

    杜若其實也是這樣想的。

    茶葉和糕點,看起來不過是小東西。可是有的小東西上卻是有大問題。前些年莊子上有人被下毒,誰也沒發現這個人到底是怎麼被下毒的。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個人的枕頭下面,其實就藏了藥粉。

    這東西起初對人的身子沒有多大的傷害,可久而久之這藥粉一旦身子內多了起來,就可以讓人瘋癲,最後七竅流血而亡。

    雖說是鄉下,可有的時候那些能人異士,多少也會藏匿於此。她的祖上不就是如此嗎?所以不能輕易看不起任何一個人,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背後會是如何。

    夏阮吩咐完之後,便走到了院子裡。

    已經是暮春時分,周圍多少有了少許的暖意,可這個暖意卻讓夏阮的心裡不安。

    居安不思危——

    她太大意,太大意……

    若不是這次事情提醒她,她都快忘記了,她未來的對手會有多棘手。岳家、唐家……這些已經進入了她的生活,來日她若是想要站到自己以前的那個高度上,和這些家族交手是在所難免的。

    「六子,你過來。」夏阮對著站在不遠處的六子低聲道,「我有事情要讓你去做。」

    六子一聽趕緊跑了過來,他心裡其實多少有些佩服這個小姐,這和他以前看過的嬌氣小姐是不一樣的。若是那些大家閨秀,昨日的情形應該早就被嚇的哭了。

    「這事情,你親自去做……等下就去……」夏阮對著六子吩咐道,她覺得自己必須造加快速度出擊,不然她心裡會一直不安。

    六子聽了之後笑了笑:「三小姐你放心,這個事情我一定會做的好好的。」

    夏阮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必須早做應對。

    接下來的日子杜若和杜蘭忙來忙去都沒找到毒藥是如何入了李氏的飯菜內的,倒是夏富成醒了一次。

    而且最奇怪的是,夏阮居然也中了一點毒……

    她看杜若緊緊皺著眉頭的樣子,然後閉目思索了一陣子——

    過了一盞茶功夫,夏阮睜開了眼,驚呼了起來:「我知道毒是下在哪裡了,我知道了……」

    ——————————————

    ps:我看到親們有提到女主的母親不好,怎麼說呢,唔,我覺得都是我筆下的人物,多少還是有點不忍心啊t.t!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57 AM

第073章:毒源(二)

    李氏站在院子裡,看著女兒的動作多少有些疑惑。

    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些日子李氏一直覺得不安,她怎麼也沒想到,就算杜若再小心,女兒體內卻出現了和丈夫相似的毒。

    她覺得可怕極了。

    從前她在宅子裡,父親妾室再多,也沒有人敢這般明目張膽。

    李氏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若是當初不隱瞞自己的身世,大哥就不會動如此的心思……

    她真的將夏家看的太簡單了一些。

    李氏以為自己小心一點便可以保護好自己,也從未將三哥的話放在心上,昔日她三哥就告訴過她:「夏家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確定你要嫁過去?夏富成現在看著不錯,可他是個經不起誘惑的人,世上那麼多花花綠綠的東西他都沒有見過,誰又能說他以後一點也不會改變呢。」

    如今想來,從前三哥的話倒是一點也不錯。

    她的丈夫是受不起誘惑的人,大哥只是帶他去過花街幾次,他便深深的沉迷在了裡面,這是李氏怎麼也沒想到的。

    她一直都以為丈夫最後會回到她身邊,只是需要一點日子而已。

    一日、兩日、一年、十年……女兒眼看就要及笄了,可丈夫卻依舊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

    有的東西是深入骨髓裡,就算給再多的時間,也是不會變回來的。

    李氏看著翠柳,壓低了嗓音問道:「我讓你送的信,你送了出去了嗎?」

    「送了,夫人,我讓薛家那位去送的……」翠柳瞧了一眼周圍,發現周圍沒人發現她在說話,又靠近李氏了一些,輕聲道「一定能送到的,你放心。」

    李氏點了點頭,她必須要為女兒做打算了。

    岳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要及早為女兒考慮以後,若是這個事情真的能成了,那麼女兒來日的婆家,會比岳家強上幾倍。

    此時的夏阮顯然沒有留意到母親的不對,她看著賈黑從水井裡將水提出來之後倒在木盆裡,杜若趕緊拿出了藥粉丟了進去。

    夏阮其實一直在懷疑,這水是有問題的。

    這些日子六子和賈黑一直在宅子裡做事,自然不可能有人進來在他們的飯菜裡放毒,每次外面送來的青菜和肉食都是杜若親自看過,沒有任何問題。可她的體內為什麼會有毒呢?這顯然已經不是外面的問題。而是宅子裡的問題。

    翠柳跟在母親身邊多年。將她當做親人一般。自然不會有問題。而賈黑和六子在一起,兩個人又是王管事說明可以信任的人,那麼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是問題是出在哪裡呢?

    「小姐。這水沒有問題……」杜若站了起來,心裡跟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有些喘不過氣,「我……」

    杜若這幾天在宅子裡折騰了幾天可依舊沒有找出問題在哪裡,夏阮提起井水有問題的時候,她當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如今卻不是這樣。這水裡是一點毒藥的痕跡都沒有,但是若是井水沒有問題的話,那麼毒的問題又是出在哪裡呢?

    連杜若都覺得有些可怕。她的體內也多少有了一些,她明明已經很小心了——

    這個事情杜若沒有告訴夏阮,但是杜若知道瞞不住夏阮,因為她這幾天的異常早就被夏阮看在了眼裡了。夏阮不說不過是因為顧及她所謂的自尊心,所以不才願意說出來。

    六子也皺著眉頭說:「這就奇怪了。明明……這菜我都讓爹送莊子上送來了,怎麼還會有問題。」

    賈黑此時也是一臉迷茫,宅子這幾天一直在查毒在哪裡,可就是找不到這些。賈黑多少有點自責,他不用再去鎮子上賣魚,也不用擔驚受怕的魚賣不出去,可如今來了宅子裡,他卻發現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

    「沒事,你慢慢查……」夏阮覺得這次大伯父,心思也太細膩了一些,「這事,急也急不來的。」

    夏阮覺得有些頭疼。

    此時的賈黑見氣氛不好,便開口說道:「小姐先歇吧,你都忙了一天了。我姐姐昨日送來了魚,可大一條了,我給你熬點湯喝,可補身子了。」

    夏阮沒有開口回答賈黑的話。

    這些日子都是賈黑在廚房裡忙,翠柳帶著杜若檢查院子裡上上下下每一個角落。賈黑的手藝不錯,這幾天王管事也很擔心,一直讓賈翠送來青菜、魚肉……

    夏阮揉了揉眉心,她根本沒心情吃東西。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王三急忙的從外面小跑了進來:「小姐,蕭家派人送東西來了。」

    夏阮驚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蕭家?

    這個時候蕭家派人來做什麼?

    她裝作從容不迫的模樣,然後朝著大廳緩緩的走了過去。

    到了大廳的時候,夏阮沒想到居然會看到蕭韶成身邊的那位老人。

    老忠看著夏阮的時候驚的說不出來話了,這就是夏家三小姐?這……老忠嘴角動了動,卻沒有發出半絲聲響,怎麼會這樣?

    夏阮故作鎮定,淡淡一笑:「讓你久等了,請坐。」

    翠柳趕緊端了茶水上來,她有些好奇的打量小姐和老忠的神情,兩個人似乎都有些尷尬。

    老忠其實一開始一點也沒想明白,林姨娘和三少爺為什麼要讓他來送禮。

    他不好意思退了幾步,並不敢坐下。他不過只是一個下人,又怎麼敢在未來的『夫人』面前放肆。老忠多少有點遺憾,他忍不住想跑回去告訴三少爺,那一日在杜家看到的姑娘,就是夏家的三小姐。

    那日三少爺從鄉下回去的時候,沒有帶走杜明,反而帶走了一些藥方。老忠多少有點意外,三少爺並沒有去夏家的莊子上,他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三少爺,問了一句:「三少爺,夏家莊子就在前面,你要去看看嗎?林姨娘也說了,夏家三小姐到莊子上來了。」

    蕭九淺淺一笑,俊逸的容顏上依舊是風輕雲淡,多少露出一些胸有成竹的樣子。只見蕭九的雙眼內神采奕奕,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不用了,她很好。」

    「少爺,你還是去看看比較好。」老忠皺著眉頭,多少有些擔憂,「我瞧林姨娘和二爺的樣子……而且外面傳的一點也不可信,外面說你的那些話,別提多難聽了。雖然林姨娘也說夏家那位三小姐很好,可是……在林姨娘眼裡,哪家姑娘不好了。」

    老忠多少有些埋怨,這些年來提親的人也不少,可都被林姨娘婉拒。

    林姨娘說,那些姑娘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老忠不懂林姨娘的意思,只是他知道,林姨娘在宅子裡的日子過的不好。三少爺出生的時候,正好是臘月初九,老爺想都沒想就給三少爺取了個名字叫初九。後來老爺覺得初九不太好,所以乾脆讓三少爺單名一個九字。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三少爺這九字是族裡的排行,可實際上……

    這個事情老忠也提起過,蕭九當時依舊是風輕雲淡的樣子:「蕭九這個名字很好,不過來日若是有機會,我會改名。所謂『簫韶九成,鳳凰來儀』。等我有出息了,或許我就不叫蕭九,而是叫蕭韶成了——」

    老忠頓時覺得三少爺這個樣子,簡直就是自甘墮落。

    想到這些,老忠更是忍不住哼了一聲。

    蕭九這次笑意忍不住加深:「她真的很好,我不是第一次見過她了,可惜……這門親事我很滿意,只是她那邊,看起來比較麻煩。」

    老忠沒有再和自家少爺說話,他覺得夏家那個三小姐肯定好不到哪裡去,還不如剛才在杜家的那個姑娘,起碼看起來純善又親切。

    想完這些,老忠斂了心神,他終於知道三少爺那日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他真的是太小看自家少爺了,或許從前林姨娘拒絕的親事,也是三少爺自己的主意。

    「三小姐,我家林姨娘讓我送一些藥材過來,還有三少爺也送了一些料子,希望你喜歡。」老忠對著夏阮行完禮,然後吩咐身後的僕人將東西擱在桌上,「三小姐,請你務必收下。」

    夏阮多少有些猶豫,自從她知道了蕭九是蕭韶成後,到現在都緩過勁來。

    她怔了怔,還是輕聲婉拒道:「謝謝林姨娘和三少爺的好意,只是這東西我不能收,畢竟……」

    「三小姐,讓恕老奴說一句話。」老忠打斷了夏阮的話,心裡卻有些佩服三少爺,因為三少爺居然會猜到夏阮會拒絕收下這些東西。於是他重複三少爺帶給夏阮的話,「三少爺讓我帶話給你,說他去莊子上看過了,讓你告訴大爺,莊子上的風景很好,賈家的魚美味極了。」

    夏阮聽了這話,手裡的茶盞差點掉了下來了。

    他怎麼知道這些?

    不對,不對——夏阮有些驚慌失措。

    她的腦海裡一片混亂,這個人居然知道她最近在忙碌什麼,她看了一眼賈黑,然後站了起來對著身邊的杜若說道:「去,趕緊去廚房裡看看,鄉下送來的魚有沒有毒,趕緊去。」

    夏阮的話一出,屋子裡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58 AM

第074章:恩情

    賈黑覺得渾身難受極了,就好比千百顆針一起紮心上一樣。

    他剛開始,其實多少有些捨不得自己的魚鋪……

    賈翠當時聽了,氣的罵他:「我說你真的是我的蠢弟弟啊,你賣魚才能賺多少銀子。你去夏家做個幾年的活,別說再買幾個魚鋪了,連媳婦都能娶的起。」

    賈黑本來有些不情願,可聽到『媳婦』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眼裡又多了一份神采。

    他到了這個年紀,是應該娶媳婦了,可惜……

    這些年他賣魚根本賺不了幾個銀子,哪裡會有姑娘願意嫁過來跟著他受苦。

    而且最讓賈黑意外的是姐姐的對他的態度——

    從前他瞧上了隔壁村上的一個姑娘,想要下聘的時候,才發現銀子完全不夠。他開口問姐姐賈翠借銀子,還被自己姐姐狠狠的打了幾個耳光,罵他是個沒出息的東西。

    賈黑當時委屈極了,可又不敢反駁半句,畢竟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就這麼一點。

    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最後隔壁村的那個姑娘自然是嫌棄他的聘禮太少,這門親事也是黃了。

    賈黑開始努力的早日晚歸去鎮子上賣魚,他不希望來日娶妻之後,妻子要餓著和他過苦日子。

    賈翠的話他心動了,他是個粗魯的鄉下人,又沒有什麼厲害的本事,唯一有的就是一身蠻力。所以最後賈黑點了點頭,同意了自己姐姐的說話,去跟王管事說,想去夏家做事。

    夏阮是個好人,這點賈黑一直很相信。

    他的工錢很多,而且也沒有簽下死契,他若是想要走,夏阮說也是可以的,只是要過幾年有人接替他的位子。

    賈黑作為一個七尺男兒。當時就差點哭了出來,可如今……

    賈黑看著杜若檢查放在盆裡的幾條鯉魚,這是他姐姐親自送來的,說是特意選了最大個的來給三小姐補身子。他的魚鋪給了姐夫做生意,賈黑覺得姐姐送來魚,其實也是應該的,畢竟夏家真的幫了他們賈家太多太多了。

    可是,現在想想卻有些不對勁。

    姐姐向來不是一個大方的人,可這次送魚來居然沒有張口就要銀子,而且還囑咐他一定要頓頓做給三小姐和李夫人吃。等沒了她再繼續送來。

    想到這些。賈黑忍不住打了一個戰慄。

    杜若看著手裡的銀針。眉頭漸漸的皺成了一團,她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將另一條看起來稍微大的魚丟在了另一個裝滿清水的木盆裡。她小心翼翼的將藥粉倒在了木盆裡,這個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在了夏阮和杜若的面前。

    只見木盆裡本來清澈的水。漸漸的開始發黑,最後魚還是在木盆裡跳的厲害,而且這水裡似乎還帶著一股腥臭味——

    李氏嚇的花容失色,她連連後退幾步,這怎麼可能。

    杜若洗了手,神情沉重的對夏阮道:「三小姐這魚有毒,這人太厲害了……」

    「怎麼會,飯菜不是都檢查過了嗎?」夏阮看著黑掉的的水,還有剛才拼命掙扎的魚。此時已經一動不動,心裡多少有些恐慌,「為什麼還有毒。」

    杜若不由的覺得內疚,她真的是太大意了。

    「這魚是在毒藥裡泡了三天的,鯉魚喝了這水。魚肉上就帶了毒,但是……」杜若說到這裡,在心裡忍不住暗暗的歎了一口氣,她真的沒注意到這些,「魚身上帶的毒,用一般的銀針是看不出來的,除非用我配的藥。而且這鯉魚身上的毒藥,是從西域帶過來的,前些年在莊子上也有人中過這個毒,我……小姐我……」

    杜若再也不敢為自己分辨,是她的不小心才讓小姐中毒的,她跪在了夏阮的面前:「小姐,都是我的錯,你罰我吧。」

    夏阮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們一直都查不出這毒藥,原來是這個樣子。這些日子王管事送菜來夏家,賈翠就開始送魚過來,她不是沒有提防過,卻沒想到是這樣。只是誰會想到,賈翠會用這個手段呢?

    賈翠送來的魚,賈黑作為弟弟肯定不會懷疑,而且賈黑是個老實人沒什麼心眼,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姐姐會害他。

    若不是蕭九讓老忠帶了那句『三少爺讓我帶話給你,說他去莊子上看過了,讓你告訴大爺,莊子上的風景很好,賈家的魚美味極了。』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這毒到底是怎麼進入宅子裡的。

    賈翠是誰身邊的人,夏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了……

    賈黑此時也趕緊跪在夏阮的腳下,一頭冷汗:「三小姐,我真的不知道這些,我真的……你對我賈黑來說是恩人,我不敢害你。可是我沒想到會這樣,都是我的錯,我太笨了,我沒想到姐姐會這樣,她那日讓我陪著你去杜家的時候我就應該,我就應該留心的——」

    夏然瞧著賈黑的模樣卻一點也生氣不起來,賈黑是什麼樣子的人,她自然是知道的。這個人心底若是不善,也不會被她從莊子上帶回來了。只是這種事情,又有誰能想到呢?

    不對,不對——夏阮瞪大了眼,蕭九不就想到了?

    夏阮想到她會遇見蕭九的事情,多少明白了一些……

    從她去莊子上,大伯父就開始告訴蕭家那邊,說她去了莊子上,讓蕭家想辦法讓她和蕭九見面。

    蕭家那邊的卻也心動了,李氏手上的莊子,就算拿出一半給夏阮做嫁妝,他們也是穩賺不虧。蕭九不過只是一個庶出,到時候夏阮嫁過來,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蕭九會出現在杜家,其實不是一個意外……只是唯一意外的就是遇見了她。蕭家那邊應該是讓蕭九去莊子上找她,到時候略施小計,她一介女流之輩肯定不是蕭九的對手——

    等生米煮成熟飯,她不嫁也是必須要嫁的。而且蕭九面目清俊,是難見的美男子,她也肯定會心動的。

    在宅子裡,大伯父開始對她父親下毒,母親肯定會急的團團轉,到處求人給父親治病,到時候她去蕭家的嫁妝絕對會少的可憐。

    就算父親死了,她不能嫁去蕭家,那麼遺憾的也是她自己,因為蕭九真的很優秀。蕭家那邊更是沒有辦法,畢竟大伯父真的幫了蕭家,而誰知道夏富成居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死了呢?

    大伯父可以拿到夏家的家產,又能拿了蕭家的好——

    夏阮將手心撰的緊緊的,大伯父真的是太厲害了,心思慎密到如此的地步。

    她閉了眼讓心裡翻湧的情緒慢慢的被壓了下去,才睜開眼對著賈黑和杜若說:「杜若你起來吧,這事和你無關。」

    說完夏阮看著賈黑,認真地說道:「只是賈黑,我想問你,這個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你想怎麼做?我肯定會將你姐姐送進大牢,她是要害我全家性命的人。你若是憎恨我,那麼我讓王三給你結了工錢,你馬上就可以走。你若還想在我身邊做事的話,也不是不可行的,但是從此以後你要忘記你是賈翠的弟弟,你仔細想想,再告訴我。」

    「小姐,你怎麼還敢用小黑,他都這樣……」六子在一邊氣的跳腳,若不是賈黑和他平日裡關係不錯,他一定上去狠狠的踹賈黑幾腳,「他這個蠢笨的東西,怎麼能呆在你的身邊,我可以……」

    看著夏阮漸漸鐵青的臉,六子聰明的閉了嘴。

    夏阮何嘗不知道六子的意思,可是她前世是見過賈黑的……

    昔日從大伯母家裡帶著夏雯逃出來的時候,在夜裡她累的差點暈倒在路邊,夏雯一直哭的厲害說走不動了,她害怕的不知道要怎麼做了。

    這個時候從鎮子上賣魚回來的賈黑瞧見了他們,當時賈黑有些詫異,但是還是將夏阮和夏雯帶去了鎮子上,給他們買了吃食。

    夏阮還記得賈黑當時傻乎乎的笑著說:「我沒多少銀子,要存著娶媳婦的,這些東西你們別嫌棄。不過你們要去哪裡呢?我讓東叔送送你們,女孩子在外面趕路要小心一些。」

    夏阮的身上唯一揣著的銀子是在大伯母家裡好不容易偷出來的,她自然不能給賈黑,她弱弱的問了一句:「謝謝你,只是我怎麼稱呼你呢?」

    「姓賈名黑,我比你大,你喊我一聲賈哥哥吧。」賈黑說的誠懇。

    最後賈黑真的給了人銀子,讓人把她和夏雯送到了京都。

    只是後來,夏阮在京都富裕了起來之後,讓人去鄉下找賈黑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了。

    大伯母殺了賈翠,也沒放過賈家其他人……

    她第一次見到賈黑的時候,就知道賈黑是可以信任的。

    從前,她不是全遇見狼心狗肺的人,也有些對她好……這些人她都全部記在心裡,一直也告訴自己,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她會帶著賈黑在身邊,是因為她想救賈黑一命。

    賈翠跟在大伯母身邊,來日肯定是避免不了被滅口的那一天,這一次不能再讓賈黑被牽連在裡面了。

    想到這裡,夏阮提醒賈黑:「賈翠能害我一家,便也能害你。賈黑,你看,我大伯父和我父親也是親人,可結果呢?這毒你如今也看見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一些。」

    賈黑聽完這些,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嗓子有些哽咽:「三小姐,我不願意回去。讓我在你身邊伺候你,我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5:59 AM

第075章:暗鬥

    從夏家出來後,老忠的臉色就更沉了,這讓跟在他身邊的幾個小廝都不敢上前開口詢問半句。

    老忠拭掉了額頭上的冷汗,有些發怔。

    他都看見了什麼。

    夏家不似林姨娘想的那般簡單,尤其是這個夏家三小姐……

    老忠腳步不禁快了起來,跟在後面的人終於忍不住發話了:「忠叔,你這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

    他必須早點回去告訴三少爺,這夏阮娶不得。

    老忠沒有搭理後面的人問的話,只是心裡越來越不安了,這都是什麼事啊。

    從夏阮剛才的談吐上來看,老忠已經猜到了夏家宅子裡出了事,這事情看來還不小。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在大堂內等了許久,都想要離開的時候。三小姐又緩緩地走了出來,眼裡帶著絲絲靈氣,語氣沒有半分慌亂,帶著歉意的繼續招呼他,似乎這個事情根本不在她的眼內一樣。

    他這些年跟在林姨娘身邊,不是一個沒有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昔日林姨娘被人陷害,早產生下三少爺,他是親眼看著的。若是今日夏家的事情在林姨娘面前發生的話,林姨娘絕對不可能做到這般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個夏家三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忠簡直不敢想像,這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怎麼可能如此的鎮定就處理好宅子裡的事情。

    城府簡直深不可測。

    只是老忠唯一欣慰的就是夏阮將林姨娘和三少爺送去的禮收下了,還送回來更貴重的東西。

    老忠罕見的煩了難——

    蕭家的宅子離夏家的宅子不算太遠,加上老忠走的急匆匆的,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蕭九的跟前。

    蕭九手裡握住狼毫筆,眼裡噙著笑,看著老忠的樣子不免有些好笑:「老忠,這是怎麼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從哪裡逃出來呢。」

    老忠當下就有些忍不住了,他這些跟在這個庶出的三少爺身邊,整日都是提心吊膽的。在蕭家人面前,這個三少爺總會擺出一副無知又懦弱的模樣。這些年蕭家大爺和二爺也一直從未將三少爺放在心上。

    老忠當真不懂這個三少爺心裡到底想的是什麼,急的跺腳就將心裡的話說出來了:「三少爺你以後還是和夏家的那位小姐走遠一點吧,她……她簡直是太可怕了,你都不知道她那個手段,我……你……」

    老忠左右的看了一眼,見屋子裡沒有人,卻依舊不敢繼續說下去,只是添了一句。「我今兒去夏家宅子裡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了。」

    看著老忠著急的模樣,蕭九倒是忍不住加深了眼裡的笑意,只是淡淡地問道:「東西呢?三小姐收下了嗎?」

    老忠錯愕的看著蕭九。眼珠都快瞪出來了。

    老忠覺得有些不認識自己面前的人了。他想了想了。雖然不甘心,但是還是低聲道:「收下了,但是……三小姐又送了一些東西回來,還是讓李夫人出面。」

    夏阮尚未及笄。更未許下人家,自然不可能明著送東西到蕭家來。

    但是蕭家如今送了東西過去,她卻不得不收,因為宅子裡的事情,若不是蕭九提醒,她是不可能會那麼快就發覺了。只是收了蕭家的東西,夏阮會寢食難安,所以最後夏阮乾脆讓母親出面,回了一份更貴重的禮。

    她知道蕭九是個聰明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婉拒這門親事。

    老忠明明白白的清楚夏阮的心裡在想什麼,所以從夏家宅子出來的時候,他一半驚訝夏阮處事的能力,一半也驚訝這個姑娘的手段。連婉拒人都是如此的直接。絲毫不拖泥帶水,讓他有些咂舌。

    昔日都是蕭九拒絕其他姑娘的親事,可如今……

    老忠低著頭,不敢去看少爺的容顏。

    蕭九的神情倒是沒有多少變化,他依舊是一臉笑意,落筆在宣紙上寫下一個『縱』字,其實這個結果,倒是在他的預想之內。

    母親曾上門拜訪過,雖說是被夏家那位大夫人帶著去的,但是出於好奇,母親到底還是去了。只是母親回來之後,眉頭蹙的厲害,等了半響才和他說:「夏家這個姑娘,我看著覺得挺喜歡的。」

    母親會喜歡夏阮,原因是為什麼,蕭九知道……

    只是,他和母親是不一樣的。

    「將那些東西送到母親屋子裡,讓絮兒將東西記下。」蕭九將手裡的狼毫筆擱下之後,俊美的臉上露出如春風般暖人心的笑容,「你記得告訴母親,我等會去看她。」

    老忠聽了之後,抬起頭來剛想要反駁,就聽到屋外急促的腳步聲。

    「蕭九你這個混帳東西,你今日做了什麼事情了。」

    只見蕭意嬋狠狠地推開門,眼裡全是怒火,幾乎能把人灼傷。

    老忠有些心虛的退後了幾步,這五小姐又要開始鬧騰了,蕭家的宅子裡就沒有安穩的一日。

    蕭意嬋是蕭家嫡出五小姐,而蕭九不過是蕭家庶子。在身份上雖說是兄妹,可暗地裡大家都清楚,蕭九如今的地位,也就比僕人高一些。他性子懦弱,又不喜與人相爭,時常會被五小姐欺負。

    剛開始眾人還有些詫異,如今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蕭九面上的笑意斂去了一些,只是這笑意讓人覺得有些距離:「五妹妹這是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了。」

    「哼,你還有臉說?」蕭意嬋看著蕭九笑眯眯的樣子,心裡的火氣頓時少了三分。她這個三哥自小長的精緻,在蕭家是出了名的好看男子,可惜卻沒有個好母親,是個庶子,「你說,你今日為什麼要給夏家送東西去,還是送給夏家那個賤丫頭的,你不是不知道……我……」

    蕭意嬋氣的打量了一下屋內,覺得這屋內窮酸的樣子讓她反感,她最後將擺放在檀木桌上的香爐丟在了地上。香爐落在大理石做的地面上,發出悶沉的響聲。屋子內的香味,頓時又濃了一些,讓蕭意嬋直皺眉頭。

    這劣質的香料……

    自從溫家老爺大壽蕭意嬋和蕭韶天大鬧了一場,最後被荀夫人趕出來之後,蕭家幾乎就成為了東陽縣貴族們嘴裡的飯後笑料。尤其是蕭意嬋,本來和越家少爺的親事,也因為這個事情就此作罷。氣的蕭意嬋幾天幾夜沒合上眼,在屋子裡哭泣。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二哥蕭韶文和蕭意嬋談過之後。蕭意嬋就開始恨上了夏阮。

    蕭九知道。這事情其實說白了。都是二哥的陰謀。

    二哥和他都是庶子,只是他喜歡蟄伏,而二哥喜歡鋒芒畢露。

    蕭家一日不如一日的敗落下去,而京都那邊的蕭家。根本沒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二哥心裡急了,就慫恿大哥蕭韶天和五妹蕭意嬋是溫家大鬧一場,若是成功了,東陽縣裡的人會認為蕭家的地位依舊如往昔一般,可若是不成功……對二哥來說也沒多少損失。

    如今二哥吃定了他會娶夏阮,所以開始挑撥蕭意嬋和夏阮之間的關係,到時候以達到二哥想分家定居的目的。

    蕭九的眼神裡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他看著蕭意嬋笑了笑:「五妹妹,三哥這也是……前幾天二哥來找我。跟我……」

    蕭九沒有將話說完,急的蕭意嬋站了起來:「二哥又來找你了?是不是二哥又逼著你娶夏家那位三小姐。」

    蕭意嬋此時憤怒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她對著老忠就大吼:「老忠,你說,二哥是不是來找三哥說夏家的事情了?」

    老忠面色煞白。他本以為自己能逃得過的,結果卻變成了這樣。

    「二少爺送來了一些料子,讓三少爺送到夏家去,只是……」只是三少爺又添了一些料子,那些比二少爺拿來的好上太多。可老忠不敢說這些,怕給蕭意嬋火上澆油。

    可就算是這樣,依舊是氣的蕭意嬋紅了眼眶。

    「二哥怎麼能這樣,明明是他說這一切都是夏阮的錯,可如今還要給夏家送東西。我前些日子看上的簪子也不給我買,卻要給夏家送東西……」蕭意嬋的嘴裡重複著這幾句話,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氣,對著蕭九就罵道,「蕭九你長沒長腦子,二哥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真的是個懦弱無能的東西,簡直——」

    說到這裡蕭意嬋停了下來,她忘記了自己的這個三哥,向來就是沒有主見的。

    她眉頭緊鎖,這裡面肯定都是二哥的主意,她的三哥沒這個膽子敢來和她唱反調。

    「意嬋,你別生氣,二哥其實也是為我好。」蕭九笑了笑,一臉無害的樣子,「三哥給你買你喜歡的簪子好不好?」

    蕭意嬋看著蕭九的樣子,心裡更是不屑,她似乎知道了二哥為什麼要這樣做了。只是二哥欺負三哥也就算了,現在敢把她當軟柿子,真的是小看了她了。

    想到這些,蕭意嬋依舊是冷冷地道:「為你好,我呸,三哥你總是往你臉上貼金。簪子?我才不稀罕你買的。」

    說這蕭意嬋就從屋內走了出去,看樣子是朝著蕭韶文的屋子裡去了。

    蕭九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斂了起來,他從未小看過自己的這個庶出二哥。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00 AM

第076章:腹痛

    趙氏面色鐵青的看著面前的少女。

    這麼多年,她真的沒有好好的打量過夏阮。

    昔日留著鼻涕的小姑娘,如今早已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

    水靈靈的雙眼,不點而朱的唇,還有如玉般白皙的肌膚……夏阮的模樣,倒是和李氏有幾分相似。

    可這性子,又那裡有李氏的半點溫婉。

    「賈翠何錯之有?你需要這般不留情面,你都不知道外面怎麼傳,要多難聽便有多難聽。」趙氏放下臉面和夏阮說話,「況且她是賈黑的親姐姐,你好歹也要看賈黑的面子。」

    趙氏說完這些話,抬頭看著門口站著的賈黑,似乎希望賈黑出來說幾句。

    可惜賈黑從頭到尾都低著頭,似乎沒有將話放在心上一樣。

    趙氏心裡憋屈的厲害,她今日是真的不想踏入二弟的宅子。

    前些日子都已經鬧成那個樣子,她心裡恨不得找人來殺了夏阮,她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了父親。可誰知道父親竟是將她訓斥了一頓,還說她這個樣子是帶壞了趙南柯,要接趙南柯帶回趙家。

    趙氏氣的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她撫養趙南柯這麼多年,心血都要白費了嗎?

    趙老爺子瞧著趙氏的時候,冷笑了一聲:「二丫,知女莫若父,你心裡想什麼我焉能不知?但是我告訴你,南柯來日會娶誰,和你無關。還有,南柯手裡的家產,我不會讓他給你半個子。我有你這個樣子的女兒,簡直是丟人。」

    趙氏最後哭了出來,她後來才知道父親的意思。

    這東陽縣已經在開始傳她是個毒婦,說她找人給自己的二弟下毒,下個要謀奪二弟的家產。最讓趙氏惱怒的是,這個關鍵時候,她的丈夫夏富貴卻去了丹陽縣,說要去做生意。留下她一個人應付如今的場面。

    她的心胸本來就狹隘,從沒有將夏富成當做弟弟相待,就更別提昔日容貌出眾的李氏。

    李氏剛過門的卻和夏富成琴瑟和鳴,而夏富貴對她卻是不冷不熱。趙氏看見李氏臉上的笑容,就覺得心裡被針紮一樣難受。

    她身份地位樣樣比李氏奪目,為什麼同樣嫁給夏家的兄弟二人,李氏卻過的比她幸福的多。

    趙氏不甘心,更是看不得李氏比她好。

    趙氏最後聽了丈夫的話,開始在夏富成面前說李氏的不是,越是難聽的詞語越要往李氏身上放。這些年趙氏早已明白。李氏性子太過於懦弱。不敢和她分辨半句。

    後來。趙氏發現自己沒有猜錯。

    李氏和夏富成的感情慢慢的破裂,一個性子軟弱,一個經受不起誘惑……

    這些年趙氏認為自己做的很成功,起碼她出去其他太太府裡做客的時候。很少會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李氏,就算偶爾提及李氏也是一臉不屑。

    趙氏越來越得意,只要李氏和夏富成感情不和,她比拿了幾百兩銀子還高興。尤其是李氏生下夏阮這個女兒的時候,趙氏差點去寺廟裡燒香拜佛,來表達自己的欣喜。

    可如今夏富成大病初愈,身子據說一直不見好轉,她根本見不了二弟。在夏阮身邊的幾個小廝,更是一臉地痞樣。她不敢硬來。

    今日趙氏來找夏阮,其實是為了賈翠來的。

    賈翠找人帶話給她,若是她不救賈翠的話,那麼賈翠就在公堂上將這個謠言坐實。趙氏氣的一宿沒休息好,一大早就來找李氏了。卻沒想到遇見了夏阮。

    夏阮倒是覺得有些好笑,她握住茶盞笑了笑:「今日母親身子不適,不宜見客,大伯母你來的真不是時候。」

    夏阮根本不搭理她的話,瞬間便轉移了話題,讓趙氏半句也接不上來。

    趙氏氣的想要罵人,可心裡的氣不得不咽回去。對於她來說,若是此時和夏阮大吵一架,那麼賈翠的事情就不好辦了。她心裡有些擔憂,怕賈翠真的將這個事情說出去,到時候溫家不就要看她的笑話了嗎?

    想到這些,趙氏的心裡慌亂的很。

    「不管怎麼樣,我們終究是一家人,我依舊是你的大伯母對不對?」趙氏故作委屈,眼眶一紅,「這事我知道是賈翠的錯,這個沒用的東西,怎麼會亂猜我們兩家的關係。其實也不怪賈翠這般,她以為我們兩關家關係不好,所以才會做這樣的事情……賈翠她……」

    趙氏說的動情,看樣子比夏富成還要委屈幾分。

    夏阮低頭不語。

    若是從前她或許會相信大伯母的話,可如今她卻一點也不敢相信。大伯父的手段太過於可怕,心思又慎密到如此地步,如今派大伯母過來,絕對不是她想的那般簡單。

    大伯父說是去了丹陽縣其實人卻不在丹陽縣。好在她提前準備了一手,讓六子的朋友時刻注意大伯父的動靜。

    很快六子那邊已經有人傳話過來,說大伯父去了淮陰。夏阮想了想也沒想出夏家到底有何親戚在淮陰,只是讓六子的朋友多跟著大伯父,有消息再繼續稟告過來。

    她不相信大伯父這一次就會束手就擒,大伯父不到最後一刻是絕對不會放手的。只是這次她必須要再小心一些,丹陽縣那邊王管事已經派柳昌元過去接手了。

    柳昌元的事情,只有她和王管事才清楚,所以大伯父倒是不會在意,但是大伯父絕對會留意王管事。夏阮想起自己吩咐王三的事情,眉頭才漸漸的舒緩了開來。

    夏阮似笑非笑的看著趙氏,譏諷道:「賈翠要害我全家性命,倒是小錯了?在大伯母的眼裡,賈翠的地位竟然要比我全家人的性命都要高。只是,我想放賈翠如今也是不可能的,賈翠昨日夜裡就已經被送到了衙門,侄女倒是有些為難了。」

    趙氏驚的不知如何作答,半響只說了一句:「你,你怎麼可以?」

    「我為何不可以?大伯母這話倒是真的叫人難懂。」夏阮臉上怒色一閃即逝,語氣越來越重,「大伯母若是覺得侄女做的不對,便可以去問問荀夫人,讓她給你評評理。」

    趙氏再也忍不住,氣的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夏阮你別欺人太甚,少在這裡和我裝瘋賣傻,你到底放不放賈翠。」

    趙氏和荀夫人不和,這東陽縣裡的人幾乎都知道了,她如今這般說,等於狠狠的打了趙氏的臉面。趙氏向來不是一個和善的人,肚量小又不願意讓自己委屈,所以在聽了夏阮的話之後,就惱羞成怒的,直接和夏阮吵了起來。

    趙氏恨不得去撕了夏阮的嘴,可她一想到丈夫那日回宅子後身上帶的傷,又有些膽怯了。

    她今日可沒帶多少人來,而且這些婆子看似強壯,卻不可能是男人的對手。

    「不放。」夏阮斬釘截鐵的回答,「大伯母若是問完了話,就請回吧。我父親大病初愈,受不得半點刺激。」

    趙氏此時才害怕了起來,若是夏阮不放賈翠的話,那麼她不敢想像賈翠在大堂之上說出這些話後的後果,她怕極了被人知道,這些事情是她指使賈翠做的。只是給賈翠的藥,是她從丈夫的手裡拿來的,說是什麼西域奇毒,中土絕對沒有人能瞧的出來。

    趙氏為了辦好這件事情,還找人找了周大夫老家那些人的麻煩,周大夫一見鄉下出了事,便沒有心思繼續懸壺濟世,趕緊回了鄉下去解決事情。

    夏阮去了莊子上,周大夫又不在東陽縣,李氏身邊就一個翠柳。這一切的一切對於趙氏來說,這簡直就是天時、地利、人和……

    可誰會想到夏阮這個死丫頭居然會連夜跑回來了。

    最讓趙氏憤怒的,就是蕭九那個沒用的東西。就算林姨娘騙了蕭九去夏家的莊子上,可蕭九卻沒有敢去莊子上找夏阮,而是匆匆去又匆匆的回來。

    趙氏當時聽到這個事情,就氣的摔了她最喜歡的玉鐲。

    雖然蕭九性子軟弱無能,又是個庶出,但是好在蕭九容貌出眾。連自己家裡的兩個女兒見過蕭九的畫像都會面露羞澀,這樣的少年,若是站在夏阮的面前,又怎麼不會讓夏阮心動?可趙氏怎麼也沒猜到,蕭九居然沒有膽量去見夏阮,導致這個事情越來越棘手。

    想到這些趙氏胸口覺得堵的厲害,她想要開口說話,卻不知道為何覺得渾身乏力。

    王媽媽瞧著趙氏的樣子有些不對勁,趕緊上去扶了一把:「夫人?」

    趙氏只覺得腹中疼痛難忍,此時的她大口大口的喘氣,額頭上也露出冷汗:「王媽媽,我……疼……肚子好疼。」

    王月華定時嚇的亂了陣腳,她趕緊招呼身邊的幾個婆子:「快快快,來扶住夫人。」

    趙氏跟來的幾個婆子頓時手忙腳亂,她們慌亂的樣子,在夏阮的眼裡卻有些滑稽,此時王月華看了一眼夏阮,急的差點哭了出來:「我說三小姐你就不能少頂嘴幾句嗎?我家夫人身懷六甲,哪裡能和你置氣?還不過來幫把手,讓夫人去你屋裡躺著,你忍心你未來的堂弟出事嗎?」

    王媽媽著急的樣子不像似在裝模作樣,趙氏那邊似乎疼的更厲害了,臉色慘白。

    夏阮眉頭緊蹙,卻沒有讓人過去扶住趙氏。

    太奇怪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01 AM

第077章:不穩

    王媽媽的心裡越來越焦躁不安。

    她覺得渾身難受,如同千萬隻螞蟻撕咬一般。

    不對,太不對了。

    王媽媽抓起擱在桌上的茶盞,絲毫顧不得茶水早已發涼,一口氣喝了個乾淨。

    「王媽媽……吳大夫……吳大夫來了。」

    跟在王媽媽身邊多年的春蘭,急匆匆地領著一個面目慈祥的老人走了進來。

    王媽媽一看吳大夫來了,趕緊迎了上去:「吳大夫,你快幫我我家夫人瞧瞧,她……」

    王媽媽不知道要對吳大夫從何說起,她根本沒想到夏阮會如此狠心。

    大夫人剛才腹疼難忍,王媽媽是過來人,一看便知道大夫人是動了胎氣,她急的趕緊攙扶好大夫人,想要讓夏阮找個地讓大夫人躺下。可誰知道夏阮居然開口就拒絕了,說要送大夫人回府,王媽媽氣的差點翻了個白眼暈闕過去,她沒想到夏阮竟然會如此的蛇蠍心腸。

    夏阮堅決不讓趙氏去她的屋裡,王媽媽那裡肯甘休,她對著夏阮就是死纏爛打,最後無奈之下,夏阮才不情願的送了趙氏回了夏家大爺的宅子裡。

    夏阮此時坐在傍邊的耳房裡,神情頗為鎮定,握住茶盞的時候,還遞給一個福橘給一邊的夏雯。

    夏雯此時看著夏阮的神情,就好比老鼠瞧見了貓一般,渾身打著戰慄,竟沒接穩夏阮遞過來的福橘,還嚇的差點癱軟了身子。

    這一幕卻讓夏阮差點笑了出聲來,夏雯會怕她,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她恨極了夏雯,就算死過一次,依舊沒有消除她對夏雯的半點恨意。

    此時夏清雅走屋外走了進來,她進了屋子之後就看著夏阮,似乎要眼將夏阮活活的吞了下去一般。夏清荷的動作比夏清雅稍微慢了一些,夏清雅都在屋子裡瞪了夏阮一陣了之後,她才緩緩地走了進來。

    夏清荷不比夏清雅。她進來之後走到夏阮的身邊,抓起放在桌上的茶盞,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夏阮我告訴你,若是我的母親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讓你們全家陪葬。」

    全家?夏清荷不也是夏家人嗎?

    簡直口不擇言。

    夏阮看著夏清荷,這位二堂姐依舊是如往日一般沉不住氣。

    大堂姐夏清雅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而二堂姐夏清荷卻有些顯得有些狼狽,整個人看上去如同惡女一般。

    「三長兩短?二堂姐你何必這樣咒駡自己的母親。」夏阮沒有正面回答夏清荷的問題,而是抓住了夏清荷的錯處,「你是大伯母的親生女兒。怎麼能這樣呢。」

    夏清荷惱羞成怒的看著夏阮:「你強詞奪理。」

    就算夏清荷再生氣。她也不敢真的跟夏阮動手。

    昔日她打了夏阮一個耳光。當場被李氏狠狠的打了回來,她羞的幾天沒有出門,更是氣的寢食難安。她不甘心,為什麼她樣樣比夏阮出挑。在溫仲懷的眼裡,她卻不如夏阮。

    夏清荷清楚的記得越家姑娘那日來找她說事,無意間提起溫如言,然後笑道:「說起溫家這個四小姐,也只有溫家二少爺能管得住她了。不過清荷你聽說了嗎?溫家這位二少爺可是當眾誇過你哪位三堂妹呢,說是她是個厲害的人。」

    夏清荷聽的又氣又惱,越家姑娘和溫如言皆知她喜歡溫仲懷,如今跟她說這些不是成心給她添堵嗎?而且最讓夏清荷覺得更恨的是,自從李氏給了她一個耳光之後。就再也不將她和大姐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她連想要一個十兩銀子的玉墜,李氏都推三阻四,沒有平日裡半點和藹。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夏阮的錯。

    若不是夏阮在父親面前搬弄是非。母親也不會整日哭哭啼啼,若不是夏阮那日裝可憐,李氏也不會如此對她。夏清荷的心裡憋的難受,恨不得沖上去狠狠的再給夏阮一個巴掌,這個該死的丫頭,昔日逼她吃剩菜剩飯的時候,就應該在裡面加了砒霜,毒死這個小娼婦。

    「二堂姐這話就不是強詞奪理了嗎?大伯母剛才還在和我說,咱們是一家人。」夏阮自嘲的笑了笑,言語裡多少有些不屑,「可轉眼二堂姐就來說我的不是,還扣了這麼大的罪名在我頭上。二堂姐,這話我可『消受』不起。」

    在夏清荷的眼裡,夏阮說的不過是歪理,可就是這樣的話,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回去。她可憐兮兮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夏清雅,希望夏清雅能幫她出頭。

    很多時候夏清荷都是看不起自己的這個姐姐的,臉上長了嬰兒手掌般大小的褐色胎記,看樣子要多噁心便有多噁心。夏清荷一直都明白,自己未來的婆家會比自己姐姐好上千倍萬倍,可夏清荷怎麼也沒想到,母親居然會想將姐姐許配給趙南柯。

    這些年夏清荷最看不起的人便是趙南柯,整日神神叨叨的,如同蒼蠅一般讓她厭煩。

    只是趙南柯長了一張不錯的臉,所以夏清荷又不甘心自己的姐姐和趙南柯成親。

    不過一切還好,趙南柯壓根沒有娶夏清雅的意思。

    夏清荷想,自己的姐姐長的如此的醜陋,哪家少爺又願意娶回去添堵呢?

    想到這些夏清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只要夏清雅過的比她差,她的心裡就舒服了。

    夏清雅顯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心裡在想什麼,只是歎了一口氣對著夏阮說道:「為何要這般無情?我聽王媽媽說,你非要讓人送母親回來,你安的是什麼心?你明知道母親不能動怒,她若是動了胎氣,這事便是你的錯。」

    夏阮唇角一翹,搖了搖頭道:「大堂姐怎麼比二堂姐還會欺人呢?大伯母了有了身孕,還四處走動閒逛,大堂姐和二堂姐不陪著大伯母,動了胎氣反而是我的錯了?我瞧著大伯母身子不適,我讓人送她回來,如今看來也不對?這管也不對,不管也不對,大堂姐你倒是教教我,該怎麼做?難道按照大堂姐的意思,我就應該眼睜睜看著大伯母暈過去嗎?」

    夏清雅怒目圓睜,她沒想到夏阮竟能說出這樣的話。

    簡直就是故意在氣她。

    可夏清雅知道自己不能和妹妹一樣失了分寸,她是要做趙家主母的人,不能和夏阮一般見識。只是夏清雅的心裡多少有些憋屈,從前的夏阮在她和夏清荷面前,別說敢反駁半句了,就是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可如今夏阮卻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說話行事和往日一點也不相似。

    若說夏阮是胡說八道,可她說的也在理。

    母親有了身孕,她和夏清荷是應該陪在身側的,可今日的事情她一點也不知,一大清早就沒見到母親的人,更別提母親去了那裡了。

    夏清雅隱隱約約覺得母親有事情瞞著她,可到底是瞞著她什麼事情,她一點也猜不出來。

    「難道非要讓我母親走回來嗎?在你的屋子裡躺一會就不行了?人命關天。」夏清荷見夏清雅不說話,一時間也就急了,她這個愚蠢的姐姐,這個時候竟然會被夏阮嚇的話都說不出來,「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對我的母親,夏阮我告訴你,別以為溫家二少爺誇你幾句,你就能在我的面前嘚瑟了。」

    聽了這話的夏阮反而是斂起了笑容,她開始琢磨夏清荷話裡的意思?

    這事怎麼又和溫仲懷扯上關係了?

    昔日溫家老爺的壽宴上,溫如言不過一句開玩笑的話,竟然還真的被傳了出來了。夏阮眉頭微微蹙起,這下可就有點不好辦了……溫仲懷一直被荀夫人當做寶貝,這些年多少姑娘有意和溫家打上關係,荀夫人都婉拒了。

    上次張家有意和溫家攀上關係,按照張家現在的勢頭,溫家應該立即就應下來的。可荀夫人絲毫沒有動搖,依舊是笑著婉拒了張家的好意。

    荀夫人是個聰明的女人,可這個宴上的笑話,怎麼就會被傳了出來呢?

    顯然這話肯定不是趙氏告訴夏清荷的,沒有那個做母親的會給自己的女兒心上添堵。

    夏阮向來有自知之明,她沒有優秀到能令溫仲懷動心。

    所以這裡面,肯定不簡單——

    夏清荷見夏阮不說話,還以為夏阮是怕了她,心裡更是得意了。

    她嘴上不饒人的繼續說:「也不瞧瞧你是什麼東西,溫家二少爺怎麼會看的上你,我看八成是溫如言為了氣我才亂傳這些話出來的。不怕告訴你,蕭雪蘭想要和溫家二少爺說親,都被拒了。又何況是你?不過是商賈戶的小姐,還真的將自己當做什麼寶貝了。」

    夏清荷說這些的時候,顯然也忘記了她自己,也是商賈之戶出生。

    不過這次夏阮聽到了關鍵的人了——蕭雪蘭。

    怎麼可能,蕭雪蘭會想低嫁給溫仲懷,她不是……

    夏阮瞪大了眼,有些驚訝,難道這一世有東西會改變?

    她思索了片刻,想從夏清荷的嘴裡再套出一些話來,卻沒想到王媽媽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哭著喊道:「大小姐,二小姐,快去看看夫人……吳大夫說她……說她快要不行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02 AM

第078章:慌亂

    夏阮看著趙氏的模樣,沒有一絲不自在。

    吳大夫急的滿頭大汗,臉色慘白。

    夏阮知道,就算重來了一世,你變了,別人也會跟著改變。

    別人改變了,你也必須跟著繼續改變。

    因為在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一成不變的人心。

    夏清雅和夏清荷看著趙氏的樣子,一時間被嚇的愣住了,半響都沒反應過來。

    夏清荷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撲在趙氏的身上:「娘親……娘親你醒醒啊……」

    夏清雅比夏清荷鎮定一些,她雖然極力想站穩身子,可腿依舊顫抖的厲害。

    夏清雅不敢想像,若是母親出事了,她以後會如何。她雖然一直都在逃避這個問題,可夏清雅知道,她這個容貌是絕對找不到好的婆家的,她不能讓母親出事。

    想到這些,她忍不住看了在發怔的夏阮,從夏阮的表現上來看,一切都如往昔一般。自從夏阮大病之後,夏清雅就覺得夏阮有些陰陽怪氣的厲害,今日的事情會不會是夏阮做?夏清雅不敢想像,她的父親如今不在東陽縣裡,宅子裡就只有她和夏清荷……

    「夏阮,你說……你到底給我母親吃了什麼了?」夏清荷再也忍不住了,一張臉上掛滿了淚痕,雙眼略微有些紅腫,「母親昨日都好好的,吳大夫前些日子也來給母親診脈過,可為什麼去了二叔的家裡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是你,肯定是你給母親吃了什麼東西。」

    夏阮還在思索蕭雪蘭的事情,卻沒想到夏清荷居然會直接給她定罪了。夏阮其實也很疑惑趙氏如今的情況,按理說不應該是這樣的,前世趙氏明明安安穩穩的生下了第三胎,可如今看著吳大夫的那個樣子,趙氏如今這胎是保不住了。

    「杜若,你去幫大伯母瞧瞧。」夏阮眉頭微微蹙起,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吳大夫。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一定要用心。」

    杜若點了點頭,趕緊走了上來,她沒有帶藥箱,準備先給人扶脈。

    此時的吳大夫露出疑惑的神情,看著杜若動身後,便攔住了杜若,直接開口就大罵:「胡鬧,簡直是胡鬧。」

    吳大夫這麼一罵。把一臉錯愕的夏清荷吼的回過神來。夏清荷看著夏阮的樣子。又多了幾分憤怒:「夏阮你這個小娼婦,你要做什麼,我告訴你,若是我的母親出了事。我今天就殺了你。」

    夏清荷說完這話,在屋子裡瞧了幾眼,最後從母親的妝奩翻出一陣,才拿出一枚銀簪,指著夏阮又吼道:「你敢過來試試。」

    夏阮差點笑了出來,夏清荷以為這樣她就不能過去了嗎?她會想著救趙氏,是有原因的。

    大伯父這次出走的太奇怪了,按理說如今的大伯母有了身孕,又和父親不和。大伯父應該在家裡照料的。可是大伯父說走就走,一點也不會顧及大伯母的安危,似乎在籌謀什麼事情一樣。

    大伯父不在東陽縣而去了淮陰,在淮陰那邊的富貴人家雖然多,但是和夏家都沒有什麼聯繫。最讓夏阮擔心的。無非就是……

    對夏阮來說大伯母能生下這胎也是好事,因為大伯母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簡直會生不如死。

    就算重新站在這裡,她對大伯母的恨意依舊沒有減少半分,可有的時候死對有的人來說是解脫,大伯母生性好強,若是這胎生下來……到時候大伯父會難受不說,大伯母的日子也過的不安寧,這樣的日子,反而是她喜歡看到的。

    與其讓一個人痛快的死,不如一點點、一日日的折磨她,看著她最後痛苦的閉上眼。

    她這個時候不得不心硬,也不得不狠毒。

    她昔日就是太顧及這些,最後落得了連父母墓地都保不住,鬱鬱而終的下場。

    「既然二堂姐相信吳大夫,那麼我就告辭了。」夏阮懶洋洋地一笑,似一個局外人一般,「不過若是出了什麼事情,那麼也是二堂姐的錯。昔日,吳大夫也是說我父親不行了,穀子去請了,可吳大夫左右拖延,幾個時辰都拖過去了,這今日嘛……」

    為了讓父親消氣,大伯父親自將穀子送來了,可是誰知道穀子卻是咬死也不承認這個事情是他做的。

    穀子那日哭的可憐兮兮的,一個大男人看上去狼狽極了,他嗓子哽咽:「三小姐你明鑒啊,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啊,誰不知道從咱們府裡去找醫館找大夫的腳程,小的哪裡敢做這樣的事情啊。那日會耽誤了時辰,是吳大夫不願意來,可大爺吩咐了小的,一定要找吳大夫,小的——」

    夏阮剛開始是不相信穀子的話的,這些年穀子一直在大伯父的的身邊,若說他一點也不知道大伯父和父親的事情,那麼是完全不可能的。可穀子的樣子似乎又不像是在撒謊,她當時想了很久,甚至都威脅要將穀子送到官府,穀子都依舊沒有改口。

    夏阮不禁開始想,難道這次是她真的想錯了?

    後來六子無意的一句話讓夏阮恍然大悟,六子說:「這都是什麼狗屁丹藥,味怎麼這麼怪?有錢人都喜歡吃這些嗎?」

    父親吃的丹藥裡就有問題,這讓夏阮不得不開始懷疑吳大夫。

    清翠觀裡的道長這些年一直扮演世外高人,逢年過節總會送一些丹藥出來。與其說是送,不如說是一種斂財的手段。

    誰不希望自己長生不老?

    為了從清翠觀拿到丹藥,那些商賈大戶一擲千金。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有聽說過清翠觀那邊的丹藥吃死過人。

    這次的丹藥據說是大伯父送給父親的,這也就加深了夏阮對吳大夫的懷疑。

    醫者能救人,自然也能害人。

    夏阮派人去留意過吳大夫,剛開始試探了幾天,沒有發現這位面目慈善的老人有半點不對勁,直到……

    夏阮的話說的吳大夫有些心虛,可他依舊不動聲色,而是繼續訓斥道:「你這個丫頭簡直就是不可理喻。你讓一個你身邊的婢女來扶脈,你將老夫置於何地?老夫昔日開醫館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那裡呢,如今竟然敢用這樣的口氣和老夫說話,簡直是太過分了。」

    吳大夫偽裝的很好,可他眼裡的一絲慌亂卻落入夏阮的眼裡。

    「吳大夫說的對,一個下賤的婢女就想給我母親扶脈,也不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夏清荷一直憎恨夏阮,口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三堂妹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我母親變成這樣了,快說是不是你在我母親的茶裡下了東西?」

    這話一出,站在一邊的王媽媽尷尬的不知如何開口了。

    王媽媽一早就跟著趙氏去了夏家二爺家中,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遇見三小姐。趙氏坐下之後,別說糕點了,就是茶水夏阮都不讓人送上來。趙氏當時氣坐不穩身子,可就算再生氣,依舊是要裝作從容不迫的樣子和夏阮說賈翠的事情。

    王媽媽是跟在趙氏身邊多年的老媽子,一直站在趙氏的身邊不說話。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王媽媽的心裡多少明白了一些。

    王媽媽又害怕自己的猜測是真的,若是這樣的話,那麼大爺也……

    「二堂姐這種事情你應該問王媽媽,大伯母在我家裡可吃過什麼。」夏阮一邊搖頭,一邊譏誚的說道,「看來二堂姐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麼既然如此,二堂姐就在這裡陪著吳大夫一起照顧大伯母吧,我應該回去看看父親了。」

    說完,夏阮轉身就要帶離開。

    「等等,三堂妹你等等。」夏清雅終於說話了,她的額頭上全是冷汗,嗓音有些顫抖,「你幫我母親看看吧,幫她看看。」

    夏清雅的話一出,屋子裡的眾人都驚的不行,尤其是夏清荷,她的臉上全是錯愕的表情。

    「姐姐你瘋了吧?那個賤丫頭是夏阮的人,你怎麼敢……」說著夏清荷急的跳腳,「母親會被她害死的。」

    夏清雅扶著一邊的王媽媽,渾身戰慄:「夏清荷你給我閉嘴。」

    夏清雅不知道為何自己如今居然會相信夏阮,但是她知道,若是夏阮不出手,她的母親必死無疑。剛進門的時候吳大夫就讓她們準備後事,所以夏清荷才會亂了方寸和夏阮大吵起來。

    她深深的知道,現在不是大吵大鬧的時候,上次也是這樣,吳大夫讓二嬸全家給二叔準備後事。了如今二叔好好的活著,所以夏清雅不得不賭一把——

    「春蘭你送二小姐和吳大夫出去,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進屋子裡來。」夏清雅慢慢的鎮定了下來,站穩了身子,「快去做。」

    夏清荷被夏清雅的樣子嚇到了,哭著跺了跺腳:「我恨你們。」

    說完夏清荷就跑了出去,屋子裡只有夏清荷的貼身婢女追了上去。

    吳大夫滿頭大汗,他看了一眼夏清雅,雖然不甘心但是還是跟著春蘭走了出去。

    吳大夫在心裡嘀咕:這毒,那個死丫頭是沒有辦法解開的。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04 AM

第079章:保胎

    夏清雅瞧著杜若的神情,總覺得有些不安。

    只見杜若微蹙著眉頭,紋絲不動。

    夏清雅緊張的握緊了雙手,只覺得手心也生出一些冷汗。

    若是她沒猜錯的話……

    夏清雅不敢往下想。

    怎麼可能會這樣?夏清雅不願意朝著那個方向去想,卻不得不想。

    夏清雅清楚的知道,夏阮不是一個傻子?眾目睽睽之下,夏阮是絕對不敢給母親下毒的,可是杜若剛才扶了脈就皺眉說了一句:「大夫人這是中毒了。」

    又是中毒。

    怎麼會又是中毒?

    夏清雅記得二叔那夜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的樣子,她這些日子,無論如何也忘不掉那恐怖的一幕。

    如今母親一臉慘白,身下已經隱約見紅,夏清雅渾身就像是被繩子束縛住了一樣,不知道如何該如何來動彈,才可以掙扎開來。若是母親出事,趙南柯和她的親事就真的是沒有結果了。

    杜若歎了一口氣,面色有些憂愁:「小姐,大夫人這孩子,可能……」

    趙氏如今失血過多不說,而且體內這個孩子,似乎——

    這些話因為夏清雅在,杜若不敢在這裡說出來。只能將最壞的一面說出來,因為杜若知道,就算這胎保住了,對趙氏來說,生下之後完全就是致命的打擊。趙氏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中毒太深,不像是這幾日才有的毒,更像是長年累積。

    夏清雅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癱坐在了地上,樣子狼狽極了。

    王媽媽嚇了一跳,她伸出手想要去扶夏清雅,卻聽見夏清雅說:「杜大夫,我母親?她……她能救嗎?」

    夏清雅對杜若的稱呼,已經變成了杜大夫了。雖然夏清雅不願意承認這些,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若是不低頭的話,那麼母親真的會沒救的。她不能像夏清荷那邊盲目,若是此時她都做的不對,那麼她來日和夏清荷絕對會可憐的。

    杜若臉上似乎有些猶豫不定,她這個樣子,卻被夏阮看在了眼裡。

    幾日前,父親重病的時候,杜若也曾私下問過她:「小姐,你是不是希望,老爺他……昨夜你……」

    杜若是聰明人。她不願意讓父親好起來。暗中拖延時間。杜若一眼就猜了出來。如今杜若恐怕也有一樣的疑惑,到底要不要幫她救治大伯母,萬一她不願意又該如何……

    「杜若,大人小孩你都一定要保住。我大伯母很愛惜這孩子的。」夏阮唇角一翹,微微點了點頭,「你只要盡你最大的努力就好,出了什麼事情,我會來解決的。」

    杜若頓時瞪圓了雙眼,她沒想到三小姐居然看明白她心裡的想法。

    聽了這些話,杜若立馬就從藥箱裡拿出銀針之後,對著身邊的人吩咐道:「王媽媽,你幫我打些熱水來。要多一些。再給夫人找一套乾淨的衣裳,等下毒血放出來,切記不要大聲嚷嚷,會讓我分心的。還有我開的藥方,你馬上派人去抓藥。熬上半個時辰送過來。」

    杜若說完之後,便開始對趙氏施針。

    王媽媽急忙的走了出去,然後夏清雅多少有些尷尬,畢竟她的話似乎對杜若來說,沒有什麼作用。反而夏阮的一席話,杜若卻有了動靜。夏清雅不得不重新開始打量起自己的三堂妹,只見夏阮依舊是從前那副純善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哪裡不對勁。

    屋子裡的人開始忙碌了起來,婆子丫鬟們端著熱水進進出出,夏清雅站在院子裡,半步都不敢挪開。

    夏清雅怕血,剛才看見母親體內的血有些暗紅,還帶著一股腥臭,她忍不住叫了出來。杜若皺了眉頭,便讓她出來了。

    夏清荷此時也鎮定了一些,她不甘心的坐在自己姐姐的身邊,心裡慌亂極了。

    「姐,你說……你說……」夏清荷攏了攏披風,也不知為何覺得周圍有些寒冷,「母親真的可以救回來嗎?夏阮會不會是在騙我們。」

    夏清雅瞥了一眼夏清荷,根本沒有力氣回答夏清荷的提問。她的心裡又何嘗不是慌亂的很呢?她一直看不起夏阮,可如今夏阮的為人處事,比她們厲害了許多。夏清雅知道,若是夏阮願意的話,她和夏清荷來日絕對不是夏阮的對手。

    不甘心,夏清雅的心裡不甘心,可世上有太多的不甘心了。

    從她懂事的時候開始,趙南柯看見她就跟看見鬼一樣,總是躲的遠遠的,夏清雅安慰自己,不過就是一個胎記,無礙的。

    可是漸漸地,夏清雅一日一日的瞧著自己臉上的胎記,才真的著急了起來。妹妹夏清荷不似她一般,連三堂妹夏阮都出落水靈……夏清雅的心裡開始越來越不安穩,她恨,為什麼她一出生就要這個樣子,她甚至想過要將胎記狠狠的從臉上挖下去。

    後來,她哭過鬧過,可臉上的胎記依舊不見變小。這個時候夏阮也長的有模有樣,夏清雅不敢對自己的妹妹夏清荷做什麼,便開始折磨夏阮。

    如今想起來,夏清雅心裡害怕極了,夏阮會不會記仇她不知道。但是看的出來,自己的和妹妹夏清荷的未來,似乎已經掌握在夏阮的手裡了。

    想到這些,夏清雅打了一個戰慄。

    「姐?姐……」夏清荷看著發怔的夏清雅,有些不解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說這夏清荷就站起了身子,想要幫夏清雅看看。

    夏清雅回過神來,歎了一口氣:「不是。」

    夏清荷見自己的姐姐夏清雅說話,才無奈的撇了撇嘴:「你剛才是傻了嗎?你怎麼不在屋子裡看著,若是夏阮害了母親,你可要怎麼辦?我說姐姐,你剛才也……你知道不知道你都得罪了吳大夫。」

    夏清荷說完這些的時候,心裡多少有氣。

    這些年宅子裡無論是誰病了,都是讓吳大夫來瞧的,所以夏清荷會相信吳大夫也不願意相信夏阮。可是,今日吳大夫離開時候氣衝衝的模樣,看樣子是徹底的得罪了。夏清荷一直埋怨夏清雅,覺得這都是自己姐姐的錯,若不是她讓夏阮身邊的丫鬟幫母親扶脈,也不會讓吳大夫如此生氣。

    「王媽媽跟我說了,母親去二叔家裡,別說點心了,就連茶水也沒碰。」夏清雅此時也不得不將這些講了出來,她不願意自己的妹妹衝動做事,「這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夏清荷驚的瞪著夏清雅,滿面錯愕:「姐姐你在說什麼?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這些年夏阮是個什麼樣的東西你難道還不知道嗎?你都不知道這個小賤人去了溫家之後,用了什麼手段讓二少爺主意到她了,你如今還幫著這個小賤人說話,你……你……」

    說著夏清荷就哭了出來了,她委屈極了,可這話她又要跟誰說去,連親姐姐夏清雅都不站在她這邊,也不幫著她。

    夏清雅看了一眼哭鬧的夏清荷,揉了揉眉心:「我知道又如何,可你也聽見了,吳大夫說母親不行了,讓我們辦後事。而且……」

    說到這裡夏清雅看了一眼夏清荷,就跟在看蠢貨一樣,壓低了嗓子,「若是讓夏阮身邊的丫鬟給母親扶脈,到時候母親出了事,我們可以將一切的過錯都推在夏阮的身上。你怎麼就不動腦子想想,若是我們聽了吳大夫的話給母親準備了後事,父親回來會怎麼對我們,你不是不知道吧?父親一直就想要一個兒子,可惜我們……」

    夏清雅沒有將接下去的話說話,因為她不敢說出這個事實。

    外面的人皆以為她和夏清荷錦衣玉食,其實卻不是這樣的。父親從未對她們關心過,平日裡看起來對她們照顧有加,可實際上——

    夏清雅和夏清荷都知道,父親在外面有了外室,無非就是想要一個兒子。可母親過於強勢,這些年來不肯讓父親娶妾。父親雖然不情願,但是不得不聽母親的話,因為趙家的地位太高了,不是父親能撼動半分的。

    所以夏清雅在聽到自己要嫁給趙南柯的時候,心裡別提有多欣喜了,在夏清雅的眼裡,趙家隨便拔一根毛都比夏家強。尤其是趙南柯如今是趙家的獨孫,外祖父一直將趙南柯當做寶貝,連宋家老爺子,也時常來看趙南柯。

    夏清雅明白,來日趙家的家產必定都是趙南柯的。

    她只要嫁給趙南柯,那麼還怕自己沒有威風的一日嗎?

    只是最近趙南柯似乎在婉拒這門親事,夏清雅明白,若是母親死了,這親事就徹底的泡湯了。而且她還要守孝三年……

    三年,她都要熬成老姑娘了。

    所以母親不能死,她還未得到榮華富貴,她還要做趙家未來的主母——

    院子裡的秋菊早已枯萎,殘破的丟在角落裡,發出腐臭的氣味,卻沒有一個人看見。

    此時夏阮從屋子內走了出來,她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可這樣的笑,卻讓夏清雅和夏清荷覺得毛骨悚然。

    這個樣子的笑,哪裡有平日裡的半分純善。

    夏清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疾步走了夏阮的面前,緊緊地撰住衣袂:「三堂妹,我母親的病情?如何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05 AM

第080章:相殘

    夏阮已經離開了幾個時辰,可夏清雅依舊沒有回過神來。

    這事情已經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

    趙南柯倒是來過一次,瞧了一眼,問了王媽媽幾句話便離開了。她想跟趙南柯說上半句話都沒有機會。

    夏清雅也顧不及思慮趙南柯,她仔細的想了想,覺得有些可怕。

    不應該是這樣的,夏阮怎麼會突然大發慈悲?

    夏阮不是應該恨不得生吃了她和夏清荷嗎?

    太古怪了。

    夏清雅一夜未眠,心裡越來越沒有底。

    第二日一早,夏清雅便急忙的去了母親的屋子內,只見此時杜蘭端了藥過來,遞給屋內的王媽媽。昨日夜裡,是王媽媽在母親的身邊伺候著。只是讓夏清雅唯一想不到的,便是夏阮昨日說的那番話。

    夏阮那時淺淺一笑,對著她說:「大伯母這次是沒事了,可我不敢保證以後也沒事,在伯父回來之前,這藥我會讓杜蘭送過來。還有,從明日開始,大伯母吃的我也會放人送過來,只是……這銀子?」

    夏清雅當時就想沖夏阮狠狠的罵上一句,可夏清雅有心無膽。她不得不拿了五百兩銀子給夏阮,對於夏清雅來說,銀子沒了可以問母親日後再要,可母親沒了,那麼就真的完了。

    只是夏清荷在這事上有些不高興,覺得夏阮做的太過,但是沒有多說什麼,居然也沉住了氣。

    從夏阮的神情上來看,夏清雅略微也猜測出一些……

    母親的飯菜內想必都被人下了毒,夏阮這樣做也是為了保住母親的性命。可對於夏清雅來說,奇怪也就奇怪在這裡,夏阮這般精心的保全母親的性命,讓她覺得心裡非常的不安。夏阮不是這樣善良的人,她做這些又是為了什麼?

    五百兩銀子嗎?

    王媽媽給趙氏喂了藥後,才緩緩地走到院子裡。

    此時的夏清雅微微發怔,王媽媽走了上去。勸道:「小姐,你別擔心,夫人會好的。」

    夏清雅回過神來,苦澀的笑了笑:「杜若說的話你也信了?其實我不太相信,可王媽媽我不得不信。杜若說,母親體內的毒素,不是一日兩日就有的,你說我……」

    「哎喲我的小姐,你可千萬別說了。」王媽媽嚇的臉色發白,急忙的打斷了夏清雅的話。她匆匆的瞧了一眼四周。發現沒有其他人。才壓低了嗓子道,「這事情蹊蹺的很,可不是你和我能猜測半分的,夫人醒來自有分寸。我已經讓人給老爺帶信了。想必老爺過些日子就能回來。所以小姐,這事你可千萬別再提起了。」

    王媽媽是局外人,她知道這裡面的古怪,可她也不得不承認,大爺這次太狠心了。

    夏阮其實早就看出來了這次到底為何,她笑的怪異還有些諷刺,似乎就在提醒王媽媽。

    王媽媽不是傻子,若是夫人體內的毒素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話,最有可能毒害夫人的人。就是老爺。

    這些年,表面上大老爺對夫人疼愛有加,可實際上大老爺想要一個兒子已經想的發瘋。偏偏夫人的肚子不爭氣,這一胎接一胎的全是女兒。其實這也就算了,夫人錯就錯在不該不讓大老爺娶妾。

    夫人心胸狹隘。眼裡進不得半點沙子,怎麼可能會讓大爺娶妾?可那位做丈夫的,希望自己的妻子是個妒婦呢?大爺表面上不動色聲,是因為怕趙家。可大爺在背後,也不是沒有外室,周月只是其中一個。

    王媽媽歎了一口氣,她不敢繼續想下去,大爺心狠手辣,她向來都是知道的。只是這次……

    夏清雅有些不甘,想要開口,卻不想哭了出來:「怎麼能這樣,他……王媽媽我害怕,我真的怕極了。這次你也看見了,夏阮身邊的人……她變了和以前不一樣了,我……」

    王媽媽是跟在趙氏身邊多年的貼身婆子,夏清雅想來想去,也只敢將這些事情說給王媽媽聽。

    夏清荷表面上能沉的住氣,實際上卻是一個很不靠譜的人。上次溫家的事情,若是夏清荷能忍的住,也不會鬧成這樣。

    且不說溫家二公子是溫仲懷是絕對不會喜歡上夏清荷的,最重要的是夏家是商賈小戶,哪裡又能高攀上溫家呢?很多時候夏清雅也暗地裡勸過自己的妹妹,可夏清荷就是不聽,還能為這個事情和溫家四小姐打了一架,氣的趙氏當日就摔了幾個茶盞。

    整個東陽縣都知道,溫家二公子來日必定會平步青雲,一般的女子是絕對看不上的。可最讓夏清雅生氣的就是,自己的妹妹不知道從哪裡聽來,溫仲懷很欣賞夏阮。

    這種事情用腦子一想就知道了,放出這個消息的人,無非就是想讓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夏阮身上。那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必定會到處誣陷夏阮,例如夏清荷如今就是這樣的一個。

    夏清雅覺得自己的妹妹簡直就是在庸人自擾。

    與其有時間來考慮溫家的事情,不如考慮以後會如何……

    王媽媽輕聲細語的勸道:「大小姐,這屋裡就你一個明事理的,二小姐她……過些日子大爺就回來了,你切記不要將今日的話提起,不然到時候……大爺遠遠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他很多時候做的事情,其實都是……」

    夏清雅抹掉了眼淚點了點頭,便不再開口多言。

    只是這個時候,夏清雅和王媽媽沒有留意到院子一邊的一抹紫色身影。

    趙氏醒來已經是三日後了,她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問王媽媽:「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王媽媽趕緊走到了趙氏的身邊,輕聲回答:「夫人,孩子在呢,孩子沒事。」

    趙氏緊張的神情漸漸的緩和了下來,又閉目繼續歇著了。

    直到杜蘭送來湯藥的時候,趙氏的臉色才有些不對勁,她有些惶恐的拒絕:「我不喝,王媽媽你快點拿走,這藥我不喝。夏阮那個小賤人,她想要打掉我腹中的孩子。」

    趙氏的情緒有些激動。王媽媽將藥碗放在桌上之後,又關上了門才輕聲和趙氏解釋:「夫人,你若想保住肚子裡的孩子,你就將藥喝了吧,老奴知道你心裡難受,可你也要顧及你的身子啊。」

    王媽媽說的懇切,趙氏卻有些不明白了:「王媽媽,你這話,什麼意思?」

    王媽媽的心裡有些苦澀,夫人肯定很難接受。她的性命和肚中的孩子。是夏阮救回來。就算是今日。王媽媽都有些懷疑夏阮讓人送來的藥是不是有問題,可如今夫人都醒來了,若是藥有問題的話,夫人斷然不可能再醒來。

    就算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王媽媽低頭,嗓子有些沙啞:「夫人你好好想想,你去二爺家的時候,你未曾吃下二爺家裡的半點東西,又怎麼會腹中難忍?而且,我讓春蘭去請了吳大夫,結果吳大夫說你……說你沒救了,讓我們趕緊準備後事。」

    「胡說,我若是沒救了。我怎麼會……」趙氏打斷了王媽媽的話,匆忙的接了一句,可說到一半,趙氏似乎發現了什麼一樣,「那我怎麼會?」

    看著趙氏難以置信的模樣。王媽媽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趙氏恨毒了夏阮,若是被趙氏知道——

    可現在王媽媽知道自己不得不說,她硬著頭皮繼續道:「是杜若救了你,就是那日救了二爺的那個姑娘,三小姐讓她救了你。」

    趙氏聽了只覺得頭疼難忍,怎麼可能,夏阮怎麼可能會救她?這裡面一定有陰謀。

    「是不是她要了什麼東西?她是不是要了我們的莊子還有地契?」趙氏驚慌失措的抓住了王媽媽,「快說,是不是。」

    王媽媽搖了搖,安慰趙氏:「這倒沒有,哦,對了,夫人,三小姐在大小姐那裡拿了五百兩銀子。她說你的食物裡有毒,所以這些日子你吃的湯藥還有補品,都是三小姐讓人送來的。」

    趙氏覺得自己的腦子裡的東西混亂了,夏阮會救她?怎麼可能。

    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五百兩銀子?

    等等,趙氏突然發現了有地方不對。

    她瞪大了雙眼,本來想要放手鬆開王媽媽,此時又緊緊的抓了回來:「毒?我吃的東西有毒?你是說我吃的東西有毒?」

    趙氏問了三次,似乎不敢相信王媽媽的話。

    「夫人,你吃的東西有毒,而且不是一日兩日了。」王媽媽肯定的回答,她知道現在避諱也沒有用,於是老實的交代,「杜若姑娘說這毒,對你腹中的孩子也有影響,若是你不想要了,到時候……」

    王媽媽說完這些,只覺得手上傳來陣陣的刺痛,低頭一看,趙氏的指甲已經戳破了她手上的皮。

    「毒?孩子?」趙氏此刻已經有些傻了眼,簡直不敢相信這些,「不,我要保住孩子,誰也別想拿掉我的孩子。」

    可趙氏不得不相信王媽媽的話,因為王媽媽是她從趙府帶過來的人,是值得她信任的人。這種事情王媽媽沒有必要騙她,因為一問下人便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毒不是一日兩日了,那麼必定是已經是很久了。

    想到這裡趙氏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後哭了出來,喊了一聲:「夏富貴,你敢要我孩兒的命,我就要你的命。」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07 AM

第081章:反目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李氏越來越容易疲憊,偶爾和夏阮說上幾句話,便有些昏昏欲睡。

    夏阮起初有有些擔心,讓杜若來給母親扶了脈。

    杜若回答的是:「天氣熱了,夫人又有了身孕,喜睡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夏阮聽了這些便心情好了一些,只是這宅子裡依舊是沒有安靜下來。

    這天,杜蘭給大伯母送完藥回來後,就苦著一臉。

    比起杜若的穩重,杜蘭就稍微欠缺了一些,她雖然極力的掩飾神情,卻依舊被夏阮瞧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誰給你氣受了?」夏阮沒有裝傻,而是輕聲細語的詢問道,「說來給我聽聽,也好解解悶。」

    杜蘭聽了這話,知道夏阮在逗她開心,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回小姐話,奴婢不敢說。」

    這話從杜蘭的嘴裡一出來,夏阮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起初杜蘭剛來夏家的時候有些不適應,經常口直心快說錯話,偶爾還會被杜若私下訓斥幾句。做下人的,若是嘴裡憋不住話,就要給小姐添麻煩的。慢慢的在這些日子裡,杜蘭也稍微好了一些。

    夏阮說起來反而不討厭杜蘭這個性子,因為她知道杜蘭在外是有分寸的。杜蘭也是因為將她當做可以信任的人,才會說這些話。只是杜若那句話也沒有錯,在外下人不能太蠢笨了,不然到時候倒楣的可就是她了。

    「說說吧,我也想聽聽我這個大伯母做了什麼了。」夏阮乾脆擱下手裡的針線活,淡淡一笑,「我記得大伯父不是前幾日就回來了嗎?這幾日如何了,有沒有……」

    夏阮想知道什麼,杜蘭是知道的。

    剛開始的時候,杜蘭很不太明白三小姐為何做這樣做事。那些日子,杜蘭其實也開始明白了夏家是如何一個情況,所以此時大夫人若是死了。對三小姐來說才是出了一口惡氣。只是杜蘭怎麼也沒想到,三小姐居然會讓自己的姐姐去救大夫人,這事情讓杜蘭那一日差點吃不下飯。

    三小姐難道真的是為了那五百兩銀子?

    後來杜若瞧見她一臉不開心的樣子,恨不得敲她的額頭:「我的笨妹妹,你這樣愚蠢下去,來日可要怎麼辦啊?」

    在這點上,杜蘭一直都清楚,她不如姐姐聰慧。所以三小姐願意讓她在身邊伺候,也是她的福氣。這些日子,杜蘭別提那時候有多高興了。三小姐宅心仁厚。又救了她們一家子人。杜蘭知道她這輩子。一定會做牛做馬的報答三小姐。

    杜蘭沉默了半響,才緩緩地開口:「今兒一日奴婢給大夫人送藥,誰知道這藥差點給大爺給摔了,大爺說你在藥裡下了毒。要害大夫人和他。」

    說到這裡杜蘭的眼裡多了一絲兇狠,有些破壞她甜美嬌嫩的氣質,「大爺也不好好想想,若是三小姐你真的要動手的話,又何必讓姐姐去治好大夫人,簡直有些不可理喻。最可恨的就是……」

    杜蘭眼眶一紅,說了半截便不再開口,她知道不能再多嘴了,那樣骯髒的話語。怎麼能入三小姐的耳裡。

    聽了這話,夏阮無奈的搖頭,眼波流動間,淡淡一笑:「無非就是說我圖他們家那五百兩銀子是嗎?」

    杜蘭有些錯愕的看著夏阮,三小姐怎麼知道大爺今日說了什麼。

    夏阮瞧著杜蘭的模樣。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錯。

    她從不告訴杜蘭自己為什麼要救大伯母,也是因為杜蘭的臉上藏不住心事,在大伯父面前會露陷。所以這些日子,杜蘭都一直以為她是為了那些銀子,才會讓杜若救治大伯母的。

    只是,並不是這樣……

    大伯母這些年逼死了不少人,而且手段非常的殘忍。大伯母會這樣做,是因為愛慘了大伯父,替大伯父抗下這狠毒的名聲。當初夏家和趙家這門親事,趙家老爺子是非常不贊成的,大伯母是嫡出,自然是要高嫁的,這低嫁到夏家,又算怎麼回事?

    可就算趙家老爺子極力阻攔,依舊不能阻擋住大伯母喜歡大伯父的那顆心,所以最後趙家老爺子才會氣的說再也不管大伯母的事情。父女兩人的關係,到現在都沒有緩和下來。

    大伯母從前有多愛大伯父,如今怕是有多恨吧?

    昔日最心動,如今也是最心痛。

    只是夏阮知道,大伯母不會傻子,這個事情大伯母肯定也會懷疑,自己為什麼會救了她。所以夏阮乾脆擺出一副很喜歡銀子的模樣,開口就是五百兩銀子,這樣多多少少也會讓大伯母少懷疑一些。

    在夏家來說,五百兩銀子算不上是一個小數字,尤其是在大伯母手裡。

    只要大伯父和大伯母認為她是為了銀子而不是其他的目的,那麼她就能繼續做接下來的事情了。大伯父一旦忙著處理宅子裡的事情,她在外面讓王管事做的事情,也就會更簡單順利。到時候等大伯父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晚了。

    「小姐,你都知道了。」過了一會杜蘭才氣餒說了一句,「大夫人如今的病情已經穩定了,我是不是可以……」

    杜蘭打心底裡不喜歡去大夫人送藥,但是杜蘭不得不去,這宅子裡除了她姐姐杜若,便是她懂一些藥理,她去送藥和吃食,也可以防止別人在藥和飯菜裡下毒。只是每天除了王媽媽會臉色好看一些外,大夫人的臉色就好比臘月的霜雪一般,冷的她忍不住打戰慄。

    今兒她還親耳聽見了大夫人和大爺爭吵,大夫人哭的委屈極了,看樣子是恨不得親手殺了大爺。杜蘭雖然不清楚大爺和大夫人為什麼會鬧成這樣,可她清楚的看到了大夫人眼裡的殺意,所以她多少有些害怕。

    夏阮倒是很通情達理的點了點頭:「既然大伯母身子骨也好了,那我應該去瞧瞧大伯母了。今兒我算了算,這五百兩銀子還不夠她這些日子吃的藥錢呢。」

    杜蘭有些驚訝的看著夏阮,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夏阮知道大伯母太愛大伯父了,只是這個小小的矛盾,或許大伯母還不會出手。

    但是矛盾這個東西一旦存在了,那麼就會讓兩個人之間越來越糾結。

    如今的大伯母已經不相信大伯父了,只是需要點時間來讓心裡平靜,可夏阮不會給大伯母平靜的日子,她必須出手要快,不然大伯父哄好了大伯母,她的心血可能就會白費。她自始至終都不敢小看了大伯父,不然三叔也不會……

    「小姐,我看你還是別去了。」杜蘭猶豫的勸道,「這藥不貴,五百兩銀子咱們已經賺了很多了,若是你去的話,大爺還不知道會說些什麼呢。就前幾日,若不是大夫人攔著,大爺肯定會讓人活活打死王媽媽的。」

    夏阮唇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疑惑:「哦?為何?」

    說起這個事情,杜蘭也是有些疑惑:「說起也奇怪,大爺不過只是從丹陽那邊帶了幾盒糕點給大夫人,可……」

    杜蘭停頓了一下,瞧了瞧四周,見沒人才敢靠近了夏阮一些,低聲道,「小姐可能怎麼也不會想到,王媽媽居然當著大爺的面,拿銀針給那些糕點試毒。你都沒瞧見大爺那個臉色,黑的嚇人。你說王媽媽怎麼會這樣做,她這是在懷疑大爺啊。王媽媽也太笨了,大爺和大夫人是夫妻,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啊,太自作聰明了。」

    夏阮聽的哭笑不得,杜蘭這也太……

    誰說夫妻就不能算計對方了?杜蘭未免也太傻了一些。

    王媽媽會這樣做,肯定都是大伯母的意思,不然按照王媽媽這些年小心翼翼過日子的樣子來看,是絕對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只是大伯母如今只算是小打小鬧,夏阮想她必須去添油加醋一番了。

    夏阮對著杜蘭囑咐道:「這話,以後誰問你,都不要說。以後大爺家裡的事情,你便只跟我說好了,明白嗎?」

    杜蘭趕緊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小姐,六子來了。」此時門外傳來杜若輕柔的聲音。

    夏阮笑了笑對著外面說了一句:「進來吧。」

    夏阮話音剛落,只見六子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神情間滿滿都是掩蓋不住的喜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六子是走運了,才會如此的高興。

    六子笑嘻嘻的跟夏阮行了一個禮,壓低了嗓音道:「小姐,這事,成了。」

    看著六子的樣子,夏阮心情也好了起來,這事對她來說關係到能不能成功的讓大伯母和大伯父反目。

    如今看來,她的心血倒是不會白費了。

    六子緩了一會又添了一句:「明日一早,遲家便會送肉和菜去大夫人家裡,我瞧著三小姐你晌午過後再過去,便是最好。」

    六子是聰明人,夏阮會做這樣的事情,他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只是六子也不得不佩服,夏阮這招真的是太狠了。

    夏阮臉上的笑意漸漸地加深:「你辛苦了,你歇著吧,明日我們去『討債』。」

    六子聽了便回了一聲好,然後退了下去。

    杜蘭在一邊看的出了神,她完全沒有聽懂三小姐和六子在說些什麼,覺得詫異極了。

    只是杜蘭看的出來,若是小姐真的去了,大夫人怕是又要摔不少的東西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08 AM

第082章:計成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也可以磨滅很多東西,比如人心。

    夏阮這次讓六子做的事情,正好可以讓她的大伯母死心的更徹底一些。

    她一直都知道,大伯父這些年在外面的形象太好,大伯母反而……

    尤其是父親和母親出事,她都特意讓人私下將事情鬧大。加上賈翠那日在公堂上又哭又鬧,說是趙氏唆使她下毒,溫老爺當時私刑都給賈翠用上了,可賈翠依舊不改供詞。

    這樣一來,大伯母惡毒的名聲,越傳越烈。

    只是唯一讓夏阮不明白的,便是趙家老爺子的態度——

    因為趙家絲毫沒有動手幫著趙氏救賈翠,只是在趙氏病了的時候,讓趙南柯過來看了一眼,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其實在這之前,夏阮已經準備了要和趙家老爺子對上,可如今趙家的平靜,倒是讓她有些不安了。

    第二日一早,六子便跑來跟她稟告說遲家那位已經離開了,她才讓杜若給她換了一身衣裳。讓人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東西,去看望大伯母。

    杜蘭看著夏阮準備了許多東西,心裡自然有些不高興。杜若瞧著自己妹妹蠢笨的神情,安慰了一句:「都是便宜的藥材,無礙的。」

    這話一出,杜蘭的神情才略微緩和了一些。

    杜若無奈的搖了搖頭,她自然清楚,三小姐這般做,無非就是做給外人看的。

    三小姐做出以德報怨模樣,會讓趙氏的名聲更加難聽的。

    只是杜蘭,似乎不懂這些。

    趙氏坐在榻上,本來圓潤的臉頰,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臉色更是慘白,看上去有些可憐。可夏阮知道,大伯母這是咎由自取,所以她對大伯母的樣子。沒有半分憐憫。

    「大伯母今兒天氣好,我便拿了些東西來看看你。」夏阮揮了揮手,六子便抱著東西走了上來,「這些藥材都是我特意讓人看過,不會有問題的,若是不夠,我再讓人送來。」

    趙氏聽了這話,臉色鐵青。

    她聽的出來夏阮這是在咒她,誰沒事會要放這麼多藥材在屋裡,趙氏一邊深深的呼氣。一邊將心裡那股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淡淡地笑了笑:「不用了。足夠了。」

    這個時候王媽媽端了茶上來,夏阮不客氣的接了過來,品過沒有一絲異味,才淺淺地用了一口。

    過了一會。夏阮便微蹙起眉頭,顯得有些為難。

    「怎麼,這茶不合你胃口?」趙氏得意的笑了笑,譏誚道,「也是,這是上好的西湖龍井,一般人也喝不到。這還是趙家特意派人送來的,你今兒也算運氣好,可以享下口福。」

    趙氏話裡的意思。無非就是在彰顯趙家的顯赫。不知道的人,自然會被趙氏的言語嚇到,可夏阮卻一點也不放在眼裡,不是因為她輕狂,而是她終於想明白。為什麼趙家老爺子會放棄趙氏這個棋子。

    趙家老爺子是商人,只要是商人骨子裡都喜歡做一本萬利的事。就算是血親,在他們眼裡也是不例外的。

    趙氏從前低嫁到夏家的時候,趙家老爺子心裡便已經有了疙瘩。如今趙氏名聲不佳,外面皆傳是趙家家風不正,教出來的女兒才會如此的惡毒,趙老爺子聽看這些話,心裡的疙瘩也就更大了一些。

    如今的趙老爺子,怕是已經從趙南柯的嘴裡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會對趙氏不聞不問。

    所以如今趙氏說這些,夏阮反而會笑。因為東陽縣和趙家有來往的人,都知道夏家老爺子喜歡茶,但是一向偏愛普洱,而不是西湖龍井。

    夏阮不動色聲的將茶盞遞給了杜蘭,眼裡的笑依舊不減:「大伯母說的是,侄女最近手頭上……前些日子給大伯母送來的補藥,都是上好的藥材,其中還一株野山參,侄女一直沒捨得給母親用,說起來……」

    趙氏聽了夏阮的話,忍不住打量了夏阮幾眼。

    這些日子趙氏一直在想,夏阮會救她會不會就是為了讓她和丈夫反目成仇。

    畢竟前些日子夏阮做棉花生意賺了不少銀子,又怎麼可能會將這些五百兩放在眼裡,她自己都沒有把握猜出來夏阮如今手裡有多少錢財,只是她想肯定會不少。可今日夏阮這話,分明就是來問她要債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夏阮做生意虧了?

    夏阮見趙氏發怔,又繼續道,「侄女說錯話了。」

    「何錯之有?你這樣說挺好的。」趙氏冷冷地笑了笑,對著王媽媽說了一句,「去帳房給三小姐取五百兩銀子來,這些日子多虧了三小姐照顧我,應該賞的。」

    夏阮故作驚訝的搖頭:「大伯母這怎麼使得?」

    趙氏懶得再搭理夏阮,她的心裡雖然捨不得這五百兩銀子,可也舒坦了很多。

    她不想欠著夏阮,前些日子也覺得夏阮救她無非就是想讓她和丈夫反目。

    可如今看來卻不是這樣,夏阮一聽五百兩銀子,眼裡亮起來的樣子,讓趙氏覺得不厭其煩。看來,這事的卻是她想多了,只是趙氏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枕邊人會如此對待自己。

    她那麼喜歡他,將他當做命一樣的疼惜,甚至不惜替他背負了那麼多惡名……可到頭來,真的是癡心錯付嗎?

    王媽媽拿來銀票遞給夏阮的時候,夏阮雖然口裡在婉拒,可站在夏阮身邊的杜若卻將銀子收了起來,動作快的讓王媽媽咂舌。

    夏阮客氣的笑了笑,淡淡的說了一句:「前些日子父親病了,我便讓莊子上的人給我送菜和肉來,這些東西吃著也比較放心,大伯母要不要我讓王管事給你送一些來?」

    趙氏本來已經在閉目養神了,聽了夏阮的話才睜開眼,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莊子上送來的嗎?」

    「可不是,這縣裡的吃食,我……」夏阮想了想,唇畔掛著一絲微笑,「王管事跟在母親身邊多年,可依舊被賈翠這個東西算計了。前些日子賈翠還在公堂上冤枉大伯母。說起來這鄉下的人,也不是那麼可靠。」

    趙氏想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眉頭皺成了一團。

    可瞧見趙氏這樣,夏阮依舊神情不改,如同在跟人說家常話一般,「這下王管事也小心了許多,應該不會再出大問題了。倒是大伯母,你這邊真的不要我吩咐王管事送來嗎?這莊子上的東西,又乾淨又便宜。」

    趙氏冷笑了一聲,她終於聽明白夏阮話裡的意思。

    夏阮這是想賣莊子上的東西給她。想要的都是銀子……

    她不死。夏阮就有銀子賺。

    趙氏和夏阮寒暄了幾句。便說自己有些乏了,讓人送了夏阮出去。

    等夏阮剛走,趙氏就對王媽媽問道:「大爺回來後,給宅子裡送菜和肉的是誰?」

    王媽媽自然沒想到趙氏會問她這些。她有些疑惑的想了想:「昨日開始是遲家了,就是莊子上老塗家。」

    趙氏有些不敢相信王媽媽的話:「老塗?他的閨女是不是叫遲小綠?」

    王媽媽聽了趙氏的話,本來在收拾茶盞的動作也頓了下來,有些驚慌的打翻了茶盞。頓時茶水流了一桌子,可王媽媽也顧不得這些了:「我……我真的該死,我都忘記了。」

    王媽媽是真的慌了,在趙氏的面前一向自稱老奴的她,如今開口都是『我』。

    趙氏忍不住哭了出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月華。我一直都怕想啊,我一直都怕啊。可是該來的始終要來,我一直以為他不是真的想要害我,可如今……我不得不相信,不得不相信啊。他敢讓遲小綠的家人在我面前走動。這不是想要我的命嗎?」

    王媽媽也氣的直抹淚,不知道是因為擔心趙氏,還是因為擔心自己:「夫人,老奴這就趕他們走。」

    「趕走?能趕的走嗎」趙氏自嘲的笑了笑,搖了搖頭,像是在回憶什麼一樣,「昔日在廟會上,我和荀家七小姐大吵一架,氣的丟了她送給我的鐲子……可就在那個時候,他笑著出現在我面前,跟我說這鐲子丟了可惜,很適合我的膚色。他笑的太好看,我就真的癡癡的拿了鐲子回來。後來,他上門來提親,父親不允。我甚至都想過尋短見都要嫁給他,我為了他我做那麼多……可是如今你看,我這些年為他做了那麼多,可就抵不過他想要一個兒子。難道,我這胎就一定是女兒嗎?」

    趙氏說著眼淚就掉的更厲害了,遲家的姑娘遲小綠,是夏富貴的外室。她這些年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外室,就算心裡難受依舊要裝作大度。若不是周月她們惹惱了她,她也不會做出狠毒的事情。

    她太在乎這個人了,在乎到骨子裡……

    「王媽媽你去幫我辦一件事。」趙氏哭了一陣,才低聲對王媽媽吩咐道,「去城南找童大夫,告訴他我要買那種藥。」

    王媽媽驚的癱軟了身子,瞪圓了眼睛看著趙氏:「夫人?」

    「他不是想要兒子嗎?我成全他。」趙氏冷冷的笑了起來,那張佈滿了淚痕的臉上全是猙獰之色,喃喃自語,「我給他啊,給他兒子……」

    另一邊,夏阮自然不知道趙氏和王媽媽的對話,她只是有些好奇的挑起眉看著眼前的趙南柯,這人今日攔住她是為了替大伯母報仇嗎?

    夏阮覺得,這事可真不怪她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12 AM

第083章:精明

    趙南柯的脾氣,或許周圍的人不清楚,可她卻不得不清楚。

    昔日京都赫赫有名的人,不想知道也難。

    「三小姐,能借一步說話嗎?」趙南柯微微一笑,神色平淡,「關於丹陽那邊的事情,想……」

    夏阮在聽到丹陽的時候,挑了挑眉。

    趙南柯不愧是趙南柯,居然會猜到這方面的事情。

    只是夏阮的神情絲毫不變,然後微微地點了點頭。

    她很明白,就算今日婉拒了,趙南柯依舊會找辦法和她談這個事情。這個人認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

    前段時間,她不過只是提醒了趙南柯要將棉花及時賣出,這個人當時會聽她的話將棉花賣掉,絕對不是因為信任她。趙南柯能在商場上一步步的走到以後那麼高的位子上,他心裡想的自然也和常人是不一樣的。

    不過趙南柯絕對不會虧欠誰半分,她幫了他一把,他就送了她那麼昂貴的簪子。夏阮想了想覺得,這個人當真是有意思。

    夏家大爺的宅子不小,他們走了一陣子才停了下來,夏阮對身後的人吩咐道:「在這裡等著。」

    杜若和杜蘭雖然有些疑惑,但是卻回答了一聲:「是的小姐。」

    走到亭子的時候,趙南柯才坐了下來,他眼裡帶著一絲玩味的笑:「三小姐可知我這次找你是為何?」

    還能為何?夏阮知道,趙南柯找她說來不過也就兩件事。

    其一,自然是為了趙氏的事情,她的動作雖然可以欺騙外人,但是她沒有信心可以瞞住趙南柯。只是她也從未想要隱瞞過趙南柯這件事情,因為想必趙南柯比她更恨趙氏。如今的趙家沒有插手這件事,估計也有趙南柯在從中作梗的原因。

    其二,趙南柯剛才也提到了丹陽縣。對於夏阮來說其實她多少有些詫異,她是重活一世才知道丹陽縣的秘密,這趙南柯怎麼又知道?莫非趙南柯也在留意丹陽縣南家的動作麼?

    「不知道。所以趙公子不妨直說吧。」夏阮笑了笑,坐在了另一側,打量起面前這個俊朗的少年,「不過,趙公子你也該讓我將東西物歸原主了吧?」

    趙南柯聽了哈哈大笑然後搖頭,歎了一口氣道:「這簪子我自然送出去了,三小姐你也收了,何必再還回來呢,我趙家向來不缺這些小玩意。不過我想三小姐是聰明之人,所以不是不清楚我在說什麼。而是故意不願意回答吧?不然我只是僅僅提起丹陽縣。三小姐就願意和我聊聊呢?」

    夏阮嘴角一抽。這趙南柯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簪子昔日是戴在大皇子母妃的頭上,現在趙南柯將這簪子送給她了,居然還說只是『小玩意』。若是十五年後趙南柯說這些,或許她還真的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只是如今……

    可就是這樣的話,從趙南柯嘴裡說出,卻不會讓她覺得不可一世。

    「是嗎?趙公子這話我就聽不太明白了,我以為趙公子要和我說大伯父的事情。」夏阮故作抱歉,然後淺淺一笑,「看來是我太愚鈍了,想錯了。」

    夏阮心裡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她這句話也說的過去。如今她雖然知大伯父不在丹陽縣,可外人皆以為夏家大爺在丹陽縣做生意。她拿這個來堵住趙南柯的嘴,趙南柯自然不會多疑。

    果然趙南柯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若是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看出來。

    趙南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夏阮。只見女子氣定神閑、若無其事,唇畔掛著一絲淺笑,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一般。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看來三小姐,果真不肯跟我說實話?只是三小姐,你讓王管事去丹陽縣,又是為何呢?前些日子,表妹跟我講,說是三小姐在她哪裡拿了五百兩銀子,現在的三小姐居然還會缺銀子用?」

    夏阮抬起頭,眼裡的笑意越來越深。

    趙南柯果然是一個深有城府的人,她不過只是提醒過趙南柯一句話,這人就敢將來日的賭注下一些在她身上。連王管事都落入了趙南柯的眼裡……

    不過她略微也放心了一些,如今趙南柯還沒有發現柳昌元的存在,也就是說她想要得到的東西,趙南柯目前也就是不知道的。從前的曹家也開始出現在丹陽縣了,只是這次的曹家,估計會感激她吧。

    她可是幫曹家接手了這個『爛攤子』。

    看來,趙南柯多少還是有些不相信她,依舊想試探她。

    「缺銀子倒是說不上,不過我喜歡銀子。」夏阮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反而是直接庸俗的回答,「這世上我想,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銀子吧?難道趙公子不喜歡銀子?這可就……」

    趙南柯身子稍微往後一傾,眼裡似乎少了試探的意味:「自然是喜歡的,只是……我喜歡的銀子是我自己的,而不是別人的。」

    趙南柯的話裡有著諷刺的意味,夏阮倒是不在意。她從來不覺得在趙氏的手裡拿了銀子是不應該的,趙氏這些年在她的母親的手裡拿的銀子,又何止這些數字?她不過是拿回本該屬於母親的東西,這又是何錯之有呢?

    如今的趙南柯太青澀了,認為她這樣做,無非就是有些所謂的『賣母求榮』,可實際上……夏阮不會將這些告訴趙南柯,因為她不會去信任趙南柯,這點上她一直很清楚。

    和趙南柯保持距離,這才是她應該做的。

    想到這些,她低頭略微思索了一會,醞釀好言辭才開口道:「敢問趙公子,若是一百兩銀子跌在泥沙裡,你還會要嗎?」

    「當然會,洗一洗不就好了?」趙南柯有些不懂夏阮的問題,只是對於夏阮的冷靜,顯得有些詫異,明明她應該生氣的,可怎麼會這樣。趙南柯眯起眼,覺得自己有些不瞭解眼前的女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夏阮眼裡露出一絲譏諷:「掉在泥沙裡的銀子不髒嗎?只要是銀子,哪怕就是染過再多的東西,在趙公子的眼裡,也會是銀子吧。難道因為這銀子沾了其他的東西,就會貶值嗎?趙公子的的想法,夏阮還當真不敢苟同。」

    趙南柯的臉色漸漸地有些冷了起來,笑容也不如剛才那般明顯。

    他覺得有些氣血翻湧,幾欲暈厥。

    趙南柯不是沒有見識過更大的場面、更離奇的談話,但是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粗魯的女子。他自小沒有了母親,父親又是一個不靠譜的人,他見多了世態炎涼,所以很多時候都會臨危不亂。

    二姑母給他下瀉藥那年,他不足十歲。二姑母會如此對待他,只是因為他不願意陪著二姑母去趙家。

    小的時候,他真的以為二姑母是喜歡他的,所以才會將他帶在身邊撫養。二姑母喜歡海棠花,他曾經在趙家瞧見蘭姨娘身邊有這麼一枚海棠模子的簪子,求了好些日子才拿來送給了二姑母,可這簪子不過只是一般的翠玉,所以二姑母知道他從蘭姨娘哪裡拿了這個簪子後,罵了他一句蠢貨。

    父親身邊受寵的蘭姨娘,那件首飾不比這個貴重。可他一心想著二姑母喜歡海棠,卻忘記了,這世上誰不喜歡貴重的東西呢。

    所以他吃了瀉藥那年,便也沒讓二姑母安生過。

    他的爺爺曾經告訴他:「南柯,若是這點事情你都不知道如何做,來日你又怎麼能繼承趙家的家業?要麼窩囊的活著,要麼高高在上的活著,你可以自己抉擇。」

    想要活下去,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他就必須變的堅強,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過了幾日之後——

    他算准了時辰,讓人穿了一身像春蘭身上一樣的紅色的衣裳站在門外,二姑母和二姑夫吃酒回來瞧見了之後,兩人嚇的差點丟了魂。

    這事沒有人發現是他做的,只是前些日子,他又從二姑母的嘴裡聽到春蘭這個名字的時候,雖然有些詫異,可依舊是猜出來幾分。

    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女子,一臉純善的模樣,卻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趙南柯越來越不敢小看夏阮,無論是從賣棉花的事情上來講,還是最近夏阮的一舉一動,都讓趙南柯覺得,這個女子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只是唯一讓趙南柯想不明白的,便是夏阮為什麼會收下表妹夏清雅的銀子,她不應該是缺銀子的人。莫非,是他看走了眼?

    不應該的,趙南柯揉了揉眉心,他的自覺一向都是很準確的。

    夏阮看趙南柯一臉複雜的模樣,便裝作不在意:「若是趙公子沒其他的事,那麼夏阮就告辭了。」

    「等等。」

    夏阮話音剛落,趙南柯就抬起頭來看著夏阮,眼裡露出絲絲精明,「既然三小姐不願意聽這些,那麼我就說一些三小姐感興趣的吧。我的表妹夏清荷未來的夫婿,是淮陰蕭家的五少爺蕭康聞,不知道這個消息,三小姐你是怎麼看的呢?」

    這話一出,驚的夏阮不得不重新審視起趙南柯。

    因為蕭康聞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而是……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15 AM

第084章:蕭家

    要說蕭家,就要從先帝說起。

    元文帝是個風流的皇帝,他在位期間,妃嬪眾多。

    蕭長寧就是這眾多妃嬪中的一位,也是最不普通的一位。

    蕭長寧容貌出眾,進宮便被封為貴人,一路平步青雲坐到了貴妃的位子。

    後來蕭長寧為元文帝誕下十一皇子秦允成,元文帝大喜。封蕭長寧的母親為三品誥命,更是親自下旨讓蕭家一家,遷居京都,賜了一座大宅子。

    一時間朝堂上官員開始亂了心思,他們皆以為十一皇子,會坐上太子的寶座。

    可實際上,卻不是這樣……

    元文帝歿後,一直不受注視七皇子奉旨登基,改元昌,稱建廣帝。

    建廣帝登基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賜死了秦允成,這事一出,蕭家立即元氣大傷。

    後來,蕭家慢慢的分成了三家,表面上是分家,實際上卻是因為利益和其他的關係。

    京都蕭家是嫡系,稱做東蕭。

    淮安城蕭家是分支,稱做北蕭。

    東陽縣的蕭家如今已是蕭家的棄子,稱做南蕭。

    南蕭之所以被會迅速的遺棄,是因為南蕭這邊的人和從前的十一皇子來往親密。

    今日趙南柯跟夏阮提起的五少爺蕭康聞,便是淮安城北蕭的嫡出五少爺。

    對於夏阮如今來說,北蕭那邊的人是非常難對付的。

    如今眾人皆知建廣帝喜愛貴妃曾陌樓,大皇子也因為母妃曾陌樓被愛屋及烏,經常陪在建光帝身前。

    前期,北蕭在朝堂上大皇子是各種占盡風頭,後期大皇子更是囂張的不可一世,以為帝位非他莫屬。這段期間死在北蕭手裡的冤魂更是數不勝數,而北蕭裡面最厲害的兩位,一個就是嫡出五少爺蕭康聞,另一個就是庶出九少爺蕭康志。

    夏阮想到這些更是眉頭緊鎖,若是蕭康聞真的娶了她的二堂姐。她以後的事情可就難辦了。

    只是夏阮完全不明白,北蕭如今家大業大,又怎麼會看上她的二堂姐呢?連溫家二少爺都瞧不上的人,可這個狠角色蕭康聞卻心動了?這簡直有些不對。

    蕭康聞的親妹妹,便是嫡出七小姐蕭雪蘭。

    從二堂姐的嘴裡得知,這北蕭是想將這蕭雪蘭嫁給溫家二少爺溫仲懷的,可這門親事被荀夫人婉拒了。夏阮覺得,這北蕭會想跟溫家攀關係,估計也是看中了溫仲懷的能力,只是她唯一想不明白的便是。蕭雪蘭不是應該……

    「三小姐是不是不知道蕭康聞是誰呢?」趙南柯看見夏阮的表情。以為夏阮不知道這人是誰。於是耐心的解釋道,「想必三小姐也聽過,蕭家其實是分做三支。只是這蕭康聞便是北蕭的嫡出五少爺,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會娶表妹,也真的很讓我意外。難道三小姐你聽了之後不意外嗎?我這個表妹長相並不出眾,連溫家都……這蕭康聞為什麼會娶我表妹呢?」

    按理說如今的溫家的卻不如北蕭,趙南柯會懷疑也是有道理的。

    夏阮抬起頭,想了想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笑道:「因為趙家。」

    趙南柯頓時臉色變的蒼白,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夏阮。

    她居然和他想的一樣。

    趙南柯如今不夠沉穩內斂,從他的神情上,夏阮可以猜的出來。他是和她想到一處去了。

    北蕭雖然有權,但是手裡當真沒多少錢財,這大皇子又是個大手大腳的人——

    趙家這些年在趙老爺子的手裡,越來越混的風生水起,連京都南家也曾派人送來東西給趙家。這也是為什麼這些年來趙氏越來越肆無忌憚。手上沾染了鮮血卻依舊無礙原因。

    因為如今的趙家,的卻有這個資格讓她如此放肆。

    夏阮其實知道,再過幾年的趙家,更是風光無限。

    北蕭怎麼就改變了呢?

    她的心裡不得不驚恐,昔日二堂姐和大堂姐皆是嫁到了杜家,然而杜家只是蕭康聞手裡的一個棋子。如今,二堂姐居然會嫁給蕭康聞。

    從前也是如此,北蕭也是打過趙家的主意,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夏阮從未留意趙家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趙南柯繼承了趙家的時候,北蕭已經快要敗落了,在那個時候的嫡系東蕭選擇了袖手傍觀。因為和北蕭一起敗落的還有一直備受矚目的大皇子。

    莫非……

    夏阮看了一眼趙南柯,有些不敢繼續猜想下去了。

    「看來三小姐也知道了,你說的沒錯,蕭康聞會娶表妹,是因為趙家。」趙南柯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他早已不知道該和誰說這些話語,因為沒人能想到這一點,包括他的祖父也是如此,「如今的趙家不是昔日的趙家,淮陰、淮安、咸陽等皆有趙家的人,我說這些,三小姐明白了嗎?」

    夏阮看著趙南柯的眼神有些警惕,這個人為什麼會告訴她這些?

    她的自覺告訴她,絕對不是因為信任她,而是有其他的目的。

    她就算是重活一世,也沒弄明白趙家和蕭家到底是發生過什麼。她一直都以為大皇子的敗落是因為大皇子有一個愚蠢的母妃,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這樣?若是說蕭九為什麼要恨毒了蕭家,她這一世也算是一清二楚了,可趙南柯……她完全想不明白。

    趙南柯歎了一口氣,依舊是維持住了風度,語氣誠懇接著道:「蕭康聞之所以會注意到清荷是因為二姑父。只是三小姐估計也沒料到,我的二姑父其實不在丹陽吧,他如今人其實已經在淮安了。這門親事其實是二姑父和蕭家的交易……其實從前,我就想過二姑父會和二姑母成親是為了什麼,如今看來和蕭家倒是差不多。」

    他這些年來,不想清楚這些,也必須清楚了。

    昔日二姑父娶二姑母,就是貪圖二姑母的嫁妝。可惜,祖父當時看出來二姑父的意圖,給二姑母準備的嫁妝,也就少了一半。只是祖父怎麼也沒想到,就算是二姑母的嫁妝少了一半,依舊是看紅了二姑父的眼。

    夏家不過是小商賈之戶,二姑父想要做生意,那麼就需要大筆的銀子。

    這些年,二姑父早就將夏富成的家產騙的乾乾淨淨,還有沒有得手的,便是李氏手裡的那些屬於的嫁妝。二姑父很眼紅,可想要從李氏的手裡拿來這些東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氏的身世,趙南柯一直都很不明白。

    李氏的行為舉止,怎麼看也不像是小門小戶裡出來的。尤其是他曾經去看過李氏的時候,看見李氏穿著紫絨羯褂的時候,更是震驚的挪不開眼。或許是留意到他當時的神情,李氏笑了笑之後給了他一些糕點,從此以後便再也沒穿過奢華衣服。

    趙南柯越來越懷疑李氏的身份,可那個時候的他太小了,沒有人力和物力去查這些。

    等他有了能力去查之後,李氏的身份依舊是沒有讓他查出半點不對的端倪……只是趙南柯心裡多少明白一些,李氏絕對不是那麼普通的人,他的二姑父不明白,可他卻清楚。

    夏家三爺夏富民的死,其實沒有那麼簡單。

    因為最後夏家的家產,幾乎都到了他的二姑父的手裡。

    二姑父做這些,手段高明的厲害,一點點做的滴水不漏,更是讓外人找不到半點不對的地方。

    不過這些對於趙南柯來說,每個都是一個深深的警告。若是他現在還不知道自保的話,那麼趙家就會在他的手裡毀於一旦。

    雖然這些年二姑母撫養他長大,為的就是他手裡趙家的一半家產,可更多的是二姑母希望他娶了夏清雅,這樣來日二姑母需要用銀子的地方,找他拿也是有理由的。趙南柯從未想過自己來日的妻子會是夏清雅,首先不說夏清雅的容貌,就是夏清雅的脾氣和作風,也是趙南柯不能接受的,更不用提夏清雅那愚蠢的腦袋。

    他需要的妻子,絕對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又給他添麻煩的人。他需要的妻子,是可以和他並肩作戰,然後能懂他心裡想法的人。

    只是,趙南柯知道這個有些難……

    「趙公子你和我說這些,其實我也……」夏阮想要開口拒絕趙南柯,她一點也不想摻合到趙家的事情裡來,而且現在若是要和北蕭對立的話,對她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大皇子如今的勢力太過於強大,她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民女,哪裡能和皇家的人抗衡,所以她必須拒絕,「我也無能為力,只是趙公子你多加保重。」

    趙南柯聽了這話,反而沒有生氣,只是挑眉看了一眼夏阮。

    他笑了笑,心情也輕鬆了許多,夏阮說出這句話,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一樣。

    因為夏阮會拒絕,就證明夏阮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關係,而不是看表面上趙家的富裕,卻忘記了民不和官鬥的道理,他這次果然沒找錯人。

    「蕭康聞的妹妹蕭雪蘭要嫁咸陽岳家少爺。」趙南柯不急不緩地道,「也就是岳成安。」

    這次,趙南柯的一句話,讓夏阮幾乎啞口無言。

    果然是變了……

    果然是和前世不相同了,連蕭雪蘭也高嫁了……

    只是,這次為什麼會是岳家?

    還是岳成安呢?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15 AM

第085章:看破

    夏阮這次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人怎麼會是岳成安?

    她和母親去咸陽特意繞了一些路,為的就是不讓人知道她們去的是咸陽岳家。

    父親也只是知道母親去了咸陽,卻不知道她們究竟去了那裡。

    所以,夏阮敢肯定,如今的趙南柯更不可能知道岳家和她們的關係。

    外祖父和三舅的身份,不得不讓她萬分小心。

    因為一旦被人知道了,她和母親的日子就不會繼續平靜下去了。

    「岳家?那個岳家?」夏阮故作疑惑,臉上的笑容依舊不改,「趙公子你和我說這些,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只是夏阮不過只是喜歡做生意,對於這些……」

    她不想將自己陷進去,更不想變成前期死在北蕭手裡的冤魂,她這一世不想再和那些人有半分關係。她重生到如今,不過只是想過安穩的日子,保護好母親。

    夏阮此時看著趙南柯,就算她知道趙南柯和北蕭的這場戰役,最後是趙南柯獲勝,她也沒有膽量去跟在趙南柯的身後做這些事情。想到這些,夏阮覺得自己以後絕對不能再和趙南柯走的太近,這個人太精明了。

    趙南柯一時竟無話可說,他沒想到夏阮會拒絕的如此果斷:「三小姐就不好奇,我要給你點什麼,或許想要從你的手裡獲得什麼?」

    夏阮略有所思,心裡卻早已亂成一團了,她不知道要如何來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大伯父會讓清荷嫁給蕭康聞,這件事情目前清荷暫且不知。不過大伯父給蕭家的好處,也不過就是清荷的嫁妝。」趙南柯從袖口裡拿出一封信遞給夏阮,「若是三小姐幫我,這信你就可以拆閱了。而且我也知道三小姐你以後要做什麼,我可以保證趙家絕對不會插手三小姐和二姑母的事情,包括我的這兩位表妹,也聽三小姐的處置。」

    夏阮這次差點笑了出來。趙南柯的準備是很充足。

    她似乎明白,趙南柯來找她,不是合作,而是其他。

    趙南柯知道她一直在擔心的事情,她不敢親自動手殺了大伯父和大伯母,顧及的其實就時候趙家。她讓大伯父和大伯母內鬥的原因,便是來日大伯父和大伯母出了什麼事情,那麼也不會和她有半點關係。她能做到這些,一個個計謀都計畫的很小心,因為一錯差錯。這一切便就毀了。

    可她就算做的如此的小心。依舊被趙南柯看了出來了嗎?

    「是嗎?」夏阮的語氣裡帶著試探的味道。「這些?」

    趙南柯以為夏阮有了興趣,便笑的有些得意。

    若是夏阮動心了,那麼接下來他的佈置也會天衣無縫。他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夥伴,更是需要……

    「自然不是。」趙南柯將信件丟在石桌上之後。他索性說的更清楚一些,「不瞞三小姐,趙家在丹陽有百來畝地,在城南還有一座宅子……若是事成,那麼這些都是三小姐的。這樣的話,三小姐的嫁妝也就……不知道這些,可讓三小姐滿意呢?」

    夏阮這次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趙南柯真的是個夠狠的人。

    夏阮沒有去拿桌上的信件,只是無奈的說了一聲:「是嗎?」

    趙南柯不懂夏阮的意思。眉頭漸漸的皺成了一團:「三小姐不滿意?若是不滿意,我還可以……」

    「趙公子想要讓我幫忙?那麼就讓夏阮猜一下要幫什麼好嗎?」夏阮氣極反笑,譏誚的道,「趙公子自然是不希望二堂姐嫁給蕭康聞,因為這樣的話趙家會有壓力。所以趙公子想了好辦法。或者說是偷樑換柱的方法,趙公子是想讓我代替二堂姐嫁過去,對不對?」

    趙南柯驚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一臉錯愕的看著夏阮。

    她怎麼都知道了,他還沒有說完該說的東西,比如蕭家如此的地位,還有——

    夏阮一臉不屑看著趙南柯,覺得趙南柯真的是個會做生意的商人。

    她今年入秋之後便會及笄,到時候若是能代替二堂姐出嫁,那麼趙南柯便有些日子可以爭取其他的東西。表面上,趙南柯給她的這些東西是非常讓人心動的,而且趙南柯接下來肯定會說蕭家在淮安是多麼的厲害,這蕭康聞又是如何的英俊瀟灑,趙家也會站在她的身後——

    趙南柯會這麼好心,都是為了保護趙家。

    蕭康聞是個什麼樣的東西,趙南柯應該是清楚一二的。

    夏阮知道蕭康聞,是因為蕭康聞身上的事情。

    蕭康聞生的英俊,有一張不錯的容顏。可他的命數在別人的眼裡,卻不會太好,因為蕭康聞妻子進門不足一年便去世了,這後來的繼室進門後,更是半年不到就瘋了……蕭康聞在接下來的幾年內,會有多少繼室夏阮是清楚的,她更清楚的是蕭康聞的每一個繼室都是那些商賈家裡的小姐。

    若她不是一個生意人,估計都不會知道蕭康聞的事情,因為蕭康聞的每一個妻子在死了之後,妻子的娘家都會徹底的消失。這些家產,自然也就到了蕭康聞的手裡。

    誰也不會想到,蕭康聞的斂財手段就是娶妻。

    如此卑鄙的手段,蕭康聞卻是敢做了,而且還做的滴水不漏,讓人皆以為他不過是命數不好。

    就算命數不好又如何?北蕭前期在大皇子的手下是多麼風光,蕭康聞的命數不好,也會被人無視。這也就是為什麼蕭康聞會做的那麼成功的原因,可等後來大皇子被建廣帝逐出京都之後,蕭康聞的事情,才一點點的敗露了出來。

    夏阮看著趙南柯,昔日趙南柯也是用同樣殘忍又卑鄙的手段,一點點的摧毀北蕭的嗎?

    「不是你想的那般,蕭康聞是個很不錯的人。」趙南柯的神情慢慢的恢復了起來,開始接著解釋道,「北蕭如今雖然沒有多大的作為,可我跟你講……我知道,北蕭的蕭康聞私下卻是和當今的大皇子走的很近。蕭康聞娶我表妹無非是看中她的嫁妝,而且若是你嫁的話,我絕對會站在你的身後。不會讓你在蕭家吃苦。你和表妹……卻不一樣,你母親她……」

    趙南柯說的慌亂,本來該說的話幾乎全部錯亂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趙南柯想。

    他原本計畫將一切都說出來之後,夏阮會羨慕夏清荷。這些年來,夏阮和夏清雅、夏清荷一直不和,夏清雅嫁的好,肯定會讓夏阮羨慕。

    而且,咸陽岳家會和北蕭變成親家,夏阮肯定會心動的。

    可誰知道夏阮居然會來一句。不知道咸陽岳家。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讓夏阮知道。蕭康聞會娶夏清荷是因為趙家的家產。若是夏阮的嫁妝不比夏清荷的少,那麼夏阮也可以嫁給蕭康聞。而且夏阮的母親李氏一直讓趙南柯懷疑,他覺得李氏的身份不是那麼的簡單,所以在夏阮幫了他之後。才會主動送夏阮簪子。

    夏阮容貌出眾,李氏給她的嫁妝也不會少,再加上他補貼一些……北蕭那邊一定會同意這門親事。

    可如今……

    趙南柯開始想,是不是剛才說錯了什麼話,才會讓夏阮如此的疑心。

    夏阮此時緩緩地起身,沒有繼續坐著和趙南柯講話。

    「趙公子知道趙家的家產應該好好的保護,而我就不知道該好好的保護李家嗎?」夏阮忍不住冷笑,「我母親不過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趙公子怎麼會多想呢?若是我的母親真的是厲害的人。又怎麼會讓大伯母一而再的欺負呢。既然趙公子是聰明人,那麼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趙公子覺得我若是嫁給蕭康聞,我能活多久?我想想,應該不出一年吧。一年後趙公子就會得到我西去的消息。這一年的時間也可以讓趙公子準備的更充分一些,因為蕭康聞不會放棄夏家?對不對。在趙公子的眼裡,我夏阮的命,原來就是如此的廉價,看來……」

    夏阮客客氣氣的將事情全部說破,讓趙南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其實真的想過這個事情會發展到這樣,只是沒有想到夏阮會……

    趙南柯看著夏阮,心裡不知,竟然有些害怕。

    夏阮的話細品起來,其實一句句都是諷刺,嘲笑和輕視幾乎滿溢。可趙南柯想了想,又覺得夏阮的話自然有她的道理,若是一般的人知道這些的話,絕對會狠狠的罵他一句卑鄙,甚至還會動手給他一個耳光。

    可如今夏阮卻愉悅的欣賞他的各種狼狽,從一開始,其實夏阮便知道……

    所以剛才他做的可憐的樣子,夏阮只是當做一場笑話在看,而他卻以為夏阮真的會走到他布的局裡面來。

    一時間,趙南柯不知為何,居然對夏阮刮目相看。

    這個女子絕對沒有那麼簡單,還清楚的知道他在想什麼。

    「對不起,我……」趙南柯低頭給夏阮賠不是,「自從出生,祖父就將我捧在手心裡,給我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這富貴……」

    這富貴,是有代價的。

    對話至此,夏阮也明白了趙南柯為什麼會這樣做。

    她不訓斥趙南柯,也沒有動手給趙南柯一個巴掌,並不是因為她不氣憤。只是,她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畢竟,來日的趙南柯,或許……

    「富貴皆有代價,但是這代價趙公子還是多多衡量。」夏阮對著趙南柯行了禮,「今日的事情,夏阮會當做不知道,也請趙公子在有些事情上,如夏阮一般。那麼趙公子,夏阮先告辭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17 AM

第086章:病情

    夏阮從大伯父家裡回來之後,就將自己關在屋子裡。

    她開始害怕了。

    這一世,居然和前世不一樣……

    她在變,所以周圍的一切也都在改變。

    不應該這樣的。

    夏阮一邊安慰自己,一邊開始考慮,她是不是應該加快動作。

    只要丹陽縣的事情成了,那麼就算大伯父和北蕭也暫時不能動她。

    她只覺得口渴難耐,抓起放在桌上的茶盞,一口氣喝盡裡面的茶水。

    趙南柯剛才的話肯定是有幾分真話的,大伯父這一世居然攀上了北蕭這株大樹。她不禁開始想,大伯母會不會是大伯父的對手?趙家如今看來是真的不想摻合這件事情,所以趙南柯才會做順水人情給她。

    趙家只需犧牲一個女兒,就可以換取未來的利益,對趙家老爺子來說是十分划算的買賣。在他們的眼裡,能犧牲一個女子換來更多的好處,這是非常可行的。所以趙南柯才會來找她說這個事情,在他們的眼裡,女子不過只是塵土一般的存在。

    夏阮握緊了手裡的茶盞,她想起趙南柯的那句:「自從出生,祖父就將我捧在手心裡,給我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這富貴……」

    趙南柯想告訴她,這富貴是有代價的。

    趙南柯做的事情再狠毒也好,再卑劣不堪也罷,一切都是因為他是趙家的獨孫。

    從趙南柯出生,他就沒有權利去選擇,要去選擇做什麼樣的事情。

    夏阮自嘲的笑了笑,趙南柯這算是在和她解釋嗎?

    夏阮不得不承認,趙南柯真的很厲害,居然能懷疑到母親的身世。夏阮開始覺得母親的身世,再過段時間肯定是瞞不住了趙南柯了。

    外祖父重病,她私下試探過母親的口風,誰知一說起外祖父的事情,母親總是咬牙切齒。根本不願意提及半句。她在這件事情上頗為頭疼,若是不能讓母親在外祖父去世之前見上一面,母親的心結更是沒有辦法打開。

    夏阮覺得如今的局勢,似乎是越來越麻煩了。

    唐家、岳家、北蕭……這些一個個或許來日都會成為她的敵人。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準備歇一會,她需要點日子來琢磨一下這些消息。

    「小姐,老爺找你……」門外傳來輕輕地敲門聲。

    夏阮眉頭微微蹙起,父親?此時的父親為何會找她。

    她整理了一下儀容,才緩緩地走了出去。

    此時的西苑安靜極了,春日裡開滿了桃花的桃樹。如今早也是綠葉蔥郁。整個院子看起來。不知為何。居然給人了一種陰沉的感覺。

    這些日子一直是賈黑在照顧夏富成,夏阮倒是來過一次,可惜父親不願意見她。

    這場大病讓夏富成的雙腿徹底的廢了,他若是想出來曬曬太陽。也需要賈黑背著出來。夏富成從來沒有如此的狼狽過,每日都躲在屋子裡哭泣,似乎他這個樣子是世上最可憐的人一樣。

    賈黑每次在夏阮的面前都會說:「今日老爺又不肯吃東西,小姐,老爺是不是……」

    「是不是會想不開嗎?」夏阮總是會笑著回答賈黑,「不會的,我父親捨不得我和母親,他不會想不開的。」

    她一直都清楚父親惜命,所以狠心的讓杜若毀了父親的雙腿。而不是讓杜若直接放棄救治父親。這樣的父親,雖然是一個廢人,可能乖巧的跟在母親的身邊,也不會鬧出麻煩的事情。

    夏阮看了一眼院子裡的桃樹,只見一邊放著兩張交椅。這樣也好……

    父親如今怕是也明白了在宅子裡寂寞的滋味,母親熬了十幾年,如今也該讓父親試試這樣的滋味。只是父親比起母親那個時候,完全就是幸福多了。因為父親如今這個樣子,起碼還有人陪在身邊,而母親呢?

    「說,是不是,是不是那個小畜生做的。」夏富成朝著賈黑大吼。他昔日俊俏的容顏上,如今卻是面目猙獰,「我就知道是那個小畜生做的,她敢這樣做,她敢毀了我的腿,她是不是要殺了我這個當爹的?小畜生,她出生的時候我就應該殺了她,我……咳咳……」

    夏阮還未進屋子就聽到父親的咆哮的嗓音,看來這些日子真的是將父親憋壞了。

    時至今日,父親依舊不相信是大伯父想謀害他的性命——

    「老爺,這不是三小姐的錯。」賈黑看著不可理喻的夏富成,忍不住退後說道,「那夜若不是三小姐趕回來,老爺你……」

    「我什麼啊我?我就要死了嗎?」夏富成此時吼的更大聲了,「去,趕緊去,去將那個小畜生給我喊來,她都做了什麼事情,想殺我這個父親也就算了,居然還想……」

    夏阮懶得再聽下去,直接走了屋子,然後淺淺一笑:「爹爹,這是怎麼了?」

    夏富成看到夏阮來了,差點激動的從塌上摔了下來,他此時恨不得親手殺了這個女兒。

    夏阮看了一眼賈黑,對著賈黑吩咐道:「賈黑你去外面候著吧,老爺有話跟我說。」

    賈黑有些擔心的看著夏阮,夏阮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算是讓賈黑放心,最後賈黑愣了愣才離開了。

    她打量了一下屋子裡被摔掉的東西,還好這些年來父親已經將家產揮霍的差不多了,這些東西不是次品也是贗品,摔了她也不會心疼。

    「你為什麼要害我?」夏富成將心裡的氣憋了回去,然後咬牙切齒的問道,「我是你父親。」

    夏阮坐在了離父親地方,然後慢悠悠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爹爹這是在說什麼呢,女兒怎麼敢毒害爹爹,這可是不孝。而且爹爹想必也聽賈黑說了,這都是大伯父……哦,女兒忘記了,爹爹不會相信女兒說的。」

    夏富成氣極了,狠狠將棉被丟在了地上,他看著自己不能動彈的雙腿差點哭了出來:「你這個小畜生,你好狠的心。你居然害我,我可是你的父親。」

    「父親既然這般說,女兒再解釋也是沒有用的。既然如此父親說是如何,便是如何吧。」夏阮這次不再否認,只是淡淡地道,「敢問爹爹,祖父給你的家產,你如今手裡還有多少?這些家產都去哪裡了?還有,三叔的或許是意外,可三叔手裡的莊子、地契如今又在誰的手裡?爹爹從不會想這些。因為爹爹知道。只要你沒錢了。母親就一定會給你。可是爹爹可曾想過,母親這些年是如何走過來的呢?」

    夏富成看著夏阮,被夏阮的問題問住了,然後露出錯愕的神情。

    他開始想女兒話中的意思。這些年父親給他的家產,早就……夏富成瞪大了眼,不對,他如何揮霍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將家產敗光。三弟的死是個意外?可如今三弟的家產都在大哥的手裡。想到這些,夏富成的身上開始冒著冷汗,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的。

    他那麼的相信大哥,而且大哥絕對不會這樣對他的。

    夏阮啜了一口茶,繼續添了一句。「大伯父是不是跟父親說過,讓父親休掉母親,這樣的話母親的嫁妝都會是你的。大伯父是不是跟父親說過,母親的嫁妝很多,所以可以盡情的揮霍。大伯父是不是說過。母親生不出兒子,所以是一個禍星……可爹爹你可曾想過,大伯父如今可有兒子?外面的人怎麼評價大伯父,又是怎麼評價你的。」

    夏富成這下更是驚訝了,他都忍不住說了一句:「你怎麼……怎麼……。」

    夏阮心底滲寒,父親到底是多愚不可及。

    母親那樣反應遲鈍的人都發覺了大伯父的野心,可父親依舊沒有發現。

    「為什麼不知道呢?父親從未想過這些,自然是不知道的。」夏阮又給自己添了茶水,譏誚道,「那夜女兒趕回來,結果吳大夫讓女兒給父親準備後事,這些年吳大夫經常在誰的身邊,父親應該比女兒清楚。若不是女兒讓身邊的丫鬟幫父親扶脈,根本沒人會知道父親會中毒。這毒是從何而來?父親吃了好些日子的丹藥,應該最清楚了吧,這裡面有不少的五石散。」

    夏富成簡直有些不相信夏阮嘴裡的話。

    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夏富成想起了他和夏富貴從前的事情。

    那年大雪,大哥貪玩跟他一起出去玩耍,可不小心落入河水裡,他緊緊的抓住大哥的手,不讓大哥掉落下去,更是大聲的呼救。他堅持太久了,他怕失去大哥,所以後來右手也落了病根。

    每次當他右手疼痛難受的時候,夏富貴總是會安慰他:「二弟,父親和母親皆不在了,以後大哥會好好的照顧,你不用怕。」

    他十五歲那年在莊子上大病,也是夏富貴在他身邊照料……可如今怎麼會……

    「你這個小畜生,你騙我,你居然敢騙我……」夏富成終於忍不住崩潰的哭了出來。

    夏阮站起身子,走近了一些,壓低嗓子道:「父親的家產在女兒手裡嗎?是女兒讓父親背負那些難受的名聲嗎?是女兒送周姨娘到父親身邊嗎?原來,在父親眼裡,這些都是女兒做的。只是父親,你病了這麼久,大伯父可有來看過你一次?或者派人送東西來呢?父親,好好的想想吧,為什麼你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她必須要讓父親明白這些,因為有的時候,愧疚和憎恨是最能折磨人心的。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18 AM

第087章:說親

    眼看就要入了夏,院子裡的芍藥終於打了花骨朵。

    草木鬱鬱蔥蔥,李氏瞧著也心情好了起來。

    這段日子宅子裡倒也平靜,只是夏阮依舊忙的腳不沾地。

    母親如今已有七個月身孕,她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

    一大早夏阮就給院子裡的花松鬆土,站在一邊的杜若嚇的差點軟了身子:「小姐,這些奴婢來就好了。」

    「無礙的,這芍藥就要開了,母親應該會喜歡的。」夏阮倒是不介意動動手,她從前就算嫁進侯府,必要的時候依舊是要自己動手,「好看嗎?」

    杜若點了點頭,說的十分誠懇:「好看。」

    夏阮滿意的繼續給花鬆土,心裡卻開始有些分神。

    她會在不惜高價移植芍藥種在母親的院子裡,無非就是想讓母親知道一些事情。

    芍藥,又名離花。

    她算了一下外祖父的頂多也就再能撐三個月,若母親再不解開這個心結,到時候結果可能會很糟糕。這些事情,她沒有親身經歷過,所以不知道如何安慰母親。想到這些,夏阮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多勸勸母親。

    「小姐,您說……」杜若看了一眼四周,瞧著沒人才淡淡的說,「這幾天蕭九少爺,怎麼老送那些東西過來,他也太……」

    夏阮站了起來瞧著杜若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些日子蕭九一直會送桑葚過來,她是喜歡吃桑葚沒錯,可蕭九送的桑葚——

    夏阮不知道蕭九送這些來,到底意欲為何。因為他送來的桑葚皆是綠色的,根本沒有熟透。

    這樣的桑葚既不能入口,摘下來又很可惜,蕭九為什麼要送來呢?起初,杜若還以為這蕭九少爺不懂桑葚要烏黑了才是熟透了,可昨日送來的桑葚已經從綠色變成了紅色,這更讓杜若不清楚蕭九在想什麼了。

    何止杜若不清楚。連夏阮都不太清楚。

    蕭九和前世一樣,做很多的事情都是讓人不明白的,就如昔日那幅池鷺圖,若不是她知道蕭九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也不懂畫中的意思。可如今這尚未熟透的桑葚送來,她還真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若不是看在和桑葚一起送來的,還有幾盆漂亮的花草,她還真的會讓老忠給退回去。

    杜若見夏阮不說話,忍不住又問上一句:「小姐。您……您覺得蕭九少爺不好嗎?」

    夏阮望著杜若。忍不住笑出了聲:「不是。他很好。」

    這句話是發自她的內心講出來的。

    自從她知道了蕭九其實就是來日的蕭韶成後,她對蕭九就刮目相看。

    蕭九不過是蕭家被遺棄的分支裡的庶子,卻在最後走到了那麼高的位子上。建廣帝后期簡直將蕭韶成當做了內相一般信任。這樣的人,無論誰說起他的出生。都不敢相信。

    她是知道蕭九來日會如何的出彩的人,所以她不會否認這個人的過人之處,只是——

    「哪小姐您……」杜若想了想還是將話斷了,硬生生地轉了調子,「您說的對。」

    夏阮知道杜若想說什麼。

    自從杜若知道了蕭九是蕭家的三少爺,也是跟她提親過的人後,就曾經在私下和杜蘭說過,他們很般配。杜若不懂這些,夏阮當真不怪她。因為杜若雖聰慧,但畢竟一直在莊子上長大,蕭家的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蕭九再好,她卻不能動心。

    夏阮不相信感情一開始就能埋入骨子裡。而且這個事情還是蕭九在做,這個人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從一開始,她就不打算走進蕭家,這個家族太複雜不說,更可怕的就是……

    夏阮不敢往下想,她這一生只想過的平平淡淡,陪在母親身邊。所以蕭九這門親事,就算他是蕭韶成,她也不會同意的。

    「他很好,可是他再好,也和我沒有關係的。」夏阮笑了笑,對著杜若解釋道,「蕭家那個地方我不太喜歡,所以我不會和他有關係的,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這一番話,句句都能表明夏阮的立場。杜若再遲鈍也明白了夏阮話裡的意思,於是只能點了點頭,便不再開口。

    這些日子杜若清楚的明白了眼前的三小姐,雖然和人說話的時候一臉和善,喜怒不會出現在臉上。可實際上,她若是下定決心的事情,就算需要狠毒的手段,她也是在所不惜的。

    杜若是佩服三小姐的,這個只大她一歲的女子,在為人處事上面,卻比她內斂太多。

    夏阮沒有繼續說話,等給花松好了土,就進了屋子。

    李氏正在喝翠柳送來的湯藥,瞧見夏阮來了,便笑了起來:「過來。」

    夏阮笑眯眯地走了過去:「娘親今兒又聽見什麼事了,這麼高興。」

    自從父親的腿因為『毒』素未清乾淨,不能下地行走之後,每日只能在宅子裡哪裡也不能去。父親其實也想過要出去,可如今父親想走,也是不太可能的了。母親肚子裡孩子的月份漸漸地大了起來,手上的活都交給夏阮來管,父親想要出走也要看她答不答應。

    夏阮覺得這樣也好,起碼父親可以陪在母親的身邊了,有的時候留不住心,那麼就留住這個人也比送出去強。母親自然喜歡,她就一定要幫母親做到。

    而且,她還擔心父親會中了蕭家的圈套。

    蕭家二爺是庶子,但是蕭家二爺娶的夫人楊晨露的父親,卻是清陽縣丞。按理說女兒一般不低嫁,尤其是楊家這樣的官家,又何必將嫡出女兒嫁給一個庶子?這裡面到底是有什麼原因,誰也不知道,眾人皆以為蕭韶文太好,所以楊家才會看中他。可再好,終究是個庶子。

    只是夏阮知道,蕭家二爺蕭韶文卻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蕭韶文前段時間想要分家,又想給他的三弟找個軟弱的妻子,所以才會看上她。蕭韶文想的,無非就是夏家的家產,也是想來分一杯羹。所以蕭韶文才會找上大伯母,從她回來的那一日開始,大伯母幾乎用盡了手段想讓她嫁去蕭家。

    說起來可笑,只是為了三百兩銀子。

    從前不知道蕭九就是蕭韶成的時候,她的心裡多少有些討厭這個人,覺得一個男人如此的懦弱無能,是不是太沒有用了。可如今,她知道蕭九就是蕭韶成,還和這個人見過一次之後,她才發現,很多事情不能只看外表。

    尤其是這個少年。

    當年他既然有能力讓東蕭被滿門抄斬,如今怕也有能力讓蕭韶文後悔吧。

    「也沒什麼,只是前些日子……」李氏多少有些猶豫,不知道這個事情該不該和夏阮講,「你表姨她……」

    夏阮眉頭微微蹙起:「岳家?他們又來做你做什麼。」

    對於岳家,她的心裡當真是一點好感也生不起來。母親那般的信任他們,可那一日若不是她腦子轉的快,母親手裡的莊子就要落入唐家的手裡了。這些人就好比水蛭一樣,只要粘在人身上,若是不及時的清除,不讓他們『吃飽喝足』是絕對不會撒手的。

    而且來日的岳家是要和三舅對立的,夏阮不希望母親和岳家那邊的人還有聯繫,這樣狼心狗肺的親戚,不要也罷。

    李氏見女兒反應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便不敢開口,低頭喝起湯藥。

    在一邊的翠柳瞧見李氏這邊,才幫李氏接過話:「岳家少爺,就是成安少爺,他要成親了。」

    夏阮怔住,這蕭雪蘭真的要嫁給岳成安了?

    「是哪家的小姐?」夏阮斂了心思,淡淡的問道,「我可曾聽說過?」

    「不曾。」翠柳一邊給夏阮倒茶,一邊解釋,「是淮安蕭家的七小姐蕭雪蘭,據說這親事已經訂了下來了,只是……」

    翠柳不說,夏阮也猜出來了幾分。

    「只是他們請母親去吃酒嗎?」夏阮板起臉,嗓音有些不悅,「母親,這次你千萬不能去。你如今身子本來就不好,長途勞累太辛苦了。」

    李氏喝完湯藥,拭了一下嘴角才淡淡道:「可是……我和她畢竟……」

    「母親顧及這份恩情,可表姨可曾顧及過?」夏阮臉色鐵青,母親有的時候,就是不懂這些,「母親以後就不要再和岳家來往了,表姨待你可真心過?母親不是最清楚了嗎?如今他們請你吃酒,肯定說是給你賠禮道歉,可實際上無非就是讓你送禮。你若送的少了,他們會說你還在生氣,你若送的夠多,你又要損失多少銀子?母親若是有這個心思,不如多給肚子裡的弟妹做幾件新衣裳,這岳家,咱們還是不去了。」

    李氏左思右想,過了半響才點了點頭:「那就聽阮丫頭的,翠柳,你就讓人帶信去,說我如今肚子裡的孩子月份也大了,實在不宜遠行。」

    翠柳聽了這話,又看了一眼夏阮才回答:「奴婢知道了。」

    李氏再也不講話,專心的做起了針線活,反而是夏阮的心裡有些不安了。

    若是蕭雪蘭真的嫁到了岳家,那麼二堂姐也會嫁給蕭康聞嗎?

    大伯父和蕭家這次又在圖謀什麼?她必須想好法子提前應付。

    蕭康聞可是一個難纏的人。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21 AM

第088章:傲慢

    這一夜,夏阮怎麼也睡不著了。

    如今從母親的口裡得知蕭雪蘭要嫁到岳家,讓她的腦海裡一片混亂。

    倒不是因為她在乎岳成安,而是因為前世根本不是這樣。

    前世的蕭雪蘭是嫁到了權家。

    這權家是和岳家世代交好,所以最後兩家的老爺,在儲君的爭奪裡,都是支持六皇子。

    最後岳家因為蕭韶成手下留情沒有處置唐家,和唐家有關係的岳家也沒有被滿門抄斬。

    只是這權家……

    四皇子登基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處理六皇子的餘黨,當時權家老爺因為逃跑過慢,被人在路上截了回來。權家人當時被嚇壞了,這權家六夫人居然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提出要見蕭韶成,自稱是蕭韶成的堂妹。

    當時這事鬧的動靜還很大,也導致夏阮記住了這個女子的名字蕭雪蘭。

    蕭雪蘭最後的卻是見到了蕭韶成,不過是在行刑的檯子上,蕭韶成作為監斬官。當時眾人皆傳蕭雪蘭在刑場上大罵蕭韶成,說他活該沒了弟妹,還要照顧一個瘋子姐姐,都是因為他太過於狠毒了。蕭雪蘭的罵的爽快,卻蕭韶成的臉上依舊是掛著淡淡的笑意。

    最後蕭韶成回了蕭雪蘭一句:「你跪著和我說話的樣子,像極了你哥哥當初的樣子。」

    也就是這麼一句話,讓蕭雪蘭氣的當場吐血。

    當時周圍的人皆傳的神乎奇乎,夏阮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唯一有一次就是唐景軒在她耳邊念叨:「這蕭韶成倒是一個狠角色,你都不知道他的弟妹是怎麼死的,嘖嘖……我跟你說,我只要一想起他弟妹是如何被折磨至死的,我心裡就特別的舒服。」

    當時夏阮為了這件事情,半個月沒有開口和唐景軒說話。

    這個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蕭韶成會這樣做,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她只是聽聽,沒有多去注意這個事情。只是將蕭雪蘭這個名字記了下來。

    所以那一日在二堂姐的嘴裡聽到蕭雪蘭的名字的時候,她就是真的驚訝了。畢竟這個人居然會放低身份和溫家二少爺說親。再後來,她又從趙南柯的嘴裡聽到蕭雪蘭的名字,更是聽到了那位蕭康聞的名字,這讓她不得不懷疑,這一世和前一世是不是要生變化了。

    夏阮覺得越想越不對勁,按理說這北蕭是折損在趙南柯的手裡。可如今,想起來卻有不少的問題。

    她乾脆從榻上起來,披了一件外套,朝著外面走出去。

    杜若本來就睡的迷迷糊糊。見夏阮起身後。便趕緊走了過來伺候:「小姐。您這是哪裡不舒服嗎?奴婢給你扶脈?」

    夏阮搖頭,她這會是心裡憋悶,渾身不舒服是因為她一時不知道要如何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大伯父和北蕭走到了一起,那麼蕭家就會插手夏家的事情。母親如今不願和外祖父來往。她們家裡就等於沒錢也沒權,這個時候的她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入秋。畢竟北蕭的蕭康聞從前的手段,聽起來都是讓人膽戰心驚,她又怎麼可能不怕。

    杜若瞧見夏阮出了冷汗,急的試探問了一句:「小姐,您這是……你放心吧,奴婢在呢,奴婢不會讓夫人出事的。」

    夏阮聽了這話,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只是淡淡一笑:「是呀,你在呢,我擔心什麼。杜若,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小姐話,剛過寅時。天還沒亮呢。」杜若給夏阮倒了一杯熱茶,才緩緩地道,「小姐是不是餓了?」

    夏阮別過頭,吃力的道:「不是,你去歇著吧,我等就起來喝口水。」

    杜若見夏阮執意如此,便也沒有再開口多勸,只是慢慢的退到了一邊。

    夏阮覺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必須要去大伯父家裡看看。

    ※※※※※※※※※※※※※※※※

    天一亮夏阮用過早膳,正準備出門,就聽見杜蘭通傳:「二小姐來了。」

    夏阮倒是沒有多少詫異,只是讓人將人迎了進來。

    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的夏清荷就是如此。

    她特意打扮了一番,一張粉嫩的臉上,帶了一些傲慢的神色。

    「三堂妹,今兒天氣好,我就來看看你。」夏清荷笑了笑,一點也不客氣的坐了下來對著杜若吩咐道,「我要喝龍井。」

    杜若有些愣住,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夏阮。

    這個時候夏清荷笑了出來,譏誚道,「哎呀呀瞧,瞧我這個記性,我都忘記了三堂妹家裡沒這些貴重的東西。不過不礙事,等過段日子我讓人給你們送來,不過只是區區的西湖龍井而已。」

    夏阮看了一眼杜若,都是聰明人,無需挑破說的太明白。

    夏清荷今日來無非就是有事情想要在夏阮的面前吹噓。不然她平日裡恨不得一輩子都不瞧見夏阮,又怎麼會來和她私下說說話呢?

    如今的夏清荷既然來了,自然也就沒有好事。

    「那就先謝過二堂姐了。」夏阮笑了笑,讓杜若上了茶和點心,才問道,「雖說是粗茶,但味道不錯,二堂姐可以嘗嘗。」

    夏清荷秀美的臉上,頗有幾分得意,只是她強忍著心裡的愉悅,只是挑了挑唇角。

    夏清荷想了想,卻始終帶著三分猶豫。夏阮這些日子做的事情,似乎和從前不太一樣,而且如今做出來的事情,讓她咂舌不說,更是氣的母親平日裡詛咒的話也多了起來。連長姐也開口說過,今日的夏阮是個能屈能伸之人,有的時候翻臉如同翻書一般,和她交談不能大意。

    可夏清荷知道,若是不趁著這個事將心裡的那口惡氣發洩出來,她恐怕會是寢食難安。

    「這茶果然是……」夏清荷啜了一口茶,才笑了笑道,「我這人嘴刁,不是好東西也吃不下去,倒不是三堂妹你準備的東西不好,你可別介意。不過來日,蕭九少爺娶了三堂妹也是好事,我看著三堂妹如今吃的、用的倒是很節儉。」

    夏清荷的話一語雙關,句句都帶著諷刺的意味,夏阮聽在耳裡,卻沒將這些放在心上。

    這個二堂姐究竟是倨傲不改,夏阮也懶得和她計較:「二堂姐說笑了,蕭九少爺值得更好的。」

    聽著夏阮的話,夏清荷覺得非常的受用,有些飄飄然。

    她喜歡聽夏阮這樣說話,這樣才能顯得她高高在上,而且對於夏清荷來說,她離高高在上的日子也不遠了。這個事情若是說出來的話,夏阮必定會驚訝,到時候她就可以觀賞夏阮的羨慕她的眼神,可就算夏阮再羨慕又如何呢?

    命這種東西從出生就是註定了。

    她的姐姐夏清雅,總是被母親誇沉穩。可再沉穩又如何?姐姐臉上的胎記,就讓她沒有機會能高嫁。夏清荷看不起夏阮,也看不起自己的姐姐,尤其是一想到……

    夏清荷點了點頭:「三堂妹說的也是,二叔如今都這樣了,外面的人都在傳說晦氣。你瞧瞧,這些人簡直是膽子太大了,居然敢這樣亂傳話,這種不恰當的話,都能說出來。可……哎,這嘴在上這人下賤的人身上,誰也拿他們沒法子。」

    「二堂姐說的是。」夏阮端起茶來,淺淺用了一口,神情沒有絲毫改變,「不過是下賤東西的話,又何必放在心上。賈翠和周姨娘的事,還有人說大伯父和大伯母想陷害我父親呢,這話又怎麼能入耳?若是我這個做妹妹的放在心上,又哪裡能和二堂姐在這裡喝茶說笑呢?」

    夏清荷臉色有些尷尬,直接抓了茶盞起來掩飾自己的神情,卻忘記了自己剛才說這茶不適合入她的口味。

    夏阮這句話看似在說笑,其實卻是有些諷刺。

    夏清荷想要反駁,更是不知從何反駁起,她一邊緊緊的握住茶盞,一邊思索這接下來的話要如何說。她是討厭夏阮的,從夏阮出現在她的面前開始,她就沒有喜歡過夏阮。

    尤其是知道溫家二少爺在私下誇過夏阮後,夏清荷覺得自己恨不得當日父親下毒是下給夏阮的。夏阮死了她心裡也就舒服多了。可這些事情,夏清荷也只是能在心裡想想而已,因為她就是想要下手,如今也是沒有機會了。

    夏家裡的婆子、丫鬟們都知道,如今跟在夏阮身邊杜若是厲害的人,醫術精湛人又聰明。

    其實私下裡,夏清荷知道母親想要將杜若收為己用,可誰知道杜若想都沒想就婉拒了,看著母親的時候,眼裡還多了幾分不屑。這讓母親當場就砸了茶盞,她也嚇的不輕。

    母親的脾氣越來越壞了,她都不知道為何。

    想到這些,夏清荷才淡淡的道:「我想問問三妹,可知道淮安杜家?」

    「杜家?」夏阮若有所思的回答,「城南杜家?」

    夏清荷笑了笑,輕聲道:「可不就是城南的杜家,這杜家大公子,可要成為我的姐夫了。不過這事雖然沒訂下來,倒也八九不離十了。而且……我的親事……」

    夏阮眉頭微蹙,她自然是知道杜家大公子的,只是這杜章——

    前世,杜章的卻是夏清雅的夫君,可夏清荷的夫君明明應該是杜襄。

    這……

    莫非大伯父和北蕭沒有搭上關係?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22 AM

第089章:拒親

    淮安城南杜家,是出了名的茶商。

    只是杜家表面上是茶商,暗地裡卻是一直支持北蕭。

    昔日夏清雅和夏清荷一起嫁到了杜家,也傳做了一段佳話。

    畢竟夏家和杜家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夏阮清楚的記得,也就是那年,她從大伯母家裡帶著夏雯偷偷的逃了出來……

    因為周圍的眾人皆忙著去給兩位小姐收拾嫁妝,哪裡有空注意到她們。

    想到這些,夏阮多少心裡依舊覺得疼痛難忍。

    不管過了多久,心裡的恨意,也沒有隨著時間的一日一日的過去,便少一些。

    反而,她心裡的恨意,慢慢的多了起來,幾乎都要溢滿她所有的情緒。

    她就算背負心狠手辣的名聲,也絕對不會放過大伯父和大伯母。

    因為有些人骨子裡的東西,從一出生便是定了下來,誰也改變不了。

    「是嗎?那麼真的要恭喜大堂姐了。」夏阮言語裡故意帶著一絲羨慕,「大堂姐這些年知書達理,能覓得如意郎君,也是值得慶倖的。我一定要給大堂姐準備些東西送去,這以後還要指望她多幫襯我這個做妹妹的。」

    夏清荷一聽這話,臉上的笑意賤賤地僵了起來,她簡直不相信夏阮的話。

    區區的杜家就讓夏阮如此想巴結,那麼她……

    夏清荷只要一想到父親跟她說的那些話,她心裡就得意極了,畢竟這門親事比溫家強太多了。而且這位少爺,長的不比溫仲懷差,她簡直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未來夫婿會是這樣的人。

    夏清荷有些冷淡高傲的看了一眼夏阮,才淡淡道:「不過是杜家而已,比起淮安蕭家,簡直……不知三堂妹有沒有聽說過嫡出五少爺蕭康聞,他呀現在……」

    說到這裡夏清荷故作羞澀。低了頭不再言語。

    反而是站在夏清荷身邊的丫鬟長慧接了話:「老爺說淮安蕭家五少爺要親自上門給二小姐提親呢。」

    夏阮早在趙南柯的嘴裡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此刻她倒是沒有多驚訝。夏清荷自然也沒看到她錯愕的的神情,心裡多少有些不痛快。

    夏清荷瞪了一眼身邊的長慧,心裡直嘀咕這個丫頭當真是愚蠢死了,不知道多誇誇她和未來的姑爺幾句嗎?這讓夏阮聽的雲裡霧裡的,她未來的丈夫,可比姐姐夏清雅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可夏阮的神情居然是這般的鎮定。

    「其實也沒什麼。」夏清荷顧不得羞澀,而是添了一句,「這畢竟只是北蕭。又不是京都的東蕭。不過說起來。這東陽縣的蕭家。也和淮安的蕭家是遠親呢,只是最近這些年,似乎是為了什麼事情,來往也就……也就少了許多。」

    夏清荷一臉笑意。差點失了分寸。

    她和夏阮皆是沒有出閣的小姐,在下人面前談及未來姑爺的事情,本就有些失了禮儀。可夏清荷一臉想要炫耀的樣子,不得不讓夏阮想笑。

    只要是女子,都是有爭強好勝的心思。

    她昔日給唐景軒做繼室的時候,外面不知道多少家小姐,做了小人在背後拿銀針紮她。就算是唐景軒有了不少的妾室、不少的通房。可他的位子畢竟是侯爺,長的又英俊魁梧,多少女子將他當做夢中的那位。

    所以那時候的她嫁給唐景軒的時候。心裡多少也是有些洋洋得意,她在這群女子裡算是差的,唐景軒選了她,一定是因為喜歡她。

    可是,最後卻不是這樣……

    待嫁的女子都是如此的心情。希望從此和夫君恩恩愛愛,百年好合,可實際上卻是差強人意。

    想像的總是比現實差太多了。

    因為成親之後,便要開始小心翼翼呵護這來之不易的愛情,若是保護不好……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這些,可夏清荷不明白。

    夏阮更是清楚,她能和大伯父鬥,能和大伯母鬥,卻決不能和夏清荷鬥。因為夏清荷這個人頭腦簡單,要踩她簡直是輕而易舉,沒必要在這個人身上浪費精力。

    想到這些夏阮笑了笑:「原來如此,真是恭喜二堂姐。」

    夏清荷這下聽的是真的徹底愣住了。

    她難道暗示的不夠明顯嗎?夏阮的反應簡直太過於平靜了,這讓夏清荷不得不懷疑夏阮是不是聽到蕭康聞的嚇傻了。畢竟連她自己都沒想過,能遇見比溫仲懷更好的男子,這讓夏清荷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今日來這裡無非就是給夏阮炫耀的,她喜歡看著夏阮羨慕她的樣子。只有這樣,她才覺得心裡舒服,畢竟……

    她的姐姐夏清雅在聽說她要嫁給蕭康聞的時候,手裡握著的茶盞都掉了下來。杜章和蕭康聞比起來,簡直差太多了,所以夏清荷在自己姐姐的面前,更是抬頭挺胸不可一世。她是要嫁入官家,而姐姐不過只是嫁給商家,地位一下就分明了。

    當時夏清雅紅了眼眶,眼裡露出絲絲嫉妒的恨意。

    可夏清雅當真不怕這些,畢竟她覺得姐姐能嫁出去就不錯了,她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

    在姐姐的面前,夏清荷假裝安慰道:「姐姐,這杜章雖不如蕭康聞,但是比起蕭九厲害多了。你也知道,蕭九就一張容貌出眾,那性子和為人處事,皆是不行的。來日,你在那個死丫頭的身前,你還怕什麼呢?」

    夏清雅當時聽了之後,更是氣憤難當,直接沒有回話離開了。

    夏清荷冷笑了一聲,對著身邊的丫鬟道:「我這個姐姐脾氣啊就是這樣,她應該慶倖是在夏家,不然就她那個樣子,怎麼可能嫁的出去。哎,父親也真的是好心啊,不然我這個姐姐,真的要熬成老姑娘了。」

    這話夏清荷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有沒有聽到,不過就算聽到了又如何,她說的都是實話。她已經厭煩了母親在她的面前總是誇姐姐穩重,更是反感姐姐居然會說夏阮如今內斂。

    這簡直就是搞笑。夏阮能嫁的比她好嗎?只是可惜了蕭九那張容顏,若是長的再醜一些,那麼就更好了。

    「三堂妹,你呢?」夏清荷眼裡有些不屑,譏誚道,「我聽說最近蕭九少爺一直送東西給你呢?幾盆花花草草?也太小氣了一些,一點也不如他那位哥哥。」

    夏清荷說這話的時候,抬起手上的白玉鐲,父親說這是蕭康聞在淮安買給她的。比起蕭九送夏阮的花花草草,她這個簡直可以讓夏阮羨慕的話都不出來了。

    只是夏清荷怎麼也沒想到。夏阮居然只是笑了笑:「二堂姐你說笑了。蕭九公子送來的茶花。我都蠻喜歡的。據說蕭九公子在屋子裡還種了玉堂春,外面人皆說這花只有宮裡昔日賞給蕭家的,主要不好養,而且……」

    夏阮沒有將話說的太明白。她雖不會和蕭九成親,可如今夏清荷這邊踐踏蕭九,她的心裡自然是不舒服的。

    她前一世救了蕭九一命,後來蕭九對她湧泉相報,她自然更是維護蕭九。這種保護,到現在依舊改變不掉,所以下意識就將話說了出去。

    蕭九送來的茶花都是有價無市的,這些據說都是他精心栽培的。她喜花草,自然也就收下了。還了更貴重的東西回去。

    只是蕭九送來的桑葚,她還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莫非蕭九還種桑樹?

    夏阮看了瞥了一眼夏清荷在她面前顯擺的鐲子,忍不住想笑出聲。這種玉不過是白玉中等偏下的玉料,夏清荷不會看玉也就算了,又何必在她面前顯擺呢。

    而且杜章比起蕭康聞真的是好太多了。雖然杜家不如蕭家顯赫,可杜章是個不喜女色之人,上一世對夏清雅也是一心一意。身邊據說只有一個通房,還是夏清雅身邊的丫鬟抬上來的。若不是北蕭後來出事,杜家絕對不會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夏清荷前世嫁給了杜家杜襄,到杜家敗落的時候,也未給杜襄生出一子,但是杜襄身邊卻是妾室成群。比起夏清荷,不知道慘烈了多少倍。

    如今夏清荷若是要嫁給蕭康聞,她這一世絕對不會比上一世好多少。

    「你……你撒謊。」夏清荷再也忍不住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夏阮拉高了嗓子,「蕭九是個沒用的東西,不是你嘴裡說的那樣。」

    夏阮故作疑惑,肯定道:「也是,蕭九自然是比不上杜章少爺的,我得去準備點東西給大堂姐送去,這來日還指望大堂姐呢。對了,這蕭康聞是蕭九的哥哥?看來也和蕭九差不多呀。二堂姐我母親已經幫我婉拒了蕭家的親事,因為這蕭家啊……我勸二堂姐也早日退了這門親事吧,蕭家如今還不如溫家呢。」

    夏清荷氣的不知道如何解釋了。

    夏阮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南蕭能和北蕭比嗎?

    可夏阮說的誠懇,樣子不似在和她說笑。

    夏清荷看著桌上的茶盞,抓起來狠狠的丟在地上,對著夏阮就喊了一聲:「你這個瞎子,瞎巴結我姐姐,有你們兩個哭著求我的時候。」

    說完就急忙的跑了出去。

    杜若看著夏清荷離去,有些擔心的看著夏阮:「小姐,二小姐她……她真的要嫁啊?」

    「她?嫁不了……等著看吧。」夏阮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斂起,她已經想出來辦法讓夏清雅和夏清荷都嫁不出,而且這個事情根本不需要她動手,自然有人替她做。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24 AM

第090章:狠心

    五月的天亮得比冬日早了一些。

    夏富貴看了看窗外才露出一線曙光,急忙地翻身下了榻。

    他懶洋洋地進了淨房,出來的時候趙氏已經睜開了眼。

    「是不是為夫動靜太大了?讓你沒歇好?」

    夏富貴淺淺一笑,英俊的面容,讓人賞心悅目。

    趙氏也忍不住笑了笑:「不是,是肚子裡這個小子鬧騰的厲害,剛才還踢了我一腳呢。」

    夏富貴聽了,無奈的搖了搖,才慢慢地走到了榻邊,握住了趙氏的手。

    「這都還沒生下來呢,你怎就知是個小子。」他說的隨意,言語裡卻有幾分肯定,「你知道,就算是女兒我也會一樣疼愛的,你又何必執著這些。」

    趙氏的笑容帶著幾分陰沉,似在和夏富貴說話,又似喃喃自語:「是嗎?」

    夏富貴倒是沒有多留意趙氏的笑容,只是喚了下人進來伺候自己梳洗,他必須早點從家裡出去。他覺得胸口都要悶氣了,他簡直不喜歡這個樣子的生活,可是為了地位又不得不忍耐。這次趙氏會給他生兒子也好,生女兒也罷,這孩子都不會成為他的重心,因為他對這個女人早已經厭倦了。

    霸道、自私、妒忌……在趙氏身上,這些劣質的痕跡,他統統看的見。

    昨夜若不是為了回來和女兒囑咐一些事情,他才不會踏入這個家門。

    在一邊的趙氏也悠悠哉哉起身子了,王媽媽一邊給趙氏穿好衣裳,一邊伺候她梳洗。對於這些王媽媽平日裡做得是得心應手,可如今若不是她略微顫抖的手出賣了她,趙氏還以為王媽媽和以前一樣冷靜。

    「王媽媽,這裡不用你伺候了。」趙氏淡淡地道,「大爺一會要出去做生意,你去讓廚房上早膳,記得把藥膳送上來,這可是我特意為大爺準備的。」

    王媽媽額頭上冒著冷汗。點了點頭回道:「老奴知道了,夫人……老奴即刻就去辦。」

    夏富貴見王媽媽退了出去之後,才對著趙氏問了一句:「什麼藥膳?」

    「這些日子你胃口不好,又日夜操勞,該好好的補補。」趙氏走到了夏富貴身邊,對著身邊的丫鬟擺了擺手,就自己開始幫夏富貴整理衣襟,略帶羞澀,「吳大夫跟我說過,這藥膳對你的身子好。」

    夏富貴微微有些怔住。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詫異極了。

    莫非趙氏如今想明白了?

    「夫人。你這是?」夏富貴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吳大夫都和你說了什麼?」

    趙氏淺淺一笑,握住了夏富貴的手,放在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從夏富貴手心傳來的溫度。從前她覺得非常的喜歡,可如今卻是讓有些厭惡。

    趙氏笑眯眯地道:「若這孩子是個女兒,相公你當真不會嫌棄我們母女嗎?」

    「你這是說什麼呢,你我夫妻這麼多年,我是那樣的人嗎?」夏富貴故作生氣的模樣,可就是他生氣的樣子,在從前趙氏的眼裡,依舊是那麼好看,「你放心吧。我對你的心,從來沒有變過。」

    趙氏聽了夏富貴這話,眼眶突然就紅了起來了。

    這話她聽了十多年了,可這話到底是真是假,她現在都辨別不清了。她那麼的愛眼前的這個男人。甚至不惜為他和父親鬧翻,更是不怕背負那些難聽的名聲。若不是真的愛,她為何又能容忍這個男人一而再的欺騙。

    他私下做的事情,她一般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要鬧的太過分,她都咬牙忍了下來。可後來趙氏發現,她的心越來越小,一點點事情都容忍不下去了,她每次夜裡躺在榻上的時候總是在想,這個男人又在哪裡,又睡在那個女人的身邊。而她能做的,無非就是抱著男人平日裡睡過的鴛鴦枕入眠,可大多的事情都是睜著眼等到天亮的。

    有多愛,如今就有多恨。

    「二丫,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夏富貴有些疑惑的將妻子緊緊的摟住,面色有些不厭煩,但語氣依舊溫和,「是不是夏阮又欺負你了?這個死丫頭,敢做出讓你生氣的事情,等我過些日子好好的收拾她。你少和她動氣,你要好好的保護我們的孩子,知道了嗎?」

    趙氏的眼裡迷茫極了,像是沒有焦點一般:「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嗎?」

    夏富貴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因為此時抱著趙氏,所以趙氏看不見他的表情有些猙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言語更是溫柔:「是我們的孩子。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受驚了,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們母女,才會讓人你在你的食物裡下了毒。二丫,這些日子我不比你好受,你是我的妻,我心裡也……」

    夏富貴的話斷在了口中,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上,傳來一陣陣的熱流。

    從前趙氏若是要在他面前哭泣,都是哭的驚天動地,似乎這樣才能宣洩她的委屈。可如今這個女子在他的懷裡,哭的悄無聲息,肩膀上的熱量,幾乎要灼傷了他。

    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他們初相見的時候,少女一臉的面容,如飲了酒一般,雙頰紅潤:「你手裡的手絹,是我的…可不可以,還給我?」

    那個時候的他多少還是動心了,可只是動了一點點心而已……

    回憶太久遠了,久遠到夏富貴都想不起來,他自己當時的表情是什麼模樣。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趙氏抱住夏富貴的手緊了一些,「我知道你的心裡是有我的,對不對?」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一直緊緊追問夏富貴,不惜在手上都用上了力道。

    夏富貴回過神來,安慰道:「是,我心裡都是你,全部都是你。好了,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親了,怎麼還哭哭啼啼的?不像話,我還有事要忙。」

    「嗯,我知道了。」趙氏從夏富貴的懷裡出來,破涕而笑,「我讓人伺候你去用膳,我還有些乏,讓王媽媽給我送到屋子裡來吧。」

    夏富貴笑著點了點頭,一點也不留戀的走出了屋子。

    趙氏在身後看著夏富貴,手緊緊的撰住衣袂,只要那個人一回頭,就可以看到狼狽不堪的她。可是那個人走的決絕,連一步都沒有停留下來,趙氏再也忍不住,眼淚從面頰上滑落了下來。

    王媽媽進來的時候,趙氏正坐在榻上,雙眼無神。

    看見趙氏這樣,王媽媽心裡一緊,急忙地走了上去:「夫人?」

    趙氏眼裡的神色漸漸地恢復了一絲清明,她看著王媽媽又忍不住哭了出來:「我那麼喜歡他,可是如今我又要,我要親手殺了他……王媽媽,我害怕,我害怕。」

    王媽媽此時看著趙氏蒼白的容顏,半句話都說不上來。一個月前的趙氏,身形圓潤面色如常,可如今看起來哪裡像是一個有身孕的人,更多的是像一個病人。

    「害怕也來不及了……」王媽媽給趙氏倒了一杯熱茶,「來不及了夫人。」

    趙氏歎了一口氣,眼裡多了幾分狠毒:「這事不怨我,前幾日他不知道和清雅、清荷說了什麼,這兩個孩子這些日子居然都不來看望我。我和這兩個孩子雖然不親,可她們要的,我都是極力去滿足。可現在她們明明看出來了,夏富貴他是想害我,可她們卻裝作不知道。王媽媽,你說我這輩子,還有什麼念頭?」

    王媽媽聽了這話,驚的顫慄。

    「夫人你這是……」王媽媽試探的問了一句,「你是想讓大小姐和二小姐……」

    趙氏冷笑了一聲,再也不回答。

    養了多年的孩子,居然恨不得她死,她這世還有什麼好想的?

    還好,她肚子裡還有一個,這個孩子就是她以後的希望。

    所以,趙氏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兩個女兒如何的沒良心。

    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在很多事情上看的透徹了很多,也自私了很多。

    而另一邊的夏富貴,又重新換了一身衣裳進了縣外的一個小院子。

    這院子雖小,可裡面花木蔥郁,微風吹過,還攜帶著一股花香。

    只見不遠處的少女穿著海棠紅的綾襖,藕色的棉布背心,下面是松花色裙子。顯得她比院中的花還要嬌豔,此時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更是讓夏富貴的笑容越發真誠。

    「小綠?可想我了?」夏富貴嗓音低沉,迷惑的少女開心地迎了下來。

    這少女不是外人,正是夏富貴的外室,遲家麼女遲小綠。

    「想,小綠時時刻刻都在想夫君,只是……」遲小綠低了頭,不再開口,神情有些委屈,「只是夫君從未記掛著小綠。」

    夏富貴抱著遲小綠笑了笑:「怎會?我心裡都是你。而且,今兒我帶了好東西來了。」

    遲小綠抬起頭看著夏富貴略有不解:「什麼東西?」

    夏富貴從容不迫的從袖口裡掏出瓷瓶,眼神低沉了一些:「這可是好丹藥呢,我記得你已過頭三個月,這東西……必定會讓你不再生我的氣。」

    遲小綠一聽紅了臉,半響才忍不住嬌斥了一聲:「夫君。」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28 AM


第091章:事發

    夏阮打了一個哈欠,覺得眼裡略微有些酸澀。

    她剛用過晚膳,此刻正坐在屋裡做些簡單的針線活。

    在她身邊的松木桌上,擱置著一盤洗乾淨了的桑葚。

    夏阮倒是很喜歡這樣安靜的日子。

    前幾天夏清荷總是會跑來找她,動不動就來瞪著她,偶爾還怒斥幾句。

    不過夏清荷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聽大伯父宅子裡的婆子說,夏清雅和夏清荷成天鬥得和烏眼雞似的。

    她只將這事當做笑料,並沒有多留意,因為她留意的是另一件事。

    「小姐,您要不要早點歇歇?」杜若扒弄了一下燈芯,又勸道,「您這些日子太累了。」

    夏阮看了一眼杜若,微微一笑:「無礙的,只是這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多了,也該找個人來幫著收拾收拾了。」

    最近蕭九送來的茶花一盆比一盆更吸引人,她喜歡的挪不開眼,便沒有婉拒。不得不說,蕭九太明白她喜歡什麼了,他送的東西總是吸引她,所以每次她都會收下。

    而且最讓夏阮詫異的是,這幾天蕭九派人送來的桑葚都是快要熟透的,只是多少還差那麼一點日子。她多少有些好奇,這蕭九到底是在想告訴她什麼意思?

    「不用了,小姐這花草還是來奴婢的妹妹來照顧吧。」杜若皺了皺眉,心裡多少有些顧忌,「從前父親的藥草都是妹妹在照顧,她懂這些。而且,有些花草是帶毒的,奴婢怕……」

    夏阮這下笑意忍不住加深,她擔心過任何人,卻從未擔心過蕭九。

    夏阮想要開口解釋,就聽到敲門聲。

    「誰?」杜若走到門邊,輕聲詢問。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熟悉的嗓子:「小姐,是我。六子。」

    杜若有些錯愕的看了一眼夏阮,只見夏阮點了點頭,才打開門讓六子進來。

    誰知六子進來之後便瞧著杜若大笑,這笑的杜若和夏阮都有些莫名其妙。

    很多時候六子在杜若和夏阮面前都沒有太多的顧及,因為他曾經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所以要學規矩也是要些日子。夏阮倒是不將這些放在眼裡,畢竟六子是個聰明的人,在外人面前也會注意這些,只是在私下才會放肆一些。

    夏阮笑了笑,覺得這樣無傷大雅。

    「別笑了。簡直亂了規矩。」杜若輕聲的訓斥了六子一句。這六子和自己妹妹一樣。在很多時候頭腦都太過於簡單,她有時也會說上幾句。小姐不在意,可下人終究是下人,若是在外面也這樣。不是讓人看小姐的笑話嗎?想到這些,杜若又問了一句,「夜已經深了,你來做什麼?」

    六子看了一眼杜若,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

    杜若和六子的事情在村子裡的時候就解決了,六子親自上門給杜明道歉,還執意在門外跪上了幾個時辰。杜明當時哭笑不得的原諒了六子,這讓六子心裡更是過意不去。因為他後來才清楚,自己的哥哥的死當真是和杜明無關。他還差點逼死了杜明。

    有的事情換一個角度看,或許就是另一個事情了。

    夏阮等六子不笑了,才輕聲問道:「何事?」

    六子嘿嘿一笑,然後壓低了嗓子:「小姐,這事……有動靜了。」

    夏阮聽了點了點頭。心裡很是滿意六子的帶來的消息。

    這事看來真的會有人幫她做,而且做的比她好,還不用毀掉她的名聲。她只需要每一日去留意一下,就能得到最好的答案。

    杜若見夏阮不說話,以為是夏阮沒聽明白,她忍不住問到:「六哥這事你說清楚一些。」

    六子聽了這話,趕緊從陶醉在洋洋得意的情緒裡緩了過來。

    說起來這些日子,他一直都聽著夏阮的話,讓江湖上的朋友幫他留意大爺的動向。他這些年行走江湖,別的沒有,朋友倒是不少,所以這個事情他做起來就是輕而易舉。最讓六子高興的就是,他們這些行走江湖的,一般手裡的銀子用的都比較緊,所以很多時候當真成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不過夏阮出手很大方,給銀子的時候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在他要銀子的時候,夏阮也從不會詢問他從前那些銀子花到哪裡去了,這讓六子很感激夏阮的信任。只是在很多時候他都是很不好意思的,會將銀子用到哪裡去記了下來,讓杜若遞給夏阮。

    只是杜若告訴他,夏阮基本上不看帳本,就算是看也只是粗略的翻閱了一下,從來沒有半句不抱怨。這讓六子更是死心塌地,他要對的起夏阮的信任。

    「遲家那位這幾天一直沒有出過大門,據說和大爺在一起,而且……」六子說到這裡差點笑了出來,「就在剛才,據說穀子急忙的趕了馬車回了宅子裡,沒有在城郊的那座院子裡。」

    杜若依舊沒有聽明白六子的話,但是她開始心裡琢磨了起來。

    大爺在外面有外室的事情,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小姐讓六子去安排遲家的人在大爺的面前哭泣,這大爺一時心軟,就讓遲家的人給宅子裡送菜和肉,讓他們賺一些錢好補貼一下家用。這遲小綠雖是大爺的外室,長的花容月貌,又不是一個善茬,在大爺的幾個外室裡,她算是比較受寵的。

    前些日子和六子無意說起遲小綠,六子當時得意跟杜若說:「杜若妹妹,我跟你說這遲小綠啊,就算有了身孕又如何?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是要倒大黴的。」

    當時的她雖然沒聽懂六子話裡的意思,但是也猜到了幾分。

    這遲小綠,是要出事了。

    「小姐,我看吳大夫的樣子,這遲小綠這胎怕是……」說到這裡,六子嗓子又壓低了一些,「在院子裡服侍的婆子說,在大爺的身邊,發現了幾瓶藥。」

    說著六子就從袖口裡將瓷瓶拿了出來,不過是樸素的青花小瓷瓶,從外看不出什麼異樣。

    杜若接了過來,眼裡多少有些不解。

    她緩緩地打開藥瓶,從裡面倒出幾粒藥丸,放在嘴邊聞了聞,又忍不住咬了一口,臉色頓時大變。

    杜若嚇的驚慌失措,急忙地丟了手裡的瓷瓶,趕緊沖到了夏阮的身邊,手有些發抖的倒了一杯茶水給自己灌了下來。

    她的動作太過於激動,加上她蒼白的神情,讓夏阮緊張的問了一句:「杜若,你沒事吧?」

    一連喝下幾杯茶,杜若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在一邊的六子也嚇壞了,他蹲下身子撿起杜若丟在地上的瓷瓶,眼裡更是帶著不解:「這是毒藥嗎?若真的是毒藥,這事情就真的成了。」

    杜若緩了一會才慢慢的鎮定了下來,也不能怪她剛才那麼失態,而是這藥……

    「小姐。」杜若喚了夏阮一聲,手心裡都冒著冷汗,「這……這……這是寒食散。」

    夏阮的神情倒是沒有多少變化,似乎她早就知曉了一切一樣,只是點了點頭安慰杜若:「你沒事吧?若是不舒服,就去抓些藥回來吃,這藥性還是要小心一些。」

    杜若搖了搖頭,她剛才反應快,聞了之後不放心,便又嘗了一下。可嘗過了之後,她才徹底的後悔了,這寒食散哪裡是隨便能嘗試的,想到這些她不禁低下頭,紅了臉。

    夏阮倒是沒注意到杜若的神情,只是朝著六子問了一句:「你剛才說穀子帶大爺回來了?」

    「是的,這會怕是又要去大夫了。」六子想了想,又看著杜若道,「或許等會就會派人來請杜若姑娘了。」

    六子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些自豪的語氣。

    夏阮笑了笑,從桌子上擰起了一棵桑葚,只能這桑葚沒有黑透,顯然只是熟了七分。

    「會來的,只是……」夏阮歎了一口氣,「若是一會有人來通傳,千萬不要讓他們那麼容易進來,就說我已睡下。」

    六子雖然愚蠢,可如今卻明白夏阮話裡的意思。

    這個小姐要求他們做什麼,他們也從不會問為什麼,因為小姐自有她自己的原因。

    等六子退下了之後,杜若才擔心的看了一眼夏阮:「小姐,你真的要奴婢去嗎?這毒,若是不深的話,還是可以解的。」

    「當然要去,不能讓大伯父就這樣死了。」夏阮將手裡的桑葚放下之後,不知為何沒了食欲,「我聽聞,有些人服用了寒食散是會中風,杜若我想大伯父肯定不會死,只是會中風而已。」

    杜若跟在夏阮身邊這些日子,雖然不瞭解這個小姐時常在想什麼,可這回她聽明白其中的話。

    她肯定的回答:「奴婢一定會用心救治大爺,小姐您放心。」

    夏阮滿意的笑了笑。

    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尤其是大伯父那麼不可一世的人。

    只是她不是仁慈,因為大伯父是一定要死的。

    只是要另一個人來結束大伯父的性命,這個人顯然不能是大伯母。

    果然只是過了短短一個時辰,就聽到屋外吵鬧的厲害,其中還能聽見趙氏哭泣的嗓子。

    夏阮看著杜若淺淺一笑:「走吧,今兒又要辛苦你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31 AM

第092章:跪求

    夜已經有些深了,可夏家的宅子裡,卻是燈火通明。

    趙氏坐在耳房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趙氏像失了魂一樣喃喃自語,「不應該是這樣的。」

    在一邊的夏清雅和夏清荷也和趙氏一樣,偷偷的抹著眼淚。

    這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讓她們個個都措手不及。

    夏阮倒是神情自然,她握住茶盞微微發怔。

    她等這天,似乎等了已經很久很久了……

    這一日她的心裡無比的痛快,因為這是要害她的人,而且還是用親人的名義來陷害她全家的人。

    「娘親,爹爹會不會有事?」夏清雅再也忍不住了,她起身匆忙走了趙氏的面前,一雙眼通紅,「娘親,爹爹一定沒沒事的是不是?」

    趙氏哭的更大聲了,她似乎想要徹底的宣洩自己心裡的情緒。

    她終究還是這樣做了,這都是她做的。

    她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男人。

    她沒有辦法——

    她不得不這樣做,若是遲家那個小賤人生下孩子的話,就會威脅到她肚子裡這個。趙氏清楚知道她的兩個女兒心思都不在她的身上,她必須要有一個希望好好的活下去。

    沒了愛情,又沒了母女情,她就要好好的把握住夏家的家產,還有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夏清雅此時也是滿臉淚痕,她驚恐的看了一眼夏阮。

    在一邊的夏清荷哭的大聲,絕望的嗓音讓夏清雅覺得心裡亂成了一團。

    夏清雅告訴自己,父親不能死,千萬不能死,因為……

    她有些膽怯的看了一眼夏阮,發現夏阮只是握著茶盞微微發怔,心裡才多少舒緩了一些。

    夏清雅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事肯定和夏阮有關,可她又找不出半分和夏阮有關的證據。

    「大姐。大姐……」夏清荷握住了夏清雅的手,一張哭花了的臉,看上去十分的狼狽,「我們去看看爹爹好不好?我不放心杜若,若是她救不好父親,那麼我們怎麼辦,我都……我都十五了,我都……」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夏清雅差點氣的給了夏清荷一個巴掌。

    這個妹妹越來越可怕了,她一直將妹妹夏清雅當做最重要的人。雖然妹妹在很多時候都是刁蠻任性。可是她們是姐妹。是血親。但是夏清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妹妹居然比蛇蠍還要可怕。

    雖然夏清雅承認蕭康聞比杜章好,可是很多時候她覺得,杜章也有杜章的好。她見過杜章的畫像。是她非常滿意的人選,比起趙南柯更能讓她接受一些。其實在很多時候,夏清雅雖然在表面上總是喜歡裝作若無其事,可心裡依舊擔心……

    她今年已經十七了,已經是出了名的大姑娘了,若是十八之前還嫁不出去……那麼她這輩子就徹底的毀了。剛開始她是羨慕過,自己的妹妹嫁的比自己好,可轉念又一想,自己的妹妹嫁的好。來日也會多幫襯幫襯她。

    只是夏清雅從未想到,夏清荷不是這樣想的……

    「哭什麼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這裡哭喪呢。」夏清雅的語氣不善,她雖然也在掉眼淚,但是卻沒有像夏清荷這般失了儀態,「爹爹就算沒事。也要給你哭出點事來,快去坐好,像什麼樣子?」

    夏清荷看了夏清雅一眼,心裡雖然不開心,但是礙于母親還在這裡,她只能憋了氣在心裡。夏清荷心裡不禁嘀咕,來日夏清雅有求她的時候,現在擺臉色給誰看呢?

    夏清雅心裡也沒好在哪裡去,她真的煩透了夏清荷的小動作。在母親面前扮演姐妹情深,在私下又不知道諷刺了她多少回。夏清雅下意識的將手心放在臉上,這個該死的胎記,若不是這個胎記的話,她這樣的才學,別說嫁給趙南柯了,就是嫁給蕭康聞也是可以的。

    可是偏偏,她的臉上有這樣一個該死的東西。

    想到這些,她手上的力道也沒控制好,不小心抓傷了自己,卻一點點反應都沒有。

    夏阮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杜若才從屋子裡出來。

    此時的杜若一臉慘白,渾身似乎沒有力氣一般。還好杜蘭在她身邊扶著,不然杜若這個樣子一定會摔倒在地上。

    夏清荷一見杜若進來了,再也忍不住從椅子上又站了起來,趕緊走到了杜若的身前問道:「怎麼樣了?我父親怎麼樣了。你這個死丫頭,進門不知道吭氣嗎?你知道不知道我們等的急死了,你到底能不能治好我的父親?」

    杜若聽了這話,卻沒有反駁半句,因為她真的是沒有了一點力氣。

    「若是不相信杜若,大堂姐和二堂姐又何必親自來請杜若呢?」夏阮沒有多看一眼夏清荷,只是趕緊端起茶盞遞給了杜若,「先歇口氣,不急。」

    杜若打起精神,對著夏阮笑了笑,握住茶盞的手都在顫抖。

    夏阮幫杜若端著茶盞,嚇的杜若差點撒開了手。夏阮無奈之下,只能將讓杜蘭幫杜若扶著茶盞,自己退後了一些。

    夏清荷急的跳腳,杜若一直在大口喘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杜若會這樣,是有原因的。

    因為這個事情不是她們看到的那樣簡單,她一直以為大爺的身內只有寒食散,可剛才她扶過了脈才發現不是這樣。大爺的體內還有一種其他的毒,只是這毒比寒食散埋伏的日子多了一些。若是單單的寒食散也不會讓她變成這樣……

    讓杜若害怕的是,這種毒藥,居然還有人用。

    杜若只要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渾身難受的厲害。

    她從前以為祖上木長坔說的話八分真,兩分有虛。可如今看來,祖上木長坔說的話,是十分真。她以前不相信,是因為她的本領不夠,所以才不會相信有這樣的毒藥存在。今日她卻是親眼看到了,更是親自來嘗試解毒。

    「你歇好了沒有,我問你話呢?」夏清荷等了半響都沒見杜若說話,氣的沖了上去。從杜若的手裡搶了茶盞摔在地上,「給你臉不要臉?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不過只是會一點醫術,你居然敢在我的面前擺譜。你要是再不說,你就給我滾出去,你這個小賤蹄子。」

    夏清荷不得不急,她此時想要知道父親的病情到底有沒有救。

    夏阮眉頭一皺,對著杜蘭就說了一句:「扶著你姐姐走,這病咱們不看了。」

    杜蘭本來也是一肚子氣,她的姐姐何曾這個樣子過,這二小姐還在她們面前大呼小叫。杜蘭不待見大爺一家。自然也就不待見大小姐和二小姐。她一聽到夏阮說走。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在屋外的六子聽到裡面的動靜,也趕緊的走了進來。

    「你……你……」夏清荷自然沒想到夏阮居然會帶著人走,她攔住夏阮的去路,吼了一聲。「你想死嗎?居然不救我父親,夏阮你好狠毒的心。」

    夏阮冷冷一笑,譏誚道:「二堂姐不是說我們救不了嗎?二堂姐喜歡不將救命恩人放在眼裡,我不是這樣。看來那日也是我多事,才讓杜若救了大伯母,所以才會讓二堂姐這樣。我還是應該聽父親的話,不來摻合你們家裡的事情,畢竟……哼……」

    夏清雅也嚇到了,她趕緊過來跟夏阮說好話:「三堂妹。你千萬別走。這都是你二堂姐的錯,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跌倒了谷底,杜蘭都以為夏阮要妥協的時候,卻見夏阮笑的更加複雜了。

    夏阮看了一眼夏清荷和夏清雅,板著的臉上。笑意漸漸的斂了起來:「晚了。我不會救大伯父了,二堂姐做這些當真是讓人心寒啊。」

    說完她又要走人,夏清雅再也顧不得一切,想要抓住了夏阮的手。

    可夏阮側身一躲,夏清雅抓了個空。

    夏阮眉頭微微額蹙起,添了一句:「大堂姐這是做什麼,二堂姐瞧不起我們,還讓杜若滾,我可是帶著杜若滾了呢。」

    「她,她亂說的。」夏清雅狠狠瞪了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妹妹,「清荷過來道歉。」

    夏清荷瞪大了眼,她道歉?

    她是堂堂的夏家二小姐,要給一個丫鬟道歉。

    「不用二堂姐道歉了。」夏阮說完這話,夏清荷剛松了一口氣,卻聽到夏阮繼續說,「說出去的話,還能收的回來麼?大堂姐真的是太慣著二堂姐了,今日是我們打擾了,告辭。」

    夏清雅再也顧不得了,她抓住夏清荷然後朝著她的小腿狠狠一踹。夏清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覺小腿一疼,竟然忍不住跪了下來,她想要站起來,卻被夏清雅緊緊的壓住。

    「清雅?」趙氏嚇了一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夏清荷已經嚇到傻住了,她居然給夏阮和一個丫鬟下跪了。

    夏清雅看著夏阮,神情慌亂:「求求你了,三堂妹,我讓你二堂姐給你下跪了,求求你告訴我,父親還有沒有救?我……我不能讓父親死……三年,我要等三年啊,不能……我不能……」

    夏清雅是真的被嚇慌了,一向鎮定的她,居然言會胡言亂語了起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34 AM

第093章:恩斷

    夏清雅失態的樣子,不止嚇到了夏清荷,更是嚇壞了趙氏。

    她怎麼也沒想到,女兒居然會說出那種話。

    三年。

    夏清雅在說什麼,趙氏一下就猜到了,只是她的眼裡多了不少的疑惑。

    難道她們瞞著她什麼嗎?

    可此時的趙氏又不敢當著夏阮的面詢問,她左思右想,畢竟這毒……

    夏清荷過了半響才反應了過來,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這輩子從出生就是高高在上,雖然在溫家和溫家四小姐打過一次,可也沒有如此的狼狽過。她如今居然給一個下人下跪,夏清荷簡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一切。

    「你是瘋了嗎?你是瘋了嗎?你這個瘋子。」夏清荷依舊想掙開夏清雅的束縛,可她的力氣自小就不如夏清雅。這會就算掙扎的再厲害,依舊是保持跪著的模樣,只是髮髻有些亂了,「放我開,夏清雅你這個瘋子,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快放開我。」

    夏清雅此刻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滿臉猙獰之色,似乎聽到了最不想聽的話。她看著夏阮的時候,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了內心的洶湧:「怎麼樣了?杜姑娘,我爹爹怎麼樣了?能救嗎?」

    杜若此時不知如何開口,她只是看著站在一邊的夏阮。

    夏阮不是第一次看見如此激動的夏清雅,在她小的時候,夏清雅也曾如此激動的抓住她的頭髮大喊:「是不是覺得我很難看,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你這個賤人,你為什麼要長這個樣子。」

    從前或許她可憐過夏清雅,一個女子長這樣的卻是不幸。可是將自己的不幸強加在別人的身上,似乎全世都虧欠她一個人一樣,這樣子的女子當真是不值得憐憫。

    尤其是後來的夏清雅……

    夏阮點了點頭,杜若才緩緩地道:「大爺體內中了毒,只是……」

    趙氏在一邊聽的不動色聲。但平靜的表面下,內心卻起伏不定。此時就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呼吸不順,想要掙扎卻發現渾身無力。

    「是寒食散。」杜若艱難的將話說了出來,「有點麻煩。」

    杜若沒有全部說真話,在夏富貴的身體內,不止有寒食散一種藥。還有一種藥,像是來自西域,她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毒,而且杜若真的是真沒多大的把握能解開這毒。

    夏清雅嚇的退了幾步。臉色慘白:「怎麼會……」

    反而是趙氏聽了杜若說出這話。哭的更是大聲了。她這樣哭起來倒是讓夏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此刻的趙氏傷心欲絕,一點也不像是裝出來的,看上去有些淒涼。

    只是夏阮知道,趙氏會哭。絕對不是因為大伯父或許沒救了。

    一個女人要親自殺死自己的丈夫,來保護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是何等絕望?

    這是自作孽,又怪誰?

    不過夏阮的唇畔上卻掛著一絲冷笑,這只是對趙氏懲罰的剛開始,還有更多……

    夏清荷趕緊從地上站了起來,她身邊的丫鬟趕緊扶了她一把,她第一件事就去沖上去給了夏清雅一個耳光,因為夏清雅沒有反應過來。屋子裡只聽清脆的「啪」的一聲,夏清雅的臉就紅腫了起來。

    「夏清雅,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敢讓我跪下。」說著夏清荷跑到趙氏身邊,牽著趙氏的手哭泣道。「娘親,你看看她在做什麼,她讓我跪下,給一個下人跪下。」

    夏清雅看著夏清荷的眼神十分的惡毒,她沒有大哭大鬧,安靜的像是這個事情和她無關一樣。

    趙氏看見這個樣子的大女兒,心裡有些驚訝。

    平日裡的夏清雅在她的面前,總是一副溫順乖巧的模樣。這也就她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很喜歡大女兒的原因,可如今的大女兒……

    趙氏不禁打了個戰慄,她是不是做錯了。

    「阮丫頭……」

    屋外傳來男子的低沉的嗓音,屋內的人皆朝著院外看了過去,只見夏富成坐在軟轎上,面帶微笑。

    「爹,你怎麼來了?」夏阮有幾分好奇自己父親為何而來,難道是來看大伯父出醜的嗎?

    夏富成被賈黑和六子扶著下了軟轎,他的雙腿無力,必須要人攙扶著,此時的他看上去精神奕奕,一點也不像是病人。

    都進了屋子,夏富成才笑了笑對著趙氏道:「大嫂我過來看看大哥,我和他這麼多年的兄弟情誼,我不想在他快要西去之前,都見不上……」

    「你胡說,二叔你胡說。」夏清荷看著夏富成,心裡都快恨毒這個二叔了,但是如今的夏清荷不敢亂說話了,她害怕了剛才跪著的感覺,這是她這輩子都沒體會到的挫敗,「我爹爹才不會有事情,你再胡說就請離開吧。」

    夏富成笑了笑,他本來就帶著一絲痞氣,這樣笑起來,讓夏清荷有些挪不開眼。

    「是嗎?二叔來看你父親就是錯了?看來二侄女是不歡迎二叔啊。」夏富成看了一眼夏阮,「跟爹爹走?」

    夏清雅慢慢的回過神來,然後露出一絲詭異的笑:「二叔,你不要聽清荷亂說。我讓你穀子帶你去看看爹爹,二叔你小心一些。」

    夏阮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跟在父親的身後,朝著大伯父的房間走去。

    杜若在這邊告訴趙氏:「大夫人,老爺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日後不能說話,也不能下床行動。他這是,中風了。」

    說完趙氏哭了出來,夏清荷卻沒有繼續哭泣,只是有些怔住。

    沒有死就好,只要沒有死就是好事情。

    夏清雅跟夏阮站在屋外,看著夏富成進了屋子,她淡淡道:「三年,堂妹,你說三年要怎麼過?」

    夏阮笑了笑,若有所思的回答:「大堂姐,你想這些做什麼。」

    夏清雅嘴角一抽,笑的有些可怕:「你高興了吧?你現在滿意了嗎?」

    夏阮沒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昏暗的院子。此時的院子遠處黑漆漆一片。這樣的院子,卻是她很多年沒有仔細看過了。

    「你說什麼我不懂……大堂姐,我不懂你的意思。」夏阮輕聲道,也不知夏清雅有沒有聽見。

    屋子內,昏暗的燭火下,夏富成看著躺在床上的哥哥,半響沒有說話。

    夏富貴此時已經睜開眼睛了,他的腦海裡一片混亂,他想要說話,可是一句也發不出來。他如今能做的就是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夏富成。

    「哥。我來看你了。哦。不,我是來給你送終了。」夏富成笑了笑,此時的屋子內只有他和夏富貴,「你看我來看你。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沒有人會阻止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夏富成笑了起來,握住茶盞的手,有些顫抖:「因為他們都希望你死啊。」

    夏富貴聽了這話,再也不安分了起來,他在嘴裡發出低沉的『啊……啊……』聲,可就是太小,屋外的人根本聽不見。

    他害怕這個樣子的夏富成,他的弟弟從來沒有這個樣子在他的面前過。

    「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你現在啊,中風了呢。」夏富成笑了出來,昏暗的燭光下,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可怕。「不過你也快要死了,你說你死在自己外室的榻上多好,你非要回家來死,多晦氣?哥,我真的挺恨你的,你看看你把我都變成什麼樣了,我那麼的相信你,可是你怎麼對待我的?」

    夏富成說到這裡的時候整個人有些激動,茶盞裡的水都有些灑了出來,打濕了他的長袍。

    「小的時候,父親總是說娘走的早,你要好好的照顧我們,所以我討厭過誰,我都沒有討厭過你。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做——」夏富成自嘲的笑了笑,「小時候,我去外祖母家裡的時候,外祖母給我一盤子兔子肉,說我長的瘦弱,讓我吃。可是我後來沒有吃完,我悄悄的拿衣服藏了幾塊,我想的是,回來給你吃,給三弟吃。我在路上其實餓的不行了,可是我不敢吃……」

    夏富成像是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樣,又繼續道:「,父親窮怕了不願意亂花銀子給我們買果子吃,因為你喜歡吃甜的東西,三弟上山給你摘野果吃。當時三弟被毒蛇咬了,你抱著三弟哭,你說一定會對三弟好,大哥你就是這樣對我們好的?你記得我的右手嗎?你掉進河裡,我為了不讓你被淹死,我拉住了你多久?可是你都忘記了呀。」

    說到這裡夏富成再也忍不住打了夏富貴一個耳光,他哭的狼狽極了,似乎想發洩自己心裡的仇恨。

    「為了銀子,你殺了三弟,為了銀子,你破壞了我的家。」夏富成哽咽,胸口堵的難受,「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生不如死。你再看看你,你想要那麼多銀子又能如何,你如今依舊不是躺在這裡。大哥,你千萬不要死,我會讓你看看你會多可憐,你不是勾搭上北蕭了嗎?你當我真的不知道,哈哈哈哈,我要看著你的全部身家,是如何一點點的被北蕭的人拿去的,然後我要看著你,連狗都不如的活著沒。所以,我的大哥,你千萬不要死,我幫三弟看著你現在的樣子呢。」

    夏富貴一直愛財,他聽了夏富成的話,一口血噴了出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36 AM

第094章:又來

    夏日的雨,總是來的突然。

    夏阮看著屋外傾盆的大雨,微微發怔。

    大伯父這病也就是拖日子了,那日父親不知和大伯父說了什麼,等她們進去的時候,大伯父已經吐了血暈闕了過去。

    杜若當時跟夏阮透露,可能是大伯父受了刺激。

    夏阮倒是不介意這些,只是覺得一切如她所想,這樣便已很好。

    她不能讓大伯父死的那麼痛快,她要讓這個人一點點的受盡折磨,最後將他活活的氣死。

    只是,她有點疑惑其他的事情……

    杜若那日回來跟她說,在大伯父的體內還有一種毒,這毒是來自西域。

    這毒在前世夏阮是見過的,而且可以說是很熟悉。

    只是……她覺得這毒不應該出現在大伯父身上。

    「小姐,蕭家送東西來了。」

    杜若眉頭緊鎖看著手裡的東西不敢上前,她越來越不懂這蕭九公子想到到底是什麼了。整日送茶花也就算了,小姐喜歡這些。可整日送桑葚算是怎麼一回事?

    「你先擱桌上吧。」夏阮頭也不抬,似乎已經知道蕭九送來的東西是什麼了,她依舊看著窗外,過了半響才道,「又是沒熟的?」

    杜若瞥了一眼桌上的東西,搖頭:「這次……是熟透了的。」

    夏阮抬起頭來,露出一絲疑惑的目光:「他這次倒是長腦子了,我還以為他要一直愚蠢下去呢。」

    這話一出,不止是夏阮愣住了,連杜若都不知如何接話。

    這些日子以來,杜若很多時候都佩服這個小姐,她再生氣依舊可以笑著回答別人。只是沒想到,如今蕭九少爺每次送來東西,小姐都要抑鬱好久,又好像在和她自己生氣一樣。

    小姐喜歡茶花,蕭九少爺送來的茶花。小姐都會愛不釋手。所以連帶送來的桑葚,小姐也只能無可奈何的收下。她也曾從夫人嘴裡得知,小姐小時候很喜歡吃桑葚,可是小姐如今眼看就要及笄,又怎麼會愛吃這些零嘴。

    想到這些杜若無奈的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並不再多語,緩緩地退出了屋子。

    夏阮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她無奈的站了起來,然後發怔了一會,才緩緩地拿起一粒桑葚。放在嘴裡香甜可口。只是這汁液是黑色的。她不得又喝了一杯水來漱口。

    蕭九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前一世她沒有想透。這一世也是一樣。

    「小姐,夫人找你。」外面傳來杜蘭的嗓音。

    夏阮又迅速的吃了幾顆桑葚後,狠狠的喝了一口水,在銅鏡裡瞧了一眼自己。才緩緩地走了出去。

    如今的院子裡,蕭九送來的茶花都開的很好,滿園的芬芳。

    她會喜歡茶花是有原因的……

    不過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久到她已經想不起來了。

    「走吧。」夏阮對著杜蘭說道,「你可知道是什麼事?」

    杜蘭搖頭,她當真不知道夫人找小姐有什麼事情。這些日子,她會偶爾去夫人身邊伺候著,因為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月份大了起來。也就要更小心一些了。

    穿過抄手遊廊,夏阮走進了李氏的小院裡,此時小院裡的芍藥已經開了一些,這讓夏阮的表情又和善了一些。

    只見父親依在軟榻上,母親坐在一邊幫著剝蜜桔。

    父親的臉上神情間略有喜色:「阮丫頭來了?快坐下。爹爹有事情和你講。」

    「爹爹,娘親。」夏阮行了禮,緩緩地做了下來,心裡卻有些不安。

    父親找她的事情絕對都不是好事情,這才安分了多少日子,又開始折騰了?母親的如今看似幸福,但是這種幸福,夏阮知道不過都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說破了幻影就沒了。可是母親喜歡,她又有什麼辦法?

    杜蘭和六子皆在她身邊埋怨過母親,說她有的時候太不會看清事情。這些夏阮一直都知道,從她重生之日她便知道。可誰都可以說她的母親,唯獨她不可以。

    母親生她的時候,疼上了三天三夜,精疲力盡的時候,大夫問母親,要大人還是要孩子。母親當時一點也不猶豫,就說要保住她。

    她雖沒有生過孩子,沒體會過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可她看過唐景軒的小妾生孩子的時候,那些女人哭喊的嗓音,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就好似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一樣,丟了半條性命。而且,那些女子,在聽說自己有危險的時候,都哭著求她說要保自己,不要保住孩子。

    那個時候的她,哭笑不得。

    這個世上要說她唯一相信的感情,或許便是母親對她的愛。

    夏富成此時很高興一樣,眼裡帶著光彩:「這事我跟你娘親都商議好了,決定就這樣定下來了。」

    「何事?」夏阮多少有些疑惑。

    夏富成得意的笑了笑,英俊的面容上,帶著一絲愉悅:「昨日有人上門來和我提起你的親事,既然你不願嫁給南蕭家裡的庶出三少爺,爹爹也就不勉強你了。你可是爹爹的掌上明珠,自然值得更好,可巧,這已經有人上門提親了……」

    夏阮終於明白了自己父親話裡的意思。

    這是有人上門提親了?

    不過夏阮不得不懷疑,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上夏家來跟她提親。如今夏家發生的時候,在東陽縣的名聲想必已經不好,能上門提親的人,自然也是不安好心的。

    可這人到底是誰?心裡又想了什麼?

    夏阮淡淡的笑了笑:「哦?」

    夏富成見女兒反應不大,也不生氣只是笑的更開心了。

    「你肯定想不到是誰,因為……」說到這裡的時候夏富成興奮了起來,臉上多了一些血色,似乎這個事情是他做的最成功的事情一樣,「這可是北蕭家裡的九少爺。」

    夏阮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一些。

    北蕭家裡的九少爺,除了蕭康志還有誰?

    在北蕭能拿出手的兩位少爺,一位就是嫡出五少爺蕭康聞,另一個就是庶出九少爺蕭康志。

    只是夏阮怎麼也沒想到。北蕭的動作如此的快。

    若她和夏清荷都嫁入北蕭,而夏清雅嫁入杜家的話,接下來的事情就有些可怕了。

    北蕭的人一向心狠手辣,到時候想要拿到夏家的家產,大伯母的孩子絕對不會順利落地,而母親的其實也是一樣。就算兩人熬到了最後將孩子生了下來,也是活不長久的。

    大伯母會出何事她一點也不擔心,只是母親……

    「阮丫頭這是怎麼了?高興傻了嗎?」夏富成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笑的開心,在一邊的李氏也笑了起來。

    這門親事從外表上來看。的卻是夏家的人占了便宜。可實際上……夏阮知道父親是看不透這裡面的東西的。若不是她從前知道這些。也會覺得蕭康志是個不錯的人選。

    蕭康志是個庶出,他能讓夏阮曾經記得他,是因為這個人夠可怕。

    表面上溫文儒雅,實際上卻是殺人不眨眼。

    蕭康志上一世娶的是張家小姐。這一世居然打了她的主意。

    只是北蕭這次來勢洶洶,這估計只是第一步。

    夏阮怎麼也沒想到就這麼一點時間,父親還能去招惹上北蕭的人。而且還是一個麻煩的蕭康志,這讓夏阮不得不考慮,她是不是給父親的自由太多了。

    李氏見夏阮不說話,忍不住露出笑容:「阮丫頭你怎麼害羞了?這事你父親跟我說過,我覺得挺好的。我昨兒夜裡瞧過九少爺的畫像,長的俊俏,聽媒人說人也不錯。這北蕭比南蕭好上了不少。你心裡也不願意嫁給蕭九,我看就選北蕭家裡這位九少爺也不錯。」

    夏阮看著母親,心裡跟不禁疑惑了起來。

    不應該會這樣的?

    若是母親知道二堂姐的事情,怎麼還會讓她嫁?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阮搖頭,言語裡帶著一些傷感:「在父親和母親的眼裡。女兒只能嫁庶子嗎?九少爺他再好,不過也只是庶出。而且,父親想必已經知道,二堂姐要和北蕭五少爺定下親事了。五少爺是嫡出,地位自然比九少爺高不少。我和二堂姐……」

    李氏聽了這話,手裡也就停了剝蜜桔的動作。

    她有些很詫異的看著自己的丈夫:「你怎麼不告訴我北蕭家那位五少爺和清荷定了親事?」

    夏富成尷尬的點了點頭,沒有反駁半句。

    李氏將手裡蜜桔重重的擱在了一邊亢上,眼裡帶著憤怒。

    「我不指望你將女兒當做女兒,我只希望你也不要將她當做仇人。」李氏的嗓音有些冷淡,「你如今都做的什麼事情?若是清荷能嫁北蕭的五少爺,我女兒就能嫁東蕭四少爺。」

    李氏這話一出,夏富成直接愣住了,他沒想到妻子的心思居然會這麼大,居然敢想到那位爺的身上。夏富成頓時渾身開始冒著冷汗,覺得妻子這是瘋了。

    這話連夏阮都有些驚住了,東蕭的四少爺蕭安禮是武狀元。若不是估計他是蕭家的人,皇上絕對不會才封賜一個沒有名號的校尉。

    而且夏阮知道,這蕭安禮後期是蕭九最大的對手,他曾經差點就……

    想到那些過往,夏阮不知為何,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蕭家,又是蕭家。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37 AM

第095章:來信

    屋子裡很安靜,能清晰的聽見屋外大雨落地的聲音。

    身邊的下人不知何時已經退下了,留下他們三人。

    夏阮悶不做聲,有些出神。

    她原本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裡,如今看來卻不是這樣。

    因為她這世變的強勢,所以大伯父才會找了其他的出路,也就導致招惹來這麼多的麻煩。

    北蕭不是南蕭,他們是帶著目的來的。

    夏阮不知為何,心裡多少有些悲涼。

    前一世,唐景軒娶她是為了銀子……

    這一世,蕭康志娶她依舊是為了銀子,或許更是為了其他……

    沒有一個人,是因為她是夏阮,是因為喜歡她,而願意娶為妻。

    好在她早已經放棄了感情,從未想過來日會成親的事,所以很快也就釋然了。畢竟從前她一個人過習慣了,再重新過一次,也是無所謂的。

    「這親事讓人去回絕了……」李氏終於開口,只是嗓音聽起來有些不悅,「就說我還想留阮丫頭在我身邊幾年。」

    夏富成回過神來看著妻子,臉上幾分淡淡地不快,只是冷哼了一聲。

    簡直是婦人之仁,庶子又怎麼了?夏富成相信來日的蕭康志一定不會比蕭康聞差,而且這蕭康志是北蕭的九少爺,又不是普通的人,能來和他們家裡攀親事,這是他們家裡修來的福氣。夏富成心裡很不高興,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他知道這親事他必須答應。

    想到這些,夏富成的臉色又暗了一些下來:「你留著阮丫頭在你身邊做什麼,我現在腿都不能下地走了,在你的身邊還不能陪著你嗎?你這是要毀了阮丫頭的以後。夫人,我是真心為了阿阮好,不然我能讓她嫁給蕭康志嗎?」

    夏阮覺得父親這話,真的有些好笑。

    父親說為她好?這事就像日頭會從西邊出來一樣,讓她簡直難以置信。

    這個世上沒有免費的食物。可惜父親就是不懂這一點。

    「你為她好?你為她好就讓她被清荷欺?」李氏站起了身子,挺著大大的肚子沖著夏富成就開罵,「夏富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你想要榮華富貴,你就自己去高攀,我和阿阮這輩子絕對不會奢求那樣的日子。她是我的女兒,我不允她被人欺。」

    此時的夏富成也惱羞成怒了,他拿起擱在亢幾上的蜜桔往地上一扔,氣的渾身哆嗦。

    「李長月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就願意了?」夏富成幾乎都要吼出來了。他也是迫不得已。「我告訴你。這親事我已經應了下來了,而且我還收了北蕭送來的一千兩銀子。你這樣下去會害了我們阿阮,所以這親事我由不得你說半句。」

    這話嚇的李氏嚇點摔倒在地,夏阮眼尖手快。趕緊扶住了母親。

    李氏此時面色慘白,扶住腹部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她起初也以為這是一門好親事,畢竟這是北蕭家的少爺。她如今是不可能回李家求人幫忙了,而且她一直沒有收到三哥的回信,她已經開始害怕了。畢竟當年是她執意要離開李家,如今又要低著頭回去……

    李氏握住了夏阮的手,她心裡害怕。

    不能讓女兒嫁去北蕭,夏清荷這些年來對女兒的態度。李氏都一一的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若是來日同在一個屋簷下,那麼女兒的日子可要怎麼過?李氏此時頭腦裡一片混亂,她氣的不知道如何來反駁丈夫的話。

    過了半響,李氏才開口:「把銀子還回去。我們還兩千兩回去。這門親事我不同意,就算是我死我也不會同意的。夏富成我告訴你,你要踐踏我可以,但是你要欺負阿阮,我就是死也會拉著你一起的。」

    此時的李氏早已經紅了眼,瞧著夏富成的樣子有些兇神惡煞。

    自從周姨娘的事情發生了之後,夏富成就再也看不到妻子溫順的模樣了。這些日子,妻子雖然依舊在他的身邊照顧他,可妻子的笑似乎淡了不少。從前不是這樣的,夏富成有些害怕自己妻子現在的模樣。

    他明明都回來了,可妻子為什麼還不知足。

    他已經不去花街了,更不提起納妾的事情,如今他不過就是想做一個父親該做的事情。可妻子的樣子,卻將他當做了仇人一般。

    夏富成覺得心寒極了,他給不起妻子想要的一切。

    這是妻子在一點點的逼他……

    夏富成冷哼了一聲,顯然不同意李氏的看法:「這銀子誰去退?你去?北蕭是我們能惹的起的嗎?還有李長月,下次口出狂言也要分清楚在誰的面前。東蕭的四少爺連郡主都看不上,又何況……」

    說到這裡的時候,夏富成才明白了自己在說什麼。

    他這不等於當著女兒的踐踏女兒嗎?

    夏富成神情有些尷尬,又添上一句:「我家阮丫頭很好,爹爹……爹爹不是那個意思。」

    夏阮笑了笑,扶著母親坐了下來,並沒有回答父親話。

    雖說蕭九就是蕭韶成,可她如今一點也不想和蕭家的人扯上關係,尤其是這個蕭安禮……來日他和蕭九兩人中,鬥的翻天覆地。若不是他苦苦支撐著東蕭,最後東蕭的人下場會更慘。

    連往日裡的蕭九都說道:「可惜蕭安禮,是蕭家的人,不然……」

    蕭安禮再好,最後也落了一個被五馬分屍的下場。

    夏阮苦澀笑了笑:「爹爹說的是,是女兒配不上。而且母親快要為女兒生下弟妹了,女兒還想在母親身邊陪上幾年。難道爹爹覺得女兒礙眼了?」

    夏阮的話說的輕柔,也不是冷冰冰的感覺。

    可夏富成不知為何,卻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的女兒,何時已經變成了這樣了?

    李氏聽了這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安慰道:「娘親一定會讓你嫁的很好的,你相信娘親。」

    夏阮笑了笑回答:「好。」

    她自然沒有辦法和母親說自己的想法,她想一個人過,因為她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只是李氏的心裡多少有些慌亂了起來,她必須讓女兒嫁的更好。

    雨漸漸地停了。等女兒和丈夫都離開了之後,李氏坐在軟榻上,有些失神。

    若是她從前不和李家鬧出那些事情,別說蕭安禮這樣的人選,就是比蕭安禮更好的人,也是可以給女兒做丈夫的。可是,她太任性了……

    這個事情到底應該怎麼做?李氏一時將人選在腦海裡想了個遍,也沒想到一個人。自從上次去岳家遇見了那種事情後,李氏就不敢去輕易的相信從前的那些姐妹,因為她不是昔日的李長月了。所以這些人也會踩她。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翠柳緩緩地走屋外走了進來。她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才走到李氏的跟前說:「夫人,奴婢有事個您稟告。」

    李氏抬起頭來笑了笑,這些年還好翠柳一直在她身邊。就算她不再是李家的小姐。翠柳也從未想過要離開她,她覺得有的時候,其實也不是全都是黑暗的,總是有一絲溫暖在她身邊的。

    「翠柳,你說我昔日和三哥大吵一架,是不是我錯了?」李氏眼裡沒有焦點似乎在想很久遠的事情一樣,「爹爹的事我沒有辦法,可我不應該懷疑三哥的對不對?我覺得我就像是一個白眼狼一樣,三哥對我那麼好。我怎麼還能……」

    翠柳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李氏。

    李氏並沒有看到翠柳的動作,而是繼續喃喃自語:「我看著阿阮長大了,快要出嫁了,我現在才能體會到三哥當時的心情。他說不願意讓我嫁給老爺。是因為老爺看著他手裡的玉佩,足足看了半個時辰。三哥說,若是有更好的人出現在老爺的面前,老爺一定會嫌棄我的。當時我以為三哥不懂我的心思,還和他大吵一架。現在想起來,我真的是太過分了,我還這麼多年……」

    李氏漸漸地說不下去了,她此時悔恨交加,不知如何來述說自己此刻的心情。

    「夫人,你……你這簡直是多慮了,三少爺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生你氣的。」翠柳笑了笑,就從袖口裡掏出來一封信,低壓了嗓子道,「你看,三少爺跟你來信了,這是京都的來信,你看看這字跡。」

    翠柳跟在李氏身邊多年,對李長風的稱呼,依舊是從前的三少爺。

    李氏抬頭一臉詫異:「三哥?」

    她從翠柳的手裡奪了信件過來,看著封面上的字跡,李氏哭了出來。

    這是她三哥的字跡,她看了那麼多年,看到這熟悉的字跡的時候,她覺得心激動的『砰砰』直跳。

    當年,三哥對她說:「你想明白了,就記得給三哥來信。你呀,可是我捧在手裡的妹妹呀,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李氏此時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她以為三哥已經忘記了她。

    翠柳趕緊拿出手帕給李氏擦掉眼淚:「夫人你別哭了,快看看三少爺給你寫信說了什麼。」

    李氏哭著點了點頭,拆開了信件看了起來。

    翠柳看不見信上寫了什麼,只是李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到了最後她的身子似乎都有些顫抖。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李氏看著翠柳,氣血翻湧的厲害。她想要說話,卻發現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倒地之前她聽見翠柳的驚叫聲:「夫人——」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38 AM

第096章:舊愛

    夏阮皺著眉頭看著手上的信,一時不知說什麼。

    三舅會將這個事情告訴母親,想必也是被逼無奈了。

    翠柳在一邊低聲抽泣:「小姐,夫人會不會……」

    「沒事。」夏阮眉頭微微一蹙,安慰翠柳,「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只是翠柳……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這些?」

    夏阮其實一直都知道,但是母親和翠柳不說,她也不好再問。

    外祖父,是個厲害的人。

    從元文帝到建廣帝,兩位帝王對他都深信不疑……這樣的人,卻也有缺點。

    李家從未家宅安寧過。

    想到這些,夏阮的心裡多少也明白母親和外祖母曾經的那些過往,她沒有經歷過當初的情形,所以說不上評論誰對誰錯。

    雨後的天空,總是特別清澈,就如同將那些所有的陰鬱洗去了一般。

    杜若緩緩地從內室走了出來,對夏阮行了一個禮:「小姐,夫人沒事,只是受了刺激才會這樣。我開上幾味藥,給夫人服下。」

    夏阮點了點頭,沒有開口說話。

    她覺得需要和母親好好談談了。

    三舅說外祖父兇險,絕對不是在說謊。而且……

    想到這些夏阮又不知從何開口,她緩緩地進了內室,只見母親睜開眼微微發怔。

    「娘親?」夏阮試探著輕輕地喚了一聲,「你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李氏看著夏阮,張了張口,半響後才問了一句:「你看信了嗎?」

    如今都到這個時候了,李氏也就不再隱瞞夏阮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其實心裡有很多疑惑,或許自己的女兒已經知道了一切。女兒不願意說,無非就是顧及她這個沒用的母親。

    李氏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很多,她居然想——

    「我不想回去。」李氏淡淡地道,「我又有什麼樣的臉面回去呢?這一切本就是我的錯,當初的有眼無珠。害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氏的臉上全是淚痕,「可我……我知道錯了,我想……」

    李氏不知如何來說內心的想法了,她當日那麼相信何翠,可是結果落得了什麼樣的下場?父親最後想納何翠做妾,氣的母親大罵她是個小賤人,居然認識了何翠這樣的小娼婦。李氏當時迷茫極了,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被何翠欺騙。

    連三哥昔日都說:「你這個小丫頭的壞脾氣,也就何家小姐能不會生你的氣。」

    知人知面不知心。何翠會喜歡她的父親。李氏從來不知道。

    若是她知道。便也不會……

    李氏此時覺得心就像是被撕裂開了一樣,自小她就相信身邊的人,尤其是何翠。她的三哥那麼好,為什麼何翠不選擇三哥。而是選擇了她的父親。

    「我娘,也就是你的外祖母死了之後,我就去了莊子上。」李氏似乎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樣,「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是我錯了,還是你外祖父錯了。然後我就想,我要有個家,我的丈夫不用那麼優秀。只要他的心裡有我一個人就好了。」

    夏阮握住了李氏的手,安慰道:「娘親,我陪著你呢。」

    李氏笑了笑,沒有回答。

    她都快記不清夏富成從前的容顏了。

    其實三哥告訴過她,就算她和何翠不認識。何翠也會和父親在一起。

    何老和父親是多年的好友,何翠在很久以前便見過了父親,她貪戀父親的才學,所以才會一步步的接近他。從一開始,李氏和哥哥就在被何翠算計中,只是何翠甘願給父親做妾室,卻沒想到最後會做上了繼室。

    當時李氏和父親哭鬧,她自小不敢反駁父親半句,為了保護母親和父親差點動手了。

    最後,母親依舊離開了她,還含恨而終。

    李氏從此害怕見到何翠,更是害怕見到父親,她似乎覺得若是她再聰明一點,或許當初就能看破何翠的陰謀了。

    她去了莊子上,是為不把自己逼瘋。

    就在那一年,她見到了夏富成。

    那年清明大雨,她從母親的墳頭上回來,翠柳和佘媽媽趕著走馬車。

    可雨太大了,馬車深陷在淤泥坑裡,無論佘媽媽怎麼揮打馬鞭,也不見馬從淤泥坑裡走了出來。

    李氏急壞了,最後想要下馬車和翠柳一起推馬車。

    翠柳當時嚇的差點跪在了地上,她狼狽的看著李氏:「小姐,你可別下來了,奴婢來就好了。」

    翠柳那時年少,力氣也就那麼一點,無論她怎麼使力推,馬車依舊不動。

    佘媽媽此時看了一眼大雨,只見遠處走來了一群穿著蓑衣的人,她趕緊招呼了人過來,求他們幫忙。

    李氏坐在車內,聽見有人在說:「夏二,你今兒運氣真好,出門還能遇見這樣的好事。」

    只聽少年爽朗的一笑:「還行啊,來,幫把手,別讓人家姑娘著急。」

    就是這樣淡淡的一聲,李氏忍不住挑起車簾偷偷的看了一眼。

    少年玉樹臨風,身上穿著蓑衣,面容俊朗無匹。此時大雨裡的他,沒有半分狼狽,似乎周圍的景物都成了他的陪襯。少年好像注意到有人在瞧他,對著李氏微微一笑,便開始推車。

    李氏當時一驚,趕緊坐穩了身子,沒有再看著外面。

    等車子從淤泥裡退出來的時候,少年摔到了坑裡,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取笑他:「夏二,你這是摔了個狗啃泥啊。」

    少年哈哈大笑,沒有反駁。

    最後佘媽媽要給他們銀子,他們都沒有收下,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李氏當時對少年多少有些好奇,但是她卻沒有再留意,卻沒想到他們還會有再見之日……

    那一日,她不過只是跟著佘媽媽在莊子上走走,就聽見有人喊她。

    等她轉身一看,只見昔日那位少年,一臉笑意的站在她的面前,神情有些羞澀。

    「姑娘,好久不見。」少年這般問。

    從那天過後。李氏知道這是夏家的二少爺,叫夏富成。

    她沒有告訴夏富成她是哪家的姑娘,因為這個世上很多人都想利用她,尤其是何翠的事情之後,她根本不願意去相信外人。

    當時的夏富成以為她不過是小戶人家的庶出小姐,自然也就沒有多顧忌其他的東西,整日送很多東西給她,雖然都是不值錢的東西,但是李氏卻愛不釋手。

    李氏會愛上夏富成,是個意外……

    有的時候。愛上就是愛上了。那種感覺她說不出來。

    只是父親在知道她居然要嫁給一個小商賈人家的時候徹底的大怒了。她知道父親是想將她嫁去宋家。可她不想去,因為宋家和何家世代交好,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何翠。

    「你若是執意要嫁去夏家,我李知涯就沒有你這個女兒。我會在族譜寫上你暴斃。」當時父親看著她的眼神,是堅決的,「宋家小將軍哪點不比這個人好,你是瞎了眼才會這樣。」

    李氏當時悲憤地哈哈大笑起來:「父親說的對,我是瞎了眼才會認識何翠這樣的人。父親讓我嫁去宋家,不就是因為何翠本來應該嫁去宋家嗎?如今,你讓女兒去替代她的位子,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去的。我的娘親。這一世只有一個人。」

    當時李氏看著父親氣的砸了他珍愛的瓷器。

    她也不是非夏富成不嫁,而是她絕對不會嫁去宋家。

    後來,她以遠親李家庶出的身份出嫁,那一日除了三哥偷偷來看過她一次,父親再也沒有出現。

    「我的丫頭。你這又是何必呢?」李長風忍不住哭了出來,「何必和父親賭氣,賠上自己的幸福呢?」

    李氏當時笑了笑,眼裡全是悲涼:「三哥,自母親走的那一天,我心裡就害怕。我怕那一天我也就這樣走了。我害怕了大宅子裡的生活,所以我生活在鄉下也挺好的,起碼他為人純善,我想過簡單的生活,你知道的,我太笨,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她太笨,所以不適合宋家那邊的生活,她去了無非也是成為宋家手裡的棋子。三哥是一個有才華的人,沒必要因為她這個愚蠢的妹妹而分心。

    她已經害慘了母親,不能再害慘了三哥。

    想到這些,李氏忍不住扯過棉被捂住了自己的臉。夏富成愛過她,剛成親的時候,連冷水都不讓她碰,可是為什麼就變了呢……是因為她生不出兒子,還是因為這本來就是她的報應。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尤其是人心。

    李氏現在想念三哥,才會給三哥寫信。她也是有私心的,她這輩子都不想拖累三哥,可是她不想女兒和她這樣度過一生。

    這種苦她一個人受就可以了,不能再拖著女兒過下去。

    「對不起,阿阮,娘親對不起你……」李氏滿臉淚痕,卻不敢揭開棉被。

    夏阮在一邊看著母親,心裡酸澀的厲害:「娘親,你沒有什麼對不起阿阮,你能帶我來到這個世上,已經是最好的了。」

    世上沒有不是的母親,尤其是她的母親……

    前世笨拙到只能尋死來阻止她嫁到蕭家的母親……

    眾人皆可以說母親的不是,她不能。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40 AM

第097章:提親

    北蕭若能那麼容易妥協,那就不再是北蕭。

    夏富成派了王三去退銀子,卻不想最後被棒打了回來。

    此時的他低著頭,不敢看女兒的神情。

    作為父親,他很失敗。

    因為他如今才明白,請神容易送神難。

    北蕭這次是鐵了心,要和夏家搭上親事,而且據說明日五少爺蕭康聞和九少爺蕭康志,就要從淮安來東陽縣了。

    這次北蕭一邊讓人打了王三,一邊又放低身份來求親,目的顯而易見。

    按理說,蕭康聞和蕭康志那樣高高在上的兩位少爺,還怕娶不到好姑娘嗎?可他們如今認定了夏家,這讓夏富成渾身毛骨悚然。他覺得這次是自己做錯了,也是他太不小心了。

    妻子因為這事被氣的大病不起,夏富成心裡算是徹底的慌了。

    「阿……阿阮……」夏富成試探著喊了一聲,「我……」

    夏阮冷冷的看了父親一眼,夏富成便立馬閉嘴了。

    這事,有點麻煩。

    她現在是沒有能力和北蕭抗衡,而且這次北蕭看起來是想吞下整個夏家,來勢洶洶的樣子,讓她措手不及。最重要的是,她那個愚蠢的二堂姐還看不清局勢,一早還喜滋滋的來跟她炫耀,似乎怕有人不知道,她要嫁去北蕭一般。

    大伯父一直癱瘓在榻上,每日父親去看他一次,他就會嘔血一次,大伯母身子一直也不見好轉。夏阮看著二堂姐興高采烈的樣子,當真不知如何開口。

    若是蕭康志真的來了,她略微有些頭疼。

    她尚未出閣,自然不能親自和蕭康志談話。夏阮看了一眼父親,她完全不相信父親能說服蕭康志,而且……若是一個不小心,父親還會給她帶來不少的麻煩。

    「阿阮,我……要不我親自去試試?」夏富成只要一想到自己大哥如今的那個模樣,他就會害怕自己變成那個樣子。他現在雖然雙腿行動不便,可他起碼還算是活著。大哥那個樣子,簡直是生不如死,「我去和蕭家九少爺說說。」

    夏阮看了一眼父親,冷笑道:「怎麼說?」

    夏富成沒想到女兒會這樣問自己,只能低頭不再說話。

    他當真是沒有想好要怎麼和蕭康志說,畢竟北蕭的人他是惹不起的。可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如今都已經變成這樣了,北蕭的人是官家,他們頂多算是一個富商,怎麼可能和別人相鬥。

    「其實……九少爺也沒有那麼差。」夏富成低聲安慰女兒。嗓音有些顫抖。「畢竟是北蕭的少爺。也不會對你差到哪裡去的。而且,咱們這也算是高攀了。若是你不喜歡,咱們,咱們……咱們就讓九少爺提出分家。這樣的話你也……不會見到你二堂姐了。」

    夏阮差點笑出了聲,如今的庶出巴不得在大宅裡呆一輩子,誰會提出分家?父親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不說,讓她最詫異的還是父親居然還會勸她認了這門親事。

    夏阮秀眉微蹙,只跟父親分析了一句:「哦?那父親猜猜我嫁過去能活多少日子?一年?半年?」

    她將話說到這裡,便再也不開口。

    夏富成被她的話驚的動彈不得,臉色慘白。

    他從前便知道蕭家可怕,所以這次能和蕭家結親,也是他夢寐以求的。可是看著女兒的樣子。夏富成知道女兒這不是在說笑……

    只是他想不明白。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從屋子內走了出去,對著杜若道:「王三那邊讓翠柳去照顧,你讓杜蘭去我母親身邊伺候著。不出意外的話,三日後蕭家的九少爺就要過來了。到時候讓賈黑看好父親,絕對不要讓他出來亂走動。還有家裡的那幾個婆子,若是有問題,你就換了,讓王管事送鄉下選人。」

    杜若點了點頭,看著夏阮的樣子多少有些焦急:「奴婢知道了,小姐,只是您……您沒事吧?」

    「沒事。」夏阮擺了擺手,便回了屋子。

    院子裡的茶花開的很好,她忍不住聞了聞,清香撲鼻而來。

    她不禁想起從前,似乎也有人如此的喜歡茶花。

    那件事情太久遠了,她都有些模糊了……

    只是這一次若是蕭家一定要逼迫她的話,那麼到時候她就不會再顧及分毫。

    ※※※※※※※※※※※※※※※※

    三日後,蕭康志的馬車停在了夏家二爺的府邸面前。

    他眉頭緊緊的皺成一團,有些不悅。

    據說這夏家三小姐容貌醜陋,性子又古怪,想到這些,他的臉色就很難看。

    蕭康聞在一邊看著自己九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若是不喜歡,娶回家裡放著就好,何必這樣。夏富貴不是說了嗎?還能勉強入眼的。」

    蕭康聞不說還好,一說蕭康志的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蕭康志雖然是北蕭的庶子,可他這輩子從未想過會娶一個下賤的商賈戶的小姐做妻子。他看不上這些人家的小姐,又粗魯還帶著一股銅臭味,他覺得隱隱有些作嘔。

    蕭康志的樣子讓蕭康聞很滿意,他拍了拍蕭康志的肩膀:「好了,五哥陪著你先去看看吧?」

    「不用。」蕭康志很快就拒絕了,他自然不會讓五哥看不起,更重要的是來日大皇子知道他連這個事情都做不好,那麼他的前程也就毀了,「弟弟會自己去的。」

    說完蕭康志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就走了過去。

    蕭康聞無奈的笑了笑,發現他起碼還算幸運的,雖然未來的妻子不是官家的小姐,但是最起碼嫁妝豐厚,還長的不錯。

    想到這些蕭康聞的心情就好起來,笑著朝著夏家大爺的宅子裡走了進去。

    這一邊,蕭康志的心情簡直跌入了穀底。

    夏阮,這個名字在蕭康志的腦海裡已經響了幾天了。

    若不是為了銀子,蕭康志絕對不會踏入夏家大宅。

    據說夏阮母親李氏的手上,有的莊子就不好,還不算李氏平日裡積攢下的銀子。而且這李氏是小門小戶的庶出小姐,但是嫁妝卻頗為豐厚,她就夏阮這麼一個女兒,來日夏阮出嫁。必定是嫁妝豐厚。

    北蕭,不是東蕭。

    就算是東蕭,也不過是表面上風光而已,私下依舊是讓人放著印子錢。

    「哎……」蕭康志心裡無奈極了,卻依舊敲了敲門。

    裡面很快就有人打開了大門。

    六子瞧見蕭康志的時候,忍不住問道:「您是?」

    「這是蕭家九少爺,今日來求見夏家二爺。」站在蕭康志的小廝回答道,「你快去通傳吧。」

    六子一聽這個名字,心裡就有些不高興了,再加上小廝的語氣不好。六子頓時臉色鐵青:「等著。」

    說完六子又重重的關上了大門。

    蕭康志這是頭一回吃閉門羹。心裡別提有多詫異了。

    但是他依舊忍了下來。畢竟這事對他來說,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大皇子需要太多的銀子,開口也說的太急。他必須趕緊給大皇子湊到這個數目。

    蕭康志的耐心一點點被磨的乾淨,只見大門依舊緊閉,此時的他氣的想砸門。

    「進來吧。」

    等了一盞茶功夫,六子才重新打開大門。

    蕭康志壓抑了內心的怒氣,淡淡一笑便走了進去。

    這夏家的宅子,外面看起來雖然普通,裡面卻略微有些奢華。

    尤其是擺放在院落裡的茶花,蕭康志一眼就看中了放在不遠處的狀元紅,這茶花的是重金難求。如今卻被人隨意擺放……想到這些蕭康志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他今日是來對了,這夏家二爺家裡想必是不缺銀子的。

    蕭康志走近了耳房,剛才開門的小廝便送了茶水上來,走的時候還不屑的打量了他幾眼。

    蕭康志平日裡早被這樣不屑的眼光看多了,此時倒也鎮定。他是庶子,自然也比他的五哥辛酸很多。這夏家三位小姐,也是五哥選完才輪到他的。

    夏家大小姐夏清雅臉上有胎記,他自然是不會選擇的。夏家二小姐雖然長的嬌豔動人,可已經被五哥定下,他如今只能無奈的選擇夏家三小姐。

    蕭康志告訴自己,無非就是眼一閉就娶回去了,為了銀子,忍了。

    「九少爺久等了。」女子柔軟的嗓音傳來,蕭康志忍不住抬起頭看了過去。

    只見少女眼眸清澈的如一汪秋水,漂亮的柳葉眉,小巧的鼻翼,不點而朱的紅唇,簡直奪目極了。

    今日的夏阮胭脂色碎花銀鼠襖,蔥綠棉裙,外面穿著藕合色灰鼠褂。她對著蕭康志淺淺一笑,讓蕭康志微微有些發怔。

    蕭康志不是沒有看過美人,可這樣純善溫潤又嫻雅的女子,他當真是第一次瞧見。

    他不禁開始懷疑夏富貴的話,不是說夏家三小姐是一個既兇悍又醜陋的女子嗎?眼前這位……

    「敢問姑娘是?」蕭康志依舊不敢確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夏阮,不得不問上一句。

    夏阮打量了蕭康志一樣,淡淡地笑了笑:「家父身子不適,不宜見客,所以便讓小女子出來接待。只是不知九少爺今日來,又是為何事呢?」

    蕭康志本來是來提親的,可被眼前的少女這麼一問,卻不知為何答不上話來。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41 AM

第098章:譏誚

    除了蕭康志將自己當做夏家未來的二姑爺,可夏家的下人卻是不將他放在眼裡。

    這倒不是夏阮的主意。

    她從未在下人跟前表現出對親事的不喜的模樣,可依舊被人看了個透徹。

    平日裡她身上總會摸上些桂花露,今日杜若特意給她沒給她擦在身上,妝容比平日裡也淡了一些。

    夏阮有些哭笑不得,後來只能憋著笑,不將情緒展露出來。

    倒是最後杜若有些忍不住說了一句:「小姐想笑就笑吧,這人不安好心的。」

    可杜若卻不懂,有些事情她必須要做好。

    她不能讓蕭康聞覺得她態度過分懈怠,她要做的無可挑剔,也會少了不少口舌是非。

    因為她有把握,就算不能婉拒這門親事,也能讓這門親事在蕭康聞的手裡攪黃了。

    畢竟這個五少爺和九少爺,其實……

    「在下姓蕭名康志,家住淮安,今日特意來拜訪二爺。」蕭康志彬彬有禮,對著夏阮笑了笑,「沒想到會打擾三小姐,這真的是在下的不是。」

    蕭康志心情並沒有因為夏家三小姐容貌出眾而高興起來,他覺得這裡面肯定有古怪。畢竟夏家三小姐容貌不差的話,怎麼會快要及笄了都沒定下親事?不過蕭康志也明白了,為什麼蕭九到現在都沒有娶到夏家三小姐,因為他那個身份、地位,皆是不配的。

    想到這些,蕭康志的心裡又多了一些自信。

    他無論是容貌、家世、才華,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夏阮絕對沒有拒絕他的理由。所以此時的他,有些飄飄然的等夏阮回答。

    夏阮笑了笑,卻沒有和蕭康志多繞彎子,言語裡帶著一絲不耐煩:「不知九少爺找家父何事?今日家父病了,不方便接待九少爺,所以九少爺來日再來拜訪吧。」

    這話一出。蕭康志有些愣住了。

    如今算起來他也算是未來夏家的姑爺,可哪裡有一個姑娘家家的如此對未來的姑爺這般說話的。就算他來日不能成為夏家的姑爺,就憑他是北蕭的九少爺,這夏家三小姐也不敢如此和他說話才對。

    蕭康志一時語塞,話哽在喉頭,吐不出半句。

    他錯愕的神情,在夏阮的眼裡,倒是有幾分好笑。

    「既然姑娘這樣問,那麼我就不客氣了。」蕭康志尋思了片刻,咬了咬牙也就說了出來。「我今日來的目的。想必三小姐心裡是最清楚不過的……從前我一心考取功名。也就婉拒了不少的親事。如今我已是秀才身份,故而今日上門提親。而且,我從前便聽聞三小姐的的事蹟,三小姐的人品、心性、皆是最好的。雖然身世……但是這些我都不會介意。今日我誠心而來,還望三小姐跟二爺說一聲,我是真心想娶三小姐為妻。」

    蕭康志說的誠懇又自誇,其中還不免貶低了她的身世。語言雖然客氣,但是內容一點也不客氣,簡直將她說的一無是處……

    蕭康志這次會來提親,其實就是為了銀子,夏阮心裡知道的明明白白的。

    即使是做了不少的心裡準備,夏阮依舊差點被蕭康志的話氣的笑了起來。他不過是庶子。哪裡來的這般自信?秀才又如何,她從前看到過的淒慘的秀才多了去了,多少秀才最後都沒中舉人,最後客死他鄉的也不是沒有。

    可如今在蕭康志嘴裡,秀才似乎已經很了不起了。

    「九公子這話……」夏阮無奈的笑了笑。捧起擱在桌上的茶盞,緩緩地道,「我很想問九公子一個問題?」

    蕭康志微微有些發怔,等回過神來,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他有些不懂夏阮這話的意思,眼裡多少有些疑惑。

    「九公子想必聽說了父親已為我做主推掉了三公子的親事,只因蕭九如今只是個秀才。」夏阮淡淡一笑,眼裡露出幾分自信,譏誚道,「那麼九公子又是哪裡來的自信,認為我父親會應下這門親事呢?」

    蕭康志此時瞪圓了眼,這和他剛才沉穩的比起來,顯得有些幼稚。

    蕭康志之前從夏富貴的嘴裡聽說過夏家這位三小姐,據說她刁蠻又任性,這幾年來行為更是出格。所以來之前他早就做了心裡準備會被刁難,不想不是夏季二爺出來和他談這些,而是夏家的這位三小姐。

    就算是商賈之家,夏阮也在外面面前,應該也要裝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可如今……

    夏阮直接一席話,氣的他只覺心內氣血翻湧,差點暈了過去。他沒想到這個表面上純善的少女,實際上卻是如此的粗魯。他是北蕭的庶子,早就明白世態炎涼,多少也習慣了別人的冷嘲熱諷。只是,夏阮的一句話就說觸到了他的脾氣——

    「三小姐,今日的事情是我冒昧。」蕭康志笑的有些僵硬,卻不得不維持了風度,「但是來日我必能中舉人,而且我和蕭九是不相同的。他不過只是南蕭的人,而我是北蕭的少爺……我們的身世差別很大,三小姐你是聰明人,不會不知道的吧?」

    蕭康志怎麼也沒想到,夏阮居然會將他和蕭九相提並論。

    他怎麼可能不生氣,蕭九在他的眼裡,不過是一個懦弱無能的男子,又能和他比呢?而且南蕭已經被嫡系東蕭放棄,誰又敢說南蕭一句好?

    當今聖上一直不喜歡蕭家是有原因的,如今南蕭不滅,他們心裡又怎麼能安穩?

    蕭康志看著面前純善的少女,這少女的容顏是真的有欺騙性的,她張口一句句話,直戳他的心窩,讓他說什麼都不是。

    見蕭康志這樣,夏阮的心裡卻輕鬆了很多。

    如今的蕭康志,不是以後的蕭康志,他的說話做事皆有紕漏。她突然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因為此時她的年紀比蕭康志不知道大了多少……

    「九公子,你先用口茶。」夏阮輕輕地啜一了口茶水,才笑道,「你可以慢慢說,不急的。因為這事我不能做主。只是將父親的原話說出來而已……」

    她今日說這些無非就是為了羞辱蕭康志,本來她不打算如此的刻薄,可蕭康志說的話太過於過分了。

    蕭九比他不知道強上了多少倍,同是庶子來日的蕭九,會是這大周對皇權最有影響的人,而這蕭康志……

    不過就算蕭康志知道被她羞辱了,也不能和她在這裡就翻臉。蕭康志是一個死要面子的人,很多時候都要維持這個面子。

    蕭康志笑的更難看了,咬著牙道:「那麼就請讓我見見二爺,這事畢竟要讓二爺……」

    蕭康志的模樣有些滑稽。夏阮的又忍不住啜了一口茶。臉上神色不變道:「難道九少爺以為我待字閨中。便要由人挑選嗎?在外面想必九少爺也聽過,我夏阮是那離經叛道之人。大伯父這些想必也提醒過九少爺了,我性子自小便這樣,刁蠻、任性、待人無禮。這樣的我。九少爺居然會上門提親,這也……」

    她自貶自己,客客氣氣的說完之後,蕭康志竟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夏阮的話,粗略聽上去覺得沒有什麼,可仔細一聽,句句都是諷刺他,而不是在貶低她自己。

    他抬頭認真的看了一眼夏阮,覺得眼前的少女。也沒那麼純善了。

    「既然二爺身子不適,我便來日再來拜訪。」蕭康志為了避免自己和夏阮大吵起來,不得不起身告辭,面色鐵青。

    只要是男子,便不喜歡被人這般評論。尤其是他。自小蕭康志便喜好面子這個東西,所以就算心裡再不舒服,也要忍下來,可如今……

    夏阮此時也站了起來:「那麼我送九少爺。」

    蕭康志這次沒有說話,而是快步的朝著門外走去。

    只是蕭康志沒想到,不是他最先走了出來。

    此時的蕭康志略微有些驚訝,因為他的五哥已經一臉鐵青的站在馬車邊上等他。

    「九公子,你慢走。」夏阮在身後提醒道,然後溫柔地行了一個禮。

    只見少女唇畔掛著淺淺的笑,看上去好似三月春風般,讓人覺得心裡暖暖的。

    可蕭康志知道,這個少女一開口,就是能讓人心底疼痛難忍的話。

    等大門緩緩地關上的時候,蕭康聞才回過神來,他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蕭康志:「這是?」

    「還能是誰,夏家那個刁蠻的三小姐。」蕭康志氣的上了馬車,心裡的氣一時不知道找誰發洩,就跟蕭康聞說了一句,「真的是太可怕了。」

    蕭康聞沒有回答,只是無奈的看了一眼蕭康志,然後搖頭。

    「我說九弟你脾氣也太暴躁了,這三小姐都送你出來了……這事想必成了吧?」蕭康聞笑了笑,又想到夏清荷的樣子,心裡別提多堵的慌,「你都不知道夏家那個二小姐,長的……多磕磣。」

    說完蕭康聞嘴邊掛著一絲玩味的笑,「不懂憐香惜玉啊你……」

    蕭康聞平日很少會說這些話,按理說蕭康志會取笑一下自己的五哥,可此時他卻沒有這個心情。

    這個夏阮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

    一個時辰後,東陽縣的蕭家內。

    蕭九握住了眼前的信函忍不住露出一絲淡淡地笑,俊俏的容顏上掛著幾分愉悅。

    「她,倒是厲害。」

作者: koou    時間: 2016-9-11 06:43 AM

第099章:目的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蕭家此刻只見下人在大廳內來回的走動端著美味菜肴,卻沒人敢說上半句話。

    林姨娘看了一眼遠處的兒子,心裡暗暗的歎了一口氣。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她當初幼稚的選擇,才醞釀出今日的苦果。

    此刻,她比誰都害怕。

    林姨娘告訴自己,南蕭,快要滅族了。

    「表弟,你不和哥哥喝一杯嗎?」蕭康志在看到蕭九的時候,多少被他的外貌所震懾住。只是這人說話慢悠悠的,性子一眼就能看的出來懦弱無能,這樣的人居然還能奪得夏阮的歡心。

    夏家院子裡的茶花讓蕭康志多少有些驚訝,畢竟有些東西不是拿錢就可以買到的。只是他聽下人稟告說蕭九也送茶花給夏阮,蕭康志多少覺得蕭九是做了無用之功,夏家那麼多的茶花,還稀罕他送的?

    不過讓蕭康志唯一驚訝的就是夏阮居然收下了,那個外表純善說話粗魯的女子,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這他蕭康志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蕭九?憑什麼?一張不錯的容貌麼?

    蕭九淺淺一笑,俊逸的臉上顯得有些無奈:「我……我不太會。」

    「作為男子,怎麼能不會喝酒呢?」蕭康志不高興的笑了笑,將手裡的酒樽擱在了桌上,「還是表弟不給我這個做哥哥的面子?」

    如今早已進入夏季,屋內的氣氛卻不知為何讓人覺得有些冷。

    蕭九此時看上去有些傻愣,依舊反駁:「我是當真不太會。」

    這個樣子的蕭九卻讓蕭康聞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外面的傳言看來是真的。這南蕭的三少爺,是個頭腦迂腐,做事又蠢笨的人。氣的蕭康志此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這個樣子的人,蕭康聞覺得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蕭韶文看了一眼自己愚蠢的三弟,氣的牙都要咬碎了,這個笨蛋。現在這樣不是等於得罪了北蕭的人嗎?他趕緊朝著蕭康志笑了笑:「九少爺,我敬你一杯。」

    蕭康志看著自己哥哥蕭康聞的笑聲,不禁有些詫異。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哥哥為何而笑,看來今日的對手,其實只有兩位了。

    蕭韶天是南蕭的嫡長子,但是為人反應遲鈍。在南蕭,唯一能讓他們多留心的人,便是這南蕭的二少爺蕭韶文。

    林姨娘的兩個兒子,蕭九和蕭原安。兩個都是庶子不說,一個懦弱無能。一個尚不足三歲。這樣的人。對他們來說,不足畏懼。

    所以等蕭韶文開口說要敬酒的時候,蕭康志就忍不住冷笑了起來:「為什麼要敬我?我不想和你喝。」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如今的蕭康志卻不是如此。

    他今日和蕭康聞會出現在這裡。自然是帶著試探意味的。

    當今聖上在朝堂上提起蕭家的時候總會皺眉,若不是為了顧及……如今的蕭家怕是凶多吉少。此時的南蕭如同聖上心中的一根刺,若是不早日剷除,蕭家無論是嫡系還是庶支皆不會安寧。

    蕭康聞看了一眼蕭康志,對著蕭韶文笑了笑:「他逗你呢,來我來敬你。」

    說這蕭康聞拿起了酒樽喝了下去。

    桌上的氣氛又重新熱鬧了起來,蕭康聞也達到了他的目的。

    蕭九此時不做聲的看了一眼蕭韶文,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二哥是真傻還是假傻,以為讓南蕭再分家就可以逃脫蕭家人的宿命了。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只是這次唯一讓蕭九覺得頭疼的,就是北蕭居然打主意到了夏家,而且恰好是那個人……

    酒宴上,蕭韶文和蕭韶天對北蕭的兩位噓寒問暖,幾乎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蕭康志和蕭康聞。只有蕭九低頭吃東西。林姨娘急的不行了,忍不住讓小兒子蕭原安去提醒一下三兒子。

    蕭原安自小膽子小,一直躲在林姨娘的身後,林姨娘說了幾次,他才不情願的挪動了一下身子走到蕭九身邊,扯了扯蕭九的衣裳:「三哥……」

    蕭原安的嗓子像極了蚊子,可蕭九還是聽見了,他低頭將弟弟抱在懷裡,忍不住捏了捏弟弟的鼻子:「怎麼了?」

    蕭九的動作讓蕭康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底裡暗自嘀咕,庸才。

    「姨娘說……」蕭原安緊緊的抓住蕭九的衣裳,眼裡帶著膽怯之意,「讓你多少喝點,不過別喝太多……我不喜歡……不好聞。」

    蕭原安的話語讓蕭九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這個弟弟自小不喜歡酒味,所以才會這般說。在蕭家,想要聽到這樣直接的話,是不太可能了。

    「好,小安說什麼,就是什麼。」蕭九拿了桌上的乾果給蕭原安,安慰道,「三哥不喝。」

    蕭原安高興的點了點頭,這三個個哥裡,他最喜歡的便是三哥。

    父親走後,母親就一直被人欺負,蕭九其實也想乾脆聽二哥的分家。可是這南蕭現在的樣子,怕是沒那麼容易逃過當今聖上的耳目,就算是在這個偏僻的地方,也是一樣。

    東蕭和北蕭想要親自毀掉南蕭,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他不是真的不會喝酒,而是不屑和這兩個人對飲。

    這樣也可以讓他們的疑心少幾分……

    至於大哥和二哥,蕭九從不會考慮這兩個人的事情。從他的四姐被逼出嫁的那日開始,他就明白他這一世,是會饒恕這些人。

    不死不休。

    等酒宴結束,蕭九便率先到了蕭原安離開,急的林姨娘當場哭了出來。

    蕭康志滿意的跟在蕭康聞的身後,慢慢地走進房間:「五哥,你說這次這事能成嗎?」

    「自然能成。」蕭康聞不滿的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夏家那邊的壓力明日應該就讓他們感受到了,你看著夏家大爺在床上躺著,這二爺又是個沒用的,其他人咱們還需要放在眼裡嗎?而且,這次若是不出意外,我們可以連南蕭一起……」

    蕭康聞這次來這邊的目的,不止是想拿走夏家的家產,更大的是他想讓南蕭所有人在這個世上消失。

    今日看來,除了南蕭的蕭韶文難對付之外,其他人皆不用放在眼裡。

    自從三年前六叔含恨而終,這南蕭不過是空殼子……

    蕭康志坐下後,心裡依舊有些疑惑:「可是五哥,夏家那位三小姐——她似乎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主,我一直在想,蕭九和她是不是有……」

    今日的蕭康志看到蕭九的模樣,心裡卻略微有些怪異。

    與其說蕭九看起來愚蠢,不懂的迎合他們的喜好,不如說他眼裡似乎有些不屑?可是蕭九為什麼會不屑,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庶子,這不得不讓蕭康志懷疑。

    「三小姐?蕭九?」蕭康聞忍不住笑了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後才無奈的搖頭,「我說九弟啊,你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蕭九都被夏家三小姐退親了,兩人又能有什麼關係?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寧願讓你去娶夏家的二小姐,讓我來娶這位夏家三小姐。哼……」

    少女淺淺的一笑,讓蕭康聞心裡覺得十分舒服。

    可是一想到夏清荷……蕭康聞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今日的夏清荷濃妝豔抹,俗不可耐的擦了不少的香粉,讓他當時幾欲作嘔。這個樣子的女人,蕭康聞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最讓他氣的便是夏家那位大小姐。

    他本以為夏清荷已經夠讓他反胃了,可誰想到他居然會在離開的時候,撞見夏家的大小姐夏清雅。

    那個女子打扮雖然出眾,可一看到她的臉,蕭康聞差點落荒而逃……

    「這位想必就是五公子,小女子夏清雅見過五公子。」夏清雅淺淺一笑,臉上的胎記越來越明顯。

    想到這些蕭康聞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若不是為了大皇子,若不是……

    「我瞧見五哥都吃不消夏家那位二小姐,我哪裡還能吃的消。」蕭康志嘴一撇,露出幾分不悅,「可是五哥,我總覺得這夏家三小姐,怪怪的。你別看她那個樣子,實際上她說的話,簡直不堪入耳……」

    「哦?不堪入耳?」蕭康聞被轉移了注意力,有些好笑的想知道夏阮到底說了什麼,又添上一句,「她到底說了什麼,讓你氣成這般?說來讓我聽聽。」

    蕭康志看了一眼自己的五哥,只能冷哼一聲。

    這讓他怎麼說的出口。

    夏阮說的難聽,但是都是實話。

    他蕭康志再厲害,也不過是個秀才,而且還是一個庶子。

    這些對他來說,是心裡最自卑的地方,可是夏阮卻輕而易舉的說到他最疼痛的地方,想到這些蕭康志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蕭康聞忍不住靠近,又說了一句,「要不我來娶三小姐?」

    「五哥,你就別添亂了。」蕭康志不高興的扭頭去了淨房,留下一臉玩味的蕭康聞。

    一山不能容二虎,這是蕭康聞一向知道的。

    看來,這次來東陽,當真是有意思。

    這一夜蕭九失眠了,而在另一邊,夏阮也是失眠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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